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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鈴蘭]【惡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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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40:27 |倒序瀏覽 | x 1

  她一出生就注定是富貴子弟的受氣包兼「童養媳」  
  小小年紀就受到「四大惡人」的排擠,嘗盡委屈  
  落入他們手裡,下場比灰姑娘的遭遇更淒厲  
  好不容易「大魔頭」畏罪潛逃,母親又將她推入地獄  
  頤指氣使的大小姐為了討好意中人,充分發揮整人的功力  
  她從「小媳婦」成為「私人女僕」,最後還染上「被害妄想症」的惡疾  
  種種不平等待遇全是那個大魔頭一手導演的好戲!  
  唉!十幾年沒見,一見面她就當眾出丑,摔得七零八落  
  明明生為天敵,還免費提供住所  
  但切身之痛令她懷疑這只是另一個惡毒的計謀……  
  沒錯!故意利用好友挖掘她的真心,逼得她無路可走  
  她對於他年少的作為絕對計較,且致力於報仇  
  既然大魔頭答應給她三個願望補償以往的罪過  
  她就來個亂刀斬情絲,把他推給別人,再隔山觀虎斗  
  哈哈!總之她要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報復行動  
  讓他當眾裸奔再跪地求饒,永生受苦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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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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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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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為了面子硬撐】  鈴蘭

  每一次稿件錄取,對我來說都是非常喜悅的事情,我會對每個經過我身旁的陌生人點頭微笑,像個傻瓜似的,有點嚇人,不過這是無法控制的事,請大家體諒。

  對於寫作,我一直奉行著「秘密主義」,非不得已不讓外人知道。

  連對自己的家人,也是把稿費丟下補貼家用,然後轉身離開(身後的背景最好是陰天,再下點小雪,才能突顯我憂郁、神秘、哀愁的氣質)。

  所以連媽媽、弟弟也不告訴他們筆名,免得他們的表現像三姑六婆一樣,四處招搖。

  我也一直騙他們絕對不會租借我的書回來,但是偶爾我還是會破例偷偷的夾雜在給媽媽看的書裡面。

  我一直篤信他們不會知道,也很放心的作我的春秋大夢。

  有一天,媽媽竟然說:「這本不錯,要不要我稱贊你一下?」語氣還微帶得意。

  我猛然大驚,顫抖的指著她,彷佛是殺父仇人般的盯著地,「你……你……知道?」

  媽媽無辜的點頭,「從第一本開始。」

  我的心忍不住想唱:「降至零下三度℃。」

  身後高頭大馬的弟弟也搭腔,「你知道一個大男生跑到滿是女孩子的愛情小說堆裡,看你的《撿來的傻蛋情人》,是多麼尷尬的事嗎?」還站著全部翻完。

  嘿!原來他們早都知道,只是隱瞞著我,真是一句話驚醒我這個夢中人。

  既然事情被拆穿,全家索性七嘴八舌的開始批判。

  「書也不拿回家,給一本會要你的命啊?」媽媽斥道。

  是、是、是,我懺悔的拭擦汗水,神情惶恐。

  「你瞧瞧,筆名取得太『聳』了,一點也不吸引人。」弟弟嫌惡的叨念。

  沒錯、沒錯、沒錯,您老教誨得好。

  「還有,書名也太平凡了。」

  說得對、說得對,每次出版社要我取書名,都要我白上五根頭發,我硬著頭皮取了第一本跟第二本後,英明神武的工作人員終於看不下去了,為筆拙的我取了下幾本的名字,挽救我免於滅頂的危機。

  總而言之,全家人都曉得我的書了,還在我面前評頭論足,威脅我要站在陽台上大聲朗誦呢!

  現在,我只能像只小老鼠般的祈求,他們別又在我面前大方的閱覽,那樣我真的會坐立不安。

  那麼多的書,他們竟然能找出來!

  我只能說一句——

  「哼!算你們狠!」

  這仇、這氣,我可是會還的,到時候就別讓我抓到你們的把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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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42:06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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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明山上,一棟豪華且寬廣的庭園別墅內,正舉辦一場盛宴。

  客人大部分皆為上流社會的人士,而且都是新聞上的熟面孔,其中不乏政治家、知名音樂家,以及財團負責人,全國榜上有名的富豪全聚集於此為主人沈榮生的兒子慶生。

  沈榮生是商場上的翹楚,繼承家族留下的產業加以發揚光大,熱情豪邁的個性使他能夠成功的在商場上呼風喚雨、游走政商兩界,各行各業莫不以其馬首是瞻。

  今天正是他的獨子十二歲生日,他藉此對外介紹他引以為榮的兒子——沈青嵐。

  說起愛子,他便掩藏不住眉宇間的得意,最近國外報章雜志爭相報導的股票神童,正是其子。沈青嵐化名上國際網路買賣股票,轉手之間賺進大把鈔票,更為自家公司的股票護航,使公司穩定地在國外發展。小小年級優秀異常,沈榮生焉能不自喜?

  「惠芳,青嵐呢?今天他可是主角,怎麼現在還不見人影?傳人下去找他。」沈榮生神色不悅的對妻子吩咐。

  沈夫人神情冷酷的笑笑,「自己去找啊!」沈家夫妻感情不好是眾所周知的事,只是一直沒有搬上台面。

  「要嘔氣也挑時間,今天是青嵐的大日子,你不要給我難堪。」他撂下警告。「我在外奔波打拚,勞心勞力,回家不想要面對刁鑽蠻橫的你。也不會學學蓮妹,溫柔婉約、懂事體貼,誰娶了她是天大的福氣。」沈榮生憤慨的念念有辭。

  不說還好,一提起余蓮玉的名字,羅惠芳天生嬌貴的面容丕變,瞬間咆哮起來,「口口聲聲都是蓮妹、蓮妹,既然她那麼好,當初你怎麼不娶她?現在嫌我刁鑽刻薄,可真委屈你啊!怎麼了?要不要我離婚成全你,以償夙願?反正她老公死了很久,你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她們了。」眼看就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演出全武行,沈榮生眼明手快的把她拉到暗處。

  他低聲斥責,「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蓮妹都嫁人生子了,別無理取鬧好不好?」他不耐煩的爬梳頭發,一邊緊張的望向門口,似乎在等待重要人物的到來。

  沈夫人嘴巴不肯饒過丈夫,直直追擊,「我胡說?好,算我胡說好了,反正你永遠也得不到她,只能眼巴巴的望著。你們沈家的男人都是賤骨頭,老是想跟自己的童養媳結婚,偏偏她們余家的女人全不曉得感恩,把你們的情意往外推,背叛、拋棄你們。不過老天還真是有眼,每個年紀輕輕就當寡婦,活該!」羅惠芳幸災樂禍的嘲諷丈夫。

  沈榮生老羞成怒的漲紅臉,「你……你住口。」

  「我偏不。她們余家的女人又臭又硬,專克男人的,萬一嫁給你,你就短命了。」她存心槓上他,滔滔不絕的數落,完全不顧平常的高貴儀態。

  「你……」他正想開口罵人,身後的秘書突然恭敬的請示,在沈榮生的耳旁報告幾句。他聽後馬上轉怒為喜,嘴巴咧大的笑著,「她們來了,快帶我去。」

  沈夫人正在氣頭上,看見丈夫喜出望外,狐疑的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一位少婦人帶著一個小女孩,怯生生的步入庭園內。她那含羞帶怯的溫柔模樣確實吸引不少大男人的眼光,沈榮生丟下妻子,快步疾行而去。

  羅惠芳氣憤的在身後大叫:「原來你還是請她們來!」不過丈夫置若罔聞,一顆心早已飄到她們余家母女身上。

  他熱絡的招呼著,「蓮妹,我不是說會派人去接你們來嗎?怎麼用走的?」他心疼的問。

  蓮玉不好意思的回答:「你邀請我們來參加這麼盛大的宴會,我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呢?而且我想用走的散步一下,很快就到了。」她委婉的解釋著。

  「你真見外,跟我還客氣什麼?」他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孩,無限寵愛的拍撫她柔軟的頭發,「懷慈又長高了一點點。念小學了吧?」

  綁長辮子的小女孩害羞的撲進媽媽的懷裡,露出黑亮的眼珠子。

  「別不禮貌,快叫沈伯伯。」余蓮玉厲聲的教訓。

  沈榮生趕緊安撫,「沒關系、沒關系,她怕生嘛!」

  懷慈靦腆的喊:「沈伯伯好。」晶瑩剔透的眼珠蒙上一層淚液。

  他蹲下身與娃兒平視,「好,好,乖乖,真乖,你好久沒來了,青嵐哥哥一直很想你喔!」兒子老是冷冰冰,只有提到懷慈這小女娃,才會露出感興趣的眼神。

  女孩聽到青嵐兩個字,眼珠大瞪,驚駭異常,如臨大敵的往媽媽身後躲,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她的小手在微微發抖。

  「來,我帶你去。」沈榮生好意牽起她的小手;沒想到她害怕的甩脫掉,眼睛直瞪著他。

  「懷慈,你怎麼這樣沒禮貌?媽媽是這樣教你的嗎?太沒家教了。」母親生氣的教訓女兒,沈榮生對她們家可是恩同再造,她絕不能讓女兒用這樣失禮的態度對人家。

  女娃忍住哭泣,硬抿著小嘴,淚水蓄滿眼眶,讓人十分不捨。母親哪裡知道女兒的委屈,她一逕的認為女兒在鬧情緒。

  「快跟伯伯道歉!」她嚴厲的教訓女兒,發現女兒硬是不從,高高的舉起手,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

  沈榮生趕緊護著她,「蓮妹,小孩子不懂事,何必發那麼大的脾氣呢?」然後又握住她小小的肩膀,「乖,以後別惹媽媽生氣,來,我帶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懷慈驚懼的看著他,再看看母親狂怒的表情,最後只能屈服的垮下小臉,緩慢的點點頭,任由別人決定她的命運。

  ※※※

  三樓的書房裡,正有一場龍爭虎斗。

  一位俊秀的青少年只手托腮,身體趴伏於牛皮沙發上,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上的西洋棋子,他在思索如何沖破敵手的封鎖。靜觀眼前的棋盤良久,他仍想不出破解的法子,看似松散的攻擊卻步步暗藏殺機,不管移動哪只棋子,都勢必落入敵手的陷阱,再也無路可退。

  「OK,我認輸。」他無可奈何的舉白旗投降。

  「哥哥,你好差勁喔。連輸三盤,實在太丟臉了。」他身旁一位衣著入時的少女不客氣的直糗著他。

  宋力行攤開雙手,無辜的回答:「勝敗乃兵家常事,有何丟臉可言?更何況我和智慧高達一八○的神童交手,還能拚斗這麼久,可說是雖敗猶榮。倒是你,我是你哥哥耶,你怎麼反倒為青嵐加油,胳臂往外彎,聯合攻我一個?這才不公平。」

  「差勁就差勁,話那麼多,對不對?青嵐大哥。」宋麗婷努力爭取另一少年的認同。

  陽光灑在窗口,微風輕吹,適時的揚起窗簾,露出一張令人撼動的臉孔。他有著希臘神像的俊美五官,明明屬於少年的體態,卻毫無青澀之感,有的只是世故的微笑。

  沈青嵐半瞇著眼睛,倚著窗戶,優雅的俯視樓下的一切。

  「又看到什麼有趣的事了嗎?」房裡另一位氣質獨特的少女半臥於維多利亞時代的躺椅上,猶如一只躺在黑絨布上的慵懶黑貓。

  沈青嵐撇嘴,嘲諷的笑道:「還不是看眾人在那裡虛偽。」

  書房揚著輕柔的古典樂曲,更顯得不俗。

  房裡的四位少年少女便是以沈青嵐為首的同伴團體,其中包括建築界龍頭老大的一雙兒女——宋力行、宋麗婷兄妹,還有服裝界泰斗的獨生女——王蕾。他們年紀雖輕,但是身為企業家的第二代,見多識廣,從小便接受特殊教育,所以心智成熟,性格提早形成。每個人都已是獨立自主的個體,擁有自己的思想,絲毫不受外力影響。

  「你現在還在生氣啊?其實沈伯父也是一番好意,為了愛子的生日,他可是用心良苦,可知他期待這天有多久了?一心一意想幫你慶祝,你還不滿意啊?你還好,只邀請這些人,想當初我入學時,我爸媽還大張旗鼓的買下報紙的頭版刊了三天,這才丟臉好不好?」宋力行一想到這件事,便羞得想自殺。那時他才八歲,就已經知道羞愧而死是什麼滋味。

  王蕾掩嘴輕笑,「這倒是,雖然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可是學校的學姊、學長一看到報紙,便爭先恐後的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氣焰這麼囂張,他們都忍不住的想『疼愛』你喔。嘻嘻嘻……」調侃的話不留情的刺痛當事人的心。

  「太過分了吧。好歹我也是你親愛的學弟,我還記得你給我取了一個令人痛恨的外號——頭版學弟。」

  「想不到你這麼喜愛這個外號,對它念念不忘。」

  宋麗婷也加入戰場,「對啊!哥哥還真的念念不忘,有時候還會作噩夢,尖叫著:『我不是通緝犯,我不是頭版人物。』剛開始時,還不肯去上學,天天要跟我回去念幼稚園呢!」

  這下子連冷靜的沈青嵐也笑出來了,他輕啜一口香氣濃郁的咖啡,逗趣的問:「現在不會想念幼稚園了吧?」

  「喂!連你也笑我。」宋力行齜牙咧嘴。

  當眾人笑成一團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眾人笑意未歇。

  沈榮生開門而入,「原來你們躲在這裡。」

  「什麼事?」父親神秘兮兮的模樣讓他心有防范。

  「我帶來你最想見的人了。」

  「喔!是誰呢?」他嘴角有絲興味,隱隱的笑意堆滿眉宇。

  沈榮生獻寶似的推出身後的小人兒,「懷慈啊!你昨天還在問,怎麼好久沒看見她,我特地請她們來參加你的生日,想讓你驚喜一下。如何?」

  相對於沈榮生的欣喜,女孩反倒一直低垂著頭,沒有勇氣抬起來,兩條小辮子軟軟的垂在胸口。

  沈青嵐深沉的牢牢盯住她小小的身影,俊逸的面孔雖滿是笑意,卻有絲血腥殘酷的味道。他倏忽的笑出聲,「小慈,好久不見,歡迎你來。」他站起身來接近她。

  「媽媽。」她虛弱的求助,依舊不敢接觸他的眼,閃身回避他伸出的手。

  一旁的余蓮玉皺眉的訓道:「你這孩子,還不快喚人?哥哥。」她不好意思的向他們道歉,「這孩子平時很乖巧,今天不知怎麼回事,老是做些不得體的事。」

  「沒關系,沈阿姨,讓她跟我們玩吧,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宋麗婷出聲說道。良好的家教讓她適時表現出得體的一面。

  「是啊。反正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她。」宋力行也接話。

  沈榮生因為有意讓懷慈和兒子有個完美的開始,也游說余蓮玉留下女兒,同他到外頭參加宴會。「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小孩子容易打成一片,你就放心吧。」

  余蓮玉這才放心的赧笑道:「那就拜托你們了。」然後隨著沈榮生走下樓去。

  本來懷慈聽到母親的話也想跟出去,卻被關上的門阻隔下來。面對著門,她根本不敢轉過頭去面對一屋子的惡人。

  她好怕,她真的很害怕沈青嵐,因為他會欺負她,不管是語言的或身體上的,每次跟媽媽講,也只會招來一頓罵,根本不相信他會欺陵她。沈青嵐人前人後一個模樣,剛開始她還相信他真是一個好哥哥,直到他邪笑著用火柴燒了她穿在身上的衣服,然後騙媽媽說她玩火後,小小年級已知道他是危險人物。

  「轉過來啊!」沈青嵐刻意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叫她。

  她怯懦的轉回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屋裡的四個人,他們或坐或站的對她發出詭譎的笑。她覺得自己像闖進異世界的愛麗絲,和他們格格不入,甚至有著天壤之別。

  愛取笑她的王蕾有著少女的媚態,似貓的俯趴在躺椅上,晶亮的貓眼瞬也不瞬的看著地。宋力行則把玩著棋子根本不瞧她,驕縱的宋麗婷在大人離去後,露出本性,有恃無恐的拉住她的辮子,把她推倒在地上。

  她一抬眼,便望見高高在上、宛如王者的沈青嵐。他交叉修長的雙腳,冷眼旁觀一切,彷佛在看被欺負的小土狗,毫無表情。

  「干嘛?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游戲都還沒開始呢!」宋麗婷高傲有如女皇,本來她跟懷慈也沒恩怨,只是自己仰慕的人既然視她如眼中釘,為了討好他,她也連帶的厭惡她。而且懷慈一看就是那種乖巧的小孩,偏偏她對那種人是最瞧不起的。所以每次懷慈來,她便欺侮她。雖然懷慈只比她小兩歲,不過她自認為也是少女,和哥哥們同一國。

  「瞧瞧,小狗咬小狗呢!」王蕾嬌笑著,她是立場最中立的人,一切只為了好玩。

  「王姊姊,你怎麼罵我小狗啊?」宋麗婷穿著公主般的禮服,卻被譏笑為狗狗,當然心有不甘。

  懷慈沒心思去理會耳邊的話,她死盯著沈青嵐,雙手緊張的握緊,怕他有任何傷害她的行為。她再小也懂得躲避吧,見面機會那麼多,每次都要帶點傷回去,難道她的童年就要這樣成長?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討厭她,每每愛欺陵她。

  沈青嵐有絕對的理由看她不順眼,一瞧見懷慈粉嫩嫩的小臉,他便有股沖動想捏捏看,順便抹殺掉她臉上那抹幸福的笑容。如果沒有她,他的生活會更快樂,都是她們余家的女人毀掉他原本平靜的童年生活。父親這麼熱心的湊合他們,全因為有意從小拉攏他和討厭鬼的感情。

  愚蠢!他對這種可笑的約定嗤之以鼻,只有老一輩的人家才會奉為圭臬。

  而這個約定是在民國十幾年前,也就是沈家上一輩的事情。沈榮生的父親自小便有一位長輩為他買好的童養媳;沒想到這姓余的童養媳竟戀上其他男子,沈榮生的父親為了成全他們,也只好忍痛放棄。余姓女子後來為了感謝他,答應讓女兒嫁給沈榮生,卻萬萬想不到余玉蓮也毀約背信,另嫁他人。說也奇怪,余家女人都當寡婦,且從母姓,偏偏沈家的男人都愛余家女人,而且每當她們有難,沈家人總會不計前嫌的出手援助。

  一代傳一代,沈榮生在得不到余蓮玉後,也發誓一定要讓兒子娶余懷慈,所以他才會處心積慮的計畫一切。

  由於沈榮生的行動過於積極,加以過分憐惜余蓮玉,竟讓妻子誤以為他們藕斷絲連,影響他們的感情。沈青嵐便是在他們吵吵鬧鬧的生活中長大,連帶的厭惡余家女人。眼前這丑小鴨怎麼可能是他未來的妻子?哭哭啼啼的小娃娃一個。

  想到此,他眼神更凌厲的瞪著懷慈。

  接收到他的注視,懷慈不禁輕打冷顫,身子瑟縮的往後退。

  宋力行雖然態度冷淡,卻也看不下去的勸道:「好了啦,跟一個小孩計較什麼?沒看到她見你如見鬼啊!何必為她壞了自己的心情?」他說完後,轉向害怕的懷慈,「來,跟哥哥說對不起,然後出去找媽媽。」

  女孩感激的對宋力行點頭,吃力的爬起來,快速的跑向門口,不敢逗留。不過沉重的檜木門對小小年紀的她來說,確實十分吃力,為逃脫身後的魔鬼,她使勁的轉動門把,用力的推,門依舊文風不動。

  或許是她的行為有如小丑般滑稽,她的身後竟傳來此起彼落的笑聲。

  「哈哈……笑死我了,哥哥,你瞧她的行為,像不像吳媽撿來的小狗?受到驚嚇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吳媽是宋麗婷家裡的傭人。

  宋力行雖然想斥責妹妹,卻也忍不住的笑出來,「是有點像啦。」

  「咦?她要哭了,她要哭了喔!膽小鬼。」

  再也受不了屢次的被奚落,她噙著淚水的眼終於眨了眨,放聲大哭起來。

  「吵死了。」沈青嵐不耐煩的吼罵。

  被他惱怒的抱怨聲嚇了一跳,懷慈駭然的憋住氣,不停的抽噎,怕露出一點聲音,會招來更大的處罰。

  「你以後敢在我爸爸或是你媽媽面前多說一句我的事,我就抓一大堆臭蟲子丟到你頭上,然後把你關在上次那間鬼屋裡面,讓你永遠也見不到媽媽。聽到沒有?」他惡劣的恐嚇。

  裡面的老大姊王蕾閒閒的丟下一句,「你多大了?玩這種把戲。」他們同學許久,平常最冷靜、沉穩、優異的沈青嵐一提到這女娃,全然無理智可言,一心一意只想欺負她,且手法惡毒。所謂旁觀者清,她知道青嵐對這娃兒是特別的,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太過別扭罷了。

  他從小便是一副小大人樣,處事得宜,神童已不足以形容他。他絕對有能力和一堆奸商平起平坐。畢竟他真的縱橫華爾街股市,唯獨碰上懷慈,他才會暫時恢復十二歲小孩該有的幼稚。

  果然,沈青嵐冷眸一掃,大家又摸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他們早該了解他對欺負懷慈的執著度。

  「我要回家。」一直沉默不語的懷慈突然怯生生的冒出一句。

  「回什麼家?要不是我爸爸的援助,你現在還會有家嗎?」

  「我要回家。」她聲音哽咽。

  「回家,回家,你那麼喜歡回家,干什麼來這裡?」他惡聲惡氣的吼,突然靈光一動,語氣倏改,「我的懷慈妹妹,既然你那麼想回家,我偏不讓你回去,我決定讓你媽媽先回家,留下你來陪我,好不好?」他一步步的接近她。

  她雖小,卻也可以分辨猙獰的面孔,懷慈咬著下唇,重復她的意願,「我不要在這裡,我要回家。」

  沈青嵐露出邪美惑人的俊臉,笑容可掬的宣告,「來不及了,你要留在這裡陪我過暑假。」

  ※※※

  恩人之子的請求,余蓮玉當然奉若聖旨,只當是女兒撿來的福氣。

  當初她私自背棄沈榮生和男友結婚,想不到懷慈她爸爸卻在婚禮的前一天出車禍死亡,在夫家不承認的情況下,她只好讓女兒姓她的姓,雖然沈榮生不在意,她卻難以接受他的感情。

  從小她便把沈榮生當哥哥一樣看待,他幫助她們余家這麼多,她卻無以回報。所以當沈大哥要求讓女兒嫁給他兒子時,她當然贊成,一如當初母親把她許給沈榮生一樣。難得青嵐也這麼疼女兒,希望他們能從小培善感情。

  對於兒子的要求,沈榮生自然是喜孜孜。兒子從未求過他,這次卻這麼積極,他第一次有當父親的滿足感。

  「謝謝你,爸爸。還有余阿姨,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懷慈。」沈青嵐有禮的道謝。「我一直希望有個妹妹能讓我疼愛,偏偏媽媽為著身材,堅持不肯再給我一個弟弟或妹妹。這次懷慈能留下來陪我,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了。」他真的要為自己的表演喝采,這種假象,他演來得心應手,毫不費力。

  被當成透明人的懷慈因為年齡幼小,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言權,其實就算她不依,母親也會強迫她留下來。

  她真的很難理解,在家裡溫溫柔柔、好好的媽媽,一來到這裡就變得好凶,而且她做什麼都是錯的,沈青嵐才是對的,連她被欺侮,媽媽都不相信,還罵她說謊。她好可憐,為什麼媽媽要這樣?就算真的如沈青嵐說的,他爸爸幫她們很多忙,那他也不可以偷打她,還不准她哭。

  完蛋了,媽媽要她留下來,要她做乖小孩,可是……可是……

  她偷偷的瞄了一眼沈青嵐,發現他也瞪著她,好像在說,你敢多說一句,我就會讓你很難看。她馬上心虛的低下頭,深怕被他發覺她的心思。

  托他的福,小小年紀就知道什麼是雙面人,因為他是最好的老師。他這招實在厲害,成功的掩飾他的罪狀,大家都被他騙了還不知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眾人一致決定了她的命運。

  ※※※

  「吃快一點。」青嵐脾氣暴躁的怒吼。

  這一吼,把懷慈原本的睡意嚇得跑光光,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強自振作,費力的用刀叉切著碟子裡的火腿。好困難喔,連吃早餐都要用刀叉,兩旁還有嚴厲的僕人伺候,一犯錯,他們便會臉臭臭的,才住一個禮拜,她就想回家。

  沈青嵐瞪視她,昨天他又聽見父母親在爭吵,母親的顧慮他明白,她怕眼前的小鬼長大後真的嫁給他當她的媳婦。老實說,他真的想笑,對方才小學一年級,想那麼多干嘛?更何況他根本不可能跟這個小鬼結婚,父親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他是絕不會重蹈覆轍。現在他已經很厭惡她了,以後更沒道理喜歡她。

  「我吃不下。」她小聲的說,「我要去寫功課。」

  「什麼功課?」當初他一時大意,誇口要輔導她的課業,後果是每天得詢問她的功課內容。

  「到野外觀察蝴蝶的生態。」

  啥?沈青嵐聽了皺眉,小學一年級要寫這種題目?他不耐煩的吼道:「不要寫了,等會兒讓我的家教幫你寫一份。」

  「不要,媽媽說功課要自己寫。」她是乖小孩,不能做這種事。

  他怒瞪她一眼,「你很煩耶!」

  她低下頭,吸吸鼻子,「我要自己去抓蝴蝶。」

  「隨便你,別來煩我就行了。」他甩頭不理。

  在書房看書的沈榮生聽到餐廳傳來嘈雜聲,便起身一看究竟。

  「怎麼了?你怎麼皺著臉,把可愛的小酒窩關起來了呢?發生什麼事?」他詢問一旁的兒子。

  沈青嵐馬上換個臉,苦笑的攤開雙手,「小慈耍賴不想寫功課,我正在勸她呢!」他說得面不改色,讓沈榮生信以為真。

  「小慈,不可以喔,玩歸玩,暑假作業還是要按時完成,不行偷懶。」

  百口莫辯的懷慈傻呆呆的站著任人訓誡,她本來就要去寫功課,明明是他……是他……最後她黯然的低下頭。

  她那模樣讓沈青嵐非常有成就感,他假意的牽起她的手對父親說:「沒關系,我會努力的教導她的。」然後請僕人准備好野餐籃子,騎著腳踏車載她前往後山的樹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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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42:40

  今天天氣很好,晴朗的天空萬裡無雲,烈陽透過樹林映照下來,柔柔的照著他們。道路兩側樹林濃密,彷佛走進綠色隧道一般。

  踩在碎石坡上時,清脆婉轉的鳥啼聲圍繞在他們身邊,這如畫般美麗的地方依舊讓懷慈開心不起來。戴著草帽的她成功的遮掩住愁眉苦臉,她本來想自己去抓蝴蝶的,可是沈青嵐卻在他爸爸面前堅持要帶她來後山,可是既然來了,干什麼又臭著一張臉?她又沒求他陪她。偏偏自己又沒膽子反駁他,說不定到時候他又向大人告狀整她,弱小的她不論體型或年齡都差他一大截,而且他狡辯的口才實在無人能比。

  此時的沈青嵐心裡可嘔了,無緣無故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蝴蝶!」安靜的她看見花叢裡有蝴蝶,突然大喊。

  不過是一只小鳳蝶,瞧她興奮的,他微怒的回瞪,「沒瞧過是不是?大呼小叫的。」

  雀躍的她又恢復成啞巴,低頭不語,小臉似天塌下來,她揉揉紅紅的眼睛,心中無限委屈。

  一陣微風輕吹,蒲公英棉絮迎風飄揚。沈青嵐煩悶的揮舞著,心中的話脫口而出,「討厭!」

  雖然他平常的態度就是如此,但這麼直接的開罵,還是頭一回。懷慈覺得心口上有重重的石頭壓著不得動彈,他就真的那麼不喜歡她嗎?剛開始見面,她百般討好,不管她做什麼總會被奚落一番。

  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家裡只剩下外婆、媽媽和她,孤獨的生活在一起。媽媽工作很忙,奶奶又生病不愛說話,有時候她便呆坐在沙發上一整天,所以她很渴望有個兄弟妹妹可以說說話、聊聊天,她是這麼的需要朋友。

  媽媽每天做一大堆工作,一些長得很可怕的叔叔天天來家裡要錢、摔東西,她從小便學會沉默,除此之外還是沉默,好像只有如此才能躲過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後來有一天沈伯伯來了,買了很多家裡沒有的東西,也打發那些很可怕的叔叔,而且當他說他有一個可以做她哥哥的兒子時,她便日日夜夜祈禱見面的到來。

  第一次見面是在他們家,當她第一眼看見如童話書裡的城堡時,她小小的心就相信裡面住著英俊的王子。後來真的見到王子了,他對她好像對待公主般溫柔,還笑得很開心。

  可是……可是等大人不在時,他就換上魔鬼的臉孔,很凶惡的對她,把她的衣服燒毀、撕裂她的書,把她推倒在地上,跟他的朋友一起欺負她,毀滅她的夢想。

  他先下口諭,「自己去玩,別來煩我。」

  懷慈順從地猛點頭,乖乖的拿著抓蝴蝶的竿子,一個人在草坪上東晃西晃的捕捉昆蟲。

  太陽愈來愈曬,他遠遠的看著小鬼捉蝴蝶,覺得無聊透領。

  突然一個邪惡念頭在心理衍生,趁她一個人專心地在捕捉昆蟲時,把她丟在荒郊野外,看她會如何?那一定非常好玩,他扯動嘴角,偷偷摸摸的跨上車子,准備偷溜。

  懷慈眼角瞄到他的舉動,大驚失色,丟棄物具,邁著小小的步伐追趕上去。她怕自己一個人被留在這個地方。

  「青嵐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她聲嘶力竭的叫喊。

  聽到她的呼喊,他反而愈騎愈快,還惡意的回頭看她驚嚇的臉孔,存心嚇唬她,彷佛如此便能舒解心中的壓力,他甚至想大聲笑出來。

  「哥哥,嗚……嗚……」看著車子離她愈來愈遠,恐懼盈滿於心,懷慈上氣不接下氣的跑著,淚流滿面。

  在下坡路段,一個不小心突然跌倒,往前飛撲,撞擊到路邊的大石塊,尖銳的石塊精准的劃傷額頭,頓時熱血直冒。

  沈青嵐瞧不見身後的小討厭,回轉去尋找,發現趴坐地上哭泣的她,語氣不好的站在她前面,「跌倒就自己爬起來,哭什麼?」等到她仰起頭來看他,才發現她受傷了,身上的白裙都染成暗紅色。

  「你……」他驚訝的趕緊脫下襯衫,按住她額頭上的傷口,氣急敗壞的罵:「怎麼這麼不小心?!」完全沒想到是自己間接造成的。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安撫盛怒的他,「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她覺得他的原諒勝於傷口的疼痛,她一心一意只想要他不要對她生氣,不要丟下她。「對不起,對不起……」她頭上的傷口鮮血直流,上面沾染了泥沙,沁出的汗水刺激傷口,讓她疼痛得不斷掉眼淚,而她只知道說:「對不起,對不起……」

  沈青嵐心急如焚的幫她止血,忘了她是他最厭恨的人,熱血不斷的從他指縫冒出,讓他十分焦躁不安。懷慈卻還念念不忘的道歉,奇特的感覺在心裡衍生,他突然很不忍心看她忍痛的樣子,那會讓他心神不寧。

  「不許哭,」他大聲的恫喝,「再哭就不理你了。」

  一聽到他不理她,她馬上抑住哭聲,淚眼婆娑的望著他。要忍住疼痛對小孩子來說是多麼困難的事,可是為著討好他,她極力的不發出聲音。

  回到家後,沈青嵐果然被沈榮生責罰。

  「好好的人讓你帶出去,卻讓她頭破血流的回來,你要我對你余阿姨怎麼交代?女孩子臉上破相是很嚴重的事,你……你……」沈榮生氣得說不出話來,煩惱該怎麼跟蓮妹交代,他好意的想讓他們小兩口從小培養感情,卻發生這種事。

  兒子為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女孩受罵,做母親的當然要護著他。沈夫人為兒子撐腰,「你罵夠了沒?小孩子玩玩總會受點傷,況且青嵐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發那麼大的脾氣?現在醫術進步得很,也許不會留下疤痕,我看你擔心的另有其事吧,你是不是怕你的寶貝蓮妹傷心?」

  「你又說到哪裡去了。」沈榮生拂袖而坐,不想面對妻子偏心的言論。

  「我什麼地方說錯了?要不是你處心積慮的想拉近他們的感情,會發生這種事嗎?你三番兩次的請她到家裡,想擠掉我把她扶正是不是?」沈夫人咄咄逼人的追問沈榮生。

  「不可理喻!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嫌我煩?你總算露出馬腳,要離就離,我不希罕,免得讓人嫌我礙手礙腳。」夫妻又開始一天例行的爭吵,好像一天不吵,渾身不對勁。識相的僕人老早跑得遠遠,因為等一下還會來一場「丟玻璃」比賽,還好少爺一直都很冷靜、懂事。不過聽說好像自從那位余小妹妹來了以後,他有時候也會……

  沈青嵐煩躁的走上樓,進入懷慈的房間。

  正在沈家客房養傷的懷慈聽不到樓下的紛爭,她閉著雙眼,安詳的休息著,頭上傷口不小,縫了六、七針,還發高燒,剛從醫院回來、頭上綁著白色紗布的她看起來好脆弱。

  他坐在床邊,喃喃自語:「我只想讓你難過,並不想讓你受傷。」看著她慘白的小臉,他沒由來的產生一股愧疚感。

  算了,反正他已經決定到國外念書了,以後可能遇不上。

  「當你運氣不佳好了。」說完後,他步出門外,也走出她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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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43:18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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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艷陽高照的晴空下,隸屬於沈氏集團的企業大樓閃閃發亮,讓人不敢逼視。

  沈氏財團近年來的成長是世人有目共睹的,不論是台灣或是全世界,它都屬於超越各界的先鋒,成功的招攬優秀的知識分子為其效力。沈榮生總裁更以獨特的眼光開拓自己的事業,進軍世界。

  時下的青年男女以謀職於沈氏為榮耀,因為所有的知名企業都不如沈氏企業那般的強穩。

  余懷慈恰巧任職於沈氏的企畫部。外表樸素、行事低調的她從來不是眾人注目的焦點,然而在公司卻有著比經理還大的權力。

  按理說,以她和沈榮生的關系,安插經理職位絕不是問題,但她情願窩在吃力不討好的小部門,整天忙得不可開交,也不願驚動內部,進入沈榮生的眼線裡。要不是母親臨死前希望她能到沈氏上班,她也不會如此為難自己。

  因為怕人家說她靠著關系才能入公司,所以懷慈百般的想避開沈伯父。畢竟人言可畏,再怎麼不在乎,流言如影隨形,還是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

  偏偏第一天報到,平時鮮少露面的沈總裁竟在幾名親信的陪伴下,和藹可親的光臨企畫部門,對她噓寒問暖,送她一大堆補品,還告誡企畫部經理別怠慢她,搞得全組人員以為她是總裁派來的間諜,全對她戰戰兢兢。更誇張的是第二天,一大堆公司的高級主管全跑到企畫部來,對她投以關愛的眼神,認定她是皇親國戚。

  進公司的前一、兩個月,她簡直成了風雲人物,永遠有職員在她身後交頭接耳,她成了公司的最新話題,這份殊榮在沈夫人來公司發狠時,愈演愈烈。

  小時候的疑惑在年長後,完全能理解沈伯母莫名的敵意。沈夫人並未因母親的去世稍減怨恨,反而更加激烈。她不希望懷慈進入沈氏上班,即使只是一名小小職員。她私心判定,一日丈夫對她關愛不減,他對她母親的愛意永遠不會消退。

  當然!這麼適合嚼舌的話題,公司的好議分子自是不放過,表面上相安無事,私底下斷章取義,她也知悉。她從沈伯父的空降新兵,演變成他的私生女,最後登上情婦寶座。高學歷的人所下的批判言辭也最為激烈,活像是他們的家務事。

  進入公司前,一切會發生的狀況,她全在心中預演過一次,所以她既不解釋,也不否認,一切謠言止於智者,等風波止靜是最佳辦法。

  余懷慈本來就是不喜惹是生非的人,所以時間一久,大家漸漸也習慣她的存在,話題便不再繞著她轉。只是他們依然記得,「余懷慈」這名字是絕對有權力影響老板決策的,是個不可輕忽的人物,每個人都羨慕她跟老板的交情。

  其實他們全猜錯,她恨不得離沈家遠遠的。

  「懷慈,下星期的活動,你們准備得如何?」企畫經理Lisa翻動著企畫書問道。

  「已經差不多了,活動的前兩天,我們會先預演一次,然後做最後的缺失討論,盡量做到完全無誤為止。」她舉止合宜的報告著。

  Lisa滿意的放下報告書,微笑的看著她的得力助手,「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她謙虛的回答:「都是靠大家通力合作、努力以赴的成果。」

  「不過不可否認,要不是你的推動,恐怕沒法子進行得這麼快吧。」當懷慈硬被編派到她的部門時,她以為又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小姐;想不到卻得到一個多做少說的得力助手,讓她開會時頻頻受到上司的稱贊。開始時確實是有不少的風風雨雨,讓她傷透腦筋,後來懷慈發揮效率超高的行動力,加上不邀功的性格,讓其他同仁很樂意配會她的行動。

  只是有時候太好說話又不會拒絕,吃虧是常有的事情,一些摸清她好欺負又不會告狀性格的同事,常要她幫他們做自己分內的事,有時候Lisa真的為她擔心,不過自己又私心認為,能多幾個像懷慈一樣肯吃苦耐勞的部下就好了。

  「還有什麼事交代嗎?」懷慈問。

  「沒有,你做得這麼好,我都很放心。」

  她輕點頭,「那我先出去忙。」

  懷慈走出經理的辦公室,倒杯熱開水坐回位子上後,隔壁的同仁小美馬上追問:「經理是不是又在誇獎你啊?」

  「沒有啊,她說大家表現得十分優秀。」她習慣性的撥順眼前的劉海,讓頭發蓋住額頭。

  「哼!少來了。虧我們這麼要好,還想騙我。你進去以後,她一定問你做得怎麼樣,然後說沒你會多慘,啊,最後說我們有多頑劣。對不對?」小美裝成凶神惡煞的模樣逼問。

  「你說呢?」懷慈側著頭反問她。

  小美一聽,臉色大變,手顫抖的指著她,戲劇性十足的表演著,「我們的海誓山盟——有苦你擔,有福我享。如今才短短十幾分鍾,你就被裡面那個老處女給收買了。天啊!天啊!」她呼天搶地的叫喊,說得煞有其事,不少同事都狐疑的望著她們。

  懷慈好整以暇的看她表演,直到她自覺沒趣的撇嘴。

  小美不悅的埋怨,「什麼事都不能影響你,對不對?」

  「還好。」她閒閒的說,翻開桌面上的文件,查看有無缺失。

  小美更不饒過她,滑著椅子靠近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探索,「你真的無所畏懼?」

  她擱下筆,從文件中抬起頭來,「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今天不讓小美滿意,她是休想完成工作了。

  果然,小美提出她的想法,「我很好奇你的生活方式,你生活規律得不像一般女性,脾氣平平淡淡,最重要的是毫無上進心。」

  「怎麼說?」她自己倒不曉得這種生活方式妨礙到誰。

  小美看她無關緊要的模樣,心裡更急了,「你明明有很好的人脈可以助你更上一層樓,你的能力也不錯,為什麼你老是不利用?」

  「有嗎?」她不在乎。

  「還說呢!光是總裁從高高的頂樓親自下來迎接你上班,就可以看出你們關系匪淺了,我要有他,一輩子不用愁了。」

  懷慈淡漠的回道:「你真的誤會了,沈伯伯認識的人是我媽媽,我不過是故人之子,沒什麼重要牽連。」她撇清關系,答案一如從前,堅決不肯跟沈家有所牽涉。

  「還說沒關系?光是沈伯伯這叫法,就不知羨慕死多少人了。你不想,別人搶著要呢。瞧瞧沈氏所有的資產,夠買下十幾個台灣了。近年來的十大首富榜上,哪一次少了他?還不乘機打好關系,為未來著想?到時候分到什麼好東西,你就會感謝我了。對了!可別忘了我。」打蛇隨棍上,小美露出貪便宜的表情。

  她莫可奈何的敷衍,「好好……好。」這種一視同仁的態度,小美盡管多不滿,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回位子上辦公。

  懷慈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她不是傻瓜,對錯之別她還分得出來,誰真心、誰假意她也都明白。像小美這種想沾光的同事,公司多得是。她沒有多清高,她只是人,當然知道人性的弱點,她只是不想戳破平靜的假象,這也是為什麼她執意沒沒無聞的藏起來。

  沾了沈伯伯的光,這光彩根本不屬於她,一旦沒了光源,她不知道是不是連自己的本性也要遁入黑暗。

  家人相繼去世後,她更了解世上只剩下她一個人,誰也沒辦法讓她依靠。母親死後,她本來想切斷跟沈家的一切關聯,自從知道余家女子是破壞沈伯伯和沈伯母婚姻的罪魁禍首後,她便設法遠離他們的眼界,最好讓他們忘了她的人。

  偏偏母親臨去世前,又拜托沈伯伯照顧她,還要她常常跟沈伯母聯絡一下感情。這麼困難的事想完成,也要沈伯母願意才行。沈伯母的敵視只有母親看不出來。母親老以為沈伯母的冷言嫌棄是因為她出身高貴,不把她們放在眼裡。若是這樣還好辦,她只要努力賺大錢,便能讓沈伯母另眼相看。偏偏沈伯母的怨恨是從盤古開天便存在於女人之間的毒咒,那叫嫉妒。

  所以消失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可惜老天爺實在不給機會,她換到哪一間公司,沈伯伯便收購哪一間公司准備讓她當老板。她換到累了,只好屈服,先到沈氏上班,再想別的方法。

  其實沈伯伯對母親並不是愛,他從頭到尾只是想追求一個沒有完成的夢想。或許一開始他真的喜歡母親,認為她是自己的所有物,理所當然該結婚生子。但是當父親出現時,他又以兄妹之情的疼惜她、祝福她。假如沈伯伯真的跟母親結合,那他們之間一定只要恭敬而無歡愛。

  娶余家的女子彷佛是他們世代相傳的責任,所以他才會念念不忘。

  她比較幸運,配給她的那位沈公子不知流落何方。她已經忘了他長得怎麼樣,都十多年了,不過她知道額頭這疤痕是因為他丟下她,害她在後面追趕時跌倒摔傷的,大概怕受到報復,所以畏罪潛逃。

  聽說沈氏能發展得這麼快速,延伸至國外,全是那位沈公子經營下的成果,他負責開拓疆域,一國接一國。

  唔,她輕打個冷顫。大白天的竟想起那只陰險的狼,讓她心情不好。

  托他的福,她過了一個難以忘懷的恐怖童年,延續至今還有不少後遺症呢!

  距離下班時間尚有兩小時,無所事事的小美又湊至她身邊。

  「喂!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小美不安分的低聲說道。

  「什麼事啊?」

  「嘿嘿,你知道的,我剛跟我男朋友復合,今天是他生日,我想幫他慶生,可是我工作還沒做完,你能不能幫我完成啊?」通常這招都會靈的,她在心中打著如意算盤。

  平常回家沒事做,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所以往常懷慈都會不計較的加班。但今天她有約會,可能沒法子幫忙。「很抱歉,我今天也有約會耶!」

  「男的?女的?」小美興奮的試探。

  「女的。」她為小美的語氣啼笑皆非。

  「拜托!女的朋友會比男的重要嗎?」她嗤之以鼻。

  「我的確是這麼認為。」懷慈正經八百的回答,實在不明白時下男女怎麼看這件事的?不過小美顯然是有異性沒人性那一型,光看她在男生面前又是另一副形象就了解了。

  「哎呀!我不管啦!你一定要幫我。」小美看著手表,「已經五點了,我先走了,拜拜。」任性的她把一堆文件往懷慈的桌上一丟,背起背包一溜煙的跑掉了,連卡都委托別人刷。

  望著滿桌的紙張,她勉為其難的一一整理好,搖頭歎氣,既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小時,趕一趕說不定能提早完成。

  基本上,同部門的同事老喜歡拜托她幫他們加班。她不忍心拒人於千裡之外,所以通常都會答應。該說她好欺負呢?還是太好心?反正皆大歡喜,她無差。

  懷慈開始埋頭苦干,但過於專心,連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走也未察覺。

  ※※※

  敦化南路上,一輛耀眼的大紅跑車准確無誤的停在沈氏大廈的路旁。

  車門一開,一雙修長的腿氣勢凌人的跨出車外。帶著墨鏡、長發披肩、穿著十分美艷動人的靚女從車內走出來,蹬著鮮紅的高跟鞋,一步步的接近沈氏。

  由於已經是下班時刻,所以她要入內時,警衛盡責的要她填寫個人資料。

  宋麗婷臉色陰沉,「你再說一次?要我寫訪客資料薄,你新來的,不知道我是誰?」

  聽到前有異動,另一位資深警衛前來關心,一打照面後,馬上扯著菜鳥警衛的衣袖,要他噤聲。然後態度恭敬的對她說:「抱歉。宋小姐,他真的是新來的,你請,你請。」

  「還要不要寫?」她神情倨傲。

  「不用,不用。」老警衛的態度好像她是鬼神般的送請。

  等她走後,菜鳥警衛問:「她是誰?這麼跩。」

  「她啊,可是大老板的貴客,怠慢不得。反正以後見到她離遠遠的就是了,否則犯著她啊,整得你哇哇叫。」

  宋麗婷乘坐電梯上了七樓,來到懷慈所屬的企畫室。一進門便瞧見她伏案工作,專心得不知大禍臨頭。

  「余懷慈,你好大膽,竟敢爽約,讓本小姐等了你一小時又二十五分二十一秒,你把我當傻瓜啊?」宋麗婷大發雷霆的把她指責一頓。

  「麗婷,你怎麼來了?啊!七點多了,真抱歉,我……」懷慈看見宋麗婷追到這裡來,著實嚇一大跳,她專心過頭,忘記跟人家的約會。本想早點完成;沒想到花費了不少時間,也難怪宋麗婷會怒不可遏。

  「敢情你是故意的?」

  怎麼敢?誰敢招惹宋家大小姐便是不要命了。「對不起,今天突然要加班,我一時忙過頭,忘了打電話通知你。」

  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壞,宋麗婷當然要追究,「加什麼班?依照你這老古板的習慣,不可能工作做不完還要額外加班。」她抄起桌上的文件夾一看,然後不懷好意地用塗滿蔻丹的長指甲戳著她的肩膀問:「你什麼時候改名字了?這文件好像不是你的。」

  怕她察覺事實真相,懷慈飛快的抽回她手中的文件,不自然的笑道:「沒有啦!你看錯了,是我自己松懈沒做完。」

  「是嗎?」她上下打量了懷慈一番,「你還想騙我?懷慈,你什麼時候學會對我說謊?才一個星期沒聯絡,你倒是沾染了不少惡習。」任憑她如何解釋,宋麗婷仍執意認為她是故意的。「要不是我保你,你能安然的度過學生生活嗎?」宋麗婷舊事重提,無非是要提醒她之所以能畢業,是因為自己大力護航。

  真是天大的誤會,事實上是沒有宋麗婷,她的學生生活可能會如她所願的平凡。

  要是沈伯父不慫恿母親幫她轉入貴族學校跟宋麗婷同班就好了。好不容易那惡魔頭去國外念書,讓她逃過噩運,這一轉學,簡直把她轉入地獄裡去。

  沒錯,宋麗婷真的盡心盡力地維護她,不讓那些頤指氣使的大小姐欺壓她,但那是因為宋麗婷把她當成自己的玩物,想自己欺負使喚。

  這麼霸道還如此的驕傲,普天之下就只有宋麗婷做得出來。

  懷慈點頭稱是,「對……是,是我的錯,你就好心的原諒我好不好?」她莫可奈何的苦笑。

  眼尖的宋麗婷瞄到她的表情後,質問道:「你笑什麼?我說錯了嗎?」

  「沒事,見到你心情好。」她絕對沒味著良心說謊,如果宋麗婷脫掉刺蝟的外表,會發現其實她人倒是不壞,除了脾氣驕縱、嘴巴壞之外,她這個人心是很軟的。認為她有些孤僻自閉後,每幾個星期就會以學姊和童年舊識的身分,找她出來發發牢騷、聊天。

  認識她那麼久,才曉得這是她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否則她斷不會花時間理睬她。

  宋麗婷聽了之後,臉色微紅的怒嗔,「貧嘴。」

  ※※※

  懷慈隨宋麗婷上高級餐廳,閒聊中她提起,上次去美國時,在華爾街碰上青嵐。

  懷慈聽到他的名字,一如往常的僵硬起身子,不自在的攪動面前的熱湯。「他好嗎?」

  「好,怎麼會不好?他還帶我去聽音樂會、看歌劇呢!」神色言談之間,浮是戀愛女子的歡顏。

  宋麗婷喜歡沈青嵐是不曾改變的事實,不曉得那魔頭有什麼優點值得她欣賞。每次碰面總是不厭其煩、眉飛色舞的訴說心上人的種種,害她一次又一次的被迫聽取那男人的一切。

  不幸中的大幸是那男人似乎扎根在美國,並不想回國接下父親的生意。

  能不碰面自然是最好,誰有興趣跟從小欺負自己的人見面,她當然敬謝不敏。

  只是麗婷偶爾這麼一提,常會讓她發顫,全身起雞皮疙瘩。

  童年的噩夢!唔!好冷,氣溫頓時下降至冰點。

  懷慈換個姿勢,只手撐著下巴,索然無味的聽著對面女子興高采烈的喋喋不休。

  「然後我們又去……」滔滔不絕的話語類似催眠的梵音。

  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撐住眼皮,不讓它闔上,而且偶爾還必須發出,「真的嗎?」之類的話語,讓她不至於備感冷落。

  托宋麗婷的福,她對那男人的一切幾乎倒背如流。

  「所以下次我還要去。」宋麗婷這句話代表話題結束。

  她不著痕跡的輕歎口氣,「不錯啊,距離對戀人是一種考驗,常常見面反而沒有新鮮感。」

  宋麗婷聽了之後,露出嬌羞的表情,紅著臉訕笑道:「哎呀,你胡說什麼嘛!」

  放下大小姐身段衷情一個人,可見用情之深,她祝福她。

  她們用餐完畢後,宋麗婷堅持要送懷慈回家,她當然遵從,免得大小姐發脾氣。

  真是料想不到的情況,小時候她們之間的關系會演變成這樣。

  不只是刁鑽的宋麗婷,連她哥哥宋力行還有那個冷嘲熱諷的王蕾,都不定時的跟她聯絡,這倒是當初被欺壓的丑小鴨所想不到的。小時候恨不得躲這四人幫遠遠的,這下反而把他們愈拉愈近,全部都是她的學姊、學長,逃都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只獨缺了魔頭。

  每次同事看見世界級的服裝設計師王蕾免費「賞給」她一大堆新穎的衣服,羨慕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可惜她不愛打扮,所以那些衣服她都鎖在衣櫥裡,從沒穿過。

  回到家後,懷慈把鑰匙插進鐵門孔裡轉動。

  門一開,黑壓壓的寂寞立刻撲上來,空蕩蕩的大屋子只有她一人居住,外婆在她小學時去世,母親則在她大學聯考前夕離她而去。一個接一個的,彷佛詛咒她一般。她傷心難過了許久,心裡有一些想法改變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拋棄的孩子一樣,大家都離她遠去。她拚命的工作,告訴自己盡量別亂想。可是一回到曾經溫暖的屋子,武裝的堅強便會一下子崩潰。

  打開音響,讓悠揚的鋼琴音樂舒緩她緊繃的神經,然後騙自己這是成長必經的過程。

  ※※※

  隔天清早,還未走進企畫部,經理Lisa老早站在門口迎接她。

  「懷慈,快,總裁在他的辦公室等你呢!今天一大早,總裁的秘書就通知我要請你上最高樓層去見他。」公司依照職位的高低,在特定的樓層辦公,愈往上層,職位愈高級,那最頂樓當然是大老板的辦公室。

  「沈伯伯要找我?什麼事?」她想不透沈伯伯又有什麼事找她?她乘坐透明電梯,往最頂樓而去。

  「總裁,余小姐到了。」秘書小姐看到她的身影,馬上按下電話的通話鍵。

  她鮮少上來,每次都會被氣派的設備所震攝,最新的現代化辦公室,處處纖塵不染,透著乾淨和冷靜的態勢。

  門一開,一個胖壯的身影熱絡的迎上來,「懷慈,你來了,快進來坐。吃早餐了沒?我要秘書去買。」沈榮生笑容親切的招呼她進辦公室。

  這個如蓮妹那樣恬靜可人的女孩,差一點便是他的女兒,然而就算她不是,沈榮生卻對她比對自己的兒子還好。他一直希望能有一個體貼、善解人意的乖女兒,像懷慈一樣,偏偏自己卻生出了一位個性獨立又聰穎過人的兒子。妻子不肯再生,他只好把希望寄托於兒子身上,看他能不能拐懷慈進自己家門。

  可惡的是兒子就是不肯乖乖留在國內,反而往外發展,淨交一些金發女人。

  「沈伯伯,我吃過了。對了,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撥著額前的頭發。

  「來……來……先坐著再說。」他把她按坐在黑皮沙發上,面色沉重的問:「小慈,你要老實的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態度嚴謹得像在拷問。

  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忍不住的笑出聲,「沈伯伯,您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你先回答我好不好?別騙我喔!」他哄著。

  有沒有男朋友這麼重要嗎?讓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如此緊張?說真的,她沒有男朋友,她一直遵照媽媽的話,先把書讀好再想別的。母親認為她書一直讀不好,即使她每學期都領獎學金。

  她老實的說:「沒有啊!」

  「真的?」

  她靦腆的笑笑,「真的沒有。媽媽不准我交,所以一直沒機會見識見識。」

  「那就好,那就好。」沈榮生摸著啤酒肚大笑。

  「好什麼?」雖然不知道沈伯伯在高興什麼,可是她也一樣沒心機的陪著沈榮生笑得很開心。

  他從傻笑中恢復過來,怕詭計洩漏。「沒什麼,沒什麼。對了,我今天要參加一場慈善晚宴,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他喜歡帶著乖巧的她,向眾人炫耀有一個好女兒。

  「可是應該是邀沈伯母陪您去才是吧!」

  「別提了,你也知道我們還在冷戰中,她怎麼肯陪我去呢?」

  她勉為其難的笑道:「可是——」

  他馬上打斷她的話,「別可是了,沈伯伯都這麼求你了。」

  懷慈尷尬的點頭,答應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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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48:54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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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幾個小時的光景,懷慈深深體會到天國和地獄的差別,她從一名四肢活動自如的人轉變為躺在病房哀號、手腳裹著石膏的木乃伊。

  純白色的病房裡有著淡淡的消毒氣味,苦澀的肅靜壓迫著她衰弱的神經。她自小就怕吃藥、打針之類的,這下子淪陷在此,怕是要任人擺布了。

  「小慈,你還好吧?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為了替我擋車子,你也不用受傷這麼重。」同病相憐的沈榮生愁眉不展的低喃。

  她好言安慰,自我責難,「沈伯伯別這麼說,是我動作緩慢怪不得別人,要是我快一點拉你一把,你也不必跟我一樣躺在這病床上。」

  今天下午,當他們准備要赴宴會時,後面一輛摩托車開上人行道,突然疾駛而來,直接往沈榮生的方向沖撞。懷慈發現不對勁,迅速的把沈榮生推開,自己反而閃避不及被攔腰撞上,由於她推擠的力量過大,沈榮生也摔坐在地,扭傷了腳踝。

  而事實的真相往往是始料未及的,因為這正是受害者沈榮生導演的一出戲,他本意是受點傷,買通醫生加油添醋,好拐騙遠在海外的兒子歸來。

  人算不如天算,他忘了把懷慈算進去,猜不著她會捨身相救,他雖然感動得無以復加,也因為害她受傷,心裡非常過意不去。

  「小慈啊,其實這件事是——」他尷尬的想說幾句話,卻被門外嘈雜的聲音打斷,隨即看見一個身影沖進來。

  「榮生、榮生,你不要緊吧?你不要嚇我,疼不疼?」

  定睛一看,發現這名哭得呼天搶地的女士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結褵三十年的老婆。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他,每次互相叫罵,她不是都巴不得他去死嗎?

  最注重優雅貴婦形象的她,怎麼會為了他的一點小傷,哭得鼻涕眼淚齊流,臉龐的美妝全都浸糊了?看她趴在病床邊哭哭啼啼的,老實說,他心裡還真有點甜孜孜的感覺,害他一只手都尷尬得不知要不要搭上去安慰她?

  隨後走進病房的是主治大夫宋力行,他陽剛性十足的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假意的瀏覽手邊的診斷書後,又抬起頭來,淘氣的對沈榮生眨眨眼,表示他可是按劇本演喔!

  以他的身分,在這間醫院賣弄一下權力,掩護病人的病例是非常簡單的事。

  「沈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沈伯伯醫好。」他溫柔的勸慰。

  「拜托你,你一定要救他。」

  宋力行點頭,「這是當然,現在沈伯伯剛受驚嚇,不能過度打擾,以免影響他的情緒,多順著他一點比較好。」

  羅惠芳擔心丈夫的病情,滿心言聽計從,忙不迭的擦拭淚水,「好、好。」然後轉致對丈夫說道:「榮生,你餓不餓?我馬上要僕人燉點補品來幫你補補身子。」

  跟他吵吵鬧鬧習慣了,他總是精神奕奕的滿口道理不饒人,哪像現在這樣委靡不振的躺在病床上,虛弱得說不出話來?想著想著,心中的不捨催得眼淚又要滴下。

  不習慣一向冰冷的妻子這麼柔順又關心他,沈榮生受寵若驚,老臉漲紅的粗聲粗語,嘴裡嚷著,「回去,回去,別來煩我。」還把棉被蓋住頭,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這木頭人。宋力行在心裡嘀咕。世伯真是不解風情,好不容易有個合好的機會,他還不好好利用,難道真要跟老婆吵鬧過一生?難得伯母軟化來關心他,他還不理人家?

  「伯伯,伯母這麼關心你,你總要讓她安心啊!」

  沈榮生想想也是,結婚那麼久,哪一次談話不是以吵架收場?自己也不是什麼好好先生,他有些慚愧的露出臉龐,「阿芳,我……我想吃點粥,醫院煮的我吃不慣。」

  羅惠芳一聽,破涕為笑,「我馬上教下人煮,等會幫你送來。」第一次能平心靜氣的跟丈夫交談而不吵架,真好。

  「這次多虧小慈,我才能撿回這條老命。」他如是說。

  在旁看戲的懷慈一聽,馬上撐起身子,猛搖頭搖手的開口,「沒有、沒有,應該的。」

  平時對小慈那麼壞,她還不計前嫌的救了丈夫一命,羅惠芳淚流滿面的握住她的手,感謝的說道:「小慈,謝謝,謝謝你。」

  羅惠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用力的摟抱她直哭。懷慈靦腆的讓她抱著,任她眼淚鼻涕全沾在衣服上,這麼直接的接觸,還真讓她不能適應呢!

  等羅惠芳跟著護士推著沈榮生去做檢查後,偌大的病房就只剩下宋力行和她,她不自在的變換姿勢,不知該說什麼來打破沉默?

  她以為宋力行應該會離去;沒想到他就賴在床旁,虎視眈眈的對著她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人對於根深柢固的觀念是難以改變的。同理可證,小時候異常懼怕的人、事、物也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眼前的人正是最好的例子。

  「嗨!」

  「嗨!」她有點遲鈍的回應。

  這小妞怎麼老是有被害妄想症?他不過是「嗨」一聲,竟會讓她嚇一跳,被子防范的拉高;那他一靠近,她不就要喊「救命」了?怪不得妹妹麗婷老是說,在她身邊無形中可以增加自己的威嚴感。

  宋家兩兄妹完全抹去欺負人的記憶,直覺認定是懷慈大驚小怪。

  「見到學長不高興?」

  「沒……沒有的事。」

  宋力行瞇起眼,「衣服撩高。」

  啥?她沒聽錯吧?他想干嘛?懷慈瞪大眼,如看怪物似的盯著他。

  他沒好氣的罵道:「我是想看你的肚子有沒有怎樣?」

  喔,原來是她想錯了,她不好意思地回答:「剛剛醫生幫我照過x光片了,他說沒事,只是有一大片淤青。」

  「剛剛沈伯母這麼猛力一抱,我看你大皺其眉,猜想一定是碰到傷處了。」他拿起診斷書,翻看她的症狀,對她撇嘴,「嗯……腳比較麻煩,石膏要幾個禮拜才能拆,腦袋也要觀察兩天。」

  「喔。」她低頭無言可說,隨他宰割。

  他扯扯嘴角,突然的靠近她,「干嘛那麼生疏?怎麼說我們也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

  不、不、不,她高攀不起,放過她吧!

  見她懵懵懂懂的,宋力行索性抓把椅子坐在她身邊,「你話一向都這麼少嗎?」

  「沒有啦。」

  他聳聳肩,「隨你。」

  「我想知道醫療費用大概是多少?還有,假如我想回家,可以嗎?」自己的經濟狀況不容許她躺太久。如果沒什麼大礙,她可以自行回家休息,減少開銷。

  「不行,一定要住院,身體的毛病不能等閒視之。你一個人住吧?出什麼狀況誰幫你?」看她憂心忡忡的臉蛋,就曉得她在想啥。「你擔心費用對不對?」

  她羞赧的點頭,眼神無所適從,不知該擺哪裡。

  「哈!你那麼聰明怎會想不到沈伯伯鐵定會幫你?況且這傷——」

  懷慈突然情緒不穩的截斷他的話,「不要,我……我不想再欠沈伯伯恩情。」她吞吞吐吐的說出忌諱。

  「小傻瓜,沈伯伯疼你跟疼自己女兒一樣。」

  「但我不是他女兒,我是我,兩人壓根沒關系,我不要跟沈家再次有所牽連。」他是沒辦法理解那種委屈的,那種不得已求助別人的羞慚感。

  「懷慈。」宋力行從不知悉她會有如此心態。

  感覺自己的失態,她露出僵硬的笑容,撥撥額前的頭發,「沒關系,既然不行的話,那我住幾天好了。」

  ※※※

  宋力行回到專屬的辦公室後,打了通越洋電話。

  「喂!是我啦。」

  電話那頭傳來跟金屬一樣冰冷的聲音,「我爸的情況如何?」

  「我不想騙你,但如你所料,他並無大礙,劇情按他所編寫的一樣順利,等會兒你肯定會接到他的召喚電話,自己看著辦吧!」他把玩著手上的鋼筆。「還有一點就是他跟伯母死灰復燃的恩愛著。」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一會兒,低溫的嗓音再度傳來,「真的?」

  「干嘛?不相信我啊,大家少說也認識二十年了,哪敢騙你?不過伯父、伯母希望你回來倒是真的,他費心的演這出戲,還不是冀望完成心願。」

  「我考慮一下。」

  「別考慮了,你爸爸的救命恩人差點為了這無妄之災撞成腦震蕩,回來瞧瞧她吧!」

  「誰?」

  「回來看不就知道了?」他故意打啞謎,賣關子。

  遠方的那頭傳來遙遠又冰寒的話調。「你在算計什麼?不要讓我發現,否則後果自己承擔。」

  哇!竟然恐嚇他,不過有效。宋力行嘻皮笑臉的打馬虎眼,「老大,不過要你回來罷了,別這麼多疑好嗎?」

  好不容易掛掉電話後,宋力行深吐一口氣。好險,還好老大放過他。不過這遲了十五年的戲勢必不能錯過。他好生期待呢!

  ※※※

  沈榮生的身分不比普通人,當他受傷的消息一傳出,醫院門口立刻有記者、新聞從業人員站崗,因為稍一有所差錯,便會影響國內財經變動。

  病房外的走廊上,堆滿政商名人的慰問花籃,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禮盒,好不熱鬧。每個人都希望探訪沈大總裁,冀望從中得到一點消息,奈何關卡重重,突破不得。

  病房內則是溫情滿人間,剛和解的沈氏夫婦一天到晚上演著肉麻的愛情劇,教懷慈動彈不得,眼睛不知擱哪兒才好。

  當初沈榮生怕寂寞,一起送醫院時,硬要和她同住一間病房;沒想到有機會和妻子和好,便天天虐待她的眼睛,她曾好意的要換房,卻聽沈榮生這麼說——

  「換房?換什麼房?你在這住得好好的啊!」

  其實一點都不好,像現在他們兩夫妻又在互相喂食了,旁若無人,她早該堅持自己的主張才是。

  只聽見沈夫人用嬌滴滴的聲音哄誘丈夫吃補藥,「來,這很燙喔,我吹吹就不燙了,我第一次煮,不曉得你喜不喜歡吃?來,張嘴,啊——」

  沈榮生也不甘示弱的表現,「嗯,沒關系,你煮的就算是毒藥我也吃。」兩個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夫妻,你來我往的訴說情話,好像忘掉他們爭吵了十幾年。

  不過勸合不勸離,他們能相愛,也是一樁美事。

  愛情鳥終於注意到一旁紅著臉的懷慈,好心的問道:「小慈,來嘛,我這裡還有,你吃不吃?你沈伯母的手藝不差喔!」

  被稱贊的羅惠芳嬌羞的頂了頂丈夫,「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接著兩人又開始打情罵俏起來。

  天啊!誰來救救她啊!懷慈在心中呻吟。他們根本不在乎她這位外人,照三餐演出,而她總不能裝睡一整天吧?!

  不能置信的是,她每天最盼望的竟是護士推她到宋力行的診療室做檢查。

  好不容易等候的時間到了,她恨不得護士手腳快一點,趕緊送她去見宋力行。

  「怎麼?那麼高興見到我,瞧你一副解脫的模樣。」宋力行一襲白袍,打趣的幫她做檢查,動作仔細小心。

  是啊,她的確想不到,認為最難纏的角色竟然這麼出色,耐心的為她做醫療,專業得令人刮目相看。

  「怎麼目不轉睛的盯著我,不怕我了?」

  她露齒一笑,「我從沒看過你工作的樣子,覺得你好厲害。」

  他挑眉,「不再把我視為壞人啦?那麼我是否被你歸類為可接受的人種了?」

  知道他的話沒有惡意,她比較沒戒心的交談起來。

  「不可否認,你之前的行為,在我的印象裡是很……狠……」她試圖尋找恰當的形容詞。

  「惡霸?」他主動提供。

  懷慈撥撩額前的頭發,「其實……其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你還耿耿於懷是吧?」他讓她仰躺在器材前,准備做物理治療。

  「要忘掉是很難的。」她低喃的抗議,就是有這種事,欺負人的總是很快忘記自己的殘酷,倒是被欺負的人會永遠銘記於心。

  「喔?那麼你說說看,我是怎麼樣的壞法?」宋力行倒是想回顧自己的童年,由別人口中說出又是另一則故事。

  真要說出口,懷慈又不知如何開頭,屬於宋力行的記憶寥寥無幾,倒是大魔頭的罪狀,歷歷在目、難以忘懷,好似他動手燒她的衣服只是昨天的事,而頭上的傷疤還有隱隱的熱疼感。

  「會痛嗎?」宋力行指治療的過程。

  她趕緊搖頭,「不會。」

  「那干嘛不說下去呢?我洗耳恭聽。」他誠意十足地想彌補以前的惡行。「我絕對沒有要為自己的行為脫罪,雖說孩子絕是愛惡作劇,而且我們一干人犯當初全都是幫凶。但是請你仔細的回憶,主嫌是不是另有其人,你是否所怕非人?」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自我辯護,她低下頭去不言不語。

  「我說得沒錯吧?我老大——沈青嵐才是凶手。」他猛然貼近她的臉,增加驚懼氣氛。

  懷慈戒備的瞪大眼,聽著他說下去。

  「我一直很懷疑老大為什麼要到國外念書、發展,之前全沒一點徵兆。那年暑假發生的事只有當事人明了,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情,絕對是促成他出國的原因。」他抽絲剝繭的推測。

  那年暑假發生的事很平常,沈青嵐如同往常的欺負她,害她頭上留個大疤。她不相信大魔頭會因此而內疚遠離台灣,比較有可能的是,沈伯伯處罰他,所以要他去國外念書。

  反正他現在又不在這裡,她沒什麼好說。

  宋力行突然詭異的笑著,行動緩慢的靠近她,「你一定認為不要緊,他在國外是吧?」

  她被動的點頭。

  「但是情況變了。」

  「什麼意思?」空間霎時凝縮,氣溫下降,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因為沈青嵐要回來了。」

  ※※※

  紐約的商業樞紐華爾街。

  人們匆忙的行走在街道上,為著生活而忙碌,這是一個專為工作而生存的城市,處處可見高樓大廈林立。這裡的每棟樓宇都代表著一個商業帝國,全世界龐大的經濟交流全匯集在此地,每個優秀的人才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在這裡立足。

  沈青嵐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領著自己的軍隊,企圖締造龐大的商業帝國。

  沈青嵐這三個字,在以白人為主的上流社會中,可說是一個炙手可熱的名詞。他過人的表現和能力使得眾人紛紛想拉攏他,以換取好處。再加上他有如希臘雕像般剛毅的面容,炯炯有神的黑眸,薄而性感的唇瓣,迥異於黃種人平板的面孔,讓不少名門淑媛趨之若鶩。

  他站在公司的頂層,透過落地玻璃窗俯瞰外面的世界。地面上閃爍的霓虹燈彷佛是五顏六色的鑽石,迸射出的光彩閃閃動人。

  幾位西裝筆挺的高級主管面色沉重的坐在沙發上。今天他們臨時接到通告,說沈先生要見他們。沈青嵐視線暫時離開外面的世界,回頭面對他的智囊團。

  「今天請各位到這裡來是有原因的,大家跟在我身邊很多年了,都知道我們公司其實是由台灣的母公司衍生出來的,換句話說我們是開拓先鋒,而每位都是勇猛的戰士。因為各位的努力,使我們成功的占須疆土,如今我必須回去操控大局,留下一半的人為我們繼續經營。」他把問題丟給下屬思考。

  人才濟濟的智囊團一聽領導這麼問,全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們願意跟你回台灣。」

  沈青嵐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雙手交疊的放在膝蓋上。「我的意思你們還不懂。我要挑一班優秀的人留下負責決策動向,或是適時的向我報告。」能被留下來就是代表著被他所認可,在同儕間是一項殊榮。

  以前他們全是找不到工作或是在小公司干文字員的,多虧了沈青嵐的賞識,他們才有今天的高地位、高收入。之前的恩惠全化為忠心耿耿的報答,他們願意竭盡所能地為他賣命。

  選定幾位人選後,他把目光又放回窗外的燈海,揣想台灣的車海是否如此地一般美麗……

  ※※※

  睽違多時又再次回到工作崗位,竟然對公司感到生疏。

  由於懷慈堅持回家修養,所以奢侈的放自己一個星期的假期。不知是否她的感覺出了差錯,總覺得平常看習慣的公司竟有點陌生,同事們都特別有朝氣。定是假放多了所以腦筋才會有短暫的缺氧現象。

  她揮掉自己的胡思亂想,費力的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走進大樓,怪異的感覺又來了。一個星期不見,公司的女職員都變得很漂亮又時髦,每個都可以參加選美比賽。連男生看起來也特別精明干練。她目不轉睛的觀察每個人,走著走著,一不小心撲到一個寬大的懷裡去。

  「對不起,對不起。」她頭也不抬的拚命道歉,上方卻傳來稍嫌奇怪的口音,是一位金發的外國人。

  「沒關系、沒關系,我也不對。」理查溫和的看著眼前的女孩。「需不需要我幫忙?」他指著她裹石膏的腳。她好小喔,身高不滿一百六十公分吧,綁著兩條可愛的辮子,因羞澀而紅潤的臉頰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用手指去戳戳看。

  理查是跟著沈青嵐遠渡重洋的機要秘書,來到沈氏十多天,看到的全是時髦新潮的新女性,如同在紐約一樣全是女強人,心中中國女性那種溫柔婉約的形象有些破滅;想不到今天卻見到一位可人兒。

  「不用了,謝謝你,我已經習慣了,要不是穿著裙子,我可是生龍活虎,活動自如的。」她逗趣的回答,右手又去撥額前的頭發。

  「那就好。對了,我是秘書科的新進人員,你叫我理查就行,請多多指教。」他伸出手來。

  懷慈看他伸出手,才恍然大悟是要跟她握手。「你好,我是企畫部的余懷慈,因為受傷所以休息幾天,今天第一天上班。」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談話。

  後來懷慈回到座位,正想換上她帶來的脫鞋時,同事小美趴在她的辦公桌前,神秘兮兮的對著她好笑。

  「干嘛?中統一發票啊?笑得這麼曖昧,還是哪位帥哥敗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嘿嘿,我看到了喔!」小美搓搓鼻頭。

  「看到什麼啊?」她不明白的皺眉。

  「你還裝?你剛剛跟我們的第二號帥哥聊天,是不是?根據目擊者的描述,你還小鳥依人的靠在他懷裡,對不對?你完了,你的傷才剛剛恢復,現在犯了眾娘子軍的忌諱,她們每天不詛咒你到生病才怪。」

  「你說什麼啊?我怎麼全聽不懂?我才剛重返公司,這裡發生什麼大事我完全不清楚。」什麼二號帥哥?什麼娘子軍的詛咒?說得好嚇人。她不過是撞到一個外國人嘛!

  「原來你還沒看人事命令。好吧,那我就好心的讓你知道吧。在你請假的這幾天,總裁已經把位子讓給他兒子沈青嵐了。話說這位俊帥無雙、英明神武的新總裁來歷真是太輝煌了,他一個人在國外打遍天下無敵手。聽說老總裁已經不管事,他才回來接手的,而且他還帶回一批生力軍,你剛剛看到的便是生力軍中的二號帥哥。你不知道,生力軍裡面好多好多帥哥,而且辦事能力強。所以啊,咱們公司的女職員才會發花癡,男職員則是不甘被比下去而紛紛做改變。你不知道,沈青嵐一上任就踢掉幾位廢物經理,重新整頓,所以才會有這種新氣象,而且……」小美滔滔不絕,意猶未盡的詳盡報導,卻看到懷慈驚駭的發抖。「你怎麼啦?該不會病又發了吧?」她狐疑的問。

  他回來了!那個可怕的惡魔真的回來了。假如知道她在他的公司,他一定會整她的,像小時候一樣。其實伯伯身體還好好的,他干什麼回來?難道他恨她害他被送到國外,心有不甘,所以特地回來報復。

  不會的,不會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會這麼小家子氣,這麼會記恨吧?千萬別胡思亂想,亂了陣腳,她自己鼓勵自己。

  等一下,以他陰險的個性,他一定記得當年的事。

  不行,鎮定,要鎮定。她不能坐以待斃,仔細想一想,全部都是他的錯,為什麼自已要害怕?要不是他惡意遺棄,她會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跌倒受傷?而且他惡劣的行為讓她有著恐怖的童年記憶,根據心理學家說的,小時候的傷害會影響一個人的心理健康狀態。長大後可能會作奸犯科,最後被關起來,孤獨老死。

  天啊!回想起來,她一生可能都會毀在他手裡呢,這種大冤大仇該是她向他報吧。不過,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好了。

  聽說他在國外很忙,說不定他連她姓什麼都忘了。一定錯不了的,國外女子貌美動人,誰會記得她這只丑小鴨?說到最後竟貶抑起自己來了,不行,這種矮化自己的行為千萬別再顯現出來了。

  以後假如不小心碰到魔頭,千萬要鎮定,別再讓他當猴子戲耍,要不乾脆裝作不認識他不就得了?半路拉陌生人的事,他做不出來吧?!

  「懷慈,你怎麼了?剛剛笑得好……好白癡喔!」小美有些擔心的問,她真的撞壞腦子了嗎?

  「沒有啦,我想到別的事了。對了,最近還發生什麼事?」

  「喔,剛剛的話還沒說完,你知道第一號帥哥是誰嗎?」她跩得很。

  「不知道。」懷慈平淡的回答,擺明的不感興趣。

  小美抱怨的叫:「哎呀!你別殺風景好不好?你至少也裝出很High的表情嘛!這樣我才有心情說下去啊!」

  應觀眾要求,她裝出一個很花癡的表情,雙手虔誠的交握胸前,「告訴我,偉大的小美,求你一定要告訴我,你不說我會吃不下飯。」

  小美很滿意的微笑,「好吧,既然你這麼求我,那我就說了。第一號帥哥就是……」她吊胄口的停頓,「就是新總裁沈青嵐啊!」

  答案的出現再次擊垮她的笑容,她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偏偏在他底下做事,想不聽到他的大名都不行。噩夢,真是噩夢。

  她都這麼慘了,小美還像機關槍一樣,辟裡啪啦的講個不停。說他有多酷、多帥、能力多強、為人多好……

  笑話,他是什麼樣的人,她還不了解嗎?她又習慣性的撥額前的劉海。

  思索一下午,懷慈決定趁早離開沈氏,不如今天交代一下。

  沈伯伯現在不當家,應鼓是跟伯母打得火熱吧。那應該比較沒時間管到她,正是她脫離沈家的好機會。只可惜了她的心血,她還有好多工作沒完成呢。沒關系,下一個也許做得比她好吧。

  如此想,心裡就輕松多了,也打定主意今晚回去打辭職信。懷慈篤定要切斷和沈家的一切牽連,忘掉母親臨死前的遺言。

  好了,不多想了,趕快把最後的工作完成,送到樓上給主管批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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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49:33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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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嵐想起他剛回國時,第一件事是前往醫院。他一下飛機便直抵病房,縱使早知父親並無大礙,跟母親感情突飛猛進。但是未進門前,病房內傳來的調笑嬉鬧聲,在他聽來還是格外刺耳。

  他禮貌的敲門,無人回應,索性推門而入。進去後只見衣衫不整的父親和鼓鼓的床單。他們全未注意到房裡多出個人。

  見此情況,沈青嵐蹙眉,叫喚了一聲,「爸。」

  「青嵐?」

  床上那坨東西一聽到他的名字,突然翻開被單,驚訝的大叫:「青嵐?你怎麼回來了?」

  看來他頗不受歡迎,之前三申五令的催促,如今人站在他們面前,這又是什麼表情?!

  「你……怎麼回來了?也不通知一下,好讓我准備准備。」父親尷尬的坐起身。而那個無時無刻不保持完美形象的母親竟面孔酡紅、一臉狼狽的趴在父親身上。

  他惡意捉弄,索性杵在床頭前盯著他們,一點也不避嫌。「力行說你受傷了,我是你們唯一的兒子,當然要回來關心一下,難不成還等你們有空我再回來?」

  「是、是、是。」沈榮生漲紅老臉,拚命流汗,一邊要妻子快穿衣服。

  兩個吵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家能夠頓時了悟,和諧相處,做兒子的當然為他們開心。

  等取笑夠了,他才戲謔的說:「看你們好像很忙,我還是明天再來吧。」

  父親力挽狂瀾的解釋,「不忙、不忙,我馬上要秘書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孝順的他則安慰道:「慢慢來,我並不著急,不過母親就不曉得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都覺得莞爾。

  「笑什麼?那麼高興?」

  約他在飯店見面的宋力行風塵僕僕的趕來,跟服務生點了杯咖啡。

  「笑我家那兩位老人,預備丟下一切,二度蜜月旅行去。」

  「是嗎?依他們在醫院的表現,運氣好一點,說不定會帶回個妹妹。」他不在乎的回應。

  須臾,兩個英俊的男人終於忍不住當場迸出笑聲,惹來餐廳客人的好奇眼光。

  宋力行止住笑,雙手抱拳的面向沈青嵐,「我真佩服伯伯,老當益壯。」

  沈青嵐伸展修長的腿,換個姿勢,「始料未及,原以為他們會帶著對彼此的怨恨終老一生。」

  「當初伯父要我偽造病歷表騙你回來,後來為了力求真實,還請人假裝肇事者,早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面,真該早點叫人去撞一撞伯父。」

  「諷刺的是,他們恨愈深,愛也愈深,萬一其中一個人先離去,必會抱憾終生,永遠沒辦法知道他們在乎對方。」

  「說得是。」

  他不解的問:「不過既然是騙局,怎麼會弄巧成拙呢?」

  宋力行笑得非常得意,賣弄意味濃厚的說:「巧合。」

  「巧合?」

  「你知道,你爸非常疼愛余懷慈,那天他想在她面前發生意外,爭取她的關心;沒想到這傻丫頭一看到有車沖撞你父親,不假思索的推開他,讓原本完美無缺的劇本支離破碎。伯父被她一推往旁倒,還真扭傷腳踝,肇事者被她一嚇,馬力加足的沖撞她,她被攔腰一撞,整個人飛了出去,傷得不輕呢。」

  宋力行盡可能描述得淋漓盡致,旁聽的人卻無心思再聽下去,腦中被一個熟悉又遙遠的名字給填滿。

  余懷慈,一個曾經在他青澀的年代裡,占據不少回憶的小女孩。沈青嵐心思飄回少年時期,過了這麼久,再次聽到著實有些怪異。

  想她那時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卻因他的恐嚇不得不跟在他身邊,那種受氣又不敢說的可憐模樣,讓他有種異樣的解脫感,所以她當了一段時間的出氣筒。

  幾年前聽說她母親病逝,留她一人生活著,她一個人還住在那舊房子裡嗎?

  他的沉默引來宋力行的呼嚷:「怎麼?忘了余懷慈是誰啦?我們以前常找她麻煩,還取笑她是你的童養媳的那個,每次都被我們整哭的那個小可憐呀!」他好心的提醒,害他還冀望能看場戲劇性的重逢,原來沈大少早忘了人家。

  童養媳?多可笑的名詞,那時父親無條件的資助余家,事後厚臉皮地跟余阿姨提親,想來一個親上加親,如果小時候的懷慈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不嚇得半死才怪。他沉聲笑了起來。

  「你又在笑什麼?」

  沈青嵐抿抿嘴,突然有個意念,想見她一面,遂問宋力行:「你不是說她也受傷嗎?怎麼上次我在醫院沒見著她?」

  「她是真受傷,可不像伯父是假裝的。不過她堅持出院,已經回家修養,要不是我阻止,她還想當天來回呢!伯父旁邊的床位本來是她的,大概受不了他們恩愛的場面吧!不過更有可能是經濟因素,那丫頭倔強得很,抵死不接受伯父的幫助。對了,她在你們公司上班,你可以問問。」

  「你們常聯絡嗎?」帶點醋意的問話,連自己都覺得荒謬。

  宋力行一愣,心想,這老大是何意思?是隨口問問呢?還是有意挑釁?

  他緩慢的喝口咖啡,答案在狡黠的心中形成,他故意讓老大誤會,「我們是常聯絡,麗婷也是,我媽還叫我帶她回家。」他沒騙人,悲天憫人、全心向佛的母親聽到她的遭遇,老要妹妹帶她回家,享受一下家庭的溫暖。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久了,十幾年了。」沒錯啊,他從小就認識她。

  面無表情的沈青嵐又問:「你以前不是也很愛捉弄她,還罵她丑小鴨?」

  他不置可否的攤手,「如果能夠抹掉她內心的武裝,仔細凝視她,會發現她其實是耐人尋味的,就像初生的天鵝一樣,純淨且美麗。」宋力行真摯的稱贊她,似用推銷的手法,強迫他去面對。

  「情人眼中出西施,戀愛中的人眼睛都被蒙住了,我們的情場浪子也不例行,竟成浪漫詩人。什麼時候有消息,記得通知我。」想不到力行跟她有緣。

  「不可能。」宋力行吊兒郎當的回答。

  「什麼意思?」

  他再重復一遍,「我跟她是不可能的,為了當醫生,我遺棄家業,老爸堅持要幫我決定婚事,彌補我這位天才兒子的損失。所以家世好、處世果斷的女強人型才是我老爸心目中的媳婦人選。」

  「你打算辜負她?」

  「不,別這麼說,怪就怪在懷慈太柔弱了,一副乖乖牌樣,我老爸不可能讓她過關的,他說我在外金屋藏嬌也無所謂,只要跟他指定的人結婚就行。」

  他的大言不慚引來沈青嵐的不快,雖說成人的感情世界是自由的,但他的情緒卻為那個十幾年不見的女人而波動。

  他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大家都好吧?」

  「好,怎麼不好,我在當醫生,王蕾還是天生的狐狸精,手指一勾,台灣的男人全都任她使喚,現在可是名設計師,麗婷是她的專屬模特兒,成天吃喝玩樂等嫁人。對了,你都沒說這次待多久?」

  他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看情況。」

  ※※※

  「嗨!」

  一聲友善的招呼讓懷慈不由自主的回頭,原來是二號帥哥理查。等等,自己怎麼也跟女同事一樣發花癡?

  「嗨,你好。」她回應的微笑,殊不知她的笑顏讓他臉紅心跳。

  理查關心的慰問:「你腳還沒好嗎?」

  「嗯,可能還要一段時間。」上次去覆診時,宋力行竟宣稱她要休息一個月,因為她的逞強讓傷勢復元緩慢,壞了他的招牌。後來他要求重新換石膏,只怪她過於相信人性,以為他已經棄邪歸正,誰知他惡性不改,趁她躺在床上無力反擊時,命令護士小姐壓住她的腳,縱情的在石膏上面畫一些很滑稽的圖案,害她被公司同事取笑。

  她不自在的遮掩,不想讓理查看見。

  他不以為意,體貼的問:「為什麼不在家休息?」

  「我……我怕無聊,待在家會胡思亂想,而且不礙事,天天擠公車不成問題。」她苦笑著,總不能跟人家說,再不工作就要喝西北風了吧?現在為了節省開銷,她早上餓肚子,中午吃白吐司,晚上隨便。

  他逗趣的套話,「男朋友呢?不心疼啊?」終於問到問題核心了,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對這位小姐有說不出的好感。

  「沒有、沒有。」臉上透著羞澀的紅暈。

  「如果不嫌棄的話,晚上我送你回家好了。」

  「不用了。」

  「沒關系。」最後理查的努力不懈讓她點頭,兩人約定下班時間見面。

  反應遲緩的懷慈還不曉得這熱情的外國人有意追求,待他走後,肩膀上突然多出另一只手。

  小手的主人嬌嗔的罵,語氣酸溜溜的,「真是情話綿綿啊!」

  懷慈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輕輕推開她的手。這是個性問題,她不喜歡跟人過於接近。「你嚇我一跳。」

  「別岔開話題,說,你剛剛跟二號帥哥說什麼悄悄話?」小美又對她逼供。

  「我跟他說我們企畫部的部花——小美,是位不可多得的美女,溫柔又美麗。」場面話誰都會說。

  「啐!不用你說,全世界都知道。」

  「既然如此,可以放過我了吧?」她拄著拐杖,困難的回位置上。

  小美亦步亦趨的跟著地,「你真的這麼說?」

  「真希望我制造機會的話,我會盡力而為。」她徵求小美的意見。

  再怎麼厚臉皮,小美也知道「羞恥」兩字如何寫,她自覺沒趣的說:「算了,我胡扯的,可別當真啊。我出去吃午餐了。」

  「等等,你能不能幫我帶半條吐司回來?」

  小美想也不想的婉拒,「不行耶,不太順路,我不想走路,走得小腿蘿卜都變硬了,不然我幫你問問別的同事好了。」

  唉!靠人不如靠己,她扯扯准備拉開嗓門大喊的小美,「不用,別麻煩了。」

  「你真的可以嗎?沒關系,很簡單的。」她矯揉做作的嗲聲嗲氣。

  這麼簡單的事她都會推托,更不用說別人了。懷慈在心裡想,但是她沒說出口,不想弄壞同事間的和氣。

  她樂觀的搖頭,「我待會兒自己去好了。」

  「那我走了。」小美甩著頭發,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全然沒想到懷慈的難處,只有在利用懷慈時才會低聲下氣。

  不得已,低頭佯裝忙碌,等辦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後,她才拄起拐杖,一拐一拐的下樓買午餐。吃了幾天吐司面包,有點反胃,可是不吃就得餓肚子,十分現實的問題,再難吃也得吃,至少還有東西填肚子。

  到了美輪美奐的面包店後,懷慈抱了半條吐司便直接往櫃台走,眼睛不敢亂瞄,怕一不小心被熱呼呼、香噴噴的面包誘惑,尤其是塞滿紅豆、外邊裹著奶油、會甜死人的那種,是她的最愛。等腳傷好,再多兼幾個差後,就可以奢侈點,她要三餐都吃那種過活,直到她吃膩。

  其實她開銷不大,一個月六千塊便夠她打發,剩餘的錢都存在郵局,等存到一定的數額,要領出來還給沈伯父,那是她們余家多年來的欠款。

  沈伯父不想要,並不代表她不會歸還,不屬於她的,她一向不強求,她尤其不愛虧欠他人。

  回到公司的大廳前,恰巧有電梯停在一樓,沈氏大樓總共二十層樓,每天進出的人很多,四座大電梯上上下下,往往還要等幾分才搭得到,現在真是幸運。

  她按下自己欲到達的樓層,門正要關上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敏捷的閃進來,按下開門鍵,等待後邊的人入內。

  「理查。」

  金發藍眼的外國男子訝異的打招呼,「好巧,又碰面了,別忘了下班之約喔!」似乎怕她爽約,他再次提醒。

  隨後人員相繼進入,他們高大魁梧的身材把寬敞的空間擠得有點動彈不得,懷慈吃力的後退到最裡邊,手緊緊捏著面包。

  好大的陣仗。她眉心微皺,好奇的踮起腳尖看他們的首領人物。哇!迎面而來的男人氣派英俊,頗有大人物的架式,穿著深色西裝,襯托出沉穩味道,銳利的雙眼精准地鎖定目標,那嘴角浮動的微笑——似曾相識。

  咦,怎麼沒由來的打起冷顫?懷慈不由自主的輕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男人接收到她的注視,心有靈犀的回望她,扯動性感的嘴角,露出一個異常吊詭的微笑,害她心髒頓時狂飆,手腳差點疲軟,倒坐在地。

  還好理查適時的碰觸她的肩膀,對她俏皮的眨眼後,她才控制住自己怪異的生理反應,安分的低下頭,縮回角落。

  理查又開口,可惜不是對她,他轉向老板,「總裁,等會兒要開會。」

  密閉的空間裡,聲音的清晰度提高了好幾倍。

  本來呆呆的、專心數著吐司片的懷慈聽到「總裁」兩個字,整個人就傻愣住了。

  誰?他叫誰總裁?沈伯伯呈半退休狀態,小美說他兒子回國接任,那……那個總裁不就是四大惡人之首的——沈青嵐。

  她感覺電梯內的溫度降至冰點,令她頭皮發麻、寒毛豎立,連手腳都不聽使喚的抖擻起來。青天霹靂已不能表達她的心情,那個惡魔不僅回來了,還活生生的杵在她面前,這幾天她東躲西藏的,還不是期望能躲開他。

  完了,千萬不能讓他認出她,依他孩提時的惡劣程度,長大後的手段一定更歹毒,他會報復她、懲罰她,還會把她碎屍萬段,丟掉河裡毀屍滅跡。

  她小心翼翼的偷偷瞄他,確定他的身分。

  邪惡的眼睛、罪惡的眉毛,挺直的鼻梁,還有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活脫脫是一個惡魔的化身啊。剛剛她怎麼會覺得他帥呢?記憶中模糊的身影此時此刻和他重疊,小時候的恐懼又盈滿於心,她都快暈厥過去了。

  沈青嵐,真是沈青嵐,她必須咬住唇瓣,才能壓抑內心的狂喊。是她發神經吧?她怎麼覺得有人正狠狠的鎖定她?

  冷靜、冷靜,鎮定、鎮定,說不定……說不定人家根本認不出她是誰呢,對,一定是這樣沒錯,都是自己大驚小怪。

  她強自振作,冷靜的安慰自己,但即使如此,她仍不自覺的捏擠懷中變形的吐司,連呼吸也盡量放慢壓低,深怕發出聲響驚動他。她懷疑再不離開,自己可能會窒息在電梯裡。

  「當!」電梯清脆的聲音傳來,宛如天籟,讓她感動得幾乎痛哭流涕。終於要離開地獄了,自由的出口在遠方呼喚她。

  好死不死的,在她要踏出電梯時,理查竟叫出她的名字,「懷慈,小心點喔!」

  天真的要亡她嗎?她的拐杖竟也在同一時間卡在電梯門縫邊,害她連人帶棍的撲倒在地。

  狼狽不堪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慘狀,時間不容許她自怨自艾,她低頭迅速爬起,慌張的在地上尋找壓扁的午餐和拐杖。

  只見電梯內一雙雙漆黑油亮的皮鞋往她走來。「懷慈,沒事吧?」她收到理查的關心。

  「我……我的面包……」話氣抖動如風中殘葉。

  一道低沉而冷漠的聲音從她的上頭劈來,「在這裡。」

  她猛抬頭,接觸到沈青嵐的視線,他冷冽中帶著譏諷的眼神一如從前,凍餒了她的心。

  可恥的是他手中握著她的吐司,那吐司也像在嘲笑她似的。

  「謝……謝。」喉嚨緊澀得無法發出聲音,她結結巴巴的道謝,緊張的接下。

  早在進電梯前,沈青嵐便眼尖的掃瞄到她了,她能以樸實的外表博得理查的贊美,實在難得,在得知她的姓名後,他一下子就猜到她是當年的小可憐。

  鵝蛋似的臉型,有著清亮的眼睛,從他進電梯後,眼珠子骨碌碌的隨著他轉,好似看見新奇的玩具,可見還沒認出他。

  等理查洩漏他的身分後,她突然如被雷劈中般的抖動起來,不停縮小自己的存在,防他好似防野獸般誇張,連出電梯時都貼著牆壁走,深怕碰到他的衣物。跟小時候一樣呆蠢,她一搖尾巴,他就曉得她的心思,她愈躲,他意想捉弄。瞧她困難的行走,鼻尖微微的冒出薄汗,就知道她有多麼緊張。

  沈青嵐見她有意閃躲,故意蹲在她身邊,屈指敲敲她腳上的石膏。「還好吧?」

  「好……好,很好,很好。」她差點咬到舌頭。

  「這麼不在家休養?公司可沒虧待員工喔!」溫柔的語氣讓她有點不自在,看來他沒認出她是誰,因為他絕對不會用如此柔和的聲音對她說話。

  「我……我……」她說不出話來。

  他逗弄她,「如果公司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賣命那就好了。」

  一顆心恨不得離他遠遠的,她陪笑,「那我……我回去辦公了。」這時理查也好心的扶她起身。

  快走,快走,她接過理查遞來的拐杖就想走。

  「等一下。」

  是沈青嵐的聲音。完了,死定了,她閉上眼睛吸口氣後才回過身,發現他手裡晃動著一只拖鞋,好熟悉喔!

  他戲謔的提醒道:「灰姑娘,你的拖鞋掉了。」

  糗死人了,原來是自己貪圖方便,在公司換下拖鞋行走,方才她迷糊的穿出公司外,結果這一跌倒,把她在公司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干練形象,摔得七零八落。

  沈青嵐紳士的又蹲下來,望著她羞赧的臉龐,「要不要我幫你套上?」

  「不用,千萬不要。」她驚嚇的搖頭。

  身後的同事全看著她和老板上演的這出鬧劇,笑聲此起彼落的散布在四周。要不是怕引起騷動,她真想就此昏迷不醒。

  她搶下拖鞋後,馬上離開沈青嵐的視線,留下看熱鬧的同事。

  經過中午這件事後,她決定寫辭職信離去,再待下去,只怕有十個心髒都不夠嚇。

  ※※※

  偌大的會議室裡,各部會經理神情嚴肅、鴉雀無聲的聽取新煩導人的最新方針。

  「各位的表現令人激賞,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達到我的要求,甚至超過我的預估,難怪我父親說公司的主管是真材實料。」

  沈青嵐穩重的神情贏得大家的掌聲,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

  他又說道:「之前解除幾位主管的職務,是因為他們達不到公司的要求,沒辦法和各位的能力相比擬,才會出此下策。眼前留下來的各位無疑是優秀的,我希望在我主持沈氏的這段期間,各位能鼎力相助,年終發獎金時,我將以公司的年度盈餘跟大家分享。」

  支票一開出來,大家又抱以更熱烈的掌聲。

  聽國外傳回來的消息,新總裁處事嚴峻,是個商業奇才,又擅於掌握人心,操縱人才的脈動。這次的紅利誘餌,正中眾人的心,大家喜上眉梢的宣傳好消息,籍以振奮人心。

  理查攤開文件,遞交給沈青嵐,「你又成功的收買人心,看來他們一定會努力沖刺,為你賣命。」

  他莫測高深的微笑,不停的批閱手中的文件。

  他成功?不,應該說他掌握了他們的弱點,進一步誘導。人只能往前,不能退後,他必須在後面督促,使其改革舊有的守成形象。不理便作罷,一旦認真,必要做到最好,任何事都一樣。

  例如今日碰到余懷慈,想捉弄她的心情突然高漲,而他定會付諸行動。

  ※※※

  五點一到,懷慈收拾一下桌面,就此告別沈氏。今天有免費的車子可搭,又可以省下十五元車馬費,離還清債務的日子更進一步,著實令她高興。

  這是支持她生活下去的理念,否則社會上那麼多物質誘惑,她如何忍耐?

  站在樓下的回廊,瀏覽公司的宣傳海報,邊等待著理查到來。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對方依舊不見人影。該不是忘了吧?還是有事耽擱?

  人群漸漸稀少,燈光也變暗,約定的人還是沒來。她深吐一口氣,決定不再等下去。她已經餓得發昏,繼續站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請總機打電話上去問,得知的結果是查理臨時出差去了,也不早通知她,害她傻傻的等。她失望的踱出公司,等著紅綠燈過馬路,一輛銀黑色流線型的高級跑車滑行到她面前。

  她不以為意,退後一步左顧右盼。

  一道命令似的聲音從車上傳來,「上車。」電動窗也慢慢下降。

  喝!發現來者何人,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怎麼也想不到是他,一時慌了手腳。

  他絕對不是在叫她,懷慈低下頭,不動聲色的往人群裡退縮。慢慢來,千萬別被他發現。

  沈青嵐好氣又好笑的盯著她鴕鳥的行為,乾脆直接呼喚她的名字,「余懷慈,就是你,不用躲,過來。」

  懷慈用手指著自己,不敢置信的搖搖頭。她?不下不,不是叫她,她身邊人很多。

  「你給我上車。」他沒耐性的瞇眼,手指往她的方向勾動。

  見男人威權似的命令她,一旁等紅燈的路人自動閃出一條路,留下孤零零的她。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看到落單女子被恐嚇,也沒有紳士主動幫忙。這年頭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她咬緊牙關,硬著頭皮,一副慷慨就義模樣的坐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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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51:08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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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的人臨時被我派公差,一、兩個月都不會回來。」

  一路上沈青嵐只說過這句話便沉默至今,她從沒想過自己再有機會同他如此靠近。

  偷覷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大手,空氣中有股屬於他的味道,她盡量不去思考任何問題,閒置腦袋讓它空白,否則相處的壓力會逼瘋她。

  二十二歲了,余懷慈,你已經二十二歲了,不再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孩童,你身心健康、活動自如、對自己有完全的自主性,誰也不能傷害你,你根本不用怕他。沒錯,她要克服心魔才是啊!

  先開口,先開口讓他曉得你已經長大,不再懼怕他惡劣的行為。

  懷慈做好心理准備後,咽咽口水,決定先下馬威。

  「你肚子餓了嗎?」

  啥?他倏地開口,反教她傻眼。

  「我問你是不是肚子餓?」他沒好氣的重復。

  「沒有,沒……沒有。」他怎麼曉得她肚子餓到現在?而且他又搶白,破壞了她的計畫。

  沈青嵐為她激烈的辯白差點笑出來。打她一上車,僵硬的身體就沒移動過,直挺得好似鋼筋水泥,嘴巴還念念有辭,拚命跟肚子發出的聲音相附和。

  「真不餓的話,能不能請你的肚皮別一直響?」

  她一聽,趕緊把隨身包包蓋在肚皮上,聲如蚊蚋的解釋,「今天肚子不舒服。」

  「是嗎?我還以為是中午的扁吐司在你肚子裡作怪。」話裡淨是戲謔之意。

  跟小時候同樣惡毒的字眼,真是本性難移。她隱忍著怒意陪笑臉。

  他倒皺眉頭,不贊同的說道:「好虛偽的笑容,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副丑樣?快停止,想不到你竟然偷學我的招式。」他的確用同樣的方法在父母面前扮雙面。

  敷衍失敗又被拆穿,她窘態畢露的叫喊:「我才沒有。」

  「小慈,你學會對我說謊了,一個人的本質是改變不了的,你裝出來的假象騙不了人。」

  拐彎抹角的批評她虛假,她哪裡虛假?她只是討厭沖突,喜好平靜,所以臉上掛著笑容有什麼不對?避免被他探知更多,她選擇沉默,毋須在意他的言論。懷慈看向窗外,慣性的用手撥弄劉海。

  沈青嵐突然間伸出手靠到她面前,她反射性的雙手抱頭,一如以往地護住自己。

  他怪異的瞪她一眼,隨即笑道:「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打她。回憶裡她記得只要他一動手,不是將她推到泥濘裡便是拉扯她的發辮,痛得她淚水直下。她當然沒把內心的話說出口,只是防備的直盯著他的手。

  沈青嵐紳士的舉手,「沒惡意,只想看你額頭的傷。」

  「已經好了。」語氣還是充滿防衛。

  台北的交通向來是阻塞的水管,卡在其中動彈不得,車子性能再優良也無用武之地,等待紅燈的同時,她的肚子又響了起來。

  發生剛剛尷尬的事,他們之間的氣氛又開始沉悶起來。沈青嵐方向盤突然一轉,駛離正常路段。

  「你要去哪裡?」她緊張得語氣都變調了,雙手抓住他的手,難道只因她的言語反抗,便使他露出本性要帶她去填海?悲觀基因在她腦袋興風作浪。

  等車子到達一家高雅的美式餐廳門口,他才轉頭解釋道:「停止你的被害妄想症,我是被你肚皮的叫聲吵得受不了,引發我的饑餓感,所以才來吃飯,來不來隨你。」他跨出車外,把鑰匙丟給泊車小弟。

  懷慈還未安定的靈魂被迫做出選擇,真不曉得他是邀請還是准備看她笑話?拄拐杖上高級餐廳是很不方便的事,大家會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偏偏她最怕受人注目。

  不等她做出反應,靠近她的車門猛然打開,沈青嵐不理會她的掙扎,輕松的抱起她往餐廳走。

  「你……」她瞠目結舌,扭動身體要下來。他怎麼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神情自若的抱著她進入餐廳?想到此,雙腿晃得更厲害了。

  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語:「給我安分點。」

  這句話達到百分之百的效果,她不再吭聲,也安靜下來。

  「再耍脾氣,後果自行負責。」他嚴厲的警告她,一轉頭又溫和客氣的對侍者點菜。

  這是威脅。她吹胡子瞪眼睛地看著他虛偽的嘴臉,說到雙面,誰比得過他,他才是徹底的實行者,還批評她虛假。

  憑什麼對她大呼小叫?她是成人,有主見、有思想,小時候是小時候,難道他還當她如童年一樣好欺負?她都准備辭職了,更不用委屈自己看他臉色。

  沈青嵐對她投射過來的敵意無動於衷,反過來冷冽的回應,「吃飯。」

  「喔。」她又反射性的低頭猛舀湯喝,大口咽下去,嗯,好喝。等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她又懊惱起來,干什麼他一命令,自己又奴役性強的聽話?

  一定是餓過頭,才會喪失理智,她不能讓食物牽著鼻子走,她要反抗。

  「我不吃。」哇!她好勇敢喔!

  正在切香嫩牛排的沈青嵐抬起頭來,「為什麼不吃?你明明肚子餓,還在我車上抗議連連。」由此看來,她是為反對而反對。

  「我不想接受你的好意,你……你態度太——」

  他拿起餐巾擦拭,雙眼銳利的盯著她,「怎樣?」

  她有骨氣咽口水,卻先認輸地移動目光,改口說這:「太強硬。」她原本想說惡劣,被他一瞪,話都打對折了。「而且……而且——」

  「對不起。」

  「而且也等等,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他竟對她說對不起?!

  沈青嵐搖晃高腳杯,蜜紅色的醇酒晶瑩剔透的飛舞,他舉著酒杯敬她。「方才語氣有點不禮貌,也不該沒徵求你的意願便邀你晚餐,來,我用酒來向你賠罪。」

  人家都先開口道歉了,再別扭就顯得小家子氣,懷慈遲緩的舉起酒杯,傻傻的喝了一口,等酒液滑入口,嗆辣她的舌頭,才憶起自己根本不會喝酒,他是故意的。小時候他也曾強灌她一杯酒,害她酒精過敏吊點滴,還騙大人說是她自己貪嘴。

  有了這麼慘痛的經驗還不學精,跟他在一起時時刻刻都要提高警覺。

  「真不吃?很香喔,你瞧這醬汁多鮮甜,先切一塊半熟嫩牛肉,最好帶點鮮血,蘸點醬,然後放入口中感受肉質的柔軟,再滑過食道吸收養分,化為動力。」他用深沉富磁性的嗓音,如誦詩歌般的蠱惑。

  她感覺嘴巴內的唾液泛濫成災,肚子也因吃不到而發出慘叫。要不是拐杖留在車上,她早奪門而出,回家吃泡面。

  沈青嵐成功的掌握她的情緒,看她口服心不服、氣得有苦難言是一件快樂的事,讓他有幸福的感動。她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老讓他耍得團團轉,暫且先放過她,反正未來日子還很長。

  他轉移話題,「聽說你跟力行和麗婷、王蕾她們同校,交情不淺,說說你們之間的趣聞來聽吧。」

  「大家都很好,沒什麼好說的。」她擺明的不再與他深談,再繼續聊下去,透露的愈多,等於暴露自己的弱點,對他,她還是多防著點。

  「描述一下近況嘛,在國外待得久了,跟大家都有些生疏,而且外國學校種族歧視特別嚴重,常被欺負,根本沒辦法過正常的學生生活。」他放下身段引她說話,事實上,他一直跟力行他們有聯絡,在學校也一直是風雲人物,常代表學校參加各項比賽,受邀上財經雜志暢談自己的見解。

  活該,終於嘗到被排擠的滋味,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小時候那麼對她,也該受苦了。

  雖然她在心裡幸災樂禍,但她還是勉為其難的回應幾句,「我剛去念所謂的貴族學校時也常被欺壓,每個人都瞧不起我,派系斗爭好厲害,還好麗婷幫我,否則我可能不想去學校。」

  「真的嗎?不過麗婷雖是名門淑女,私底下的強悍倒是眾所周知。」他雙手越過自己的餐盤,切起她的牛排。

  「起初我也不相信,因為我簡直成了她的私人女僕,但是反過來想,她把我納入她的勢力范圍內,所以同學都曉得我是她的跟班,沒人敢再找我麻煩,加上王蕾偶爾會和我打招呼,他們更加對我另眼相看。」

  沈青嵐叉起一塊牛肉移至她滔滔不絕的嘴角,讓她愣住。他若無其事的問:「是嗎?那力行沒幫你嗎?」

  說到他,便想起鬼畫符之恨,她大力的抨擊,「才沒有呢,他好壞,學校的美女都是他的女朋友,花心又惡劣,表明來者不拒,簡直把學校當成他的後宮。」罵人的同時,嘴裡也被塞入牛肉。

  那你現在還跟他在一起?他有絲不悅,切牛排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閒談中,他把桌面上的食物全喂到她的肚子裡,他一直很技巧的誘她說話,讓她不自覺的放松心情。

  「然後我就到沈氏了。」

  他點頭,一副大功告成狀,「要上甜點嗎?」體貼的模樣和方才判若兩人。

  懷慈不文雅的舔舔嘴角,滿足得像只貓咪,饜足的摸摸肚皮,眼光不期然的跟沈青嵐對上,看到對方繳瞇著眼,嘴角帶笑的回望她。

  警覺心這才又兜回來,十幾年沒見,防他防得要死,中午碰面後發毒誓不再和他相見,剛剛又起爭執,現在又那麼親暱的讓他喂食……完了,她剛才會不會太多話,還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許吃撐了,她突然放肆的打嗝。

  沈青嵐嘴角泛起一個性感的微笑,「看來這頓還頗令你滿意。」

  當然了,她已經一個月不知肉味……等一下,她好像沒帶很多錢,看這裡的裝演格調,水准之高,消費相對的一定可觀,不曉得可不可以出去領錢?她沒信用卡這類奢侈品。

  沈青嵐看她休息夠了,起身又自做主張的抱起她,往門口走。

  她一驚,壓低聲音提醒,「還沒付錢,這麼一走了之,人家會告你吃霸王餐。」

  「誰說到自己的餐廳吃飯要錢?」

  「這是你的?」不等她問完,侍者筆挺的站在門口,拉開門恭敬的喚他——

  「沈先生,慢走。」

  「餐廳是連鎖店,全世界都有分店,總店在紐約。開餐廳是我額外的興趣,我只管投資,底下的運作從不過問,我認為品嘗美食是件事受的事。」他侃侃而談,聲音渾厚低沉,貼近他胸膛可以完全感受傲人的震動。

  他小心翼翼的護送她上車,像捧著稀世珍寶一般。

  懷慈好生尷尬,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人家從頭至尾都待她如君子,或許他變好了呢!她試圖打破僵局,找尋話題。

  「你事業很忙了,還有時間關心別的啊?」像她兼兩個差就體力透支。

  「我總不能一天到晚都是上班、上班,腦子總要休息,所以到自己投資的餐廳吃飯是一種小樂趣。」而大樂趣是逗弄她。

  「謝謝你請我吃飯。」沈青嵐目前為止的表現實在很正常,她不該像防賊一般的歧視他,也許該放下過去一切仇恨。

  正當她內心掙扎著要不要原諒他時,他幫了大忙地為她抉擇。

  沈青嵐挑眉的看她,「剛才對我還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才一頓美食就收買了你的心?那麼好打發,那我以後天天請你吃飯,你不是要賣給我了?」話中有很深的取笑意味。

  聽不出話意她就是笨蛋了。懷慈雙目眥裂,發出狠光,巴不得把他拆卸吞咽下肚。她就曉得,她就曉得,沈青嵐會變好才有鬼,他根本是來收她的大魔王。

  「誰要你請?我只是忘了帶錢,等會兒上樓,我數給你就是了。」余懷慈雙手抱胸,轉頭不理他。

  駕駛座上的沈青嵐看到她這副模樣,笑得臉都快裂了。

  不錯,這才是他記憶中的小慈,跟在公司時那副有禮溫吞的假惺惺模樣大不相同。

  欺負她真的很有趣,想不到他小時候就明白自己快樂的源頭,所以才會捉弄她。一股幸福的感覺源源不絕的流入他的體內。

  ※※※

  「我家到了,跟我上去,我把錢還給你。」為了避免跟他再有任何接觸,她拄起拐杖,自行下車。

  停好車子的沈青嵐跟上來,「你還住以前的舊房子?該淘汰了。」

  懷慈深受污辱的扭頭,「一點也不舊,這是我媽留下來的房子,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有很多快樂的回憶,你不喜歡可以在這裡等,別在我面前批評它。」

  小妮子發飆了,他莞爾,「我不是批評,是就事論事。房子年久失修,應該拆除重建,尤其台灣地震、台風多,有個萬一,首當其沖的可是你。」

  的確是事實,但是只要他一開口,她總會曲解他的意思。懷慈開了門讓他進去。

  他環顧室內,擺設不多,卻乾淨明亮,桌上還堆著一包包的塑膠花和加工藝品。

  「從明天起,我們沒機會針鋒相對了。」她得意的把錢交給他。

  他瞄了瞄她手中的鈔票,並未接下,他反問:「那麼篤定?」

  「當然,因為今天下午我已經遞辭職信了。」為免夜長夢多,她終於下定決心。

  「我會攔截,你還是本公司員工。」

  掛在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我不管,反正明天起我是不會去上班的。」

  「我爸曉得他疼愛的小慈這麼不通情理,不顧他的苦心,說走就走嗎?」她這一走,可以想見父親定認為是他搞鬼。

  「現在伯父跟伯母感情如膠似漆,你千萬別打擾他們,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我不想為他們的婚姻惡化背罪名。」她一鼓作氣的說完,「長大後,我才知道我們余家的女人多厚臉皮,給沈家帶來多少困擾,如今撥雲見日,我也該功成身退了。」

  「是嗎?」他無言以對,我不到理由淡化她即將離去的氣惱。

  此時門鈴聲大作,打破他們之間的迷思,她前去開門。

  很難去說明心中的感覺,從小一直認定余家的女人是他童年不快樂的罪魁禍首,可是聽她親口承認,又覺得自己所怪非人,無理取鬧。

  門口的嘈雜聲引起他的注意,他起身查看。雖然不能以貌取人,但門口的幾位大漢光看長相就知道絕非善類,他們仗著虎背熊腰的身材執意要闖進來。

  「這個月的錢我已經付了,你們沒權來騷擾我。」嬌小的懷慈非但不能阻止他們,還任他們入內。

  橫眉的大漢嚼著檳榔,操著台灣國語,「那點錢怎麼夠我們兄弟塞牙縫?」

  「可是當初我跟你們老大說好一個月十萬元,不拖不欠,我按月交款沒延誤,你們怎麼又出爾反爾的悔約?」她只求一個公道。

  另一個手臂刺青的男人厚臉皮的嗤笑,「小美人,何必那麼凶呢?我們不過是順路過來拜訪你,你年紀輕輕卻付得出那筆費用,看來工作能力不錯,我們只不過來學習學習。」他們以為她是做色情行業,才有此一說。

  「我不管,給我出去,不然我報警了。」她出言恐嚇。

  流氓兄弟誇張的打哆嗦,「去啊,我們好怕。」惹得幾位大漢嗤嗤獰笑。

  「你們——」懷慈氣得全身發抖,卻無計可施。

  觀察許久的沈青嵐終於出聲,從她身後走近,「她到底欠你們多少錢?」

  眾人沒察覺到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全忌憚的戒備起來,「關你什麼事情?你是誰?」

  他搖頭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馬上替她償清債務,多少錢?」

  「五百萬。」流氓不懷好意的圍過來。

  懷慈一聽,激動的大喊:「明明才借兩百萬,而且也還了一百五十萬。」她罵完這廂換那廂,然後鄭重其事的轉向沈青嵐,指著他高挺的鼻子說道:「我跟你亳無關系,請你別多管閒事,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晚餐錢你拿到了,請你離開,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

  沈青嵐對她的虛張聲勢視若無睹,他直接跟大漢交易,「我開支票明天現領,如何?」

  有錢可拿,當然好,尤其眼前的男人根本就像是個大金庫,光看他的穿著打扮和氣勢,就知道絕非等閒之輩,想不到這丫頭還能釣到金主。

  他們搓著手,涎著笑臉,「可以,當然可以。」

  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支票,大筆一揮,熱騰騰的五佰萬就這麼開出來。

  簡直是把她當隱形人,余懷慈憤懣的想搶走他手中的支票。「你不准給,你們也不准收,我不承認,快停止這愚蠢的行為。」她又吵又鬧似小孩一樣的抗議。

  大漢核對無誤後,心滿意足的交還借條,順便說再見,臨走前還丟下一句讓她深惡痛絕的話,「小姐,以後他就是你的債權人了,換你欠他了,哈哈哈……」

  他們的話讓她羞辱得漲紅臉,不爭氣的淚水汩汩地滴下,她甩上門,怨恨的對沈青嵐大喊:「誰要你多事。」

  沈青嵐深不可測的表情沒溢出半點心思,他沉默的遞上絹質手帕給她。

  懷惑不領情的將它掃到地面,「你說啊,干嘛要多事?我……我……」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難道你真由他們三天兩頭上門尋穢氣,填補一輩子也填不了的無底洞,也不願我幫你?你好不天真。」

  她氣憤得胸膛上下起伏,「那也不要你管,下場如何是我的事。」

  「理由呢?說出理由。」

  「你們沈家比無賴更讓我厭惡。」她羞憤得口不擇言。

  沈青嵐不敢置信的凝視淚眼婆娑的她,「為什麼?沈家哪裡對不起你?瞧我爸那副火山孝子的模樣,在他心中,你可比我這個親生兒子重要多了。」

  「誰希罕?你們只會讓我覺得很無用,感覺很低下,欠你們一大堆還不完的恩情,永遠抬不起頭,誰說你們幫我,我一定要接受?有沒有想過我的意願?」她抹乾淚水。

  原來小妮子自尊心受創傷了。「你可以拒絕啊!」

  「剛剛不是教你別多管閒事?就算我去……我去賣,也不想虧欠你。」她抽抽噎噎的說。

  沈青嵐露出詭異的笑容,「那不如把你賣給我好了。」他已經開始幻想未來的生活。

  「休想,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脫離沈家。」他還以為她不曉得他的計謀嗎?

  他帥氣一笑,「由不得你選擇,我剛榮登你的最新債權人。」

  想到自己未來悲慘的命運,她忍不住哭得更大聲,「我不要,我不要……」落在他手裡,比打入十八層地獄更淒厲。這宛如小時候他惡劣的把她抱到高樹上,看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在樹上哭泣。

  沈青嵐變態的享受她窘困的模樣,一股愉悅油然而生,五百萬買一個逗他開心的玩具,非常值得。

  等她漸漸冷靜後,他問:「為什麼欠地下錢莊錢?」

  「哼!」

  「請尊重我是債權人的身分,我要看看我付得是否值得?」

  生死大權都操縱在人家手裡了,她自暴自棄的回道:「不是我借的,是同事借的,我是她的保人。一年前,下班後在便利商店打工,有一位新進小妹在我身邊學習,有一天說她急需用錢,要找保人,否則會出人命。我想人命關天,而且她看起來也滿乖的;誰知道她第二天就沒來上班,然後債主找上門來,我當然要賠。」

  他聽完後很沒轍的問:「你幾歲了?這麼蹩腳的伎倆還有人上當?這不是白癡,應該也是智能不足。」氣死他了,他竟然會為她還莫須有的債務,要說她拿去花用,還有得說,結果她省吃儉用瘦得不成人樣,是因為被個狡詐的小女生欺騙,她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你怎麼這樣?人家當初很可憐耶!」

  「好,那現在誰可憐?」

  當然是自己,因為她聽老板說那個工讀生拿了錢請她的小白臉出國玩。唉!自己社會歷練不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我現在沒錢還你。」表明要殺要剮隨他。

  「很簡單,你可以繼續回沈氏上班,每月從你的薪水扣,順便把房子抵押給我。」他隨意打量,翻動屋子裡的東西,評估價值。

  「不行,那我住哪裡?」

  「住我家。我爸幫你准備的那間房一直沒更動過。」

  想起那間房,她忍不住的打冷戰,粉紅色的蕾絲屋,伯父雖然疼她,但她對於他的品味一直不敢恭維。

  「放心,我已經吩咐下去,另辟一間客房給你。」

  她能投反對票嗎?瞧他笑得那麼詭譎,她頭皮陣陣發麻起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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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51:49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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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夫婦得知懷慈要暫住沈宅時,欣喜若狂的為她准備日常用品。不管是高雅的家居服、大方美麗的晚宴服,連鞋子、襪子也成打的買,物品資源補充得很徹底,誓必讓她賓至如歸,甚至永遠不想離開。他們夫婦打的就是這個如意算盤,算准以兒子的魅力定能成功的擄獲懷慈的心,讓他們如願以償的擁有一位媳婦。

  多年誤會澄清後,一切雨過天青,沈夫人為以前的態度感到愧疚,更喜愛上懷慈的善良和仁慈,和丈夫討論後,便一心的想湊合他們。

  搬家的當天,風和日麗,晴空萬裡,沈家的大家長率領著家僕列隊在門口迎接懷慈的到來。

  車子經過警衛室,繞行花園,來到宅邸前面。懷慈下車後便被這陣仗嚇倒,一時間誤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物。

  白色的城堡,小時候都這麼稱呼沈宅,那時正是沉迷於童話書的年紀,她每天都沉浸於夢幻空間,向往著住在城堡裡,有美麗的馬車,還有漂亮的衣服可穿。而沈宅正符合她所有的要求,映入眼內的大花園擺設著阿波羅的石雕,增加它的浪漫氣氛。

  白色的石圓柱架起整座樓房,每個窗口的絲質窗簾隨風飄揚,美得不真實。第一眼看見它,它就成功的吸引她,雖然不曉得裡頭住著壞王子。

  如今看來房子同她記憶中一樣美麗,她提著簡單的行李袋,大方的微笑。

  「伯父、伯母,你們好。」希望在他們面前建立一個良好的形象。

  沈青嵐低聲在她身邊說道:「又來了,太做作,在我面前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到這裡又變成小綿羊。你還是露出本性比較好,免得以後嚇死他們。」

  「你……」她雙眼冒火。

  他又靠在她耳旁,話中有話的私語,「你別怕,有我在,我不會丟下你的。」說完就先一步走了,留下呆滯的她,無法理解他的話。

  沈氏夫婦迎上前來,「小慈,歡迎你來,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永遠住下來更好。」

  沈夫人別有用心的熱絡挽著她,狀似母女般親密。「要不是青嵐跟我說,我還不知道你腳傷還沒好。唉!都是為了榮生你才會這樣,不過別擔心,安心的住下來養傷,補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沈榮生也慈祥的呵護她走上台階。

  沈夫人神秘的瞅著地,「你一定猜不到住哪裡?還記得你小時候曾經到這裡度假,一直很喜歡那個粉紅色的房間嗎?我們原封不動的讓它一直空著等你來住。不過假如你不滿意,還可以換房間,這裡寬敞得很。」他們的熱情讓懷慈安心不少,起初她否決沈青嵐要她搬遷至沈家的提議。

  全因為加重沈家對她的恩澤,是她最不願意的事,既然逃避他們好一陣子,沒理由改變初衷。偏偏沈青嵐執意要她搬遷,還以欠債威脅,把他們沈家的恩情愈堆愈高。想到此,她垮下肩膀歎息。

  「既來之,則安之。整天患得患失的實在不必要,小腦袋瓜老是擔心這、擔心那的,根本沒有人要求你什麼,你就放寬心的住下去吧。沒瞧見我爸跟我媽高興得要死?偶爾做做好事,幫幫我這笨拙的兒子,哄哄他們開心,就感激不盡了。」沈青嵐又從她身後無聲無息的冒出,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說話很具說服力。

  懷慈漲紅臉孔,避免被吸引的轉頭,倔強的回道:「這是我該做的事,不用你感謝,他們對我好我知道,只是有時候沒法子調適心情。」

  他又說話了,「先住下來,力行拜托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你只要專心的學習,然後等著做新娘子。」

  她怪異的盯著他,繞著圈子上下打量他,「什麼新娘子?我不懂你的意思,而且跟宋學長有什麼關聯?」

  他撫著心口性感的笑道:「太見外了吧!我們交情這麼好,還要誆騙我?」

  「等等,我說過很多遍了,我跟你之間沒有任何交情,充其量你是我的老板、我的債主。除此之外,沒有,抱歉,什麼都沒有。」她慎重其事地在胸口打了一個大叉叉。

  看到她幼稚可愛的動作,他渾厚的笑聲響徹屋內,「好好好,我不認識你行了吧?我今天才知道有你這個人的存在,小姐,請問你貴姓?」他故意逗她。

  懷慈怒視他一眼,扭頭就走,還丟下一句,「有病。」

  嬌嗔的怒罵聲讓身後的他笑得更大聲。屋子裡面的人,包括沈氏夫婦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平時內斂穩重的沈青嵐如此流露真性情。反觀懷慈,臉上則尷尬萬分。

  稍晚,沈家熱情的款待她,讓她見識了上流社會的排場,每一道菜都精致得讓她不敢動手破壞廚師的作品,味道就跟看起來一樣棒,道道齒頓留香。

  兩位壯碩的外國廚師穿著白色的制服,站在她身邊,對她念念有辭的微笑。

  由於說的可能是他們的家鄉話——法語,所以她一句也聽不懂,她拉拉隔壁男士的衣袖,求助道:「他們說什麼?」還不忘優雅的對廚師微笑。

  沈青嵐拿著餐巾拭嘴角,故意裝出驚訝的模樣,挑起帥氣的濃眉問道:「小姐,我認識你嗎?」

  她臉都快僵掉,「你別鬧了。」

  他正經的回答:「別慌,他們不過在問你是否對菜色感到滿意?」

  「好吃,非常好吃。」她轉頭對大廚們比出大拇指。

  「嘿!別亂比畫,在某些地方比大拇指是挑釁的意思喔!」難怪他們臉色異常。

  她又拉扯他,「你趕緊幫我解釋,順便跟他們說晚餐非常非常好吃。」

  「你求我?」他裝模作樣,一副中了特獎的表情。

  「對啦!」她翻白眼瞪他,心裡也罵了一句「三八」,接著看見沈青嵐用流利的外語跟他們交談。

  「我早說過了,懷慈真的跟兒子很相配,你瞧他們多談得來,早該要兒子回來了。」沈榮生低聲對妻子說道。

  沈夫人點頭附和,「兒子小時候雖然乖,可總覺得跟咱們不太親,像有一面冰牆阻隔在我們之間。偷偷跟你說,小時候他常私下欺負小慈呢!有一次僕人撞見了跟我說的,想不到現在態度變了這麼多,不但處處照顧她,還主動邀她來我們家住。所以我猜他對小慈還是有好感。」

  夫婦倆含笑的觀望他們的動靜,全然不曉得他們之間的波濤洶湧。

  ※※※

  根據沈氏最新的八卦內幕,新總裁最新女伴正是其貌不揚的余懷慈。此女剛入公司時也引起頗大的風浪,看來樸素如良家婦女的她,作風倒是挺大膽的。這些話當然是嫉妒的三姑六婆渲染的流言。

  當耳語的眾人目睹沈青嵐接送余懷慈上下班後,只好改口,說是天生一對。大家全死盯著他們最新的發展。

  懷慈盡量不被流言影響心情,以前還不是有相同的狀況,她不也一一熬過了?只是此次談何容易,光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始作俑者,就可能令她前功盡棄。

  來了,來了,前頭走來的不正是魔頭?!

  沈青嵐優雅的迎面而來,渾身散發迷人的氣息,嘴角只消輕抿,任何人都會認為他在對自己笑,性感又知性。

  偏偏她常幻想把雙手掐在他這種表裡不一的人的脖子上,直至他斷氣,不再危害蒼生。

  「去哪裡吃午餐?」一邊說,手還不安分的揉搓她的發,故意讓人誤會他們之間有多親密。

  她退身閃過他的騷擾,盡量心平氣和的對他說話,「不,我自己去吃。」

  「怎麼啦?吃炸藥?我從樓上到這裡接你,可不是來聽你拒絕的喔!」

  誰要他親臨企畫部?每天她都可以接收到同事投來的哀怨目光,要求她別讓總裁先生大駕光臨,那會讓他們坐立不安。

  「我今天已經拜托同事幫我帶午餐回來,不需要麻煩你了。」她笑得很誠懇,眼神卻無比惶恐,堅決要與他畫清界線。

  沈青嵐嘴角依然掛著笑意,他轉頭問辦公室的同仁,「哪位同事幫的忙?可以取消了,以後我自己帶她去吃飯,好不好?」

  他這麼說,誰還敢幫她,眾人果然連忙點頭。

  她僵著笑臉,低聲的對他說:「饒了我好不好?我想在公司當個沒沒無聞的工作者。」

  「我想想。」他煞有其事的沉思了一會兒,以實際行動回答:「不行。」然後一把拉起她,攬著她的腰走出部門。

  一路上不少公司同仁跟沈青嵐問好,當然也看到她的窘狀。她僵硬的回以笑容,一邊努力撥開腰間的那只大手。

  「請你不要破壞我的形象。」她低吼,笑容增添幾分犀利,彷佛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

  「這樣不累嗎?人前人後兩個樣。」

  嘿!還好意思教訓她?!「我可是學你喔,你小時候不也是如此,讓我有苦說不清?」

  「還記恨?」

  她甩頭不理他,要她忘掉談何容易,受傷害的又不是他。「反正我求你,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停止戲弄我的行為,我不想你天天送我上班、中午強拉我跟你吃飯、晚上接我回家。你曉得公司裡的人傳得多難聽嗎?說我……說我……」以前還能忍,現在他一鬧,狀況愈演愈烈,同事都不敢惹她,遠遠望著她的眼光都帶有色彩,言辭無比曖昧。

  沈青嵐不以為意,「想不到你這麼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過的是團體生活,當然在乎,我只希望能少點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人在備受壓力或窮極無聊的時候總需要發洩管道,當話題主角沒什麼關系,等有更大的新聞時,大家就會忘記你了。」

  「那時候就晚了。」瞧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她就生氣,「先生,你喜歡當八卦的男主角並不代表我一定要奉陪。你永遠是男主角,我只是跑龍套,隨時可以換人,你習慣,我可不習慣,名譽受損的可是我,你應該曉得世人對男女的雙重標准吧?」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讓力行誤會,他費心要拉她見世面,她反倒只想躲回萬年烏龜殼裡。他不禁暗暗計算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我不過想盡一點心力,讓你別那麼辛苦,你卻曲解我的好意,別人的閒語就抹煞我的努力。」

  「求求你,別理我就已經幫我大忙了。」她又攏順額前的頭發。

  沈青嵐盯視她嗔怒的表情,冷不防的用手捧住她的小臉,撥開她的頭發,看清她到底在遮掩什麼?

  當看到她光潔的額頭上竟凸起一條蜈蚣似的疤痕時,他有些怔住。

  懷慈沒料到他如此唐突,反應激烈的推開他,因為暴露的不只是額頭的傷疤,還包括她自卑、敏感的心。

  「怎麼?」

  她寒著臉,雙手急忙撥順額前頭發,再度遮掩疤痕,語氣盡量保持和緩無波,「這……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是我的傑作嗎?」還騙他說傷痕消失了。

  那一年的暑假離去前,腦海裡全是她躺在床上的蒼白虛弱模樣。

  他干什麼一臉惋惜、嗒然若失的表情?害她幾乎要誤以為在他臉上看到了愧疚。不可能的,他那種以欺負她為樂的人,應該不了解什麼叫羞慚。否則她怎麼會擁有不堪回首的童年回憶?優越的他是不會有那種情緒的。

  但是他為什麼要露出那種復雜的神情?一點也不適合的,看得她反而很難過?好像偷窺禁忌一般的有罪惡感。

  她飛快的開口,「是我自己不小心活該。」然後不自然的轉開話題,「對了,你不是要帶我去吃午餐?」

  誰知他不肯放棄,窮追猛打,「到底是不是?」

  已經不想討論,被逼急的她很沖的回道:「是或不是有那麼重要嗎?」她是受害者的身分永遠也不會改變。

  他看住她,深刻的凝視,「是很重要。」

  懷慈啞口無言的呆愣住,和他難解的眼神交會。

  太難懂了,對方的心理是個謎,她一遇上他,就注定要當個輸家,她不想辯解。

  ※※※

  沈家近幾年來添增了不少建築物,尤其是所費不貲的溫室花園。

  有別於一般花室,一進門,一股香甜的熱氣便迎面撲來,耳邊彷佛聽見猿嗚鳥叫聲,以及非洲土著的吆喝聲,讓懷慈有置身於亞熱帶叢林裡的感覺。

  在裝飾華麗的玻璃屋中,種植了許多種艷麗的熱帶植物。溫室玻璃收集了白天的熱氣,供給花朵適當溫度,使每一朵都盡情開放,散發出獨特的花香,迷惑人駐足觀賞。

  或許溫度太過燥熱,懷慈微微的沁出香汗,臉龐酡紅,她解開胸口的鈕扣,仍不放棄機會的仔細觀察每一朵花,像個專心的好學生,孜孜不倦的念著木牌上的介紹內容。

  她那種歡喜的神情很蠱惑人,五官鮮明亮麗,讓人有一親芳澤的沖動,尤其是她因為流汗而敞開的雪白胸口,被香汗浸濕而顯得十分性感,很引人遐思。

  「那種花的種子是我從荷蘭寄回來的。」沈青嵐冷不防的又從她身後冒出一句話來。

  懷慈被嚇了一跳,她輕撫胸口,「你每次都這樣,無聲無息如鬼魅一樣,看我被你嚇倒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是你太專注,剛才開門時發出聲響,你還不是不屑一顧,整個心思全集中在花兒身上。」

  這倒是,她太喜愛這裡,況且沒有一個女生不愛花。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敢面對他,今天中午的談話尚未結束,她就棄械潛逃,翹班回家偷懶,她不休息一下,會被紊亂的心情壓垮。

  「你……你下班沒地方去嗎?麗婷很想你,你不跟她見面?」

  沈青嵐扯開衣領,露出剛健的古銅色肌膚,話氣有絲不耐,「扯上麗婷做什麼?你還不如多關心你的男朋友吧。」

  哪裡來的男朋友?每天忙著打工賺錢,都沒時間休息了!偏偏他老是言語曖昧的套她話,硬是栽贓她有,她都懶得解釋,真不知他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我孤家寡人一個,別破壞我的名譽,我可不像你。」她踱至另一邊花圃。

  沈青嵐跟過去,貼在她背後,「你不承認?」

  「沒有就沒有,別道聽途說。」

  「男主角親口跟我說的。」

  「誰啊?」她也想知道,誰這麼無聊開她玩笑?

  「力行啊,他說你們交往很久了。」他竟碎嘴的討論別人的風花雪月,心頭還夾雜不可理解的怒意。

  誰?她困惑的望著他。宋力行!他做什麼編謊言騙他?想破頭也不知道。該不會又是他們要捉弄她才想出來的詭計吧?對於他的話,她半信半疑。

  好,看看你們耍什麼計謀,她以不變應萬變,沉著以對。

  她的不語讓沈青嵐以為她默認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關你大少爺什麼事?」懷慈撥了撥濡濕的劉海,不小心露出疤痕。

  提起力行,投射在他眼裡的懷慈一改平時的淡漠,竟有著含羞帶怯的嬌態。那個對他懷有些許敵意的懷慈,不管他如何降低身段示好,她總是吝於給他好臉色看;想不到力行對她的影響如此之大。

  「力行不適合你,放棄他吧!」他在說什麼?快停止詆毀好友。

  懷慈不甚明白他的掙扎,口頭上毫不讓步,「我不需要你教我如何做。」

  「你配不上他的家世,他的父母斷不可能讓你們結婚。」

  愈說愈撲朔迷離,但語氣中的輕蔑重重的傷害了她。懷慈卻挺直背脊,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懦弱的小女孩,經過嚴苛訓練,她抵得過他任何的諷刺。她瞪大眼直視他的黑眸,絲毫不為所動。

  「放棄他!」沈青嵐猛然抓住她的肩頭搖晃,恐嚇她。

  「不要。」他好奇怪,明明沒有的事,竟讓他那麼激動。「為什麼……」

  他慎重的說道:「你欠我太多。」

  換言之,他威逼不成,想用恩德要脅。偏偏她什麼都能忍,唯獨這一點無法忽視。策略家沈青嵐第一次犯大錯,這句話無疑在她身上投擲原子彈。

  她渾身顫動的靠近他,「你再說一次,我欠你?我欠你?」可恨的是,這的確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從小到大她已經聽夠母親、外婆把沈家當成再造父母的話,那種一輩子還不完的恩情,不僅是重擔,更是她生命中永遠也抬不起頭來的根源,彷佛噩夢般不停的累積,直至把她壓垮。

  沈伯伯的好意變成一種壓力,母親好像把自己的人生賣給了沈家,沈家的人說什麼,她就要求女兒做什麼,讓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小慈,去陪青嵐哥哥玩。小慈,去念沈伯伯介紹的學校。小慈,去沈伯伯的公司上班。小慈,你一定要報答沈伯伯的大恩大德。沈伯伯說的話一定是對的,小慈,你要如何如何……

  她真的煩了、厭了,從小他們的話就是聖旨,她絕對不能有相左的意見。

  她忍無可忍的怒吼:「是啊,我是欠你,你想怎麼還?說啊,不跟宋力行來往?還是不跟宋麗婷斷交?你說,你說我都聽,反正是我們余家犯賤欠你們沈家的嘛,還有什麼要求快說啊,我一定照辦。」

  「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不要那樣,我做哪件事有真正依照自己的心意?」

  自己真的太過分,沈青嵐露出難得的愧色,「算我失言。」

  她不領情的冷哼,「不用委屈,花錢是老大,尤其我們余家又欠你們那麼多,隨你怎麼污辱我都是應該的,不是嗎?」

  她一連串的自我貶損,完全否定自己的存在,自暴自棄的樣子讓他看不下去。

  他誠心的道歉,「我錯了,行不行?」

  「行,當然行,你怎麼說,我怎麼做。」賭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

  顯然阻止不了她的自殘,沈青嵐低喝一聲,「夠了!」

  她猛然被嚇一跳,心情由怒轉悲,眼眶一紅,不爭氣的淚珠就這麼滴下來。

  可惡,你哭什麼嘛,說好再也不要在他面前流淚,小時候哭得還不夠啊?!她遮掩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擦眼淚。

  他的功力真的倒退了。以前把她整哭都無動於衷,現在卻不忍她淌下一滴淚水。沈青嵐手腳不受控制的走近她,摟抱住背對他的嬌軀,抵著她的發低喃:「抱歉,我太過分了。」

  聽到他的歉疚,她忍不住的哭出來,委屈的心一下子就找到宣洩的出口。

  「噓,噓,別哭,我看看。」他語氣愛寵的誘導她,扳正她的身體,捧住梨花帶淚的臉龐仔細端詳。

  用指腹沿著她的傷疤輪廓撫觸,力道輕柔。

  懷慈吸吸紅紅的鼻子,任他的手觸摸她的禁忌。

  一陣冰涼酥麻的感覺讓她舒服的閉上眼,享受全新的膚觸。

  望著她懸淚的眼睫,他低喃的問:「疼嗎?」疤痕凸起在她光潔的肌膚上,像是有裂縫的瓷娃娃,令人遺憾,而懊悔的是那個遺憾是他一手造成的。

  她搖搖頭,語氣埋怨,「過那麼久才關心,不覺得太晚了?」

  「是,誠意不夠,該罰。」此刻的沈青嵐有著從沒有過的慚愧,露出自己也不熟悉的弱勢表情。

  怪了,原來這人還真的有羞恥心。還以為他會大肆張揚,嘲弄她的下場。而且連日相處下來,她發現面前的沈青嵐全然是個陌生的人。

  生為天敵的他,不僅跟她說了好幾次道歉的話,還幫她還債、主動提供住處。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竟然心平氣和的交談,像兩個普通的朋友,沒有尊卑之分的相處著。真是始料未及,她曾幻想過他們重逢的情況,但這麼和諧的場面遠遠超過她的預期。

  她一直沒變,那麼改變的一定是對方羅!還是他根本沒變,只是計畫著另一個更大的詭計?

  不能怪她多疑,切身之痛歷歷在目,他絕對不會那麼好心。

  沈青嵐由她側著臉偷覷他的懷疑眼神,就曉得小妮子又開始防他了。以前那個不管他怎麼排斥、討厭,依然緊跟在身後的小女娃,變得世故而多疑,這會兒不知道又誤會他什麼了?

  為免她再如此敵視他,他決定暫時拋開他們之間的恩怨,開誠布公。

  「我承認小時候頑皮,經常捉弄你,現在大家都是成人了,乾脆一笑抿千仇。」

  什麼?她沒聽錯吧?他要和解?她抹乾淚水,倔強的上下打量他。說得倒輕松,直到現在她仍會作噩夢,夢見被丟在無人的山上。

  她絕對不是愛記恨的人,以她在公司吃多少明虧都不計較,就可以證明。唯獨沈青嵐造成她的童年夢魘這件事,她無法一笑置之。哼!受傷害的是她,光是額頭這道傷疤,還有怕水這幾件事,就可以恨他一輩子。

  「看樣子你是無法釋懷。」瞧她由涕泗縱橫轉為怒目瞠視,分明是餘恨未了。

  「何必如此麻煩,讓我們恢復原狀不是簡單些?」他照樣戲弄她,而她依慣例躲得遠遠的。

  沉思的眼神一亮,他開口,「任何事都有價碼,開出你的條件。」

  她更訝異了。她真的可以要求他任何事嗎?

  原來她高興的時候是這麼的神采飛揚,小時候不知錯過多少她的笑靨,直到重逢,他們之間還是充滿認知上的差距。

  如今一個小小謊言竟能讓她眉飛色舞,也好,先讓讓她,讓她解除防范。

  他們踱步回主屋吃飯。餐桌上,沈榮生關心地問道:「懷慈,身體真的全恢復,可以去上班了嗎?」

  懷慈靦腆的微笑,恬靜的坐在一旁,「很好,因為休息一陣子,有點無法上軌道,多虧青嵐大哥的教導,我才不致落後,真的很感謝他。」

  默不作聲的沈青嵐不由得抬起頭來,眉毛挑得高高的,這女人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不可小覷。

  「真的嗎?青嵐?」沈夫人欣慰的要他親口承認。

  沈榮生故意不相信的問:「那我怎麼聽說你們之間有過節?」

  懷慈馬上裝出哀求小臉,愧疚的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其實全是誤會,青嵐大哥真的很照顧我。」末了語氣還加進抖音,增加話中的可信度。

  嬌弱的模樣彷佛再追問下去,她便會不勝負荷的暈倒,連逼問她的人都自覺殘酷。

  「是嗎?」夫婦倆又望向兒子。

  沈青嵐有所保留的回望懷慈,只見她握緊拳頭,恫喝的比向他。那麼小的拳頭實在沒什麼威力,不過倒大大的取悅他。

  當她露出更真實的自己時,他反而一步步的被吸引,陷入無法自拔的愛河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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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52:40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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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心願得償,她該如何好好利用得之不易的機會呢?懷慈昨晚思索一整夜,滿腦子都是嚴刑酷罰。

  他說給她三個願望,不管她要求什麼,他都願意遵照她的命令。哈!多好的機會,她等於掌握了沈青嵐的生死大權。

  多麼令人振奮的消息,得要好好計畫才行。例如要他當眾裸奔,不,他們之間的恩怨不能讓沈伯伯蒙羞。那麼要他跪地求饒呢?不,這太便宜他了。反正任何的懲罰對他而言都過於仁慈,她要轟轟烈烈來一場報復行動,讓他永生難忘。

  懷慈開始幻想他吃鱉的表情,那將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嘗到報復的甜美果實,嘻嘻……

  「喂!你還好吧?一大早看你一直對著電腦傻笑。」同事小美又湊熱鬧的移身過來。

  對喔,現在是上班時間,她發什麼瘋?「沒有啊。」懷慈敷衍的回答,嘴角的笑意不散。

  小美仔細的觀察她,「不對喔,你最近改變好大,變得比較像個人,以前好得太假。」

  「是嗎?我還是原來的我啊!」她覺得沒差別。

  「笑容差上十萬八千裡,也多點喜怒哀樂,以前同事說什麼你都說好,不會生氣、沒愁眉苦臉過,更不會大笑,有的只是淡淡的笑容,好雖好,就像是人偶一般。不過最近老看你繃著臉,神經兮兮的,這才有點生氣嘛!」

  她摸摸自己的臉,最近不就是煩惱沈青嵐三天兩頭的騷擾、怕他捉弄她,所以每天心驚膽跳,害她多年培養的形象都毀於一旦。她就是想少點事才會假裝,這下子被他害得破功。

  「怎麼?不高興啊?」

  「沒……沒有啊。」她又恢復成好好小姐。

  小美點點頭,「那麼今天能不能幫我加班?我男朋友生日,我要幫他慶視。」

  「不行,我有事。」以往為了保持辦公室的和諧,可能會答應,可是今天她要好好的想想怎麼利用那三大願望。

  拒絕小美後,經理剛好有事找她,她馬上籍機離開。

  被留下的小美嘟著嘴瞪眼,「也變小氣了。」一點也不自我檢討愛利用人的個性,她不曉得由於她的工作不力,即將被開除。

  懷慈走進經理的辦公室,經理Lisa也滿臉興味的盯著她瞧。她摸摸自己的臉,沒有啊!

  「果然變漂亮了,精神奕奕的充滿朝氣,女同事還猜你是用了哪個品牌的化妝品,一下子年輕好幾歲。」

  怎麼大家都說她變了?「不會討人厭吧?」

  「當然,想到哪裡去了?只是以前看起來太完美,現在才像個人。」

  是嗎?她不以為意,「要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經理遞了張人事部發下的文件,「上頭要你去秘書室學習。」

  「可是我是企畫部門員工,怎麼……」她在這兒好好的,從沒聽說要升職,該不會是沈青嵐的新詭計吧?

  她維持一貫的平和笑容,退出辦公室,乘坐電梯直達頂層,然後規矩的登記個人資料,等著見忙碌的總裁沈青嵐。

  天殺的沈青嵐,故意讓她等了一個小時二十分鍾,然後才慢條斯理的召喚她進去。

  一進到私人場所,她馬上換了晚娘面孔,「為什麼突然調我職?」

  「你需要學習如何輔佐企業的領導人,明白公司的方針。」

  他們是用相同的語言在交談嗎?她根本聽不懂。「我何需要了解?工作方面我缺少企圖心,一點也不想追求更高的職位,什麼輔助的,我更不需要。」

  「你這妮子真的不會為自己的將來著想,多充實內在,力行的父親才不會刁難。你該不會真的想做情婦吧?」傻呼呼的,連力行都意興闌珊,要不是因為對她有些許的愧疚感,他何苦安排她學習,還得忽略內心的掙扎。

  她真搞不懂,怎麼他老是要她多為宋力行努力?真的牽扯上「宋力行」這三個字,不過是學長學妹身分,不然就是醫生與病人的關系,再不然就是他是麗婷的哥哥。

  「別一臉無辜的盯著我瞧,我知道你不想聲張的個性。」

  又來了,這次她選擇不說話,隨他去胡言亂語好了。「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傻傻的任你安排。」她目光晶瑩、立場堅定的看著他,擁有無比的堅毅性格。

  ※※※

  幾個小時後,懷慈發現自己犯了相同的錯誤而不自覺。事實上當她被騙穿上華麗的晚禮服,綰起發髻像個仕女般隨著他走進宴會廳時,就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

  「還嘟著嘴干嘛?這時要笑,使出你的絕活雙面表情,盡量的微笑,管對方是否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也要笑得他戒心全無,繃著臉在商場上行走是交不到朋友的。」

  懷慈不認同的嗤道:「我跟他們又不認識,你要我參加慈善舞會是何用意?」

  沈青嵐莞爾的拍拍她的腦袋,「放心,不會把你賣了。」用意是要她多出來走動。

  他紳士的挽住她,對許多商場朋友寒暄,簡單的對談,她發現他們對他青睞有加,所到之處大家都歡迎。中場結束,她點心吃得不多,含酒精的飲料卻喝了不少,整個人飄飄然,雖不至於胡言亂語,心情倒是很好,偶爾還會忍不住的嗤嗤笑倒在他的臂膀上。

  當主持人念出沈青嵐捐款五千萬時,全場嘩然,把氣氛帶到最高點。他又一次贏得眾人的掌聲和愛戴。

  總是如此,他總能輕而易舉的博得大家的好感,隱藏在他慈眉善目的表面下,是一個愛欺負她的壞王子。

  「雙面人。」她輕斥。

  沈青嵐嘴角噙著抹微笑,凝視她微酣的雙眼,溫柔的撥撫她的細發,「你醉了。」

  「沒有,我總是清醒的看清你愛惡作劇的本性。」她扯弄他胸前的領帶,又用頭發搔他的臉龐,試圖影響他正派的形象。

  抓住她調皮的纖細手腕,他笑意更深,「好了,你醉了,我們回家。」

  這時鋼琴手奏出輕快的音樂,她一聽,雙眼頓時大亮,興奮的大叫:「不,我們跳舞,我們還沒跳過舞呢!」

  「你別鬧了,乖點。」他寵愛的哄著。

  正要拉回那蹦跳的倩影時,另一只手半途攔截,將她拉了過去。懷慈被猛力一拉,整個人回轉了一圈,非常優雅的傾倒在一個男人的懷裡。

  「力行!」那聲音含著些許怒意。

  宋力行嘻皮笑臉的說道:「不就是我嗎?」

  懷慈迷茫的抬起頭來望著他,「學長,你怎麼也來了?」

  「來看你啊。」這句話音量頗大,下一句則在她耳邊低語:「看你的腳啊,剛痊愈就學人出來跳舞,也不怕復發,沈伯父可是要我照顧你到完全好呢!」誰知道三天兩頭找不到她人,原來被「某人」保護得密不透風。

  沈青嵐臉上沒透露出任何表情,他只是一把扯過還貼在宋力行身上的懷慈,問對方:「剛剛怎麼沒瞧見你?」

  他攤攤空空如也的雙手,無賴的笑著,還說呢!他老大哥也是啊,一整晚眼睛全黏在小懷慈身上,用眼睛在她四周圍起一道保護膜,絲毫不讓閒雜人等靠近,她所交談的人選全要他先篩選過。要不是主持人把燈光打在他身上,宣布他捐出巨額款項,他也不曉得他來了。

  看到他那麼愛護小學妹,宋力行當然高興,腦海裡停擺許久的偉大計畫又開始動起來。

  「我想跟她跳舞,可以嗎?」他用眼神跟沈青嵐暗示。

  之前宋力行故意編造一連串的謊話,讓沈青嵐相信他跟懷慈正在秘密交往,要他多照顧懷慈。

  現在男朋友來了,即使是假的,他也同樣有權利是吧?

  沈青嵐凌厲的瞟了他一眼,雙方眼神對峙幾秒後,各自握住柔荑都不肯放松。

  懷慈小傻蛋看到雙方如此互瞪,酒醉的腦袋嚇醒不少,她掙脫他們的手,狐疑的看著沈青嵐,眼底寫著為什麼。

  而沈青嵐誤會她的意思了,以為她在責怪他為何不讓她跟正牌男友跳舞。是啊,她的行為不也表示他們是情投意合的一對?這念頭一閃,力道也微微的放松。

  宋力行見對方萌生退意,順勢一拉,懷慈就這麼落入他手中。他俐落的帶她走入舞池狂歡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沈青嵐看著殘留懷慈餘溫的手,情不自禁的緊握。她剛剛明明還在他的手裡,現在卻投入別人的懷抱!但是他的表情一如往常,不曾顯現出情緒,即使心裡波濤洶湧,酸澀味湧現。

  隨著音樂起舞的兩人玩得不亦樂乎,宋力行越過她的頭,觀察神情自然、動作卻洩露一切的沈青嵐,忍不住稱贊懷慈,「乖女孩,做得好極了。」

  她笑道:「不會吧,我舞跳得很拙耶!」

  「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他停頓一下。

  「說什麼?」

  該不該讓這傻丫頭知道呢?不,人一多場面就不易拿捏,他決定連她一起騙。

  這時舞曲結束,換成節奏緩慢的抒情曲,適合情人跳舞。

  他暗自喝采一聲,主動的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懷慈本想脫逃,卻被他哀求的語氣吸引。

  「你聽我說,求求你幫我一件事,你不看我們多年的交情,也看在我醫治你腳傷的份上吧。」

  不喜歡欠人情的她只好為難的回道:「那好吧,你就說說看,我能幫你什麼?」

  「簡單至極,當我一個月的女朋友。」他預期只消一個月就能讓老大甘拜下風,贏他這麼一回。

  「女朋友?你宋大公子見多識廣、人脈豐富、交友滿天下,何需小小的我呢?」

  該死,這小丫頭變精明了,以前的招式唬不了她,他自忖一下,又補充道:「這你有所不知,正因為交友滿天下,任何一個充當女友他們都可以探聽出真假,可你不一樣,你跟我那一掛的朋友是不同領域的人,淡泊名利,生活規律正常,從未有過緋聞,你不曉得我家裡逼婚逼得緊,在我還沒跟正牌的女朋友溝通好前,我不想讓她曝光惹來更多是非。」

  真要對學長刮目相看了,「真沒想到你對女伴挺體貼的嘛!」

  他意有所指的挑動帥氣的濃眉,「你看不出的不止是這些而已,不過聽你的語氣,你是答應了對不對?」

  「不答應行嗎?學長。」她俏皮的微笑。

  「太好了。不過千萬別讓第三者知道。」他得意忘形的抱住她。

  懷慈愉悅的回抱他,哈哈大笑好不開懷,兩人達成了某種默契。

  宋力行突然一愣,發覺不對勁的扶正她搖晃的小腦袋,注視她的雙眼,只見懷慈搖擺不停,雙眼對不准焦距的對他直笑,作勢還要回抱他。

  原來跳舞促進血液循環,讓原本稍有醉意的她更加沉醉,怪不得她會那麼熱情,平常明明離他有三尺遠。嘿,這下事情好玩了。他剛好可以考驗老大的自制力是否功力不退,看到他跟懷慈這麼親熱,他還能無動於衷嗎?

  果然,當懷慈再度腳步不穩的倒在他懷中時,遠方的沈青嵐終於沉不住氣的走過來。

  「嗨,有事嗎?」擁著懷慈,宋力行露出情聖般的笑容問道。

  有那麼一刻,沈青嵐極度渴望往宋力行臉上揍去,但看在他們是好友的份上,他忍住了。

  「放手!」

  「什麼?你說什麼?」宋力行已經不能預測情況。

  沈青嵐霸道的搶過懷慈柔軟的身軀,禁止他再進一步靠近她。「她已經醉了,我有責任送她回家。」

  「我是她男朋友不是嗎?」意思是他才該扮演護花使者的角色。

  「縱使你是她男朋友,也要顧及她的狀況,她已經站不住腳了。」

  「那我送她回家。」

  沈青嵐一口回絕,「不用了,我爸媽要我好好照顧她,畢竟是故人之子。」

  好一個「故人之子」,以此為籍口就光明正大的霸占人家?也好,先讓他帶回去,自己再靜觀其變。宋力行暗笑一聲,攤手不著痕跡的表明退讓。

  ※※※

  回家的路上,沈青嵐一直都沒有說話,惜言如金。一見大少爺如此冷峻,前頭開車的司機自然不敢多言,專心一致的開著車,頭也不敢回,怕踩到什麼地雷。

  為何會莽撞到失去理智,瞬間讓情感操縱行為?此刻沈青嵐終於了解到懷慈在他心目中已超乎自己所預期的分量。之前已經隱約的感覺到她對自己有一定的影響力,只是想不到這股力量如此之大。

  他溫柔的撫摸躺臥在他腿上休息的懷慈,進一步欺上那道疤,忘情的觸碰她的禁忌。

  讓他再思考幾天吧,決定是否要跟力行坦承,兩人開誠布公的溝通。

  「現在換你折磨我了。」他低聲呢喃。

  坐在豪華的賓士車裡,輕微的晃動一如搖籃般舒服,懷慈迷茫的睜開眼,發現枕在他的大腿上,她想問他現在是什麼狀況,但是突然間說不出口,張嘴半天後才迸出一句話來。

  「你剛剛是不是在生氣?」纖細的小手竟爬上他的臉頰輕捏起來。

  敢這麼大膽的輕薄他,代表她酒氣未退,對事物還無法正碓的判斷,不過她卸下防備的樣子,還真迷惑人呢!

  「怎麼會認為我生氣?」

  她仰頭肆無忌憚的回道:「因為你剛剛笑得好凶惡,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你,眉毛還皺成一團,好丑喔,你平常是很俊的。」

  他有些訝異,小妮子不僅看出他的壓抑,還覺得他俊。「你覺得我俊?」

  「當然,那是你唯一的優點。公司的女同事都說你不像老板,因為一般的老板是又老又禿頭又胖,並且一副色迷迷的模樣,喜歡吃女生豆腐。雖然你私底下很壞,但在人前卻十全十美,樣樣都好。嘻嘻……」指著他的鼻子,她口齒不清的叨念。

  他溫柔的語氣如清風撩撥,「你醉了。」

  「沒有。」她嬌嗔。

  「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沈青嵐含笑的凝視她。

  「我真的沒醉,不然你可以考考我。」像所有醉酒的人一樣,硬要人家承認她的清醒,偏偏她在正常情況下已經斗不贏沈青嵐,這般的迷糊更是勝負分明。

  心思深沉的沈青嵐當然沒放過機會,他技巧性的套她話。

  「你覺得力行人如何?他對你好不好?是否適合當丈夫?」他提出聊天性質的問題。

  而得到的答案不外乎是,「很好啊!還不錯!」聽起來模稜兩可的回應。

  他換個方向問:「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有點累的她頻頻打呵欠,回答時倒是中氣十足,「很壞。」

  他莫可奈何的點頭,「是,我知道我欺負你,是我不對。」小妮子數落他的罪行,千篇一律是「欺負她」。

  她嬌憨的猛搖頭,「不是,因為你不告而別。」

  對於這條新罪狀他可是無半點印象,沈青嵐迷惑的問:「我什麼時候有不告而別?」

  「當然有。」

  她大聲嘟嚷,引起前方老司機回頭望。還好一觸及沈青嵐的瞪視馬上又專心的開車。等他重新低頭哄她時,懷慈又睡著了。

  他不懈的追問:「懷慈,說啊,是什麼時候的事?」

  被搖醒的她脾氣不太好,揉著眼睛坐起身,生氣的指著他罵,「就是那次你帶我去山上,丟下我一個人,讓我追著你跑,結果頭撞出個洞,等我醒過來時,你竟然已經偷跑掉了。」

  他簡直愈聽愈迷惘,她不是怕他,希望躲得他遠遠的,為何現在卻表現得好似他的不告而別造成她多大傷害似的,以致她耿耿於懷,至今猶不能諒解?他小心謹慎的低問:「我離開你,你不是比較快樂?」

  「是啊,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我是想,總有一天我們長大成人,你說不定就會喜歡我。誰知道你竟然飛到美國,害我……害我……」她打了個嗝,語焉不詳的交代下文,音量更是愈來愈小,終致體力不支地又閉上眼。

  沈青嵐見狀,絲毫不體諒她,猛烈的搖晃她,「害你怎麼樣?到底害你怎麼樣?」

  他非要她把話說清楚不可,沒人可以把他的一顆心撩撥得無法自拔,還高枕無憂的呼呼大睡。他要聽她說出為何他的離去會讓她記恨至今的理由,他要聽她說出在她心目中,不光是畏怯害怕,還有某種特殊的情感。

  某種可以連系他們之間的情感,讓她可以再次接納他的存在。

  懷慈禁不起一再騷擾,又張開眼念著:「害我……害我現在都還會作噩夢。」

  他一聽,心往下沉,果然老天是不會輕易饒恕他的,他幻想得過於美好。

  只見她又說道:「害我作噩夢,夢到你又丟下我,不理會我,害我每次都哭著醒來,眼睛腫得好丑好丑。」

  他又燃起希望,幽幽的問:「我不見,你很難過嗎?」

  她握緊雙拳,往天空揮舞,理直氣壯的大叫:「當然啊,我還沒報仇,你怎麼可以就此消失?」

  沈青嵐再一次被打敗,啞口失笑,他稍微整理一下她所表達的思緒,歸結出答案,懷慈對他少年的作為絕對計較,而且致力於報仇,大有不討回公道誓不罷休的模樣。自己先前為賠償她的童年,任她要求三點他做得到的事情。或許他可以以此做為手段,拉近跟她的距離。

  至於力行,他對待懷慈若即若離,大抵也不甚專情意,或許他可以找個日子探探力行的心意。

  他不會委屈自己,喜歡就一定要擁有,他從不贊成犧牲奉獻的觀念,真正心愛的女人他有絕對的把握讓她幸福,只怕這妮子對力行死心塌地。

  而最壞的情況是他們兩情相悅,到時候受傷的是自己。

  在美國也交往過不少女子,喜愛的自然有,但最終都因理念不同而和平分手,倒也沒有留下刻骨銘心的回憶,也或許因為沒有像此次嚴重到理智喪失,自然會多所防衛,多做打算。

  淪落至此,真是失策。小時候發過誓,絕不願重蹈祖父跟爸爸的覆轍,愛上余家的女人;事實證明他依舊逃不過。他愈是逃避抗拒,命運之神就是有法子把他們湊在一起。

  他撐著下顎,微笑的凝視懷慈,她額頭上的傷疤對他來說可是不容狡辯的罪狀呢!當初他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悔意,傷害她是調節心情的有趣游戲,如今成年卻悔不當初。

  笑意隱逸,他猛然低頭細細的吻著她的傷疤,用舌頭感覺它的形狀,無比親暱寵愛。

  半睡半醒的她感覺一陣濕熱襲擊,本想忽略,但仍睜開朦朧的睡眼。

  「你做什麼?」發現沈青嵐貼近的面容,她一點也沒有尖叫的沖動,只是好奇他的舉動。現在她腦袋昏沉沉,判斷力薄弱。

  「在親你。」雖然行為有點小人,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不過她貪杯酒醉,防范不力,也有過失。

  懷慈朦朧的眼對不准焦距,語調疲軟無力,「為什麼要親我?」

  「因為我想啊。」

  遲緩的眼珠子一轉,她又傻傻的問:「那為什麼要親額頭?我看電視都親嘴巴。」

  他莞爾,笑意擴展開來,嘴角的弧度大大上揚,「也對,所以嘴巴我也不會放過。」她的反應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說完後,沈青嵐俯身親吻她菱形小嘴,把煩惱的事拋至腦後,暫時讓大腦恣意妄為,不受控制。

  沈青嵐從頭做惡到尾的情況,全被老司機納入眼裡,他想或許該跟先生、太太通風報信一下,免得余小姐被少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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