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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索愛浪蕩子(朱家美男4)[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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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00:27:07
第十章


  數日後 美國 洛杉磯

  Vincent世界巡迴演唱會的第一站,數百萬歌迷引領期待,無論舞臺、設備、場地,都是世界第一流的,每一場的門票早在一個月前就銷售一空,只剩下黃牛票和網路上的競標,張張天價。

  朱岩桐直接給了白若楠貴賓席的票,就在最前排最中央的位置。他的每一場演唱會都沒有包廂制,在他的理念裏,要聽他的歌,就要和他一起High!躲在包廂裏如何能感受到那種萬眾齊心的震撼與吶喊?他這種作風也是讓許多歌迷誓死追隨他的原因之一。

  他們離開阿拉斯加之後,就幾乎沒有任何獨處的時間了,彼此甚至來不及做出承諾,只是當他們坐在飛機上,手牽著手,掌心貼著掌心,就已經感覺到擁有全世界,再毋需多說什麼。

  開場前十分鐘,白若楠的沉靜與周圍樂迷們的鼓動成反比,事實上她只聽過朱岩桐唱情歌,沒真正聽他唱過屬於他自己的音樂,從來沒接觸過搖滾樂的她也無法想像這些歌迷如此興奮是為了什麼?

  他說過,她是最接近他心靈深處的女子,但白若楠有些感慨,因為一直到現在,她這個最接近他的人,卻對他的夢想、他的音樂完全陌生。

  她突然想起他曾經問過她喜不喜歡音樂,忍不住嘴角揚著笑。在兩個月前,她一定無法想像自己站在搖滾演唱會的現場。

  一聲震撼大地的嘶吼聲響起,是朱岩桐令人熟悉的、渾厚且感染力百分百的嗓音,鼓手和吉他手令人熱血沸騰的狂飆演奏像對決般展開,但真正讓白若楠嚇到的卻是數十萬群眾剎那間一起吶喊歡呼的驚心動魄!

  好像是四十萬人在同一時間全瘋了似的,但目標與動作卻是那麼一致,幾乎要把靈魂吶喊出來,把生命的力量藉由手腳揮舞和簡單的跳躍揮發到極致。

  朱岩桐又回復了螢光幕前大家所熟悉的,混合著吉普賽與英倫頹廢風格的打扮,只不過臉上的胡碴沒有以前那般頹廢,頭髮也短了許多,搶走天地間所有光彩的強勢存在,教人從他一出現在舞臺上開始,就屏氣凝神地無法將眼光從他身上移開。

  他充滿磁性卻有力的歌聲,唱出了在場所有搖滾樂迷耳熟能詳的曲子,台下的人跟著忘情地合音,甩著手裏的螢光棒,臺上的他像有源源不絕的活力,揮舞手臂、像孩子般跳動,與吉他手彈奏出一波波的變奏曲狂飆歌聲,偶爾也背起電吉他以高超的彈奏技巧互別苗頭,尤其和他一起演出的樂團實力也是世界頂尖,令聽眾簡直像藉由聽覺感受到一場又一場的高手對決。

  站在台下的白若楠不由得靈魂也隨著他一起吶喊鼓動,雙手握得死緊,手心冒汗,心跳加速,好幾次忘了要呼吸。

  她終於明白Vincent讓人瘋狂的魅力所在,跟著他的歌聲,能夠一起進入天堂,一起瘋狂,一起感受生命狂熱的脈動,在他的演唱會裏,觀眾的熱情也是音樂的元素之一,所以他並不介意在平時只對著白若楠唱情歌──音樂與聽眾原本就是一體的,沒有聽眾的音樂如何存在?所以,他的歌迷是他追逐夢想的伴侶,而她則是他心靈與愛情的伴侶。

  演唱會到了尾聲,他汗如雨下,略長而微鬈的黑髮服貼在頰上,身上的衣服脫得只剩下牛仔褲,黝黑的肌肉淌著汗水卻更顯出蘊涵在那體魄之內激昂的生命力。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搭著吉他手的肩膀,好像就算連最後一絲力氣用盡了也要唱下去,台下有些人早就哽咽了,為內心無法言喻的感動,為他們在這短短的兩個小時內,經歷過無數高潮迭起與幾乎麻痹心臟的震撼,也為臺上的Vincent無形間流露出對音樂的執著。就連白若楠也熱淚盈眶,雖然她並未像身旁的人那樣瘋狂,卻是用自己的靈魂在傾聽他的歌聲,感受他的力量。

  最後的最後,演唱會在沒完沒了的安可聲中結束,他舉高握拳的右手,手背的五芒星面向觀眾,接受瘋狂如海嘯般的掌聲、尖叫聲與歡呼聲。

  一直以來人們總以為那只是他接受喝采的習慣動作,然而白若楠卻明白那代表什麼,強烈的心疼與感動令她捧住胸口,一手捂住嘴,忍不住嗚咽出聲。

  你會帶著我們的夢想,在世界的舞臺上發光、發熱,我會在天上看著你……

  * * *

  隨著第一場演唱會結束,在朱岩桐離開會場前都會是一片兵荒馬亂,保全人員得忙著應付熱情過頭的樂迷和想趁機溜到後臺的記者,工作人員則開始準備撤離事宜。

  因為有朱岩桐給的工作人員證件,保全人員很輕易地放白若楠通行,這時她發現她的裝扮相當有用──演唱會開始時她還有點不自在,因為跟周遭比起來,她簡直像跟著那些樂迷一起來監督他們的老師!但是當她走進後臺時並沒有收到太多好奇或妒恨的眼神,大家看她那模樣,還道她是唱片公司的秘書或經紀人之類的。

  朱岩桐拿著濕毛巾往臉上胡亂抹著,然後大口大口地牛飲運動飲料,和工作人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白若楠沒主動上前,一方面覺得他很累了,一方面還不知道該怎麼在眾人的眼光下跟他相處,只好遠遠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嘴角含笑。

  她想起關於朱岩桐的緋聞,除了幾次似假還真的消息之外,似乎都相當低調,以他身為公眾人物的情況,她跟他的關係也許無法攤在陽光下。

  白若楠正這麼思考,朱岩桐卻已發現她站在角落,孩子氣的笑又掛在臉上,三兩下蹦到她身邊來。

  「若若!」那個在舞臺上Man到讓所有女性發暈的Vincent瞬間退化成大男孩,撒嬌地向情人貼近,下一刻即低頭吻上還沒回過神來的白若楠。

  抽氣聲四起,白若楠則瞪大了眼睛。

  一陣纏綿的法式舌吻之後,朱岩桐又讓人臉紅心跳地在她唇上啾了一下,笑開一口白牙地對著在場所有的電燈泡宣佈──

  「各位,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愛人,小若若。」他用英文說了一次,再用義大利文和法文各說一次,邊說著還邊裝可愛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白若楠覺得腦袋像被原子彈炸得完全沒有思考能力。

  天啊!哪里有洞?讓她鑽一下吧!

  朱岩桐的經紀人拍著額頭,只覺得這狀況天王又不按牌理出牌,其他工作人員倒是都很和善,一個個跑過來和她打招呼,白若楠笑得有些僵硬,嘴角差點抽筋,而一手摟著她的朱岩桐當然發現了,賊手滑到她屁股上輕佻地一捏,惹得白若楠驚呼出聲,又好氣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原以為會引起軒然大波,想不到是她多慮了,然而當朱岩桐全副武裝地戴上帽子和墨鏡,和她一起走出後臺,白若楠才知道真正的風波才要開始。

  本來料到後臺外會有記者守候,但那陣仗卻多得有些不尋常,連採訪車都出動了,簡單的偽裝哪能瞞過記者們銳利的眼睛?朱岩桐一看情況不對,正要讓白若楠先行折回從後門離開,大批記者蜂擁而上,把他們的退路也塞住了。

  「Vincent,請問關於X雜誌刊登你曾經讓好友替你頂罪入獄,這件事是真的嗎?」

  「你因為良心譴責而安置朋友的父親,卻把他丟在偏遠的阿拉斯加山區,這件事情你做何解釋?」

  「雜誌上指稱你害死摯友,因為怕他父親將事情張揚出去,因此才答應照顧他,是嗎?」

  人群推擠著,數十支麥克風像劍山穿插在他們眼前,伴隨而來的是刀子般鋒利的問題。

  白若楠臉色慘白,朱岩桐則面無表情。

  怎麼會這樣?她滿心疑問,卻覺得天旋地轉。

  是那個記者!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只要把他手中的相片全銷毀,一切就會天下太平呢?沒想到他竟然連當年朱沃丹強壓下的案子也挖了出來……當然,他去找過布魯斯先生,身為一個記者,要套出那些話絕對不是沒有辦法的。

  「無可奉告。」朱岩桐只淡淡地吐出這幾個字,拚命將白若楠護在懷裏,不讓粗魯的記者推到她,「你們不要再推了!懂不懂尊重女士啊?」火爆浪子似乎有抓狂的前兆。

  記著們隨著朱岩桐保護的動作發現了他與白若楠不尋常的親密,鎂光燈開始閃個不停。

  「請問這位小姐是你的什麼人?」

  「她是否就是雜誌上所描述,與你在阿拉斯加私會的女子?」矛頭開始指向他們之間的關係,白若楠間接地成了靶心。

  從來沒遇過這種場面的白若楠何止慌了手腳,簡直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而心裏卻又忍不住擔心那位記者到底捏造出多少傷害朱岩桐的謊言來?

  眼看情況只會越來越糟,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要突破重圍是不可能的,可是朱岩桐無論如何還是想保住白若楠令她全身而退。

  「夠了沒?叫你不要推還推!」火爆浪子真的抓狂了,搶過一架想拍攝白若楠臉部特寫的攝影機就往地上摔,尖叫聲和鎂光燈同時此起彼落。

  「岩桐!」白若楠一陣驚呼,朱岩桐老早放開她去和記者正面衝突,正想阻止他真的動手開扁,冷不防卻有人抓住她的手。

  「跟我來!」夾雜在一片嘈雜英文之中,突然出現操著標準中文的女子聲音,白若楠不禁一愣,接著就被不由分說地拉著跑。

  「等一下,妳是誰?」白若楠下意識地不願妥協,在人群中和那戴著棒球帽遮住半邊臉的女子拉扯。

  「不會害妳就對了,妳以為小舅做啥摔人家攝影機?」女孩仍是以中文和她對談,接著忽然指著天空,以英文大喊:「啊!貓王開著有Hello Kitty圖案的飛碟回來了!」

  接著,托這句冷到不行的臺詞造成眾人短暫的錯愕,白若楠就被這個怪女孩拉著拚命跑。

  女孩顯然對整個巨蛋的空間相當熟悉,拉著她淨挑沒人的地方鑽,沒多久兩人就甩開了黏人的記者和其他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

  白若楠還擔心著朱岩桐,但卻得先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她剛剛算是被這個怪丫頭出手相救吧?

  「請問妳是?」

  女孩拿下棒球帽,露出那張亞洲人氣紅不讓、迷倒無數少男的清麗臉孔。

  「Vincent小舅頭號歌迷,櫻桃小妹妹是也!」說罷,還擺了一個美少女戰士的pose。

  白若楠就算不怎麼注意娛樂新聞,但是林恩琪代言的廣告多到像天上的星星,她要不認得這位小天後都難。

  「妳是林恩琪?」她喊朱岩桐小舅?她怎麼不知道他們有親戚關係?接著白若楠想到眼前最重要的問題──

  「岩桐他沒事吧?」她忍不住心急如焚。

  「應該沒事吧!」林恩琪聳了聳肩,「對我們而言面對媒體是家常便飯,但是妳不同,所以小舅才會想辦法讓妳脫困,妳就不用擔心他了。」

  專程飛到美國來看朱岩桐的演唱會,本來朱岩桐就是打算帶白若楠與他們會合的,朱璽雅一見到門口的記者,就要她準備混在人群中接應他們。

  「可是那些新聞……」白若楠仍是眉心深鎖。

  「哎呀!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小舅那個光頭老闆會想辦法的,他很神奇的哦!還有最厲害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沃丹大阿姨,沒事的啦!」林恩琪拍拍白若楠,她們走出後門,已經有一輛保時捷等在那兒了。

  「上車吧!對了,我是不是可以喊妳小舅媽了?好好哦!這樣我過年就可以多領一個紅包了耶!」

  一路上,白若楠無法專心地擔心朱岩桐,因為林恩琪這只小麻雀吱喳個沒完沒了,只有開著車子的朱璽雅偶爾會要她喝口飲料休息一會兒……

  * * *

  關於Vincent的新聞鬧得太大,光靠唱片公司老闆已經壓不太下去,就算加上朱沃丹動用的人脈,朱岩桐在演唱會結束後當眾摔攝影機的畫面,老早被現場轉播到全世界的收視戶家中了。

  於是一個月來,針對朱岩桐的撻伐聲不斷,縱使有他的歌迷力挺,但終究還是難逃輿論制裁。

  盲目的制裁!

  白若楠將第N份報紙丟進垃圾筒,不想再看見那些不經考證就隨意揣測的批評。

  她真不敢相信在數個月以前她也跟這些人一樣!隨著媒體的擺弄起舞,隨著他們替誰貼上標籤,就先入為主地將一個人定罪!

  疲累地倒在沙發上,這一個月來她足不出戶,因為神通廣大的記者們就是有辦法查到她是何方神聖,家住哪里,在哪工作,於是她只好辭掉西格瑪的工作,暫時住在朋友的空房子裏。

  Vincent的巡迴演唱會只進行到一半,就被那些不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記者們逼得不得不暫時中止,現在他人又不知跑到地球上哪個角落去了。

  躲起來也好。白若楠心想,這一個月來她總心疼他一個人面對那些咄咄逼人,像在審問犯人似的記者,卻一句話也不想解釋。

  朱海棠──如今她還會接觸的少數幾個人之一,本來同在一間出版社,她卻很少與她接觸,沒想到因為朱岩桐的關係,她成為除了她父母之外最常來接應她生活所需的人,兩人才漸漸熟稔起來。

  「妳不去找他嗎?」在朱岩桐消失之後,朱海棠這麼問。

  「還不是時候,」白若楠這麼回答道,神情裏竟有一股過去從不曾有過的堅強與勇敢。「有些事,只有我能為他完成。」

  當眾口鑠金、當口誅筆伐不分青紅皂白地將罪名加諸在他身上,她是唯一能用「文明的方法」替他討回公道的人。

  重新打開電腦,這是她這一個月來忍耐著相思的煎熬,不去尋找朱岩桐的主要原因。關於Vincent,關於朱岩桐,外人眼中的浪子與惡魔,在她眼中真實的模樣……

  Vincent的傳記在半個月後出版,白若楠用英文和中文書寫,避開了朱岩桐所要保護的島上居民和布魯斯詳細的描述,發行六種語言版本,乘著一片撻伐聲浪,那本書的上市造成前所未有的轟動。

  * * *

  「I am flying, I am flying like a bird 'cross the sky. I am flying passing high cloud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白若楠再次聽到這首歌,是在飛機上。

  三天前,成功地將傳記付梓,書才出版,白若楠就收到一封沒有署名寄件人的郵件,裏頭只有一張飛往墨西哥的機票,和一把鑰匙。那一刻,她的眼淚就這樣滴在信封上頭。

  我飛翔著,我飛翔著,越過了天空,像一隻小鳥,飛過高高的雲端,只為了與你廝守,擺脫思念的東縛……

  那時候在島上,她拒絕相信他歌聲裏的情意,也拒絕承認自己對他懷抱著心動的情愫,可是朝夕相處之下,只要真的心動了,再怎麼強硬的矜持都無法不瓦解。

  他曾經說過自己骨子裏像母親,也許會為了認定的人,連靈魂也甘願被一生一世地禁錮,那時他聲音裏有著對她的渴望,還有害怕灼熱的愛情會讓她卻步的小心翼翼。

  他曾經說過,是她讓他有了家的感覺,有了無論流浪到何方,無論受到再多挫折與艱苦,也有人為他守候、令他掛念的幸福。

  在他們的愛情追逐中,她一直扮演沈默的角色,任他像一艘獨自在大海中航行的小船,孤獨地朝她緊閉的心門前進,只為了得到她的溫柔與真情表露。

  為什麼千千萬萬首情歌卻獨獨喜歡對她唱著這一首?

  因為呵,他早已認定她是他心靈的家,踏遍千山萬水,克服重重困難,也要徜徉在她的懷裏。

  耳邊熟悉的旋律與歌詞讓白若楠紅了眼眶,禁不住一陣哽咽。

  臺灣與墨西哥,隔著世界上最大的海洋,還有她與他熱切的思念,距離好遠好遠!她多想立刻飛到他的身邊,給他一個擁抱……

  * * *

  熟悉的景物,熟悉的純樸與熱情,經歷過外面世界那些是是非非,重新回到這個島上,感觸竟是特別的深。

  她終於明白朱岩桐為何對這座小島情有獨鍾,因為唯有在這裏,才能得到一個熱誠而毫無算計的微笑。

  跟當時一樣,白若楠的來臨受到居民的歡迎,不像那些懷有不良企圖,妄想進到島上的陌生人,必定會被成群「孤島上的野人」包圍、惡整……

  當她遠遠地見到那棟和主人一樣醒目的水藍色房屋時,兒童的笑鬧聲再度響起,一切竟然和她初到島上時相同,小鬼頭們大笑著從裏頭跑了出來,只不過這回大家都記得這個看起來有點嚴肅,其實很溫柔的大姊姊,於是一群小蘿蔔頭全躲在她身後。

  「大魔王來了!大魔王來了!」小鬼頭們的西班牙文有點長進,這回白若楠毫無困難地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那個令她思思念念的身影,追著幾個跑得比較慢的小鬼頭們沖了出來。

  他看來比一個月前消瘦、蒼白,讓她的心一陣扭緊,他臉上的胡碴則乖乖地定期刮乾淨。白若楠哪里知道,這全是因為她當時的一句「好看」……

  朱岩桐抬眼,見到了白若楠,收起玩鬧的心思,激動而不敢置信的情緒掩藏在靜默的外表下,他的眼裏又再次只容得下她的存在。

  著了魔似的,只盯著她的眼,緩緩朝她走近。

  白若楠微笑著,眼眶微紅,再也忍不住地跑向他,投入他的懷抱。

  朱岩桐緊緊抱著懷裏的人兒。

  「我回到家了。」他終於露出一個微笑,聲音卻瘖瘂。

  白若楠吸了吸鼻子。

  誰說家只會靜靜地等待遊子歸來?誰說流浪只是身體上的居無定所?

  她是他的家,他的歸所,而今後她會守護著他,不再只是被動地等待。

  「歡迎回來。」她笑道,在他激動地吻上她之前,主動吻上他的唇。


故事結束了,王子們與公主們,還有……


  大約半年一次,朱家會舉行家庭聚會,這是朱老爺在世時就留下的傳統,朱家四姊妹的感情說好也未必,但說不好也不儘然,每回聚在一起都不是為了討論什麼正經事,卻總有辦法抬杠一整天……總之,她們把家庭聚會這個傳統留下來了。

  這次聚會的地點在朱紫薇宅第,當眾人抵達時,不意外會先看見兩隻花枝招展的孔雀,坐在挑高十米、富麗堂皇的大廳內大眼瞪小眼。

  「香奈兒最新一季套裝?」朱紫薇睥睨著朱芙蓉那一身價值不菲的名牌行頭,「呵呵……我還以為妳穿的是哪里來的仿冒品呢!」

  朱芙蓉這廂,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才以為姊姊妳身上那塊是廚房裏的抹布呢!原來姊姊靠前姊夫的贍養費過活,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嗎?」

  一時間,號稱全臺灣最美麗、最妖豔貴婦的兩位,周遭迸射出強力火花。

  大家長朱沃丹還沒到,朱海棠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猛男雜誌,幾個後輩無奈地對看一眼,裝作無事樣地到旁邊沒事找事做。

  朱紫薇和朱芙蓉是同母所生,但兩姊妹可是從小吵嘴吵到大。

  兩人從頭頂比到腳趾,再從天上的吵到地下的,接著不意外地開始端出兒子們的「戰果」超級比一比……

  朱紫薇拉過大媳婦,得意地獻寶,「妳看看,我們家小芹肚子這麼大,一定是雙胞胎!還是我們家劭亞和小芹能幹!」

  秦芹尷尬地看向丈夫,朱劭亞不由分說地摟著老婆到旁邊休息。

  「妳們如果要吵架記得小聲一點,會影響胎教。」朱劭亞道。

  「那又怎樣?」朱芙蓉不以為然,但果然輕聲細語起來,「我家琪琪模樣生得好,將來和璽雅的孩子一定也是個美人胚子!」

  正在一旁玩牌的林恩琪嘴角抖了抖。

  「只是長得美有什麼了不起,」朱紫薇笑瞇了眼,看著妹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露出讚賞的神情。「怎麼樣?咖啡好喝吧?我家愛欣煮的呢!昨天那桌讓妳讚不絕口的菜也是出自她的手,我說媳婦要是有她一半的賢慧,那才是連作夢都會笑呢!哦呵呵呵呵……」

  正抽出撲克牌的顏愛欣耳根子微紅,臉頰也忍不住抽搐。

  角落的年輕人很識相地自己玩自己的,朱臻亞到廚房去準備點心,要女友好好地玩,朱劭亞則制止了也要到廚房幫忙的妻子,一雙手從來不沾雜務的大少爺索性卷起袖子,自告奮勇地加入煮夫的行列。

  「同花順。」顏愛欣將牌面最大的同花順壓下,勝負底定。

  「哇!愛欣,」林恩琪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妳手上那是什麼?」

  顏愛欣臉色藏不住秘密地別紅了,一邊把手藏起來裝傻地道:「什麼?」

  朱海棠也看見了,她的鑽石雷達可是奇准無比。「至少有三克拉!臻亞那小子求婚了?」

  顏愛欣臉更紅了,仍然努力端出正經的表情,卻有些支支吾吾,「沒……我還沒答應。」

  「沒答應會把戒指戴上?」朱海棠取笑道。

  顏愛欣真想找地洞鑽進去,早就要朱臻亞不要買鑽戒,雖然設計挺素雅,但光那顆鑽石就閃亮到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玩牌吧!」顏愛欣一邊低頭洗牌,一邊想要轉移話題。

  「還玩什麼牌啊?現在是姊妹淘聊天時間。」林恩琪一把將撲克牌全部推到旁邊。

  顏愛欣求救地看向秦芹。三個妯娌在一起時,林恩琪活潑外向,顏愛欣冷漠少言,都是性格溫柔的秦芹在當中間人。

  秦芹想了想才道:「琪琪,報紙上說妳要退出演藝圈,是真的嗎?」

  「他們胡扯的啦!」林恩琪揮了揮手,「我轉型很成功啊!現在不是只靠臉皮賣唱片的偶像歌手,所以就算結婚也不會影響太大。」

  「是嗎?」朱海棠在一旁嗑瓜子,猛男雜誌看完了,沒有讓她眼睛一亮的型男,心裏很失望,順手又拿起桌上的書,封面可眼熟了。

  這不是她老弟前陣子出版的自傳?

  「我以為只有偶像歌手會被那些多嘴的歌迷批評為很做作。」她隨口道,一邊翻起書來看。

  幸好大家漸漸習慣朱海棠這種三不五時刺得讓人頭皮發麻的話,否則場面八成會變得很難看。

  林恩琪哈哈大笑地拍著抱枕,「吼!那些歌迷超厲害的!她們怎麼知道我裝淑女裝得很痛苦啊?」坐椅子不能蹺腳、講話要輕聲細語,雖然在朱璽雅身邊她已經「秀氣」很多,但公司為了要她顧及形象,要求得更嚴苛。

  林恩琪的反應讓她們笑了起來,她就是有那種即使遇到了不如意的事,也會有自己一套解讀與看法的開朗,所以就算朱璽雅始終不願來參加家庭聚會,她一個人也能和他的家人打成一片。

  另一邊的廚房,朱家兩兄弟一個正將甜點裝盤,一個靠在流理臺上抽煙。

  「你不怕煙味飄到客廳裏?」朱臻亞頭沒抬地道。

  雖然他們家夠大,光廚房到大廳就隔著一個玄關和偏廳,但鼻子敏感一點的人還是聞得到。

  朱劭亞把煙撚熄,一邊搧著空氣中的白霧。

  「乾脆把煙戒了吧!」朱臻亞道。

  「我也想,但上回兩個禮拜沒抽,脾氣特別暴躁,我不想嚇到小芹。」所以只好躲起來抽煙。

  「璽雅還是沒來?」

  「不只他,」朱劭亞洗洗手,拿起水果刀削起要讓愛妻享用的水果,「小舅也沒來……」瞥見那些水果糕點有一盤裝得特別豐盛,一隻手想將盤子裏的材料A過來一點點,卻被朱臻亞拍掉。

  「這是愛欣的,你想要不會自己切?」朱臻亞睨了兄長一眼,把那盤他為未婚妻特製的點心端得老遠。

  朱劭亞冷哼,「有什麼了不起?我自己來!」那算啥?他等一下用水果雕花給他的小芹。

  「其實小舅有他不來的理由,但璽雅就有些不應該。」朱臻亞道。

  朱劭亞抬頭看了弟弟一眼,「有何不該?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想來。」朱璽雅和母親不親,和他們兄弟倆也不特別要好。

  「那是因為你和他一樣幼稚。」朱臻亞毫不客氣地道,「小舅可以不來,因為他是長輩,因為他心裏還無法釋懷。」

  「璽雅也是無法釋懷啊!」兄弟一場,就不去跟他計較那個令人不爽的形容詞。

  「那不同,小舅的無法釋懷,是因為感情上的傷口還未痊癒以前,他無法輕易原諒,璽雅的無法釋懷卻是因為他在撒嬌。」

  說罷,朱臻亞輕鬆優雅地端起擺了好幾盤甜點的託盤離開。

  「……」什麼撒嬌?朱劭亞愣在原地。

  * * *

  哈啾!朱璽雅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怎麼,感冒了?」江任川問道,替他倒了杯紅茶。

  「沒事。」

  「之前你人不在臺灣,不參加家庭聚會還說得過去,現在你人都回來了,怎麼不一起去?」江任川知道朱璽雅是故意往他這裏跑的。

  朱璽雅面無表情。

  「有Cherry在,她和他們相處得很好。」近幾次的家庭聚會都是由恩琪代替他前往,小丫頭果然有一套,連最嚴肅的朱沃丹也特別喜歡她。

  江任川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你不想去嗎?」如果完全不在意,何必每次到了家庭聚會的時間都往他這裏跑?分明是怕寂寞。

  「不想。」朱璽雅冰封的眸子仍舊波瀾不興,優雅地啜了口紅茶。

  他的親人只有一個,就是江任川,未來也只會多一個林恩琪,其他人什麼都不是。

  江任川歎了口氣,雖然朱芙蓉要他別說,但今天他實在忍不住了。

  「孩子,這麼多年來,你怎麼會以為我能夠知道你在英國的一切?」

  「一向沒有你不知道的。」江任川在他心目中可是神通廣大。

  江任川笑了笑,「連你突然病倒了,在學校被老師誇獎,生活上大大小小的瑣事我也能夠第一時間知道?」

  「對我來說您和父親一樣。」朱璽雅道。

  「我是把你當兒子,但我做到的只有儘量出席你的重要場合,在管理公司的當口不可能隨時和你的管家聯絡來得知你的消息,而我一個大男人更不可能會坐在辦公桌上織毛線,只為了冬天裏給你一件毛衣保暖。」

  朱璽雅沈默了。

  「別說這麼多年來你從沒想過,你的點點滴滴是誰告訴我的?那些衣服圍巾又是誰替你一針針織就的?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個頂著巨星光環的母親必須割捨最不願割捨的,來保護她的孩子。」

  朱璽雅不是沒想過,而是賭氣的不願去想!他支著額頭,蓋住泛紅的眼眶,另一手卻忍不住握緊拳頭。

  「你們母子倆真是一個樣!」江任川忍不住笑道,「表面上冷冷淡淡,其實都在意對方,卻什麼都不想說,只要對方過得好就夠了。」他拍了拍朱璽雅的肩膀,只希望這對母子從此能夠對彼此坦白一點。

  * * *

  朱家大廳,朱海棠剛翻完那本自傳,氣呼呼地拍桌而起。

  「給我紙和筆!」氣死人了!她一定要罵罵那個死孩子。

  「做啥?」朱紫薇和朱芙蓉抬完杠,中場休息吃水果,「沃丹還沒來,家庭會議都還沒開始,妳就要給岩桐寫信?」

  朱海棠總會將每次聚會的內容寫在信裏,寄給朱岩桐。

  「不用了!反正之前寄的那些,那個豬頭一定沒有一次看過。」她接過傭人遞來的紙筆,開始在上頭塗塗寫寫。

  數日後,下加勒福尼亞半島外海上的某座小島。

  「Vincent,有你的信!」島上的郵差在午後送來一封國際信件。

  朱岩桐一邊刷牙,全身上下只穿著小花褲,走出來接過郵差手上的信,含糊不清地道了聲謝。

  寄件人是陌生的名字和地址,朱岩桐奇怪地拆開信件,看沒多久就皺起眉頭,鼓起臉頰,賭氣地將信紙隨手丟在地上,氣呼呼地走進浴室。

  老早就起床在客廳看書的白若楠走過去,將信紙撿起。

  「岩桐,你怎麼又亂丟東西?」等等打掃的大嬸又要跟她告狀了。

  「幫我丟到垃圾筒。」朱岩桐一邊漱口一邊道。

  白若楠眉頭微擰,瞥見信紙上的塗鴉,不由得為那上頭傳神的漫畫人物莞爾一笑。

  上頭畫著Q版二頭身的一男一女,男的是朱岩桐,女的是朱海棠,正化身成母夜叉一手捏著朱岩桐的臉。她想,朱岩桐生氣的原因,應該是朱海棠把他畫成愛哭鬼……

  一旁還有串龍飛鳳舞,顯然書寫者是正在氣頭上寫的大字──


    岩桐吾弟大豬頭!誰說要你去英國是因為你是多餘的?誰說沃丹是不想你繼承朱家才不管你?也不想想當時是誰欠扁到三天兩頭蹺家,打死不肯回臺灣,中文又大字不識幾個,你想繼承朱家是吧?好啊!我跟大姊說一聲,你小子歌不用唱了立刻給我滾回來……


  白若楠忍不住笑著,她知道朱岩桐將朱海棠寄給他的每封信都收在一個抽屜裏,於是也將它折好,跟之前的信放在一起。

  那些信的確一如朱海棠所料,連拆都沒拆過,這回若不是朱海棠看了自傳後靈機一動,信上胡亂寫了別人的寄件地址,否則這封信原來也會被直接擺進抽屜裏。

  朱岩桐拿毛巾蓋住臉,還有些賭氣,白若楠由他身後抱住他。

  「下次回去參加家庭聚會吧!」她柔聲道。

  「我不要。」

  他的語氣像小孩子一般,白若楠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早就不怪你的姊姊們了?」

  當年為了母親的一口氣,他不願和朱家妥協,就如同朱沃丹當年的做法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軟弱的母親、保護正承受內憂外患的朱家,可是上一代的恩怨畢竟已經過去了,他的一切放蕩也非她們一手造成。

  所以這些年來,他會和外甥們在一起玩鬧,偶爾回臺灣小住,只是心裏仍然有彆扭。

  既然三十多年來都不親近,如今就算一笑泯恩仇,也用不著急著把酒言歡吧?那樣未免太矯情了。

  「雖然和姊姊們不親,可是你很喜歡你那幾個外甥吧?」常聽他說起和外甥們玩在一起的趣事,想來他們才是讓他化解對朱家心結的主因。

  「是沒錯……」朱岩桐有些不甘願地點點頭,轉過身抱住白若楠,「可是我不知道回去做什麼。」

  「回去找你那些外甥啊!」她微笑地像在安撫一個鬧彆扭的小男生。

  「那妳跟我一起回去。」朱岩桐雙眼閃亮,像在要糖吃。

  白若楠故意裝作考慮半天的模樣。「我跟你一起去啊?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人,一個外人去很尷尬。」

  朱岩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妳是我們家的人啊!老婆大人!朱太太!」兩隻手開始不安分地吃起豆腐,捧住她渾圓的臀部。

  白若楠沒去阻止他的賊手。「我好像沒說過要當朱太太。」

  「哦?還沒說嗎?」朱岩桐一臉驚訝,然後橫抱起白若楠,「那太好了,咱們再一起回房間好好的討論討論!」

  「朱岩桐!」

  隨著白若楠尖叫和大笑的聲音,朱岩桐抱著懷裏的人兒,像個玩瘋了的大孩子,風一般地沖上樓去。

  就像每個有美麗結局的故事一樣,王子和公主一起經歷了風風雨雨,許多恩怨與悲傷會被牧平,只有愛永不止息地延續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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