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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鈴蘭]【惡棍誘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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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0:59:30 |倒序瀏覽
  楔子
  【本報訊】知名企業財團總裁高正清的女兒離奇失蹤,經警方初步調查疑為內賊所
為,正朝擄人勒贖方向偵辦。

  據消息人士透露,司機陳來發涉有重嫌,事後逃逸無蹤,警方已經發出通緝令,準
備緝捕歸案。郊外一處雜亂無章的住宅區,有間簡陋破舊的房屋,傳來陣陣嬰兒的哭啼
聲。陳來發的妻子胡月娥急忙的沖泡牛奶、測量溫度後,趕緊將奶瓶塞進兩個哭啼的女
嬰嘴裡。

  她發愣的盯著兩個包裹被巾的女嬰,兩者有著截然不同的面相。

  雖然都才出生三個月,但是穿戴精致華服的女嬰顯然得到眾多關愛和充足的營養,
小臉頰酡紅豐腴,小胖腿奮力的踢推,眼睛骨碌碌圓瞪,十分有精神。

  相反的,自己的女兒朝天鼻頭、委靡瘦削的臉頰,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她十分心
疼的抱起自己的女兒,細細疼惜。

  “都是你阿爸,愛賭博,把家當都輸光還不夠還債,我都沒坐月子,就被迫出門做
工還錢。現在可好,又給我捅出這大樓子,綁架人家的小孩,丟給我照顧,一個人畏罪
潛逃到大陸去。”她煩惱的看著電視上繪聲繪影的報導──

  “總裁夫人因擔憂初生女兒的安危心力交瘁,身體狀況一落千丈,今天下午不幸去
世。”

  死掉啦!這該怎麼辦才好?她驚駭的瞪著電視,畫面中的高正清哀慟欲絕,誓言要
報復兇手。

  她心驚膽跳。這萬一被找到,她跟女兒豈不是無辜受牽連?這要怪陳來發,讓她背
黑鍋,還讓這個小女嬰喪失母親。

  人家財大勢大,總有一天定會找到這裡,再說她一個婦道人家,無謀生能力,怎麼
能撫養兩個孩子?

  她牙一咬,心一狠,整個人豁出去了。心想,不如主動投案,把這件事推給逃亡的
丈夫,佯裝成無辜的受害者。

  首先是要把孩子抱還給人家。她凝望著兩個女嬰,心生貪念,自私的想了許久後,
終於抱起自己的孩子,丟下無辜的女嬰,前往高家。

  ???
  胡月娥一抵達高家,就被華麗闊氣的宅邸給震得鬼迷心竅,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沒
有錯。

  她鼓起勇氣的表明身份後,馬上被大批人員包圍。她顫抖的交出自己的女兒,辯稱
是丈夫把餓了兩天的嬰兒交給她,她對這件事一概不知情。

  高正清趕緊把女嬰擁抱至懷中,憐惜得片刻都放不下。

  他遭逢喪妻,女兒又失而復得,連串的悲喜交加洶湧沖擊他的思緒,令他無暇顧及
其他,連忙吩咐下人照顧孩子。分不清真偽,直把女嬰當成親生女兒。

  這是妻子遺留給他的親人、他的至愛,他苦命的女兒。

  胡月娥見事情圓滿哄騙過去,馬上見機行事,哭倒在地,央求高正清原諒她的丈夫,
讓她在高宅做女傭贖罪。

  高正清恨之入骨,怎麼可能答應?他立刻命人將她轟出去。

  被趕出去的胡月娥哭倒在鐵門口,內心為著不得不暫時離開女兒而著急。她喃喃自
語道:“孩子別哭,媽媽馬上就會來照顧你。”

  而被棄置在舊厝的女嬰正嘻嘻哈哈的抓著自己的小腳玩,不知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天
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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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02:32


  01

  “媽,我出門了。”喜兒背起公事包,對著廚房呼喊。

  廚房裡鑽出一張福泰的臉,胡月娥邊擦拭著濕漉的手,邊叮嚀著,“騎車小心點,
還有天氣不太穩定,順便帶件雨衣,免得下雨。”

  “知道啦,”她晃著馬尾,露出燦爛的笑容。臨走之時,又不放心的旋過身,“你
自己也要小心,要是高家大小姐對你大呼小叫、惡言相向,你要懂得保護自己,別再任
她無理取鬧。”

  胡月娥欣慰的點頭,“別擔心,去上班吧,她不會這樣。”

  “可是我每次去,都看到她對你很惡劣。”她不甘心的嘟嚷。

  “唉!她就是小姐脾氣,其實本性不壞的。你看,這是她送給我的衣服,很漂亮
吧?”她違心的替高婷婷說好話。衣物根本是婷婷不要賞給下人,她偷偷的分到一件,
卻視為寶物。

  “媽,她真要是把你當人看,就不可能只因為你不小心打翻湯水,就打你巴掌。”
母親年紀大了,她實在不忍心見她在高家受罪。

  胡月娥抽搐著老臉,不自在的笑著,“你小孩子胡說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
間接害死人家的母親,於情於理,我們欠高家太多了。”

  又是這套贖罪論!

  她賭氣的說道:“那我們也不需要搬到高家傭人房裡來呀!在公司受她的氣還不夠,
回家也逃不出她的魔掌。”

  “噓!小聲點,別給人聽到。”

  “聽到就聽到,她要是不高興為難你,就讓我代替你去好了。”反正從小到大,她
已經習慣高婷婷爬到她頭上頤指氣使。況且這樣可以減少母親在高家所受的委屈。

  胡月娥眼見上工的時間快到了,趕忙收拾東西,準備去高家大宅服務。

  胡喜兒欲言又止,本想多囑咐幾句,在望見母親不以為意的表情後,挫敗的嚥下湧
到嘴邊的話。

  如果這樣做能讓母親安心,為人子女的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她很心疼年近五十的
老媽還要去高家受那種窩囊氣。

  說起來這其中還牽涉一段重大的恩怨。

  據媽媽說,他那無緣、拋家棄女的老爸好賭成性,不僅把家當輸光,還把大好的前
程給賠上。好不容易有一個好職業,卻覬覦高家的錢財,趁人家剛生娃娃,疏於防范,
竟然把人家剛滿月的嬰兒擄走,造成高夫人憂心過度,加上身體尚未完全復元,就這樣
撒手歸西了,導致婷婷沒有媽媽。

  這樣想想,她受的苦就不再那麼難受了,至少她還有母親陪伴。

  她跨上輕型機車,緩緩的騎下山,準備上班去。

  一邊騎還一邊嘮叨,“真是,每天要我騎半小時,風雨無阻的到公司報到。”她們
母女為了老爸捅的樓子,在高家拚死拚活的賣命。老的在家裡當高齡女傭,小的在高家
企業財團竭盡心力地做苦工,偶爾還得在高家客串一下傭人。

  唉!不過老實說,除了高婷婷這刁蠻女外,高家上上下下對她還算客氣,頗為疼她。

  尤其是高正清,對她更是不遺余力的栽培。

  對於她這個仇人之女,還能不帶半分怨恨地出錢讓她上大學,並且讓她跟在身邊學
習,這高先生堪稱聖人再世。

  從小,父親對她來說便是個抽象的名詞,不過不能說她從沒幻想過,那時她心目中
父親的不二人選,就是高正清。他那和馴的長者之風,面對下屬的那種威嚴氣度,都讓
她傾心不已。

  可惜那樣優秀的父親卻有那種蠻橫之女。真的是“好竹出歹筍”,她真是替高先生
感到不平。

  ???

  騎了半個小時後,總算到達公司了。喜兒俐落的把機車停放在地下室,脫下安全帽
後,對著後照鏡整理一下儀容,撥撥烏黑的發絲,滿意的對鏡中的自己露出微笑。

  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

  她還未到達辦公室,已經在途中遇上不少同事。

  “早安。”年輕警衛熱情的對她打招呼。

  “你也早。記得那只母老虎來時,要通知我喔!”她像哥兒們的在他肩膀上一拍。

  “知道啦。不過不用我們通報,遠遠就可以聞到她嗆鼻的香水味。”一群警衛有志
一同,笑得東倒西歪。

  她搖頭笑笑地坐上電梯,走出電梯門後,又遇上幾位清潔婦人。

  “阿桑你們早啊!”她指著其中一位歐巴桑,嘖嘖稱奇,“今天怎麼穿得那麼漂亮,
還搽胭脂,你想迷倒哪位同仁?小心我跟你丈夫打小報告。”她佯裝惡人的恐嚇道。

  被點名的阿桑笑呵呵的打她屁股。“你這小妞胡說八道,萬一被別人聽到我還要不
要做人?”其實心裡被她哄得得意極了。

  “哎呀,是她今天要喝喜酒啦!”同伴也在訕笑。

  喜兒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喔!害我以為你想走私呢!我還想介紹幾個好貨色給
你。”

  “你這個小壞蛋,還虧我。”歐巴桑又羞又喜的作勢要打她。

  喜兒敏捷的溜到辦公室去,“拜拜,中午見啦。”

  那些清潔婦啼笑皆非,對她沒轍的搖頭。

  說起這喜兒,真是海派熱情,什麼人都能稱兄道弟打成一片,天生是個開心果。這
辦公室每個人疼她疼得緊,現今社會已經很難找到這麼沒心眼、真誠的人了。

  身在頂樓的喜兒又是第一個到達秘書室的人。

  這是她引以為傲的好習慣。先到辦公室,再到茶水間,拿出預藏的上等茶葉,沖泡
一杯好茶擺到總裁的辦公桌上,等到九點鐘,茶水慢慢的冷卻到某一溫度。

  恰巧是高先生進辦公室的時候。他會先脫下熨燙服貼的西裝外套,蹺腳坐在椅子上,
一邊聽她讀今天的行程,一邊拿起她泡的茶啜飲,最後他會滿意的嘆一聲,“真是好
茶!”

  她忍不住的想像那畫面,沾沾自喜。

  小時候高先生見到她,會蹙眉嫌惡,及長慢慢懂事,才曉得他的心情。不過她盡量
事事做得讓他滿意,後來高先生總算對她另眼相看,還提供金錢讓她讀大學,所以畢業
後就順理成章的為他做事!

  她就是這樣的個性,誰看她不順眼,她就想辦法征服他,讓他變成不得不喜歡她。
  這招厲害吧?把敵人變成朋友。

  不過世界上有一個人,她是怎麼也撼動不了,那就是她的債主──高婷婷。

  遇上高婷婷,她自認功力薄弱,況且在她十歲時打了母親一巴掌之後,她已經覺得
這人不可能成為朋友。

  開玩笑,竟敢對她親愛的母親不敬,她下地獄去吧!

  只可惜母親當場就原諒她了,太令人泄氣了。

  ???

  癒接近九點,辦公室癒趨熱鬧,企業戰士個個莫不光鮮亮麗、雙眼炯炯有神、抬頭
挺胸的踏進這棟大樓。

  “早安。”

  “早安。”眾人互相打招呼。

  “喜兒,你又是第一個到公司。怎麼不在家裡待久一點?年年領全勤獎金,想當選

績優員工啊?”頂樓的同事趁尚未正式上班前,在茶水間閑聊、吃吃早點。男男女女一

下子聚集了十來個不同科部的同仁。有的狂飲咖啡,有的慢條斯理地吃三明治,眾人聊

得不亦樂乎。

  另一個女同事接話,“哎喲,你又不是不知道喜兒跟老板住在同一棟宅子裡,雖然

自立門戶,但走幾步路就到了。一定是距離不夠遠,大小姐的尖銳魔音吵得她不得安寧,

所以她才逃出來。”

  有人附和,“這倒是,別說是同一棟宅子,就算同條巷弄,我都要搬家。誰跟那沒

水準的女人做鄰居,肯定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我想喜兒一定是受不了她。”他分析完後,

還瞅著喜兒,等她應聲。喜兒啼笑皆非,“大家對我這麼關心,我心領啦!不過全猜錯,

我是不喜歡匆忙的趕時間,才會那麼早來,跟高大小姐全然無關。”她鄭重聲明。

  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同事不滿意她的答案,執意要解讀她的話,“是嗎?饒是你脾氣

好,待人一律平等,我還是不相信你對她沒半點厭惡之意。”

  “讚成。”

  “沒錯、說得好。”眾人紛紛支持聲援。

  喜兒環視大家,恍然大悟,“喔,原來你們就想逼我招供,想騙我一起加入你們的

八卦黨?”縱是受過高等教育,八卦消息永遠無孔不入,是眾人嘴上的話題。

  “說哪去,不過是發發牢騷,一吐被高婷婷欺壓的怨氣。”

  “提到她就氣,上個月我好不容易談成一樁大生意,都要簽約了;誰知大小姐突然

發瘋,竟然罵對方不知好歹,氣得客戶拒絕往來,害我獎金也泡湯了。”業務部的小王

忿忿不平的罵道,“真倒霉,上司看我業績好,就把老板的女兒跟我分同一隊,那女人

破壞我的行情,把我的客戶都快得罪光了。”

  “為什麼她突然發飆?”有人好奇。

  “還不是犯花痴,自以為是天仙美女,見客戶長得俊,頻頻拋媚眼,以為可以手到

擒來。也不想想自己長得那麼嚇人,人家當然不為所動,她就老羞成怒的拍桌子開罵。

這還不打緊,每次她發脾氣,我還得一一去跟客戶賠罪,給對方一大堆優惠,還好公司

信譽好、根基穩,否則遲早會給她弄垮。”

  “我也是這麼認為上眾人附議,同聲指責。

  由此可知,高婷婷多麼不得人心,得罪那麼多人還不知悔改。

  想起母親的叮嚀和高先生的為人,喜兒不免為她說上幾句,“唉!幾位小姐、大爺,

你們就行行好,高抬貴手,大人不記小人過,多擔待些。高婷婷還是生手,上班未滿一

個月──”她呵呵笑的巴結。

  又有人發難,“未滿一個月就這樣,將來還得了?既然是千金大小姐,還不如成天

在家享福,或是出外刷卡,來公司鬧真是貽笑大方,真不曉得董事長怎麼會教出那種女

兒來?”

  是啊!為著那種女兒,英明神武的高先生聲望急劇下跌。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在家是不是也這樣?”

  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成天對下人大呼小叫、驕蠻無禮,以前動不動還會賞下人

巴掌,被高先生訓斥後才收斂。



  可惜高先生不常在家,否則定可看見自己的女兒如何荼毒下人。

  那些傭人全是顧及高先生的顏面,才勉為其難的留下,要不然誰想這麼折煞尊嚴?

除了她那個笨媽媽,無怨無悔。

  “好啦、好啦,反正你們的不滿,我會跟高先生反映一下。”她莫可奈何的接受眾

人的進言。

  “可是不能提我們的名字喔!”

  嘩!她不敢置信的瞪視這群無良知的人,原來他們施展的是借刀殺人的毒招。“你

們豈不是要我當炮灰,讓我冒被高婷婷怨恨的風險?你們就不擔心她會把矛頭指向我?”

  女主管閑閑的拋來一句,“唉!她哪一次不是把矛頭指向你?我們才佩服她每次惡

言羞辱你,你還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真懷疑你這人有沒有神經?有沒有脾氣?這麼放

過她?”

  聞言,喜兒一愣,心酸難當,隨即苦笑道:“我不那麼好說話,你們能踩到我頭上

嗎?要說高婷婷是虐待我的心靈,你們就是凌虐我的肉體,大家狼狽為奸,魚肉我脆弱

可憐的靈魂。”她唱作俱佳,還做作的發抖,眨動著大眼睛,露出慘兮兮的表情。

  “嘔……”眾人被她搞笑的行為逗得發噱,忍不住吐槽。

  “喂,不怕我去打小報告?”她佯裝發怒的恫嚇笑得東倒西歪的大伙,太不給面子

了。

  “少來了,你沒當壞人的命。回去修煉幾百年後再說。”他們吃定她老好人的脾性,

全不當一回事。

  哼,她噘嘴不說話。

  說來可恥,但這就是她的個性,軟心腸,誰求她,她都不好拒絕。當然也可以說是

優點,不然怎麼能和公司各個階層的員工打成一片?她堪稱交友廣闊。

  這時電話響起,她隨手一接,“喂!”

  電話另一端傳來警衛的聲音,“樓上的小心,總裁跟大小姐的車剛抵達地下室。”

  這消息立刻中止了他們快樂的廢話時間。

  企劃部、人事部、業務部……各部門的人,下樓的下樓,出公差的出公差,跑客戶

的跑客戶,開會的開會,連秘書室的小姐都各自歸位,草草結束“早餐會報”。

  ???

  十分鐘後,一陣笑得像公雞叫的聲音從電梯門口傳來。

  “爸爸,人家想要那顆鑽石。”

  另一道渾厚的男聲不耐的責備道:“你前天不是才去大採購,刷爆我給你的信用

卡?”

  尖銳的女聲急急辯解,囁嚅的說道:“那張卡額度才一百萬,根本不夠花。”

  首先跨進辦公室的是一位中年人,他氣度恢宏,四十幾歲了卻不見老態,正處於男

人最富智慧的巔峰時期,斑白的發鬢有種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精瘦修長的身材使得邁開

的步伐更為沉穩。

  隨後而來的女人身體微胖,臉上塗滿紅綠色彩,燙著紐約最新流行的發型,穿著法

國名設計師量身訂做的服飾,她身上的肥肉把衣服撐得快破裂,還一副風情萬種、洋洋

得意的模樣。

  高正清低聲斥責,“上星期你搞砸的生意,價值五千萬元。”

  高婷婷不以為意的吐舌頭,眼角亂瞟,“那又不是我的錯。”

  “難不成是我的錯?”

  他頭痛萬分的自問到底自己犯了什麼罪孽,生了這麼一個浪盪、奢華成性的女兒?

  假如只有這些缺點便罷,偏偏她宛如集結人類所有的劣根性,連他都忍無可忍,內

心隱藏著深深的不耐和嫌惡。

  她死去的媽媽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啊!他真不敢相信這樣的女兒是他教出來的,他愧

對死去的妻子。高正清嘆息的搖頭。

  江山基業難不成就要斷送在她手裡?唉!怎麼說,好歹都是他高正清的女兒,他必

須讓她習慣工作,以後才有能耐管理公司。

  不過才短短一個月,他已經確定她是塊朽木,全然不可雕也。

  光是生意就讓她吹走四、五件,他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或許把她擱在家裡還比較

不會丟人現眼。

  “高先生早。”

  公司同仁紛紛向高正清道早安,他微笑點頭,平易近人。反倒是跟在後頭的高婷婷

翹首昂頭,不可一世的睥睨眾人,架子擺得比誰都大。她尾隨著父親進總裁辦公室。

  高正清斥責女兒,“你跟我進辦公室做什麼?還不快去自己的部門上班?”

  她嘟著厚厚嘴唇,不依的撒嬌,“爸,我是高氏企業的繼承者,你應該安插個經理

級的職位給我,而不是讓我跟業務人員往外跑。”

  高正清撥離她肥胖雙手的箝制,皺眉頭,“我讓你跟業務高手去見識世面,學習怎

麼待人接物,好了解我們合作的對象。何況出外都有轎車接送,有讓你吹到風、淋到雨

嗎?我沒讓你從最基層幹起,你應該慶幸了。”

  被罵的高婷婷不服氣的喊:“可是我的身份是你女兒!”她一直強調自己的重要性,

有恃無恐。女兒不思長進,高正清顏面無光,他冷冷的低吼,“那就請你做出我女兒的

樣子,別讓我丟臉。”“爸──”她忿忿的叫著。

  “你要不好好努力,沒做出成績,我寧願這大樓交給別人。”他狠話說在前頭。

  想到將來的遺產去向,高婷婷總算有點畏怯,她賭氣的跺腳,“去就去,哼!”然

後重重踩著高跟鞋往門口走。

  由於頭抬得高,以至於沒看見剛要進門的喜兒,兩人就這麼碰撞上。

  “哎呀!”高婷婷先聲奪人,雞貓子鬼叫起來,“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沒看見本

小姐在這?”

  “對不起、對不起。”吃過不少虧的喜兒知道先道歉低頭總沒錯,忙不迭的道歉。

  看清是何人後,高婷婷火上加火,劈哩啪啦的罵:“又是你,你瞎了狗眼,膽敢撞

我,不要命了?!”喜兒認命的吞下胸口那股怨,頭垂得低低的,還是一句,“對不起,

是我不對。”

  對方還不放過,“你跟你媽一個樣,賤人的命,看了就討厭。”她把被父親責備的

怨氣全出在她身上。

  高正清把一切都納入眼裡,他擺起威嚴嚇阻女兒,“你發什麼瘋?還不快出去辦

公?”

  見父親存心護著下人的女兒,高婷婷羞憤交加,但在他面前,她還是有所畏懼,嘴

裡只好嘟囔:“哼!走就走。”

  惹禍精雖然走了,高正清卻余怒未消的坐在椅子上埋怨,“什麼態度?!”每天給她

吵得不得安寧,真想送到國外去。

  但思及她是唯一的女兒,又是他和妻子愛的結晶,不免又心軟。

  “唉!”重重嘆了一口氣,他雙手大拇指托按著太陽穴。

  見狀,喜兒微微一笑,捧著早上泡好的溫茶,體貼的遞給董事長。

  “高先生喘口氣。”她眨著眼睛,意有所指。

  高正清望了眼她調皮的模樣,一抹笑意就溜了出來,他沒轍的接過她的茶。“讓你

看笑話了。”清香溫潤的茶一下子便和緩他煩躁的心靈,他幾乎要舒坦的讚嘆。

  “高小姐只是玩心重。”喜兒安慰著面前的男人。

  他放下杯子,自嘲的笑道:“多大了還玩心重,你就別安慰我了。你也算住在高家,

還不了解她的脾性?”對這個讓他傷透腦筋的女兒,他已經快要放棄。

  “既然明白她的個性,就知道一時片刻是改不了的,慢慢來吧!”

  高正清搖頭苦笑,“我是怕我這把老骨頭,等不了她改的時候。”他在不知不覺間

對喜兒訴苦。“高先生,你說這種自貶的話可是會讓女人哭泣、男人槌胸頓足啊!你現

在正值壯年,身強體健,外頭找不出任何一位比你氣派的董事長了。”她真的沒說謊。

以高正清的樣貌,實在不像一個商賈,倒像是有點脾性的藝術家。

  她的話十分受用,高正清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就會哄我開心。”

  眼見大老板雨過天晴,喜兒也擺出下屬的樣子,“好啦,我要報告今天的重要行

程。”儼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樣。

  高正清頷首,完全接受她偶爾逾越權限。

  畢竟是從小看到大,喜兒的個性他十分欣賞。

  二十幾年前的意外事故,讓他痛心疾首。孩子雖然要回來,妻子卻天人永隔。

  盡管當初兇手的妻子胡月娥想贖罪,自願終身入高家為奴,卻也換不回愛妻的生命。

況且兇手尚且逍遙法外,他抑鬱難當。

  只是胡月娥的恆心毅力過人,執意要入高家照顧他的女兒,更以自己剛生過小孩,

乳水充足,一定可以把女兒照顧得白胖為由,而跪在高家門口一個星期。

  最後他終於允許她的請求,讓她住在高家的傭人屋裡。過了幾個月後,她帶來自己

的女兒喜兒。一想到喜兒的父親是害死妻子的兇手,他自然憤恨難當,不太搭理她,更

不許她靠近主宅。

  後來幾次撞見她護著自己的母親,不讓發小姐脾氣的婷婷辱罵。

  那小小、紅通通的臉蛋、倔強護住母親的神情,讓他對她實在恨不起來。

  畢竟她不是她禽獸不如的父親。怪只能怪自己引狼入室,雇用陳來發。

  加以她真的很討人歡心、善解人意,除了婷婷,高家上上下下都很疼愛她。

  他見她聰穎伶俐,對事物充滿探索心,便有意栽培,提供金錢讓她就讀,大學畢業

後更把她安插在自己身邊學習,希望她以後能輔助婷婷。只怪婷婷不爭氣,樣樣輸人,

還理直氣壯得讓他蒙羞。

  想不到時光匆匆,這一晃也二十幾年了。更料想不到的是,喜兒竟會成為他得力的

助手兼忘年之交。

  他跟喜兒挺談得來,說說笑笑的,有時恍惚之間好像回到跟妻子聊天那種感覺。

  有時他也會感慨,假如喜兒是他的女兒就好了。但是這種揣想馬上會被一股自責給

掩蓋。婷婷再怎麼不好、再怎麼不是,總是他的女兒,妻子懷胎十月的骨肉,他怎麼能

太過苛責她?

  但是喜兒真的很討他喜歡,她正是他心目中的那種女兒──貼心、懂事、孝順。

  “高先生,今天的行程大致如此,還有什麼吩咐?”喜兒問道。

  高正清斂起恍惚的神情,表情復雜的笑道:“嗯,我都知道。沒事,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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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03:00

  02

  結束每天緊湊的工作後,下班時刻一到,喜兒總會騎著機車,沿著有點坡度的道路
回家。
  同仁曾經問道:“既然高先生對你另眼相看,你又住他們家,怎麼不順道搭他的車
回家呢?”瞧她每天風雨無阻的騎著機車穿梭在車陣中,眾人的疑惑更加深了。
  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下千百遍,理由一貫是她到底不是高家人,自問沒福氣享受。況
且她有手有腳,一切習慣自己來。
  誠如母親所說,高先生對她們母女夠好了。光是不計前嫌讓她們住進高宅裡,還資
助她所有的學費,這種恩情她可是要還一輩子的。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想跟高婷婷同
進同出,能忍受並不代表不會發怒。
  每次聽她冷嘲熱諷,挖苦兼抹黑,要不動氣簡直是天方夜譚。她之所以壓抑下來,
全是看高先生的面子。不然她也不是好欺負,任人打罵不還手的。
  不過長久下來,脾氣也被磨平了。公司朋友讚她好脾氣,其實背後造就者正是高婷
婷。只要高婷婷不把矛頭對準她的老媽,看她要怎麼蹂躪、羞辱都隨便她。
  重點前提是,絕對不準對她親愛的母親動手動腳。
  今天高家宅院又要舉行晚宴,前後庭園點綴得星光閃爍,遠遠望過去,仿歐式建築
的高宅裝飾得繽紛亮麗,就像一座洒滿金粉、金碧輝煌的城堡,照亮她的雙眼。
  小時候在她還未被高先生接受前,她是不準靠近主宅一步的,隔著大大的草坪樹林,
小小的她一直幻想著那兒會有公主,或許還有小馬,天馬行空的幻想充斥著她小小的腦
袋。
  每當高先生為女兒舉行生日宴會時,母親都會過去幫忙。她常常一個人孤獨的守在
屋裡。
  有時耐不住寂寞,會爬上高高的大樹,在樹上窺望,看著好多穿著漂亮的人聚集在
一起跳舞、喝香檳,藉以沾染一點幸福快樂的氣氛。
  想到這裡,她不禁為小時候的自己感到憐惜。
  她騎到高家的後門,把車牽到蜿蜒的小道上停放。
  剛到家,電話就響起來,她迅速的跑過去接聽。
  “喂!”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母親倉促的聲音,“喜兒,你回來得正好,主宅這邊人手不夠,
你過來幫忙好不好?”
  這是常有的事,她二話不說的回道:“我洗把臉後馬上過去。”
  母親這才放心的掛上電話。
  ???
  一到主宅,喜兒馬上分辨出這是一場頗為隆重盛大的晚宴,許多政經首長、商界首
腦人物都歡聚於此。
  她馬上換上高家傭人的衣服,穿梭在賓客間,不停的倒酒、端盤子,聆聽嘉賓貴客
的需求。
  趁空檔時,她閃至廚房尋找母親。
  “媽。”眼尖的瞄到母親矮胖的身軀,她正背對著她在盛裝美食。

  胡月娥回頭沖著她微笑,眼角盡是歲月刻劃的皺紋,“你來啦?”
  “這麼隆重的場合沒有我,忙得過來嗎?”她用衣袖替母親抹拭額頭的汗水,很心
疼。
  “其實人手是夠,不過高小姐交代要多點人比較好使喚。”
  “知道啦。”早曉得高婷婷故意要召她來炫耀。眼下人手既然充足──“不如你回
去休息,讓我來好了。”她擔心母親的身子吃不消。尤其近幾個晚上,她咳得緊。
  “沒關系,我還可以。”
  “好吧,不過你要是覺得疲憊,就回家去休息喔!”她忍不住叮囑。
  胡月娥卻突然神秘兮兮的往外頭瞧,臉上布滿紅光,興奮異常,“有沒有看到婷婷
小姐今天的裝扮啊?好漂亮,真的是好漂亮。”她好似與有榮焉般,雀躍的直要喜兒分
享她的快樂。
  喜兒知道母親十分疼惜高婷婷,只得附和,“看到了。”事實上,她忙得都還未喘
口氣,怎麼有心思去注意她?
  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高婷婷一定穿著大紅緊身晚禮服,把全身的肉繃得死緊,胸
前那兩粒肉彈好像隨時要蹦出來嚇人。
  母親又高興的說道:“她今天挽著的男子據說是她的男朋友,很帥,年輕有為,剛
從國外回來,是老爺好友的兒子。”
  “是嗎?”她倒是沒聽說,不過她一向不去搭理高婷婷的感情故事。
  “等下出去,幫媽媽去看看那名男子。”
  她吃味的嘟囔:“媽媽,你幹什麼那麼關心?她又不是你女兒,你要關心的是我!”
媽媽老把婷婷當寶,“究竟誰才是你女兒啊?”她這個親生女兒竟然比不過那個驕蠻的
大小姐,可惡!她十分嘔。胡月娥的神情登時顯得尷尬不安,她安撫著喜兒,拍拍她的
手背哄道:“你當然是媽媽的乖女兒,只是高小姐也是我從小帶大的,我自然也想她有
個好歸宿。”
  何不好好管管她?真受不了媽媽的多情。
  喜兒不疑有他,撒嬌的噘著嘴,“我真是你的乖女兒?”
  “當然啦!好了,好了,快出去幫忙吧!”胡月娥心虛的把她支開。
  喜兒滿意的憨笑,雙手交握在背後。“好吧,我這就出去羅!”說完,蹦蹦跳跳地
往大廳走,長發紮成的馬尾巴似只蝴蝶般的晃動。
  望著喜兒離去的背影,胡月娥心底有股很深的罪惡感。
  每當喜兒誠摯純真地沖著她笑,她心裡總會彌漫著對自我的嫌惡。喜兒是那麼的乖
巧美好,她聽話、順她心意,從小到大從沒讓她煩過心。
  這樣一個好女兒,卻是別人家的。是她一時貪婪私心做祟,把兩個女嬰交換。讓自
己的女兒冒充高家的掌上明珠,在高家享福;把真正的千金帶在身邊吃苦。
  這麼多年來,這個秘密一直深鎖在她心底深處,沒人發現,也沒人知道。
  人是自私為己的,她曾經問自己,假如時光倒流,她還會這麼做嗎?
  答案是肯定的,當她看到自己的女兒吃喝穿全是高級品,出門有轎車接送,生活上
有僕傭服侍,生活不虞匱乏,身份地位高人一截,將來還是高家財團的唯一繼承人……
這樣豐富美好的未來全都屬於自己的親生骨肉,再苦也值得。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卻是從喜兒身上強奪過來的。每每想到這一點,她就有所虧欠,
對喜兒也更加歉疚。
  她有想過就這麼帶喜兒離開,重新好好的生活,把喜兒當成自己唯一的女兒,公平
的對待她。只是一想到自己懷胎十月的婷婷身旁除了高正清,再也沒有人真心照顧,她
又狠下心的留下來。
  在她自私的縱容下,養成了婷婷驕縱蠻橫的個性,對於人事物都十分笨拙惡劣,惹
得人人對她嫌惡有加。而她常不自覺,依然故我。高家服務多年的下人常背著婷婷臭罵。
  唉!如果喜兒的優點能分一點點給她就好了。
  同在高家幫忙的傭人提醒她,“娥嫂,想什麼那麼專心?快忙不過來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完成手邊的工作。
  ???
  高家舉行這個宴會意義非凡。主要的目的是要把高正清世交好友的小兒子介紹給上
流階層。整場晚宴就見高正清身旁站著一位極為出色的青年人,不論是外貌抑或是不經
意流露出來的氣質,都顯得尊貴非凡。
  其實以李鼎鶴的家世背景何需高正清推薦?以李家的名望,自有大批有力人士等著
與他結識。李家是移民第二代,長輩在香港成功的打下根基,讓子弟兵去拓展海外事業。
生意從進出口貿易、餐廳、海運交通、醫療都有深入的涉足,有一定影響國際經濟的力
量。
  家族分支極多的李氏卻極為團結,是以稱為不倒的李氏財團。
  李鼎鶴正是李氏當家的最小兒子,甚得長輩的寵愛,兄姐也極為疼愛,對於他的未
來規劃並不加以幹涉,採取放任姿態。
  不過如果以為他剛從哈佛大學畢業,學子氣息未脫的話,那就錯了。
  李鼎鶴自小聰穎過人,對數字有異常敏銳的反應,所以家族生意他了若指掌,而且
主動要求在兄長身邊學習,關於開發創業這方面,特別有興趣。
  這也是他選擇台灣這地方為出發點的原因,台灣是個小地方,卻能創造出不凡的經
濟奇跡。
  雖然亞洲有很多優秀的國家,香港、新加坡、日本都曾經列入考慮,但是他認為癒
是人文復雜、制度混亂的地方,癒能考驗他的能力。
  他有著喜歡挑戰困難的興趣。
  但是有一件事,他可是敬謝不敏,那就是參加宴會。本以為來台灣,人生地不熟,
應該可以避免。但是他還未觸及這塊寶島,高叔就幫他辦了一場不小的歡迎宴會。
  他一向討厭束縛,喜愛自由;而此刻卻像個演技精湛的演員,向著眾多賓客一一握
手,交換財經事務的觀點。
  老實說,他十分想溜出去透透氣,偏偏身邊有個濃妝艷抹、品味低俗的肥女人,硬
挽著他的手臂,故作小鳥依人狀,明明像只臃腫的河馬。
  要不是看在她是高叔女兒的份上,他早想拔掉她雙手的箝制。
  壞就壞在,高婷婷是高叔的獨生女。
  而高叔不僅是父親的摯友,也是他一直很尊敬的長輩。小時候,高叔跟已故的高嬸
很寵愛他,為此他也只有擔待些。只是他想不通,高叔怎麼會教養出這種“異於常人”
的女兒?
  不過顯然高叔對這個獨生女的作為也十分頭疼,眼見自己的女兒又想藉著嘻笑撲進
他懷中,高叔終於出面主持公道。
  “婷婷,你這是什麼樣子?太沒分寸了,女孩子要有女孩子家的樣子,瞧你站沒站
姿。”真為她感到丟臉。
  高婷婷留戀不舍的放開李鼎鶴健壯的手臂,不情願的抱怨,“有什麼關系?鼎鶴哥
哥又沒說話。”
  第一次見面就叫得那麼親熱,全身都要貼在男人身上。李鼎鶴不動聲色的微笑,心
裡評論道:這女人肯定是花痴。
  上門是客,他總要給高叔留點面子,否則他早就把這女人踢飛到一旁去,哪用這麼
委曲求全,忍辱負“重”?
  還好他聰明,事先婉拒高叔的好意,執意要住飯店,要不然可能會被女人給夜襲。
他嘴角隱隱泄漏出笑意。
  李鼎鶴有張孩子般的陽光笑臉,全靠他熱情幽默的性格,才能保有赤子之心。所以
很少有女人不迷失在他那張俊朗的臉龐下。
  多虧了溫柔嫻雅的李媽媽,把他的臉生得恍若春日的陽光般燦爛。尤其他還戴副無
度數的銀框眼鏡,更襯托他斯文有禮。
  年紀比他小的女生會喚他聲哥哥,語氣充滿信任仰慕;比他年長的成熟女人對他那
張無辜的笑臉,會卸除戒心,發揮母性本能的寵愛他。
  仗著自己的身份,從小到大,享盡女人香。每到過年,那些女性長輩全對著他好,
惹得同姓兄弟自嘆不如。
  如今驅策自己到台灣來跟高叔學習、觀摩台灣的市場,不得已只好告別那些愛慕他
的小姐們;想不到卻被高婷婷這個八爪女給糾纏住。
  這花痴,從他一下飛機就纏著他,對著眾多客人語多暗示,表現出一副女朋友的樣
子。
  拜托,他可是第一天認識她,況且他也是有選擇性的。
  他已經有點招架不住,差點要打破自己從不對女人怒罵的金字招牌。
  高正清也是會察言觀色之人,他發覺鼎鶴的笑容癒來癒僵硬,也頻頻改變動作,對
女兒也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只是微笑,並不搭腔。
  夠了。至少他給足他面子,沒有當面發作,也算是忍耐指數高的人。
  為完女兒再次丟人,他只好硬聲斥責,在久未重逢的故人之子面前給她難看,暫時
壓制住他那如狼似虎的女兒。
  他詢問臭著臉的高婷婷,“我要你去叫喜兒來這裡,你有沒有跟娥嫂講?”
  “叫啦,老早就叫了。”她敷衍的擺手回答。不曉得父親為什麼那麼在乎那個卑賤
的下人?
  端睨高叔的表情,“喜兒”這號人物好像比他女兒還受重視。
  李鼎鶴感興趣的問:“喜兒是誰?”
  提到喜兒,高正清不由得笑逐顏開,正想炫耀他的得力助手,“喜兒是──”
  他還未開口說明,高婷婷已經搶先答話,“就是下人的女兒。”偷腥的野貓。
  高正清皺眉,警示性的瞪了她一眼,“不要胡說。”
  如此愛護的口吻,更讓李鼎鶴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穩重內斂的高叔刮目
相看,獲得他的青睞?
  “喜兒是我的隨身秘書之一,母親在高家幫傭,自小是我看到大的,她就住在那棟
房子裡。”他指著遙遠的一棟紅瓦屋。
  有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解釋給他聽嗎?李鼎鶴很納悶,捧場的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
去,就見被排排樹林半遮掩的紅屋。心中對這號女子更加感興趣,他甚至多疑的揣測,
該不會是高叔的紅粉知己吧?高叔喪妻多年,需要有朵解語花傾訴,這的確不難解釋高
叔的興奮。
  高正清滔滔不絕的繼續往下說:“喜兒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她十分孝順,工作
方面又很細心謹慎,更重要的是,以後你們要一起工作,當然要介紹給你們認識。”
  父親對下人之女褒獎有加,讓高婷婷很沒面子。她是他的獨生女,偏偏爸爸老是對
她的所作所為皺眉頭,百般挑剔。
  根本是對她有偏見,對喜兒存心包庇。她內心憤恨不已,嘴臉變得十分醜陋。
  哼!她不會饒過喜兒。突然,她瞥見喜兒忙碌穿梭在賓客之間,心生詭計。
  她假意的告退,“爸爸,我去補個妝,馬上回來。”然後高傲的扭著屁股,往喜兒
的方向走去。
  喜兒還未踏進廚房,就覺得氣壓低冷,接著就聽見主廚大聲斥罵幾個副廚動作慢、
偷懶什麼的,好像因為材料準備不夠,戴著白扁帽的主廚臉色頗有慍意。
  她見風轉舵,大聲往廚房裡呼喊:“大廚師,你的甜品太美味了,外頭吃得精光,
供不應求,再多做點,否則要為你做的食物搶出人命來啦!”拍馬屁的話人人愛聽。
  一句話讓原本皺眉的大廚眉眼露出得意之色,驕傲的對著眾小廚喝道:“聽到沒?
還不快馬加鞭。”大大改變廚房的氣氛。
  她對母親俏皮的眨眨眼,捧著點心又往外走。
  前方走近興師問罪的高婷婷加緊腳步的故意杵在她面前,結果兩人互撞。她手中的
杯盤乒乒乓乓的摔破在地,碎成片片,引來不少人圍觀。
  糟糕,壞事了。她小吐舌頭,趕緊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雙手沒停的拿紙
巾擦拭高婷婷的衣服。
  高婷婷看著自己精挑細選的紅色晚禮服沾上五顏六色的湯水,氣得七竅生煙,口不
擇言,劈哩啪啦的辱罵,“你不長眼,老是撞上我,你什麼意思?嫉妒我啊?”
  “對不起。”她沒身價的道歉,頭垂得低。
  高婷婷雙手按腰,不住的用肥短的食指戳喜兒的肩膀。“別以為我爸疼你就起來,
我才是高家的大小姐,別老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對我爸阿諛諂媚,說我壞話,再怎麼樣
也不過是下人的女兒,有什麼好得意?”她說得口沫橫飛還不停口,臉上橫向亂顫。
  喜兒見圍觀的客人漸多,心想,不能讓高先生丟臉。反應迅速的退回廚房。
  “喂,本小姐在訓人,你竟然敢跑?”說著也追進去廚房。
  一到廚房,高婷婷更肆無忌憚的囂張起來,毫不留情的數落,“你啊,賤種投胎。
你爸綁架我,害死我媽,現在又想來搞鬼破壞我跟我爸之間的親情。”
  喜兒盡量不去在意她攻擊性的話,靜靜聽她破口大罵,宛如木頭人,神情冰冷。
  胡月娥見狀,趕緊過來詢問,“大小姐,發生什麼事?”她彎著微胖的身軀,陪笑
的擋在她們之間。轉頭又雙手搖晃女兒的手,“是不是你又惹大小姐生氣?”
  “我沒有。”喜兒悶悶的低語。
  無辜的語氣讓高婷婷氣燄更為高張,她憤恨的抖著身上的服飾。“沒有?你女兒故
意打翻食物,潑洒在我身上,你知道我這套衣服多貴嗎?這是紐約名時裝設計師限量發
行的晚禮服,天下就只有這一件,你要怎麼賠我?一輩子也賠不起。”
  胡月娥憂慮的盯著大小姐的衣物,果然沾染甜湯水,擴及下擺,衣服已告泡湯。
  她搖頭嘆氣,厲聲責備喜兒,“怎麼這麼不小心,大小姐的衣服都被你弄臟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委屈的淚水在喜兒的眼眶裡打轉;連母親都倒戈。
  “唉!你啊!”胡月娥痛心的叨念著女兒,而後尷尬的對大小姐求情,“對不起,
喜兒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喜兒好不好?我再買一件還你。”
  高婷婷下巴抬得高,傲慢的由鼻子噴氣,“哼,買還給我?你這老太婆怎麼買得起?
這件所費不貲,要像我爸那種有錢人才買得起。你不過是窮下女,怎麼買?還是你想教
你女兒學他爸去偷去搶?”言辭多有羞辱胡家母女之意。
  嘲諷得胡月娥抬不起來。
  罵她、打她,甚至百般譏諷她都行,她絕不還口,但是喜兒最痛恨別人怪罪她辛勞
的母親。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沒有必要為著父親的不仁,背負莫須有的罪狀。她吃太
多苦了。她發誓只要有她在,誰都休想欺負她媽媽。

  她護衛著母親,瞪著高婷婷,不悅的回嘴,“你說夠了沒?”
  “哎呀,你還回嘴?”大小姐脾氣發作,高婷婷怒不可遏的反手給喜兒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廚房眾人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覷。
  喜兒忿忿不平的要沖向前與她廝殺,母親卻苦苦勸阻,整個人抱住她的身子。“喜
兒,不要,你不要對大小姐胡來。你不要傷害大小姐。”
  她不能理解的蹙眉,音調不穩的喚:“媽,她罵你!”
  “沒關系,沒關系,是我的錯,她罵得好。我不在意。”
  母親不在意,她卻心疼得快要死掉,“你幹什麼這麼護著她?處處委曲求全?”從小
到大,高婷婷的辱罵嘲諷絲毫改變不了母親對高家犧牲奉獻的信念。
  是,父親是對不起人家,但是那關她們什麼事?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幹什麼不去
找罪魁禍首,何苦讓母親擔這發餿的臭擔子?
  “發生什麼事?吵吵鬧鬧的。”高正清親自至廚房探究竟,剛才有人通報婷婷又對
下人發脾氣。“爸,你來得正好,可以為我主持公道。”惡人先告狀,高婷婷佯裝受害
者,在他面前攤開衣服,“喜兒沖撞我,把我的衣服弄臟。”
  高正清端睨喜兒細致白皙的臉龐,映著紅腫的指印,圓大的眼珠子有著盈盈的淚水
在打轉。想來是女兒的傑作,婷婷的脾氣實在太惡劣。
  他動氣的訓斥,“那也不應該隨便打人,你衣櫥的衣服多得是,再去換一件就是。”
他再回望喜兒一眼,萬分疼惜,遂又對女兒責罵道:“今天是鼎鶴的歡迎會,你大吵大
鬧,是不是想丟我老臉,讓商場上的朋友看我笑話?”
  高婷婷臉皮薄,在喜兒面前被父親責備已經很難堪,更何況在場有許多傭僕?她羞
憤交加的瞪視圍觀的傭人,嚇阻他們的竊竊私語。
  然後抱怨的控訴父親,“反正我做什麼你都不高興。”扭頭就往樓上跑。
  胡月娥擔憂的撇下女兒,跟著追過去。
  “這孩子。”高正清簡直是對自己的女兒頭痛至極。
  愛之深,責之切,他希望女兒能從中明白是非對錯,而不是一味的胡亂怪罪。他懷
疑是自己寵壞婷婷,才會讓她驕縱到目中無人。
  他走到喜兒跟前,歉疚的開口,“我代婷婷跟你道歉,她行事太過莽撞了。”
  喜兒搖搖頭,苦澀的微笑,“沒事,是我不好。”臉上火辣辣,比不上母親丟下她
去安慰大小姐還讓她傷心。
  這種忽視不是現在才發生,從小母親總是在意高婷婷勝過於她。
  喜兒黯然失色的表情讓高正清過意不去,他鼓勵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去休息吧,
這裡人手夠了。”
  再待下去也只會為難高先生,喜兒聽話的點頭,脫下制服擱在廚房,帶著滿腹委屈
徒步回家。
  一路上,她告訴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把一肚子的怨氣吐出來。
  然而情緒卻紊亂得無法自理,她癒走癒快,腳步一個踉蹌,整個人結實的往前撲倒。
  “哎呀!”她坐在地上,吹著破皮的傷口。好疼喔!
  呆滯的望著遠方的燈光,歡笑喜樂的宴會,那個不屬於她的世界。
  她盯著傷口喃喃自語,“媽,好疼喔!我的腳好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奔向
婷婷,關心她的一切,卻忽略我的心情?
  沒由來的委屈逼得她的淚水不爭氣的流下,方才所受的怨氣終於忍不住化為淚珠不
停的滴落。
  “拿去吧!”
  一道渾厚陌生的聲音從隱密的樹林裡傳出,她驚訝的擺出防衛的姿態,退後好幾步。
  隨著細微的L奚龤A一道修長碩壯的身影由林子裡現身。
  幽暗的月光使她看不清他的面貌,樹木的陰影隱藏他真實的臉。
  她抹去眼淚,機警的盯著陌生客,“你是誰?”
  “高先生的客人。”言簡意賅。
  她猜也是,雖看不清容貌,卻可從穿著談吐料到一二,何況高家守衛森嚴,不會有
歹徒闖進來只為攔截她。
  套一句高婷婷說的話,她不過是下人的女兒。一想到她,心情陡然又頹喪起來。
  “拿去吧!”男人還是執意要她接下他的手帕。
  她落落大方的接過來,故作勇敢的拍拍傷口上的沙,“小傷,一點都不疼。”
  男人摸鼻子莞爾,“我是被你的哭聲引來的。”事實上他從廚房一路跟到此。他只
不過藉故取笑她,卸除她的防備。
  喜兒臉蛋驀地漲紅。她一貫伶牙俐齒的作風在被這男人目睹她傷心哭泣的情況下,
施展不出。她訥訥的辯白,“你……你胡說八道!”
  “真的,我聽到有人哭著叫媽媽,以為是迷路的小朋友,所以特來解救。”他嘴角
的線條癒彎癒大,幾乎要開口大笑。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宴會主角李鼎鶴。他無意中撞見高婷婷潑婦罵街的本領,正
想看看是哪個可憐的人遭殃;想不到卻被那張隱隱壓抑的冰冷小臉給迷住。
  秀麗小巧的臉蛋寫滿無所謂,不卑不亢的對大小姐道歉。她窄窄的肩膀、挺直的脊
背無一處不是充滿傲骨。
  一個巴掌拍不響,獨獨高婷婷一個人唱獨腳戲,怪不得她火冒三丈。喜兒壓根不把
她放在眼裡嘛!
  只有在護衛母親時,這種氣勢才爆發出來。
  喜兒不客氣的瞪著訕笑她的臭男人,繼而想到來者是客,她不能過於放肆。只好再
次嚥下悶氣,“對不起,後面是高家傭人的住家,你的方向應該在那頭。”說完後轉身
揚長而去。
  怎麼會是這種既倔強又懂事的娃兒?明明在生氣,卻又忍氣吞聲。步步按規矩行事,
又絲毫不減凌厲之姿。
  實在矛盾。他生平頭一次對一個女孩子感到好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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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03:47

  03
  如同往常,媽媽在深夜裡從高家主宅回來。
  喜兒假寐的躺在床上,聽到母親上床睡覺的聲音,她才能安心的入夢。
  第二天早上,她依照慣例在七點鐘醒過來,母親帶著歉意入房喚她吃早餐。望著母
親滿是皺紋、經過歲月刻劃的臉,喜兒很快的釋懷。
  假如母親真的要把對她的母愛,分割一大半給高婷婷享用才能安心,那麼她怎麼能
心存芥蒂?畢竟她是在幫父親贖罪,她挨一、兩個巴掌又算什麼?
  “是我們欠人家的。”這是胡月娥常掛在嘴邊的詞句。每次總在她受氣之後,耳提
面命地安慰自己。
  喜兒對著盥洗室內的鏡子,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不行,上班怎麼可以臭著一張臉?”她訓誡著鏡子裡頭的自己,“重新來過。
唔……笑──”她又咧嘴微笑。這次總算好多了,不過紅腫的眼睛還是有點明顯。
  ???
  為了掩飾雙眼的紅腫,喜兒耗費過多的時間在盥洗室裡,所以上班差點遲到。
  當她一跨進辦公室門檻,許多同事紛紛糗她,“咦?天要下紅雨了,我們的辦公室
乖寶寶,今天差點來不及打上班卡。”
  “你們盡量嘲笑我好了。”她自暴自棄的隨他們調侃。
  大伙還不放過揶揄她的機會,“昨晚是不是約會去了,所以睡不夠飽啊?瞧你眼睛
還紅紅的。”她掩飾性的撥弄劉海遮蓋,敷衍的說道:“才不是,是昨晚看錄影帶看晚
了。”
  “哪一部啊?”某位追根究底的老兄頻頻追問。
  她愣住,拚命的想擠出片名。最近是否有悲情劇?好像沒有。“是……反正是一部
感人的片子。”“了解、了解。”大家哈哈大笑,再逼下去,喜兒可能會被耍瘋。
  另一位同事提醒,“對了,高先生要你到辦公室去一趟。”
  “高先生來了?這麼早?”昨晚夜宴開得晚,今天還比她早上班,真難得。
  “而且還帶了新同事。”他語帶玄機。
  “喔!”有新同事?喜兒整理一下儀容後,馬上直奔總裁辦公室。
  當她抵達時,裡頭已有三個人。除了高先生和昨晚害她失眠的高大小姐,還有一位
背對著她的男人。
  高正清瞥見她來,熱情的喚道:“喜兒,給你介紹新同事。”
  背光的男人緩慢的回首與她打照面,第一個竄過她腦海的念頭是──好英俊的男人。
  最吸引人的是那燦燦發光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還有幾乎可媲美偶像明星的俊逸
面貌,渾身散發陽光般的氣息,清爽得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她兩眼發直,骨碌碌的盯著他瞧,同業中從沒看過比他還好看的男人。
  “你好,我叫李鼎鶴,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李鼎鶴伸出寬厚的大手等待與她握
手。他十分明白自己的優點,善加利用博取別人的好感是人際關系的第一課。通常只要
他露出真摯純真的笑容,鮮少有人不投降。
  尤其昨晚讓他失眠一夜的女子,正傻愣的被他的笑容迷住,他更加志得意滿,只是
她好像還未認出他的身份。
  “昨晚我本想叫你來參加他的歡迎會,結果你跑去幫忙,錯過機會。”高正清惋惜
的說道,也責備性的瞥了女兒一眼。
  “沒關系,現在我們也認識了。我叫喜兒,是高先生的秘書。”聽到高先生的話,
喜兒回過神來,伸出手與他交握。
  好溫暖又厚實的手掌,她正如是想時,高婷婷沉不住氣的打斷他們的談話──
  “你們好了沒?”她嬌嗔的跺腳,內心萬分不滿父親讓鼎鶴大哥跟喜兒同在一個辦
公室。李鼎鶴是她先相中的,她不允許別人來破壞她的擒夫計劃。
  尤其喜兒這小賤人,手腳不幹淨最愛背地裡偷竊屬於她的東西,她可要看緊點。
  高正清還未原諒女兒昨晚惹出的事端,板起臉孔的喝道:“你還不去樓下業務部準
備上班,留在這幹什麼?”
  “那她為什麼可以在這?”高婷婷認為父親不公平,嘟著嘴叫囂。
  他點明,“喜兒本來就是我的秘書,她不在這,那要在哪兒?”
  李鼎鶴出面平息這場爭論,他好言的勸解,“高小姐,等會兒我會下樓參觀業務部,
到時候請你為我介紹好嗎?”
  一聽他要下樓請她幫忙,高婷婷高興得雙眼發亮、眉開眼笑,“好啊,好啊,我一
定會知無不言。”
  “那還不快下去辦公?!”高正清疾言厲色的說道。
  高婷婷這才不甘願的走出辦公室,臨走前還顧盼留戀。
  喜兒沉默的端視這其中的變化,察言觀色的結果是,高大小姐又喜歡上男人!而這
位幸福兒正是李鼎鶴先生是也。
  依照以往悲慘的經驗,她實在要給這位仁兄一點建議和解毒的秘方。因為從小到大,
她聽過不少高大小姐的倒追事跡,一廂情願的手段令人不敢恭維。
  舉凡電話騷擾、請偵探社成天跟監……好像不把人家搞得發瘋,她就不叫高婷婷。
  不過她要先觀察這位仁兄的人品性格才要通融一下。說不定他也好此道,一個願打,
一個願挨,是不是?
  雖然從外表看來是屬高檔貨,頗有質感,但是世事難料。她上下的打量他,總覺得
他好面熟,低沉渾厚的嗓音似曾聽過。
  在她評估別人的同時,李鼎鶴也毫無顧忌地對她做全身審核。昨晚倉促之間,來不
及好好的看清楚。
  嗯,施了薄妝的她比較幹練成熟,跟昨晚清純靈秀的模樣截然不同。
  兩人毫不掩飾、渾然不覺的互望半分鐘之久,這讓被冷落在一旁的高正清很不舒服。
怎麼說他也是長輩兼上司,這兩個小輩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咳!”他假意的一咳,這才打破兩人之間互相吸引的火花。
  “鼎鶴,以後你就跟我在身邊。”
  “知道了,高叔。”
  “對於公司內部有什麼疑問可以問喜兒,今天你就跟喜兒巡視公司各個部門。”他
轉頭又吩咐喜兒,“你就好好的帶鼎鶴參觀一下。”
  “好的。”喜兒領命,盡責的寫下她要做的事情。
  “順便幫我泡杯你的拿手香茶。”驀地,他凝視喜兒的紅眼睛,關心的問:“怎麼?
眼睛痛啊?要不要看醫師?”
  “不,不用了,可能昨晚睡眠不足。”她已經點過眼藥水。這是她昨晚過度傷心帶
著淚水入夢的懲罰。她苦笑。

  李鼎鶴幽幽的擲出一句,“或許是無節制的哭泣所引起。”
  喜兒呆若木雞的愣住,整個人定在原地。
  過了三秒,她突然想起聲音的主人是誰,指著他大叫:“是你!”昨夜好心送她手
帕敷腳,卻又惡意戲謔她的登徒子。
  除了他,沒人曉得她大哭過。
  謎底揭曉,李鼎鶴笑得很開懷,點頭大方承認,“就是我啊!”
  “怎麼,你們早就認識了嗎?”高正清一頭霧水的盯著他們。
  憶及自己的行為失態,喜兒馬上收起夸張的言行,擺出專業的笑容,制造模糊的假
相,“沒有,當然沒有。”
  “可是我昨晚明明看見──”李鼎鶴存心捉弄她,故意高談闊論,臉上露出狐疑的
表情,修長的手指頂著下巴,裝模作樣的思考。
  她惡狠狠的在他旁邊低聲恫嚇,咬牙切齒的迸出話,“你給我閉嘴。”隨即沖著高
正清露出一貫親切自然的笑容。
  這種丟死人的事讓人知道,她豈不是不用做人了?尤其在她所尊敬的高先生面前,
更是萬萬不能泄漏。
  “我帶李先生出去熟悉一下環境。”這個時候她也顧不了生疏了,扯著他的手臂,
彎腰陪笑的趕忙退出辦公室。
  “啊?他們兩個到底在玩什麼?”高正清雙手環胸,有趣的打量他們的身影。
  ???
  “你到底想怎麼樣?”喜兒拖著李鼎鶴高大的身軀,閃閃躲躲的藏進茶水間。
  李鼎鶴好笑的低頭理理被她扯皺的西裝。“我哪敢怎麼樣?”
  “哎呀,你還裝傻,你根本已經認出我是昨天在樹林哭泣的女生。”
  真倒霉!在自家門口被未來的同事發現自己有史以來最拙的模樣。這種機率比中統
一發票特獎還困難,她怎麼想都不相信自己是“衰”到家的倒霉鬼。
  “那又怎麼樣呢?”他反問,一副置身事外的輕鬆狀,有恃無恐的等她上勾。
  “怎麼樣?我……反正我不準你拿那件事威脅我。”她氣得手腳發抖,仿佛他已經
付諸行動。
  李鼎鶴內心笑得快岔氣,這女生也未免太好玩了吧?他不解的探問:“被人看見流
淚,很丟臉嗎?根據可靠報導,哭可以排解體內的毒素,只要不過度,偶爾為之反而有
助健康。”
  她欲言又止,嘴巴幾度張張合合,最後放棄的背轉過身,從抽屜裡拿出高先生的專
屬茶杯,藉由泡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她訥訥的說,何況她還哭叫喚著母親,像個小幼童。
  其中的曲折恩怨,他當然不解,“我以為你是因為被高婷婷羞辱。”
  她仰天大笑一聲,“哈!從小到大她不知給過我多少氣受,你以為被她在大庭廣眾
之下辱罵很了不得?這還只是小CASE。”咦?他怎麼知道自己在廚房受的氣?“喂!你
到底偷看到多少事?”
  李鼎鶴攤手不加掩飾,無辜地沖著她笑,“我承認自己目睹了一切,然後往園林走
時,不小心迷了路,又聽到哭聲。身為一位有教養的紳士,我直覺的判斷有人落難,難
道我不該出手相救?”
  這鬼滑頭,根本把她當猴子耍弄。
  說話的同時,喜兒也一心兩用,俐落的泡高先生的茶。她取出自己珍藏的茶葉,熟
稔的沖泡開水,然後過濾,一道道手續務求完美,然後擱著放涼。
  “反正我們要共事很長的一段時間,不如先拋棄成見,忘掉全部的不愉快,和平共
處,好不好?”她雙手撐住桌面,慎重其事的表達善意。
  他茫然的點頭,“我不記得我們有發生任何沖突。”
  嗯!孺子可教也。
  她懂,她懂,她把他這句話的意思解釋為“雨過天晴”,反正他已經跟她達成共識,
他們之間絕對沒有任何誤會,相信他也會忘掉她曾經在樹林裡大哭的事。
  喜兒總算放下一顆心,表情恢復和緩,不再張牙舞爪。“這件事就這麼結束,很高
興與你共事,相信未來的日子裡,我們一定能合作愉快。”她姣好的笑容裡隱含著舒坦。
  “我也很期待。”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兩眼瞇成一條縫。
  喜兒倏地感到寒冷,怎麼搞的?大熱天的竟然會起雞皮疙瘩,她不解的掛著手臂,
逃避的忽略自己的第六感。
  她不想承認寒氣罩身,是因為李鼎鶴的笑容在作怪。
  李鼎鶴心裡則想著另外一回事。他竊喜,在他抵達台灣的第二天,就讓他給找到有
趣的事情。他凝視著喜兒的身影低語:“嘻……你認命吧!”
  “你叫我?”喜兒回過身。
  他緩緩的搖搖頭,“沒有啊!”然後霸道的捧起喜兒放在跟前的茶杯,輕啜一口,
稱讚道:“好茶,香味入心扉,喉嚨、胃、全身暖烘烘。”接著仰頭不客氣的猛灌,直
至見底。
  喜兒傻眼,手指停在半空中,“這……這是我給高先生泡的……”
  “喔,是嗎?以後我也要享受跟高先生同樣的待遇。”他大言不慚的要求。
  “什麼?!你……你什麼意思?”有一瞬間,她覺得英俊的李鼎鶴竟然露出邪惡的笑
容。
  他再次逼近,不容質疑的吐出一字一句,“我說我也要天天喝你泡給高叔的茶。”
  她愣愣的眨動眼睫毛,她沒聽錯吧?這男人在命令她!
  “憑什麼?”如果他好聲好氣,或許她會答應,不過現在看來,他簡直是在恐嚇她。
如果他在嘴角下點上一顆痣,痣上面再長上幾根毛,就是壞蛋的不二人選。
  “不然我就把你的事大肆宣傳。”
  什麼?!她豈是被嚇大的?“我才不要。”
  “那好,你等著吧。”他閑閑的移動碩長的身軀,緩緩靠近她。
  “你……你想幹什麼?”她步步退縮,面對他懾人的氣勢,她竟怯懦得想逃跑,語
氣也不若方才堅定。
  仗著身材的優勢,李鼎鶴鐵腕撐在桌面,把瘦細的她鎖在餐桌前,他瞇眼的靠近她
白皙無瑕的臉龐,兩人親近到可以感覺他的氣息吹拂著她的毛細孔。
  表情自若的他頂著一張英俊的面貌,貼近她漲紅的耳朵,輕吐字句,“我暫時還不
想幹什麼,不過我很羨慕高先生能每天喝到你親手為他泡的茶。這小小的要求不過分吧。
嗯?”
  語尾那聲“嗯”,幾乎要勾去她的心魂,她心臟不規律的猛烈跳躍,內心驚訝異常。
  瞪大眼愣愣的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忘了該做什麼反應。
  “以後呢……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不把你在樹林哭的事昭告天下,很夠義氣吧?”
  義氣?義氣?她又掀了掀長睫毛,呆若木雞的張嘴。
  “說好啊!”他蠱惑的喃喃,幽幽的吐氣。
  “好……”不由自主的,喜兒被對方誘騙出答案。
  李鼎鶴滿意的拍拍她的嫩頰,“那好,乖乖的,把茶送到我的辦公桌上吧!”
  達成目的後,他優雅的轉身,帶著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恍若無事的踱出茶水間,
一切好像船過水無痕般的自然。
  三分鐘過後,喜兒才回過神,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上了那偽君子的當。那個披著
人皮的野獸,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她嫌惡的拍打著臉頰,接著趕緊抽出紙巾,拚命往臉上被他碰觸過的地方擦,力氣
大到要擦破皮似的。
  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那是她準備要給高先生的茶,這下子又要重新泡了,而
且要泡兩杯。
  這個“斯文敗類”,根本是捉住她的弱點盡情利用。就那麼一次,就那麼一次在樹
林嚎啕大哭被他看到,就得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其實哭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要是被他渲染成是被高婷婷打了巴掌,又遭辱罵而哭的……嘩!那臉豈不是丟大
了?真討厭,平白無故被人看到就算了,還被威脅。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斯文敗類的錯,虧她還讚他長得很優,外表一百分,內在卻是十
足十的大惡棍。
  膽敢威脅她,趁她傻眼時,還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真是卑鄙!
  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以她在公司的資歷,從高中就在公司打工當小妹,大學沒
課就往公司跑,畢業後又直接榮升總裁貼身秘書,以她的人緣和人脈,加上天生的親和
力……
  哼!她要做一件自出生以來從未做過的壞事,就是排擠他,管他是不是高先生的客
人,她要讓他後悔威脅她。
  這小人!還要求要喝她親手泡的茶,跟高先生平起平坐,門兒都沒有,連窗戶都不
給開!這茶是她為高先生研發出來的,是給像高先生這種坦盪君子喝的,而不是像他這
種奸詐狡獪、投機取巧的壞人。
  啊!現在看來,他跟高婷婷還滿配的嘛!
  反正她跟李鼎鶴這家伙是槓上了。
  唉!不過她還是得先委屈一下,識時務的為他泡上一盅茶,再想辦法對付他,免得
他乘機大作文章。
  ???
  下午時分,當李鼎鶴從總裁辦公室退出來時,還未坐定,就發現自己的座位上有一
盅茶壺,余煙裊裊。
  喜兒果然聽話、識時務。他莞爾抬頭,在偌大的辦公室裡尋找她的蹤影,發現她也
正對著他點頭,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對他努努嘴。
  在他還未猜測出她的用意之時,一陣尖銳的笑聲從門口傳來,引得他頭皮發麻。
  “鼎鶴──”像指甲劃過玻璃的刺耳聲,眾人不寒而栗,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高婷婷頂著一張精心彩繪的臉,搖著大臀出現在他面前。
  “高小姐,有什麼事嗎?”他不自覺的退後一步,怕她一不小心跌倒,臉上的油彩
會印在他的西裝上。
  “哎呀,幹什麼那麼生疏?叫我婷婷就好了,你不是叫我爸爸為叔叔,那我也算是
你的妹妹啊!”她矯揉做作,佯裝天真無辜的表情讓辦公室的人倒抽一口氣。不禁低呼:
好可怕的妹妹!
  李鼎鶴不動聲色的再退後一步,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有什麼事嗎?”
  “你早上不是說,要我帶路,為你介紹我們那樓層的同仁嗎?我等了一早上,都不
見你的人影,中午想找你一起吃午餐,他們又說你已經出去了。我到處找不到你的人,
還好喜兒通知我你在位置上,我才可以過來與你碰面,不然你誤會我不重視你,那可怎
麼辦才好?”她眼神迷蒙的望著他帥氣的臉,恨不得當場把他吞下去。
  他好不容易躲她一早上,喜兒竟然出賣他?
  李鼎鶴銳利的瞥向喜兒,就見喜兒趁大伙低頭竊笑他的境遇時,對他擺個鬥雞眼、
小雞嘴的鬼臉,然後得意的掩嘴偷笑。
  他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她,不敢置信她竟然以如此歹毒的方法,報復他早上的威脅。
  “怎麼回事?”他的不專心讓高婷婷不明所以的順著他的眼光看去。
  喜兒機警的馬上垂下頭,“ㄍ一ㄣ”出非常專業幹練的表情,埋頭苦幹,一副除了
工作其余都不放在眼裡的模樣。
  發覺沒什麼異狀,高婷婷回頭問:“你怎麼啦?”
  好一個小騙子!
  李鼎鶴眼裡充滿笑意,發現喜兒或許有朝一日會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但是以目前的
狀況,還很難說。
  既然這招是對方出動出擊,他自然要瀟洒自若的接下。
  他對高婷婷說:“那就有勞你帶路了。”
  高婷婷喜出望外,笑得花枝亂顫,“那我們快走吧!”
  臨走前,李鼎鶴還寓意深遠的凝望喜兒一眼,帶著被挑起的戰火走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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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04:30

  04
  屬於李鼎鶴和喜兒之間的戰火持續悶燒。表面上,他們是相處融洽、配合度高的好
同事。
  私底下,競爭得厲害,看得高正清眼花潦亂,不曉得兩人之間的情誼到底好不好?
  不過鼎鶴好像技高一籌,常常他一個命令,喜兒除了齜牙咧嘴外,只能咬牙切齒的
去實行。
  這小倆口的明爭暗鬥只有他看得出來。本來他想讓婷婷跟鼎鶴試著交往看看,因為
鼎鶴不啻是個人才,品格端正,比起時下企業家第二代不思長進、好酒色玩樂、好高騖
遠的模樣,實在好太多。
  婷婷跟著心思縝密、進退有方的鼎鶴,或許能改改她身上一些不好的習性。

  不過近幾日觀察下來,他發現鼎鶴對他身旁的小秘書顯然更有興趣地了常常有事沒
事用言語撥弄她的好脾氣。
  例如,當他問鼎鶴關於開發市場的事情時,鼎鶴在說出自己的看法之後,會猛然對
專心記錄的喜兒來個臨時機智問答,“不如我們也來聽聽小秘書的意見?”
  接著喜兒會啞口無言,愣住傻眼。
  最近一次是在經理級開內務會議時,黑壓壓的重量級人物全把眼光鎖在她身上。
  其實鼎鶴的用意是,喜兒跟下面同仁關系較深,對於他們的想法也了解不少,問她
見解較為中肯。
  只是這種事也可以私底下問;偏偏鼎鶴故意捉弄似的,突如其來的在眾人面前咨詢
她的意見。也難怪一提到他,喜兒的臉就微微抽搐,再也無法故作平靜。
  ???
  “喂!你覺不覺得新來的李鼎鶴很能幹?”午後休憩時間,一些人又圍在辦公室話
八卦。
  聽到同仁有這樣的評論,喜兒柳眉高高的挑起,按捺住脾性,不動聲色地繼續聽下
去。
  “難得的是,沒架子長得又帥,笑起來又很陽光。”
  “又有一個無知女孩陷入他的愛情陷阱裡。”她低聲嘀咕。
  “他是名聞遐邇的李家麼兒,銜金湯匙出世的,竟然沒被寵壞,謙虛有禮,這次聽
說是抱著學習的心態,在總裁身邊邊學邊做,放棄家人準備好的優差,自己出來創業闖
天下,真的好優秀喔!”說話的女孩雙眼夢幻迷茫。
  放屁!那家伙根本怕家裡的重擔子,出來混吃騙喝,何來優秀之說?喜兒馬上在心
裡反駁。
  業務高手小王說話了,“有這樣的男人存在,簡直是給我們壓力,要是每個女人都
要求看齊,我們娶老婆就沒望了。”
  竟逼得號稱業界金童的小王說出這種喪氣話,李鼎鶴真是造孽啊!他豈止罪該萬死,
應該處以極刑才對。她沉重的搖頭。
  “聽內幕消息指出,他下飛機的第一晚,高大小姐就巴得緊,虎視眈眈的深怕被別
人搶走。”說話的女子顯然也躍躍欲試,想要一爭高下。
  嘩!原來事實還是堵不住嘴,不過高婷婷的夸張也是有目共睹的。她只差沒在他身
上蓋個印,像屠宰場的豬仔。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的掩嘴偷笑。
  “喜兒?你說說看啊!”
  突然被點名的喜兒愣愣的回過神,“要……要我說什麼?”
  “說你對李鼎鶴的看法啊!你跟他都算是高先生身旁的機要秘書,他真實的為人怎
麼樣?”
  “你們相處時間長久,有沒有發現他不為人知的小秘密?還有,他有沒有透露對公
司哪個女孩子有興趣?”
  一連串的問題轟炸她的腦神經,她求饒的苦笑,“小姐,一個一個來。”
  “好,那先說,他喜不喜歡高婷婷?”
  她知無不答,“我不曉得。”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虫。
  “那他有沒有喜歡的人?”還特別限定本公司。
  她頭如拔浪鼓的搖,“我不知道。”他又沒說。
  “那他喜歡何種類型?”
  她用力的想了想,還是搖頭,“沒聽他提起。”
  她的答案有等於無,於事無補,終究引起眾人的抗議,“有沒有搞錯?一問三不
知。”公司的娘子軍不滿的抗議。
  “喂!我每天忙得要死,哪有時間注意這些?”更何況自從李鼎鶴來了之後,還三
不五時的抽問些專業問題,害她提心吊膽,不敢掉以輕心,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
  這個理由算充分,大家放過她一馬,但還是逼問:“那你覺得他為人怎麼樣?”
  “問我啊?”等待許久的報復時機來到,她慢條斯理的撇撇嘴,“外表好像不錯
啦,”她頓了一下,“但是內心是怎麼樣誰曉得?這年頭心理變態可不會刻在額頭上昭
告天下。”
  “你是說他變態?”大家驚訝的低呼。
  她趕緊澄清,“我可沒這樣說,我只是打個比方,說不定他殘暴無道、兇狠無情又
好賭是不是?表面上是無可挑剔的新新好男人,私底下也許是大男人主義的沙豬。”她
技巧性的一步步把他們誘入主題。
  有人勇敢的發問:“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正常?”
  她無辜的張圓眼睛,“沒有不正常,但是呢……”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眾人哪經得起她的撩撥,紛紛催促她快講,“但是什麼快說,別賣關子。”
  她左顧右盼,一副草木皆兵的戒備樣,然後要眾人頭擠頭的圍成一圈,壓低聲音說
道:“你們不覺得一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女人怎麼會放過他?更何況他家世顯赫,女
人應該見到他就如同蜜蜂沾到糖似的。但是他人際關系卻幹淨得宛如白紙,你們不覺得
奇怪?”
  “是啊,是有點怪怪的。”眾人被動的點頭。
  她又唯恐天下不亂地說:“所以如果他不是保密功夫到家,就是對女人沒興趣。”
  “你是說,他是同性戀?”曾經被同性騷擾過的金童小王如臨大敵。
  “喂,這可是你說的,我從沒講過這種話。”她趕緊推得一幹二淨,事實上她的確
沒說,只是暗示而已,然後把眾人的胃口往那圈子吊。
  謠言止於智者,但是世上智者太少,而且說人八卦比當智者有趣多了。現在誰當智
者?還不快把消息如病菌的散播出去一.
  一票娘子軍雖半信半疑,但是已經有人信心動搖。
  “難怪他對我看都不看一眼。”
  “哎呀,你少臭美了。只是太可惜了,現在好男人不是同性戀就是已婚,偏偏兩者
都不可沾。”
  至於男性代表小王已經深信不移,李鼎鶴是同性戀的事,根深蒂固地種在他腦海裡。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愛人是自由的,管他是何性別,但就是不要硬來。”他深受其害。
  說得是,現在愛上一個人托付真心不容易,所以只要是真心誠意,性別一點也不重
要,不過還是有很多死腦筋反對。
  喜兒瞧他痛心疾首的模樣,相信他一定會給男性同仁一些警告,當李鼎鶴特別注意
他時,表示有意思了。
  散會之後,喜兒簡直快樂得像只掙脫桎梏的小鳥,輕鬆自在,腳都踩不到地,輕盈
得快飛起來。休怪她無情無義,是他太過分,才逼得她不得不使出最下流的手法。誰教
他老是要害她出糗,還拿把柄戲弄她。
  她一點也不覺得後悔,還認為他罪有應得。
  可以想像,當李鼎鶴一接近男同仁,他們那種生疏畏懼、還帶點色彩的表情,還有
女同事開始冷落他時,他一定會感到沮喪難過、莫名其妙、有苦難言,等他吃夠苦頭,
誠惶誠恐的對她懺悔──
  她會寬宏大量的赦免他的罪,再以大好人之姿為他澄清。
  唉!這美好的光景很快就會到來,她要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準備接受勝利的
歡呼。
  “幹什麼笑得賊兮兮的?像剛偷得一只鮮魚的小貓。”李鼎鶴神出鬼沒,無聲無息
的由她背後竄出。
  喜兒做賊心虛,差點被他嚇暈,連忙拍撫胸口,結結巴巴的罵:“你……嚇人呀,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竟然怎麼樣?”他挑動眉毛,不懷好意的問。
  好女莫吃眼前虧。她倏然閉嘴,頭一扭,抱著文件踩著步伐往前走,拒絕跟他抬槓。
這萬一口頭上輸人,多浪費唇舌罷了!
  “喂,等等。”他在後頭喚著,手長腳長,很快就追上來。
  “又有什麼事?”她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拿去吧,明天交給我。”李鼎鶴不由分說的把一疊厚厚的資料遞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啊?”
  “高叔要我閱讀的市場分析。”
  “所以呢?”她臉色癒來癒難看,這家伙該不會有苦差事要她做吧?
  李鼎鶴帥氣的撥撥額上的發,毫無羞恥心的微笑,“所以我要你幫我把重點劃下來,
方便我閱讀。”
  “什麼?!”她真是不敢相信,此人的劣根性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連高叔交代
的事情,他都要推給她做。
  李鼎鶴皺眉想了想,又改口,“算了,你幹脆幫我把重點打成報告好了。”
  打成報告?!哇咧!
  “對了,順便將昨天那場會議的心得也寫一份給我。”
  “那……那不是高先生要你做的工作?”她傻眼,不敢置信自己所聽到的,這種需
要專業知識的事他也想丟給她?
  “所以?”他厚顏無恥的涎笑,表現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覺得超過。
  她盡量心平氣和的開口,“所以你要更用心的去學習,你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嗎?”
  “那些我在小時候就幫我哥寫過很多,實際操作跟理論都了解了,我不想花費多余
的時間。”
  “我也不想啊!”這樣等於要做兩份工作。
  “對不起,我愛莫能助。”李鼎鶴惺惺作態,同情的撫著胸口,“你也可以不理我
啊。哈哈哈……”造反了,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雙手握拳,蓄勢待發,正
想發飆,卯起來噴火。
  李鼎鶴見狀,使出撒手  ,在她耳旁輕鬆的哼著兒歌,“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
園來看花,娃娃哭著叫媽媽,樹上小鳥笑哈哈。”他故意重復後面兩句,還唱得很大聲,
“娃娃哭著叫媽媽,樹上小鳥笑哈哈。”
  “你……”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明明是在威脅她,還把她的把柄唱出來。
  “如何啊?”他壞心的釣著她。
  士可殺不可辱,喜兒雙眼冒火,堅決的回道:“我不要幫你做。”
  這時剛好前方來了幾位同仁,嘻嘻哈哈的接近他們。
  李鼎鶴帶笑的眼瞥她一下後,清清喉嚨,又要唱兒歌,“妹妹──唔──”
  他還未唱完整句,細致溫暖的柔荑瞬時捂住他的嘴,使盡力量的把他推到陰暗的樓
梯間。
  喜兒氣急敗壞的跺腳,“你幹什麼?”還不時探出頭,怕有人看到她怪異的行為。
  被捂住嘴巴的李鼎鶴隱約聞到擱在唇上的手有幹淨的肥皂香味。這只捂住他的手細
致柔軟,握起來一定很舒服。
  他調皮的開口,輕輕嚼咬青蔥般的指腹。
  這一咬,喜兒宛如遭到電擊般,她迅速抽回手,心悸不已,面孔霎時竄紅熱脹。
  他還故意調侃她,三八的抱住自己的胸口,語帶驚慌、佯裝懦弱的問:“拖我到這
裡,到底想對俊美的我做什麼?”好像她才是無惡不作、調戲良家“俊男”的女色魔。
  喜兒瞄他一眼,紅著臉啐道:“你有病啊!”
  “不然拖我到這兒幹什麼?”他似笑非笑,粲亮的眼眸大膽的凝視她。
  她怔忡住,而後回避他的目光,訥訥的說,“你……你不要說啦!”
  “說什麼啊?”明知故問。
  唉!她挫敗的妥協,“寫就寫,反正我是奴隸命。”
  “明天準時送到我桌上。”
  她鼓漲著腮幫子,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推開樓梯間的鐵門,抱著文件唉聲嘆氣。
  李鼎鶴在她身後笑得合不攏嘴,渾厚的笑聲飛揚在空盪盪的樓梯間。
  這女孩怎麼那麼可愛!
  他自小接觸的大都是開放的洋妞,或是家教甚嚴的華裔千金,大方活潑的人自然也
不在少數。但獨獨喜兒這丫頭,讓他忍不住一而再的挑逗,簡直像上癮般,一天不看到
她氣鼓鼓的臉,他就渾身不對勁。偶爾她得逞的臉蛋瑩瑩生輝,像個長尾巴的小惡魔,
身為受害者,卻對她發不起氣來。沒道理啊!他是中了什麼蠱?成天眼睛跟著她打轉。
短短幾個禮拜,他覺得自己已深深著迷於她多變的性格。
  她可以活潑親切的跟歐巴桑打成一片,也能跟警衛群稱兄道弟,在同仁面前熱心助
人、好商量,又是高叔專業盡責、細心的小秘書,而對於高婷婷的百般刁難,她採取冷
靜淡漠的姿態,這樣的她真是“多才多藝”。

  不過她的嬉鬧調皮,卻只在他面前展現。
  能獨自擁有她的這一面,他覺得欣喜,感覺好像佔有她最私密的一部分。但是關於
她的淚水,他縱使疑惑,也只能慢慢來。
  想起那晚她那壓抑的哭聲,飽含某種難以理解的情緒……
  可笑的是,自己只能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法引起她的注意,像是小孩子欺負自己喜歡
的女孩,好加深她的印象。
  別以為他好像很罩得住,其實他昨晚才苦惱的打越洋電話跟哥哥們聊天,以討取一
些經驗談。他不否認對她有極端的興趣,但是還分不清是喜歡還是愛?
  畢竟時間太短了點,他需要冷靜理清心中的答案。
  ???
  “惡棍,太可惡了!”
  夜晚時分,喜兒為著不是她的工作的工作挑燈夜戰,一邊迅速的打著電腦,一邊咒
罵她的敵人,藉此驅除瞌睡虫。
  “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亡,真理沉淪不再啊!”她雙眼不敢離開電腦熒幕,雙手
不停的打字,絲毫不敢放慢腳步。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又不是她的錯!
  她哀號連連,握著咖啡杯,灌了一口又苦又澀的黑咖啡來提神。
  李鼎鶴怎麼三番兩次找她的麻煩?幹什麼把箭頭針對她?看她手忙腳亂很得意是嗎?
真是個黑心兒,沒良心!
  在別人面前談笑風生,一副謙謙君子的偽善模樣。私底下對她作威作福,極盡本事
地利用她,好方便自己偷懶。
  以為長得帥就能騙吃騙喝?虧他還人模人樣,身材高大修長。
  驀地,想起他下午在她面前裝得娘娘腔,她忍俊不住地笑出來。“真是三八。”而
且他還咬她的指腹。
  喜兒停下手來,茫茫然的看著手掌,沒有痕跡。當然沒有痕跡,又不會痛,當時只
覺得痒,酥麻的電擊直達心房。
  她無意識的把手指湊進唇齒之間,也學他在相同的地方細細嚼咬自己的手指。
  三秒過後,她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趕緊放下手,胸口卜通卜通的跳動,好
似做了什麼丟臉的事,呼吸急促。
  “你還沒忙完啊?”母親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她嚇一大跳,“媽,你還沒睡啊?”
  “我看你房間燈火亮著,就知道你還在忙,最近工作分量比較多是不是?”
  “還好啦,”只要沒那家伙作怪,她早上床夢周公了。
  胡月娥端出香噴噴的藥膳,舀了碗給女兒。“喝碗熱湯比較有精神。”
  “謝謝媽媽。”她坐到書桌前,大快朵頤的吃起來。
  “你啊,不要太勞累,讓我擔心。”
  喜兒抬起頭來,“這才是我要說的,你不聽我勸告,執意要到高家幫忙。”她才擔
心母親被高婷婷虐待。
  她安慰女兒,拍拍她的手。“高家僕人那麼多,我要做的有限,我也常溜回家睡午
覺。而且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到高家走走,跟同年齡的人聊天,日子比較好打發。”
  她內疚的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對不起喔,最近我太忙了,沒時間陪你。不如這個
星期天我們去逛街。”
  胡月娥寵愛的捏捏她的臉蛋,“量力而為。工作要確實完成,不要辜負高先生的提
拔。”
  “知道啦,但是我也要休息啊!”她瞥見母親老舊的睡衣上面破了一個洞,心疼的
提議道:“不如明天去逛逛百貨公司買新衣服,把你打扮得像白雪公主,等著王子來
追。”
  胡月娥被逗得笑呵呵,雙眉全擠在一塊,她氣喘吁吁的輕斥,“你開我玩笑,吃你
媽的老豆腐。”“哪有啊?我是很正經的。我聽說園丁劉伯對你很殷勤,常問你要不要
去聽戲,是不是真有其事啊?”她揶揄地撞撞母親的肩膀,逗她開心。
  胡月娥老臉紅透,訕訕的揮手,“別聽人家亂說。”
  “不要騙我,我有秘密証人喔!哈哈哈……”
  “小不正經。”她不好意思的解釋,“老劉是看我無聊,好心的問。”
  “好啦,你別害羞,我準許你們約會就是,但是不可以太晚回家,門禁是七點,不
可以牽小手、不能親小臉喔!”喜兒嘻皮笑臉的,癒說癒離譜。
  “你別胡說八道了,你這頑皮鬼,真想尋我開心?”胡月娥本想板起臉,卻又被女
兒戳破。
  “不是真的,你幹什麼臉那麼紅?反正我不反對你尋找第二春。”
  胡月娥好氣又好笑,眼見辯不過女兒,拿起枕頭丟她。“不正經。”
  喜兒又躲又跳,最後跌坐在床上。“好、好,我不玩了。”
  “哼!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許久沒運動,這麼一鬧下來,可折騰她這把老骨頭
了。眼見時候不早,胡月娥又叮囑著,“湯水喝完後記得要好好睡覺,不要太累了。”
  “知道了啦。那麼星期天就這麼說定了,可別又去高家了。”小時候老是有這種情
形發生。高婷婷突然鬧性子,母親為了照顧她就缺席她的演講比賽,還有運動會……一
大堆的活動。
  “知道啦。”胡月娥也曉得自己太冷落女兒,滿口允諾。
  喜兒笑逐顏開,“那麼晚安啦!”
  “晚安。”
  二十幾歲還跟小孩子一樣。胡月娥關上女兒的房門後,寵愛的搖搖頭。
  但是卻帶給她許多歡樂,當初把她留在身邊果然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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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05:18

  05
  可惡的李鼎鶴!早知道他那麼劣等,就不該傻傻的聽他的話,熬夜替他畫重點、寫
文章,甚至乖乖幫他擬報告。
  昨夜忙到凌晨三點鐘,他竟然花一個小時就看完,還用紅筆勾畫出錯誤之處,要她
好好的改正,再讓他復查。而她花老半天準備的演講稿,他竟然看也不看就上台侃侃而
談,獲得眾人的掌聲,引起頗大的回響。
  當她看見高先生激賞的往他肩頭上拍打時,她多想掐住他的脖頸,最好讓他口吐白
沫,不支倒地。
  但是這樣一來會不會太便宜他了?五馬分屍好像比較符合他的罪行。
  “咦,傻妞,你又在發什麼呆?”李鼎鶴遠遠就瞧見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雙手用
力的將紙張扭轉成一條條變形的麻花。
  突然見到仇人現身,喜兒用裂腥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瞪住他,還不時發出粗重的喘息
聲,展露白森森的小虎牙。
  李鼎鶴啼笑皆非的摸摸她的小腦袋,忍住笑的低哄道:“狗兒乖乖,等會兒再帶你
出去吃頓好的。”
  “不要,有什麼食物比你的骨血更美味?我要抽光你的骨髓,暢喝你的熱血,最後
還留根小骨頭剔牙。”她說得煞有其事。
  “好、好,隨便你處置,反正下午跟我去飯店見客戶。”
  “為什麼?我是高先生身旁一品金牌小秘書,饒是你李家也沒資格差遣我。”哼!
想動用她?休想。
  “對不起,這是高叔囑咐的。”
  到高氏企業也快一個月了,高叔為了讓他更熟悉台灣的經營形態,想為他請一位專
屬的秘書。他笑笑的婉拒,並表示請生不如請熟,還望高叔割愛,把麾下的秘書派個給
他。
  高正清也爽快,一口答應;卻沒料到李鼎鶴心中早有人選,他不客氣的開口索討喜
兒,擺明是為了搶她而來。
  為人長輩,他也不好反悔,只好忍痛割愛,言明是借,有借有還。
  喜兒不敢置信她所聽到的,因為這等於變相的降職。
  “你騙我的吧?”她心存僥幸,心虛的問。
  高先生不可能把她推入火坑中,不,應該說是水深火熱的地獄。
  李鼎鶴不留情地戳破她小小的夢想,幸災樂禍的說道:“很抱歉,你還是接受事實
吧。從今天下午開始,你就是我李某人的秘書。”
  不!她幾乎要仰天長嘯。
  老天怎麼可以這麼對她?難道今年她命中犯小人?平靜無波的生活裡,偏要來場驚
濤駭浪好考驗她的求生能力嗎?
  李鼎鶴詭譎的笑容讓她不浪費一分一秒,直接沖進高正清的辦公室。
  結果高正清只是一臉惋惜,象徵性的鼓勵她幾句,保証等李鼎鶴真正上軌道後,她
一定能恢復自由身。
  說得是,她就像是被大老爺賣給惡霸的丫環,無法反抗。
  ???
  李鼎鶴掃了一眼後視鏡,長條的四方鏡中,映照出她委靡不振的神情,頹垮的雙肩
仿佛在控訴他的罪行。
  他駭然一笑,“我記得我們等會兒好像是要去飯店,而不是上斷頭台。”
  喜兒沒力的瞄了前方的男人一眼,又換個坐姿,把視線挪移至窗外,咕噥一聲,
“差不多啦!”
  “跟著我學習有什麼不好?”以長久的投資來看,這可是很好的經驗。
  “是人不好。你又不是沉穩溫和的高先生,再者你隨便一句話就把我多年的努力化
為烏有,不是擺明了我這秘書可有可無,誰都可以取代?”
  李鼎鶴挑高眉毛,疑惑不解的問:“高叔真那麼好?”
  “他待我跟母親可好啦,收留無一技之長的母親在家幫傭,還無條件資助我一切學
業費用,我就是想多幫他一點忙,才會來高氏上班。”
  “看不出你挺有心的。”他把持著方向盤,俐落轉個彎,滑進飯店的停車處。
  她盱了他一眼,心想: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那麼無良知嗎?不過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怎麼說這家伙都是她未來的頭頂上司,雖然她百般不願。
  李鼎鶴一見到她不屑的眼神,就猜到這妮子一定是在心裡偷罵他,他莞爾不語。
  下車之後,他們直接往餐廳的方向走。結果客人臨時趕不過來,打電話通知會晚上
一個小時,他們兩人就先用起餐來。
  等侍者送來餐點後,喜兒埋頭苦吃,沒搭理他。李鼎鶴也靜靜的品嘗佳肴。
  沉默十幾分鐘後,喜兒終於忍不住的問:“為什麼要找上我?”公司多得是老資歷
的秘書,精明幹練的也不在少數,她的存在毫不顯眼,表現差強人意,想破頭也擠不出
原因。
  李鼎鶴就事論事,簡單扼要的表示,“因為你能讓我笑。”
  生意人當然得有長遠的考量,喜兒見解精辟,對事情的看法往往跟他天差地別。從
她的報告可以知道,這也是他所缺乏的。他需要一個跟他意見相左的秘書,來點明反方
面的優缺。
  而且她天生親切自然,對人一視同仁,不會咄咄逼人給對方壓迫感。他不需要一個
事事強出頭的女秘書,見她事事為高叔著想,退隱在後以他為優先,細心為人著想的特
質都使她顯得與眾不同。雀屏中選是意料中事。
  她是每位權謀者夢寐以求的女秘書,只有這傻瓜不知道自己的優點。
  但是他絕對不會透露,當初他在跟高叔爭取她時,高叔十分痛心與不舍,免得喜兒
起來。
  她皺眉,“你每天不就是在笑?”她差點以為他是星期五餐廳的頭牌。
  “那是基本禮儀,也是個性使然。我天生長得很有人緣,到高氏不到一個月,你看
看公司有誰比我更受歡迎?每次出席宴會,哪個官員不是搶著要把女兒介紹給我?”李
鼎鶴對於自己的人緣和親和力很有把握,絲毫不讓喜兒專美於前。
  這番話等於在跟喜兒爭高下。
  她一臉受不了的白他一眼,“你少臭美好不好?他們看上的是你的家世,一群人爭
著拍你馬屁。”她不客氣的搶白,管他是不是未來上司。
  李鼎鶴故意不服氣的冷哼,一口咬定,“你根本是在嫉妒我。”
  喜兒張大嘴,不敢置信的搖頭,“嫉妒你?不要說這種笑掉人家大牙的話。”
  “那你敢不敢跟我比?”他挑舋的說。
  “跟我比?我最受不了別人要跟我比了。誰不知道我是公司上下最受歡迎的女職員?
官員要介紹女兒給你?”她鼻孔朝天地噴氣,驕傲的拍胸,夸下海口,“在你眼前的我
正是公司上到經理、下到清潔歐巴桑搶著要介紹男朋友的受寵兒。還曾經創下一天連趕
三場約會相親的輝煌紀錄,這些你都有嗎?”說到最後,還拍桌子吆喝。
  看到她充滿江湖味的表現,李鼎鶴差點要失態的跌下椅子,他拚死的隱忍笑意,佯
裝正經的回道:“別騙我了。”嘴角忍得有點僵硬。
  “哎呀,不相信我?!”

  “你真有那麼好?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下文?”他試探的問。
  “那是因為我都不喜歡。”結論是,對方都沒法子泛起她胸臆間任何一點漣漪。
  “大話人人會吹。”他銳利的審視她。
  “那怎麼樣你才相信?”喜兒一步步踏入他的陷阱而不自知,一心只想抹掉他臉上
那不信任和譏諷的眼神。
  李鼎鶴沉思良久,驀地犀利的凝望她清澈的眼,“除非你當我的女朋友。”
  她嚇呆,瞪大眼、壓低聲音再問一次,“你……你剛剛說什麼?”
  “當我的女朋友啊,讓我了解你的魅力,也可以順便讓你曉得我的人氣也不輸你。”
他對自己能把理由硬  成這樣,感到自豪。智慧就是要活用,不過顯然還要加足馬力,
才能水到渠成。
  之所以使出這種上不了台面、貽笑大方的計謀,完全是他太喜歡喜兒了。
  從沒有女孩會如此忽略他、臭罵他、跟他比束比西,喜兒對他來說真的太特別了。
  成長的過程中,他接觸過不少種類型的女子,內在、外在條件比喜兒好的不在少數,
但她就是有辦法讓他把眼光鎖在她身上,怎麼也移不開。
  就是“對味”兩字。
  她的多種面貌完全擄獲了他的心。每天睜開眼,他只想看到她的身影、聽到她的聲
音、聞到她的發香,就是這麼單純的理由,想把她栓在身邊。
  李鼎鶴的心思百轉千回,不被喜兒所了解。她仍被他的要求搞得一頭霧水。
  她恨之入骨的家伙為了跟她比高下,要求她當他的女朋友?到底是他腦筋不正常還
是她誤會?乍聽之下,好像是孩童幼稚可笑的意氣之爭,但仔細想想,不難察覺其中的
紕漏,可惜喜兒已無暇顧及。
  只覺得為了比人緣,“有必要犧牲到這種地步嗎?”她困惑地盯著他優雅的笑容喃
喃自語。
  李鼎鶴用中指頂了頂眼鏡,露出最引以為傲的燦爛笑容,一副紆尊降貴的表情,
“其實我並不在意。”
  喜兒垮下臉,“廢話,我問的是我自己有必要委屈嗎?你以為你是誰啊?”受不了
這自戀過度的水仙花。
  他不怒反笑,“我是李鼎鶴,在台灣逐漸展露頭角、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
  “哼!我還是宇宙無敵超級美少女哩!”她翻白眼。
  “一句話,要不要?”他以下巴點了點。
  這渾小子!她拍桌子,“來就來,誰怕誰?”
  李鼎鶴笑容慢慢擴大,“那你就是我李某人的現任女朋友了。”
  她沒好氣的加上一句,“暫時的,而且不可以讓第三者知道,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
事。”
  “自然、自然。”他意味深長的點頭,“那麼親愛的,晚上的宴會需要我去接你
嗎?”
  正喝著冰水的喜兒被那句“親愛的”嗆得差點噴出來。明明曉得只是他的玩笑話,
臉蛋卻暈紅得化不開。
  “什麼?什……什麼宴會?高先生沒說。”
  “因為人家是邀請我的,你不是想見識我的萬人迷魅力嗎?今晚當我的女伴吧!”
  “可是……太倉促了吧?”她都沒心理準備。
  “放心,一切有我。”
  喜兒大眼瞪小眼的瞅著李鼎鶴,只見他一派悠閑沉穩,頗有運籌帷幄,談笑間強虜
灰飛煙滅的篤定。
  ???
  事實証明,李鼎鶴並沒自夸。
  當天晚上,李鼎鶴就像天生的外交家,自在穿梭於賓客之間,有他之處,必有笑聲
好不熱鬧。
  “如何?”中場休息時間,李鼎鶴牽著喜兒的手溜到陽台陰暗處。
  “什麼如何?”半場下來,她只覺得累。
  “我注意到你吃得不多。”他擔憂的說,頭猛然靠近她的額頭,探測她的溫度。
  喜兒尷尬的推開他,囁嚅的怪罪,“你幹什麼動手動腳?”
  “我關心你!”這個時候,他自詡還是個君子。
  此時交響樂團彈奏出曲調浪漫的音樂,伴隨著夜幕上星子點點,營造出靜謐、溫馨
的氛圍。
  李鼎鶴突然問:“那天你是因為被高婷婷羞辱才哭的嗎?”
  喜兒僵硬著背脊,防御性的問:“問這個幹什麼?”她都快忘了。
  他搖頭苦笑,神情有絲羞赧,“全因為你那壓抑的淚水太迷惑我了。”這是他第一
次對女人手足無措。
  喜兒側目,對他那不經意散發出來、屬於大男人的認真感到炫目,她低頭掩飾自己
的失神,“你都是用這種手段騙女生的嗎?”
  “不是,只有你,一直以來只有你。”他終於承認自己有私心。
  聞言,喜兒又漲紅面孔,潮紅隨著血液布滿全身,眼神不知擱哪裡才得宜?
  直到他開車送她回家,他們沒有再交談過,旖旎的潮流充斥在他們四周。誰都沒勇
氣開口打破沉默,就這麼僵坐在車裡。
  喜兒低頭偷瞄手表,發覺時候不早了,她不自在的清清喉嚨,語氣力求和順,“我
要回家了。”
  李鼎鶴斜著頭望了她一眼,自嘲的笑道:“我嚇著你了嗎?”
  她撥弄發絲,不確定的點頭,“嗯,有一點。”話畢,又急忙的解釋道:“不過,
你常常語出驚人,見怪不怪。”
  的確,中規中矩的追求愛情不適合他的本性。
  他苦笑,決定坦白,“如果我真的追求你,你會逃嗎?”
  喜兒訝異的注視他,試圖在他愛笑的眼睛裡找尋出一點點捉弄,卻反被他突如其來
的認真給嚇住。
  “難道又是新型的捉弄把戲?”碰到情愛這檔事,她嘴巴就開始不受指揮。
  李鼎鶴總算自食惡果,他莫可奈何的自我嘲諷,“我真是活該是不是?”他反問她。
  她又垂下頭,眼神飄來飄去。
  “不如給你一段時間考驗我?”
  “為什麼是我?”她發覺今天對自己超級沒信心,老是認為她高攀了李鼎鶴。
  其實也不能怪她,除去他愛調侃的惡習,對方的條件十足十的優秀。多金、溫和、
開朗、能幹、長得也很俊,雖然對她來說不希罕,但是她仍舊疑惑,自己有哪一點值得
對方追求?
  李鼎鶴的答案很模糊,“沒辦法,就是對味。”
  ???
  喜兒回到家,先沖過澡卸下一身疲憊,然後跟母親聊了幾句,互道晚安,才回房睡
覺。
  躺在床上,喜兒的腦袋還是懸巖著一個疑問──
  什麼叫對味?
  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百思不得其解,李鼎鶴的意思是她對他的味嗎?
  她身上能有什麼味啊?她把手背湊到鼻子左右嗅聞,沒什麼味道呀!只有清新的肥
皂香。
  不過回想他一臉苦惱的對她告白,她還是不免揚起嘴唇,心裡甜孜孜的,甚至害羞
的躲到被窩裡竊笑。
  或許兩人在鬥嘴對峙之時,自己也不知不覺的受他吸引。
  明天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呢?“哎呀!好煩惱喔!”她嘴上這麼嚷著,心裡卻夾雜
著濃濃的甜蜜。李鼎鶴這男人果然是生來克她的。
  ???
  高婷婷怒火焚燒的在房間裡摔東西。
  “喜兒真該死,竟敢偷我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
  今天她跟朋友到舞廳跳舞,覺得無聊就打道回府,回家途中發現一輛很眼熟的車子,
故意要司機繞到車子的右後方。
  結果發現車上的人是鼎鶴大哥跟喜兒。他們兩人還含情脈脈、微笑連連,就像一對
熱戀中的男女。
  每次她興匆匆的邀約鼎鶴大哥跟她出去,他總有百般借口,不是公事繁忙,就是跟
客戶有約。今天她也幾番跑到他的位子上去邀他,他也推說晚上有私事。
  所謂的私事就是跟那個下賤女出去是不是?
  鼎鶴大哥一定是受到該死的陳喜兒勾引,才會再三婉拒她的邀請。說不定喜兒還在
背後嚼舌根編派她的不是,不然以她高貴的身份和美艷的外表,鼎鶴大哥怎麼可能不喜
歡她?
  高婷婷一味的怪罪喜兒,又自以為是的幻想。
  “真是不要臉的賊女!”她忿忿不平的把花瓶用力往窗戶砸。
  “匡當!”玻璃的碎裂聲驚動高正清和幾位傭人。
  “又發生什麼事?”高正清穿著睡袍出現在她房內,皺眉看著女兒驕蠻的撒潑。
  隨後趕來的女傭自動整理起雜亂的場面。
  “爸,都是喜兒啦!”她撲到他懷中告狀,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喜兒又惹到你什麼了?”他不勝其煩的問。
  高婷婷劈哩啪啦的把今天看到的情形,加油添醋的在父親面前胡謅一通。
  高正清沒料到事情進展得如此迅速。
  不禁感嘆鼎鶴的手腳未免太快了些,他才答應把喜兒讓給他當專屬秘書,連公文都
還沒擬定,就猴急的把她納入自己的勢力范圍,仿佛深怕有人分一杯羹。
  這倒是始料未及,他從不曉得自小疼到大的侄兒佔有欲如此強。
  雖然在他面前,他從不掩飾對喜兒的好感。但是這樣一來,一廂情願的女兒不免可
憐些。
  他原意希望鼎鶴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多教導婷婷,只怪女兒不爭氣,老是把刁蠻驕縱
本性顯露在外,表現又差人一大截。兩相比較之下,任誰都會挑選善解人意的喜兒。
  李家已經夠顯赫富貴,家族多次反應只要兒子喜歡,誰都會接受。況且喜兒又乖巧、
惹人疼,只要喜兒有意,這段戀情誰都阻止不了。
  高正清也只有開導女兒,“鼎鶴本來就屬意喜兒,你就不要鬧脾氣了。”
  “他本來喜歡的人是我,是喜兒奪我所愛,誘惑他。”她不服氣的辯駁,滿腦子的
報復方法,她要喜兒死無全屍,再也沒法子破壞她的生活。
  “我不準你去搗亂。”自己女兒的心思,他豈會不了解?心胸狹窄的婷婷是個嬌生
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裡裡外外誰不看他面子步步退讓?如此一來卻養成她輸不起的個性;
偏偏她鑽牛角尖,只有她負人、沒有人負她的道理。
  他不盯緊點,遲早會給她惹出天大的亂子。
  高婷婷見父親有意維護傭人之女,憤慨的跺腳抱怨,“爸,你每次都這樣,光會為
喜兒著想。我是你女兒,你怎麼不多為我想想?今天她騎到我頭上來,我不好好教訓教
訓她,嚥不下這口氣。”
  “唉!你胡說什麼?我不為你想,我會千方百計的強迫你到公司實習?我苦口婆心
的開導你,還不是希望你能多改改驕傲的個性?都已經二十幾歲了,不要像個長不大的
孩子,讓我煩心好不好?”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
  婷婷憤恨的撇開頭,“反正我做每一件事都比不上喜兒。”
  “你這孩子是要氣死我是不是?”他簡直要放棄她了。
  她也豁出去了,“我絕對不會讓喜兒好過的。她爸間接殺死媽媽,還差點讓我流落
在外,今天她又搶我的男人。爸,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媽媽是你的妻子,你不為她報仇,
反倒收留她們,早該把她們趕出去了。”高婷婷不留口德,淨說些渾話,還猛挖高正清
的舊傷口。
  妻子的死是他最自責的事,他想以德報怨忘懷傷心事,女兒卻三不五時的暗示他對
喜兒她們一家人太好,是對妻子薄情寡義。

  他氣得發抖,吼斥:“你給我住口!”
  高婷婷見父親真的發火,有點畏懼不敢造次,“爸……”
  “的確,你媽的死是陳來發造成的,我也很恨他們一家子。但是你要想想,娥嫂對
你如何?小時候要不是她舍身從車輪下把你救出,不會遊泳又從水池裡把你撈起,你小
命早沒了。人家存心想補償你,你為什麼不寬容點?”
  小時候有一次喜兒跟婷婷一同掉下冰冷的水池,娥嫂見狀,竟跳下水裡先救起婷婷,
再回頭尋找快要溺斃的女兒。
  讓他真心相信,娥嫂是有心想要彌補丈夫的過錯,才會連女兒都不顧。
  “這麼多年來,娥嫂怎麼對你?你還想趕人家走?”
  婷婷氣未發完,反唇譏諷,“那本來就是應該的,我是大小姐,她當然要照顧我,
我們難道沒給她薪水?”
  她理直氣壯、不知感恩的模樣讓高正清頻頻搖頭,“你──”
  唉!他到底造了什麼孽?怎麼會有這樣不受教的女兒?
  父女倆僵持不下。
  最後高正清丟下警告,“反正你不要對娥嫂母女做出失禮的事。”本來走出門又踱
步回來,再次警告道:“明天我要出國主持一項大會議,過幾天才回來。你不要趁我不
在,借機搗亂。”
  “爸──”她怨對的喚著頭也不回的高正清。
  哼!爸要她不去尋她們晦氣,她偏要。
  她要讓她們後悔惹到她,不把她們整得雞飛狗跳,她就不是高家大小姐高婷婷。她
眼露毒狠陰光,期待明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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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06:14

  06
  清晨一大早,李鼎鶴精神抖擻,挺胸邁入高氏企業辦公大廈。
  按下電梯樓層,亢奮的注視跳動的樓層顯示板,直達最高層。出了電梯門,又轉往
他所屬的辦公室,春風得意的跟擦肩而過的同事道早安。
  沒辦法,昨晚的喜悅可能還會持續到某一個時間才能平息。想到等會兒他的秘書就
會抵達,他又不自覺的掀動嘴唇,暗自微笑。
  等了十分鐘後,他看著腕表,心裡納悶,奇怪,喜兒向來是第一個到公司報到,怎
麼今天如此晚?不如先去茶水間斟杯茶等她好了。
  甫握住茶水間的門把,就聽見門內傳來同事嘻嘻哈哈的笑鬧聲,和一句令他震驚的
話──“李鼎鶴是同性戀。”
  他整個人瞬間僵住,仔細的往下聽,漸漸的臉上笑容凍結,表情癒來癒猙獰,扭曲
得不成人形。他咬牙低斥:“喜兒,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
  喜兒懷著又酸又甜的心情來上班,昨夜的事情對她沖擊過大。她胡思亂想的合不上
眼,腦袋裡裝滿李鼎鶴赤子般的笑容。
  討厭,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天就亮了,想多賴床半小時也不行。
  現在還煩惱著要用什麼表情見他?她殷切的期待又害怕,整顆心充滿想像的踏入辦
公室。
  打完卡後,背後猛然伸出一雙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剛健有力的手臂擒抱住她的腰,
輕而易舉把她抱到隱密的樓梯間。
  “唔……”她拚命的掙紮,手腳不停揮舞踢打。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膽敢在公司行兇綁架她?
  “閉嘴。”怒氣壓抑的聲音。
  聽到熟悉的男聲,她傻愣住,任由男人把她拉進樓梯間才放開她。
  “你幹什麼?”得到釋放的喜兒趕緊整理衣服,還探頭探腦的,深怕被別人看見。
  李鼎鶴雙手叉腰,臉色憤然的逼近她,巴不得把她拆卸後果腹。“還敢問為什麼?
敢做敢當,事到如今還不承認?”現在想起來,全有脈絡可尋,怪不得同事們老是沖著
他曖昧的吃吃笑,原來他被貼上同性戀的標簽。同性戀在國外是稀鬆平常,在台灣可是
茶余飯後討論的重點。
  “我……我……真的不曉得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嘛!”面對他排山倒海而來的
怒氣,她瑟縮的退至牆角。
  “還不承認你捏造我是同性戀的謠言?!”他親耳聽到他們說是從她嘴裡說出的。
  “我沒有捏造。”喜兒心虛的低頭,囁嚅的低語:“我不過說可能是,可能嘛!誰
曉得他們想像力豐富?”當初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她存心想讓他丟臉,才會使出這麼卑
劣的手段。
  “還敢狡辯?公司上上下下全都篤信我是啦,不久就會傳至社交圈,別人就會用有
色眼光看我。”難怪最近女同事不再像從前那般殷勤,他還誤以為自己魅力減弱,原來
是有人在背後中傷他。她裝傻的安慰他,“不要說得那麼嚴重嘛!”
  聞言,他吼得更大聲,“這還不嚴重?以後要是遇上那種八股觀念的客戶,生意就
甭談了,我看我就回國外去算了。”至少國外比較開放。
  喜兒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慚愧的問:“要不然我要怎麼辦嘛!”她哪裡知道
這件事殺傷力強大?“以前……以前你還不是逮到機會就捉弄我。”
  他受不了的拍額頭,“小姐,我每次都只是恐嚇你,哪一次真的去實踐了?我有讓
你在背後被別人指指點點嗎?”
  的確是沒有。
  “可是那時你惡形惡狀的,我只想扳回一城,挽救我小小的自尊心才順口胡謅,應
該不犯法吧?嘿嘿……”她為自己的罪行找理由,頂著無辜的小臉憨笑。
  李鼎鶴沒好氣的學她,“嘿嘿,你還笑得出來?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名譽,我家族
的人也因我而蒙羞。”他故意說得很嚴重。
  事實上,家裡的長輩寵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感情去向。他只是氣喜兒在背後放冷箭,
虧自己那麼喜歡她。
  不過氣歸氣,他早已化氣憤為力量,打算好好利用這次“受害者”的身份,爭取更
多的權益福利。
  “真有那麼慘?別嚇我。”她小心翼翼、心虛的探問。
  李鼎鶴雙眼瞠圓,窮兇極惡的瞪她,“誰會拿自己的事業開玩笑?!”表面上深受傷
害,私底下他則為自己打氣。再努力點就可以達成目的。
  “可是……”
  見她還不上勾,他加足馬力,使出渾身解數,發揮全身的演戲細胞,演活受挫折的
男人。
  他長吁短嘆,垂頭喪氣的坐在樓梯上,仿佛天要塌下來,沒有明天的模樣。
  有那麼嚴重嗎?瞧他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喜兒偷盱著他,心裡不禁懷疑自己會不
會太過分?名譽對女人來說是很重要,對男人而言應該沒什麼差別吧?偏偏他又好像煩
惱得痛苦不堪。
  或許自己真的有些過分……好吧,算她理虧。
  喜兒莫可奈何的移臀,陪他坐在同一個階梯上,輕扯他西裝的袖子,輕喚:“喂!”
  “幹什麼?”他裝模作樣的別過頭去,表示傷痛深重,不想讓她看見。
  “好啦,我對不起你可以了吧?那你想怎麼樣嘛!”她悶吶!不情願的問。
  李鼎鶴用手掩住臉孔,遲遲不願回過頭,怕臉上得逞的笑會泄漏自己的詭計。
  他清清喉嚨,欲言又止,“除非……”
  “除非怎樣?”她等著下文。
  “除非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是我的女朋友,証明我無可懷疑的男人本色。”
  她猶豫的皺起眉頭,“可是──”
  聽到她反駁,他先下手為強的冷喝,“算了,這點小事都不願意,你的道歉根本沒
誠意。你幹脆變本加厲,去外頭造謠生事,把李鼎鶴這名字弄臟、弄臭,讓我陷入萬劫
不復之地算了。”還佯裝受辱欲離去。
  “啊!等等嘛,”喜兒緊張的拉住他的手,努力安撫他激動的情緒,“你別這樣,
解鈴還需系鈴人,大不了我去外頭幫你解釋清楚。”
  “不用,萬一癒抹癒黑,我更慘。”他輕輕的甩脫她的手,扭頭就想走。
  被逼急的喜兒忍不住投降,“好啦,好啦,我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就是了。”
  前頭的李鼎鶴登時像強力彈簧似的蹦回她身邊,眼神晶亮,“真的?”
  她沒轍的點頭,“是啊,不然你又不高興。”
  “那我們走吧!”他只手叉腰,邀請她把手放入他的臂彎中。
  “去哪?”她一頭霧水。
  “去外頭宣布啊!”打鐵要趁熱,免得這丫頭三心兩意,找機會反悔。
  喜兒吞嚥口水,語氣虛弱的求饒,“明天再說好不好?”
  “不行,現在就要說明,我連一分鐘都無法忍受被誤會,有傷我的男子氣概。”他
認真不過的表情讓她無法質疑。
  ???
  李鼎鶴牽著苦瓜臉的喜兒雙雙才步出安全門,就在走廊外碰到高婷婷。她仿佛故意
堵在門外等他們,一副有備而來、興師問罪的神情。
  喜兒下意識的甩脫李鼎鶴的手,讓李鼎鶴不悅的蹙眉,心生懷疑。
  “你們剛剛躲在樓梯間做什麼?”她大聲嚷嚷,引來不少同事側目。
  喜兒尷尬的垂下頭,想逃離此地,低語:“我先回去上班。”
  “站住!本小姐在問你話,你膽敢離開?”她盛氣凌人的擋在喜兒面前。“我問你,
你剛才跟我男朋友在那裡面幹什麼?”她自以為是的以李鼎鶴的女友自居,可笑的演起
獨腳戲。
  李鼎鶴挺身護衛正牌女友,不客氣的冷笑,“高小姐,我何德何能可以當你的男朋
友?你還是自己先弄清楚狀況再說,不要像瘋拘一樣亂咬人喔!”他忍她已經很久了,
之前是瞧在高叔的面子上。但是這女人實在太不可理喻,他無法想像高叔怎麼會有一個
這樣的女兒。
  心上人的嘲諷,高婷婷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她更加賣力的演出,苦情的哀求道:
“鼎鶴大哥,你根本被這下賤的女人給騙了,請你相信我是真心真意的對你。”
  “夠了,我不想聽你污蔑我女朋友的話。”他悍然的制止她的瘋言瘋語,強拉著身
體僵硬的喜兒離開。
  那句“女朋友”宣言,在圍觀的同事間引起不小的讚嘆。他們打心底佩服他的果決、
大膽示愛,當然也低聲竊笑高婷婷的不自量力。
  高婷婷不甘敗陣,力挽狂瀾的拉住他。“等等,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惡毒的冷笑,
仿佛握住喜兒的生殺大權,鄙夷的瞪著喜兒顫動的背影。
  李鼎鶴忍不住的嘆口氣,厭惡的回過頭,對著瘋女人勸道:“高小姐,你真的有病,
而且病得不輕。不管喜兒是誰,我喜愛她的事,永遠不會改變。”
  高婷婷肥胖的雙手環胸,緩緩的靠近喜兒,神情鄙夷的望著她,“那如果你知道她
爸是通緝犯,而且曾經犯過擄人勒索的罪行,還害死我媽,請問你還會喜歡她嗎?”
  這些話比方才更具爆炸性的威力,同事們紛紛竊竊私語,心生不小的震撼。
  “你別胡說。”話中的真實性一點也動搖不了李鼎鶴鋼鐵般的意志,他擔憂的是喜
兒那張慘白的臉蛋。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溫暖。
  可惜那雙小手的溫度冰冷得駭人。
  高婷婷唯恐天下不亂,提高嗓門大聲喳呼,塗抹口紅的血盆大口引來更多的人,
“我沒胡說,我是怕你被她的花言巧語所欺騙,才好心提醒你。不信你可以問她。”
  眾人不約而同的把眼光瞄準當事人,等待下文。
  喜兒臉上血色全無,倉皇窘迫的立於原地,說不出話來。相同的情況又再次上演,
她手腳疲軟,止不住的寒意從腳底竄升。
  小學三年級,高婷婷就在全校師生面前,揭穿她的身世,讓她受盡委屈,過著被同
學嘲諷排斥的學校生活。
  綁匪之女的烙印一直加諸在她身上,掙脫不了,她孤寂的度過每一天。
  “怎麼?不敢承認是不是?”高婷婷還不饒過她,趾高氣揚的在她面前晃動。“也
對,要是我有那種父親,還不如自殺算了,免得丟人現眼。還有……還有,要不是我爸
收留她們,她們早出去要飯當乞丐了。”她驕傲的對同事宣布。她就是要讓喜兒顏面無
光,徹底羞辱打擊她。
  喜兒隱忍淚水,抬頭挺胸的說道:“是,我爸的確是通緝犯。”
  逼她親口坦白自己骯臟的身世,真是快樂,一吐父親老是稱讚她的怨氣。婷婷相信
同事以後一定會對她多加防范,她再也不能頂著無辜的笑容欺騙眾人了吧?最討厭她博
得大家衷心的讚美。
  哼!現在看誰還敢接近她。
  “知道自己的身份下賤就別妄想攀附權貴。”
  喜兒錯愕的望著她,不能理解她的話。
  “鼎鶴大哥只能配我這種鳳凰,你身份這麼下賤,家裡還有人作奸犯科,母親又在
我家當廉價女傭。怎麼看都是我比較適合,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身份再說,別污染了人
家。”高婷婷嫌惡的打量她,直當她是垃圾般。
  喜兒忍氣吞聲,打直脊背,撐起小小的肩膀,顫抖的回道:“我有自知之明。”然
後當著大伙的面往外跑去。
  “那最好。”高婷婷大笑,眼睛斜睨她的背影,洋洋得意。

  沉默許久的李鼎鶴突然爆出聲音,臉上陰晴不定,“高婷婷──”
  “鼎鶴大哥,現在你明白了吧?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你。那個下人的女兒被我趕跑,
以後不用怕她會來纏你了。”高婷婷諂媚的把身體貼過去,自以為妖魅的撒嬌。
  李鼎鶴眉宇醞釀著怒火風暴,他迅速且粗暴的推開她,冷硬的大喝:“就算世界上
的女人全死光,我也不會看你一眼,你讓我覺得嘔心想吐。”
  “你?!”她驚訝的瞪著他。
  “我再重復一次,不管喜兒她有什麼樣不名譽的背景和過去,她這個人也比你好上
一百倍,我覺得你才應該不要纏著我。”
  撂下難聽的話後,他轉身去追受傷的喜兒。
  “鼎鶴大哥,你怎麼這樣說?”高婷婷噘嘴撒嬌,跺腳加惺惺作態的撩頭發。
  一氣呵成的舉動,讓同事剛吃下的早餐差點吐出來。
  “幹什麼你們?找死啊!”高婷婷回眸,怒氣沖沖。
  同事皆低聲偷笑的作鳥獸散,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不再理會她。
  ???
  喜兒傷心欲絕的回到家中。
  這是她第一次請假蹺班,隔天同事可能又會挖苦她、取笑她反常,然而以前善意的
揶揄,經過早上高婷婷的鬧事後,她難以想像明天同事會用什麼眼光看她?
  其實每到一個新環境,高婷婷總會出其不意的破壞她平衡的人際關系,大肆宣傳父
親如何對不起高家,在她的身份背景上大做文章,貶低她的人格。
  她不是不能忍,從小到大這種事多不勝數。只要能讓母親滿足自己在高家贖罪的願
望,這從不算什麼。
  只是……她只是不想讓李鼎鶴知道,不想讓他知悉她有醜陋、不光榮的一面。
  就是這麼單純的理由,摧毀她多年鞏固的心防。
  李鼎鶴會看輕她嗎?疏遠她?鄙視她?對她有不同的評價?
  她太了解別人對罪犯的看法,被老師輕視、被同學排斥、教室有東西失竊,第一個
搜的永遠是她的書包。
  盡管她是品學兼優的資優生,一旦被扣上帽子,永遠有洗刷不清的污點。
  是,沒錯,她很在乎李鼎鶴對她的觀感,在她好不容易對某個男生有好感時,她實
在不想因為自己的家世背景而打退堂鼓。
  她挫敗的落淚,傷心的趴在桌子前啜泣。
  “喜兒,你怎麼在家?”胡月娥從門口走過,發現女兒在家。
  喜兒趕緊抹掉眼淚,撐起虛弱的笑容,不希望母親為她擔心。“沒……沒什麼啦!”
  胡月娥端睨女兒哭紅的眼,“你剛哭過?”
  “頭有點痛,所以先回來,剛剛是痛得受不了才會哭。”
  “真的嗎?”胡月娥半信半疑,但還是起身到櫃子找藥,端白開水給她。“先吃顆
止痛藥,我換件衣服再陪你去醫院檢查檢查。”
  “不用了,媽。我藥吃一吃,躺一下就好了。”她突然注意到母親黝黑的臉頰上有
個淺淺的紅印。“媽,你的臉?”
  胡月娥想起早上的沖突,馬上著急的解釋,“是我不小心自己打到臉。”
  “你沒騙我吧?”瞧她慌張的模樣分明心裡有鬼,她起身意圖往高家去。“我去問
高家幫傭的同事,問你的臉是怎麼打到的?”
  她卷起袖子,一派要打架的氣勢,讓胡月娥不得不說實話,“是我做事做不好,惹
高小姐生氣,所以──”
  “所以她掌毆你是不是?”她憤怒的拍桌。
  答案昭然若揭,她氣沖沖的要找高婷婷算帳。欺負她也就算了,她不計較;敢打她
母親,她就要有住院的打算。
  “別這樣,喜兒,是媽媽惹她不高興,你別再去惹事。”她著急地拉著女兒,怕盛
怒中的她真的會做出傷害婷婷的事。
  “媽,你那麼好說話,怎麼可能惹到她?一定是她藉故找碴。”她真的不了解,母
親為什麼老是護著高婷婷?
  “唉!誰教我們對不起她。”胡月娥仍舊以此為借口為她脫罪。
  “我們哪有對不起她?全都是父親,全都是那個跟我們沒關系的男人犯下的,再說
你救她那麼多次,還都還清了,哪還有欠不欠的道理?根本是你太慈悲善良。”
  “話不是這麼說。”胡月娥蒼老的臉龐有著無法理解的哀傷。
  “媽,我們搬離高家好不好?”她實在不想在高婷婷的陰影下生活。“我會賺錢養
你,假如你怕報應,下輩子就報在我身上好了,我怕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後半輩子都會
毀在高家。”
  胡月娥眼神慌亂,表情復雜的嘆息,“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把困難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啊!我不想你為了她莫名其妙的發脾氣而遭殃。
你不在乎,我可是很心疼。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當寶,她卻把你當草,太過分了。”
  面對喜兒的貼心孝順,胡月娥感動的摸摸她的臉蛋,慈祥的安撫,“我知道你為我
擔心,我也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我有我的顧慮。”
  “顧慮?苦衷?從小到大你老是這樣搪塞我,我都二十幾歲了,你還想騙我?”她
忍無可忍的吼道:“你能不能自私點,多為自己著想?!”
  胡月娥愧疚的垂下眼,不言不語。
  喜兒哪裡會曉得其中內情?她就是太自私、太貪婪,才會用自己的女兒頂替真正的
高家大小姐。眼前事事以她為重、孝順善良的喜兒,根本不是她的女兒。那個撒潑、嫌
貧愛富、霸道無禮的高婷婷才是她親生的。
  盡管如此,母性的偉大在於無條件的犧牲奉獻。
  高婷婷再怎麼醜陋、再怎麼頑劣不受教,集所有罪惡於一身,在她眼中,她仍舊是
她懷胎十月的寶。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難道這樣還不夠自私?倒是喜兒,真心更意的侍奉她,
隨遇而安的跟她過苦日子,還要背負原本屬於婷婷的罪業,貼上罪犯之女的標簽,遭人
譏笑。
  偏偏帶頭鬧事的全是婷婷,這使得胡月娥更加羞愧。還好喜兒本性柔順溫善,忍氣
吞聲,並不計較。
  這輩子她虧欠喜兒最多,對她滿懷愧疚。假如真有來生,她願意為她做牛做馬。今
生,她只想在婷婷身邊,好好照顧她。
  喜兒睨了眼母親愁眉苦臉的模樣,激烈遊說的語氣只能收斂。她低聲下氣的問:
“媽,你生氣啦?”
  “沒有。我怎麼會生你的氣?你也是為了我好,不想我太勞心勞力。”
  胡月娥露出虛弱的微笑,看得喜兒自責萬分。
  母親含辛茹苦養育她二十幾載,沒讓她餓過一餐飯。小時候身體差,發燒時母親常
常整夜沒睡在旁照顧她。假如她連這點委屈都不能忍,那她真枉為人子。
  再一次,她再一次屈服在母親的悲情攻勢中。
  至於李鼎鶴,她只能死心。高婷婷說得沒錯,除去她不堪的身份背景,他們地位也
不相配。
  經過高婷婷的惡意宣揚,公司同事大概也對她的家庭背景略知一、二,她又得從零
開始。在所有內情曝光之後,她不冀望別人還對她像以前一樣友善,心無芥蒂。
  但是跟李鼎鶴保持距離是絕對必要的,她不希望母親因為她而遭到高婷婷的虐待,
再說李鼎鶴說不定已經開始後悔認識她了。
  一想到此,她胸臆間不禁傳來不舍的痛楚。
  望著母親哀求的臉,像往常五樣,她忽略自身的感受,頓時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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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07:00

  07
  “我出國這幾天,公司還好吧?”高正清意氣風發的坐在皮椅上,探問李鼎鶴。
  “嗯,還算正常。”
  “那就好。”他滿意的點頭,習慣性的捧起自己的茶杯,啜飲一口後,臉色微變,
“這茶的味道怎麼有些不同?”
  對於高叔的抱怨,李鼎鶴據實以告,“因為不是喜兒親手泡的。”
  “喜兒?”對啊,他從一進門就沒見到她,剛剛的早餐會報也不見她的蹤影。“喜
兒呢?跑哪裡去了?她不是你的隨身秘書?”
  李鼎鶴露出苦澀的微笑,“她請假。”存心避不見面。
  “請假?為什麼?喜兒可說是公司的模范員工,台風淹水她都照常上班。”
  “她來電說母親身體不好,要專心照顧她。”李鼎鶴的語調隱含怒意。因為他明白
這根本是逃避他的借口。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她就計劃性的回避他,連續三天不來上班,到她家也找不到人。
他真的不了解她是什麼想法?連他想明確的表白自己的心意,當面問清一切的機會都沒
有。
  這不僅急壞了他,也把他的好脾氣磨光。幾天下來他像無頭蒼蠅般,胡思亂想,整
個人靜不下心來辦公。
  不過也終於讓他理清自己的心意,他的確喜愛上喜兒,而且也發現她絕對有能力影
響他的正常思考。
  應該說她是他的弱點,這般危險的女人不綁在身邊怎麼行?
  他發誓,再次見到她時,要狠狠的吻她,把她吻得昏頭轉向,繳械投降,把所有的
秘密、委屈都告訴他。首次當君子,竟落得被遺棄下場,他決定要好好反擊。
  盡管話說得滿,令人苦惱的是,他現在還無她的下落。
  “叩、叩。”有人敲門,李鼎鶴漫不經心的往後瞧。
  想不到進來的人竟是朝思暮想的喜兒。
  “對不起,我請了幾個小時的假,所以晚點到。”喜兒目不斜視,端了杯茶送到辦
公室,也故意忽略身邊男人質疑的眼光。
  高正清接過她的茶,湊至鼻子品聞後,再喝入口,讓茶香甘甜布滿味蕾。
  他吁出一口氣,讚賞的說:“一天沒喝到你的茶,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這幾天在美
國,秘書老是用黑咖啡讓我提神真不習慣。”
  喜兒低頭微微倩笑,卻猛然發現有人在台面下碰觸她的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
不動聲色地迅速抽回,安分的擺在腿上,眼神冷靜。
  她覺得雙頰有些火熱,也可以感受到李鼎鶴投射過來的怒意,但是她不能回應。
  她想,但是不能,為著她可笑的自尊,為著母親的處境,也為著了的身份著想。她
情願自己親手捏熄這即將燃燒的戀情火苗,免得以後引出更大的傷害。
  “高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你說說看。”高正清雙手交抱,穩重優雅的靠向椅背。
  喜兒正要開口時,發現隔壁那雙毛手竟然渡過河來握住她的手,緊緊的鉗制住,讓
她拔都拔不開。
  還好有黑檀木桌擋住,否則他的舉動就會曝光。
  “你……”她紅透了臉,不得不對上那雙銳利發亮的眼眸。
  李鼎鶴正經沉穩的回視她,“我怎麼樣?你說。”只稍微使力,她就逃不掉。
  膽敢視若無睹?陳喜兒,好大膽子。可能對他的另一面了解不深,所以不明白他對
喜愛之事物有嚴重的偏執。
  在李家,他可是被捧在天上的驕兒,從小呼風喚雨,雖然表面上他謙虛、好脾氣,
但是一旦突破他的容忍度,那可是不容小覷,一向只有他不理人,誰敢用這種態度對他?
  高正清搞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懷疑的問:“怎麼了?”
  喜兒心中有氣,暫時放棄跟他爭奪自己手的自主權,任他放肆的霸住,然後面不改
色的對高正清說道:“我想請你幫我調回原來的職位。”
  “為什麼?”高正清問。
  手上傳來的勁道,也顯示李鼎鶴的不滿。
  “我覺得我還是適合在高先生底下做事,李先生的工作比較專業,我又不是本科系
出身,對他不會有多大的助益,相反的還會妨礙他。”她口是心非的說出口。
  “喔,真的嗎?”高正清為難的詢問李鼎鶴。
  李鼎鶴露骨的喚她:“喜兒,你真這麼認為嗎?你真的不想待在我身邊嗎?”
  盡管被他凝視得有些難受,她還是堅持的表明,“是,我希望能回到原本的工作崗
位,把這位置讓給更優秀的人。”
  ???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一出總裁辦公室,李鼎鶴便怒氣沖沖地質問,仿佛吃了炸
藥。
  “沒什麼意思,李先生,請你放手。”
  當高先生答應她的要求後,李鼎鶴竟然明目張膽的拉著她的手退出辦公室,也不理
會高先生怎麼想。
  他瞇起眼,咄咄逼人,“喜兒,你真是健忘,你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
  喜兒不自然的退後,畏怯的望著四周同事,他們表面上專心辦公,事實上全豎著耳
朵聆聽他們之間的沖突。
  李鼎鶴隨著她的眼光環視眾同事,不在乎的說道:“你在怕什麼?我們之間有什麼
好遮掩的?”
  “我跟你毫無關系。”她避嫌的跑回座位上。
  他鍥而不舍地追在後頭吆喝:“你玩過、嘗過甜頭就想算了?”
  “別胡說。”發覺自己聲音過大,她低聲警告,“別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你親口允諾當我女朋友。”
  “那是個錯誤,趁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之前,趕緊懸崖勒馬吧!”趁早撇清關系,
各自才有未來。李鼎鶴豈是好打發的男人?看似爽快明朗的他,有時候為了愛也會有陰
沉的一面,他對著工作同仁大喊:“嘿,我跟你們宣布,這縮頭烏龜陳喜兒是我的女朋
友、我的愛人,請你們以後多多照顧她。”
  喜兒傻眼,手足無措的向眾人揮手,“他胡謅的,我們沒有關系,他是鬧著玩的。”
  “好,那我來証明我跟你的關系。”
  當著二十幾個男女同事的面,李鼎鶴毫無預警的捧住喜兒的小腦袋瓜,對準她的櫻
唇,激烈的吻上,蠻橫的奪取她的呼吸。
  “唔……”她掙紮的瞪大眼,感覺嘴巴竄入一股火熱,燒光她應有的反應。
  二十秒鐘過後,李鼎鶴才流連不舍的離開,凝視她酡紅的臉頰。
  “噓──”一聲響亮的口哨劃破偌大的工作空間。
  接著大家突然爆出笑聲,熱絡的揶揄他們,“喂!你們也太熱情了吧?”
  “一大早上演愛情戲,想讓我們這些單身王老五羨慕啊?!”
  還有人搖頭嘆道:“真是太激烈了,對我禁欲的心靈實在不好。”
  大家你一句、我一語的挖苦他們眼中的戀人。
  相較於李鼎鶴的瀟洒大方,喜兒顯得尷尬萬分,她赧紅的臉蛋嬌艷欲滴,惹得李鼎
鶴移不開目光,心裡痒痒的。
  “移開你色迷迷的眼,大色狼。”喜兒被騷動的眾人圍在圈圈中,無可避免的貼靠
在李鼎鶴的身上。
  李鼎鶴邪惡的恐嚇她,“你再說不中聽的話,我就再吻你。”
  嚇得她趕緊低頭,暫時偃旗息鼓,忍氣吞聲的接受他的毛手毛腳。
  但是至少她成功的辭去他貼身秘書的職務,以後只要多避著他就好了……可是從他
現在的表現來看,事情可能不是那麼簡單。
  ???
  “喜兒,你爸真的像高婷婷說的,是個通緝犯啊?”
  下午點心時間,幾位同事又湊在一起聊天,有人提出疑問。
  喜兒愣住,隨即不自然的點頭,“是啊!”是她過於天真,以為同事不會舊事重提。
  犯罪的人身上會被貼上無形的標簽,而子女則會深受其害,永遠被套上掙脫不開的
枷鎖。
  只有自己才知道那種偏見的眼光,殺傷力之強足以銷毀一個人的堅強意志。
  “他會不會很兇?”
  “不會。”她根本不曉得。
  面對大家的拷問,喜兒坐立不安,想拔腿就跑,離開這裡。
  不要再問,不要再問這些難堪的問題了!她很想這麼喊叫,但最後只能黯然失色的
坐在原位。“那你們多久沒見了?”
  “從我出生到現在都沒看過他。”
  事實上,她連照片也都是淡淡的瞥過,並無深刻印象。對她來說,這個父親有跟沒
有一樣,帶給她跟母親的只有痛苦的回憶。不過她倒是希望他能盡早投案。
  事情雖然已經過了二十幾年,但是她知道,高先生對於他擄人勒贖、間接害妻子去
世的行為一直耿耿於懷。縱使父親逃至中國大陸,高先生仍舊不放棄地派私家偵探搜索。
  一個是有恩於她的高正清,一個是有血緣關系的父親,假如有一天父親真的出現在
她面前,她實在很難抉擇到底該站在哪一方?
  不埋怨父親讓她背負罪犯之女的十字架是假的。但是怎麼說他都是她父親,沒有他,
就不會有現在的她。
  “那麼說,鼎鶴先生說得沒錯,這件事根本與你無關。”一位女同事大口的嚼面包,
漫不經心的發表看法。
  喜兒聽到這句話,猛然抬起頭來,“你說什麼?”
  “你男友在你請假的那幾天,告訴我們你跟母親之所以會住在高家,全是為了替父
親贖罪,才會任由高婷婷欺負。”
  什麼?!她說什麼?李鼎鶴趁她請假的那幾天,對大家說了這些話?他該不會把她的
糗事全跟眾人說了吧?
  喜兒心裡七上八下,吞吞吐吐的問:“那……家伙到底還說了些什麼?”如果他敢
破壞她的名譽,她會拿刀親手殺了他。
  “沒有啦,瞧你緊張的。他很維護你,淨說你的好話,還解釋你為什麼悶聲不響,
任由高婷婷欺壓。你真是太可憐了,有那種不負責任的爸爸。”
  女同事的話讓她癒聽癒迷糊,她不記得跟誰說過她的家庭狀況,她一直很審慎的保
護自己。而且女同事言談間多有惋惜,沒有鄙視輕蔑的意味。
  她囁嚅的問:“你們不會覺得害怕嗎?”
  其中最年長的女同事開口了,語氣裡有著無盡的風霜,“你還好,我爸才惡毒過分,
好賭又暴力,欠了一屁股債被抓去關。小時候天天有人上門討債,到現在都尚未還清,
每天做牛做馬做到死也還不完喔!”
  又有人附和,“那算什麼?我弟敗家又逃家,現在不知道在哪裡混流氓,前陣子不
是流傳飛車砍人事件嗎?我多怕在新聞裡看到他的名字,簡直是種精神虐待。”
  一幹子女伴開始開起批鬥大會,自掀瘡疤。喜兒恍然大悟,原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只是大家隱瞞得好。這樣一來,她也就不覺得自己特別辛苦了。
  “所以……你也別在意,公司的姐妹不會因為你爸的狀況,對你的態度有所改變,
你也就別太擔憂了。”方才那位老大姐支支吾吾的講開來。
  喜兒驚訝的望著眾人,眼淚感動得要滴淌下來,趕緊拿手巾擦拭,哽嚥的說:“對
不起,我就是愛哭……”
  是她自己大悲觀,才會猜疑眾人會輕視她,其實大家都是好人,都是在社會打滾過
的,有些事自有分寸。再者也不曉得李鼎鶴對大家編造了什麼謊言,讓眾人對她紛紛投
以憐憫的眼光,還拍打著背要她振作起來。
  談到後來,大家還為她打氣,要她好好加油把李鼎鶴拐進禮堂,給高婷婷顏色瞧瞧;
否則老任由她欺凌也不是辦法。
  種種的話她都沒有聽進去。對她來說,大家能夠諒解她,她已經很滿足。
  只是龐大的公司裡,還是有少部分的人心懷歧見,對她有了不好的看法。但是至少
有同事站在她這邊,為她打氣。跟小時候被孤立在校園裡的情況比起來好太多了。
  她除了感謝善良的同事,李鼎鶴自然也功不可沒。她不曉得他用什麼方法把人哄得
一愣一愣的。
  就連清潔公司的歐巴桑都特意跑到她的辦公室,心疼的慰問她。從這點就能証明他
的魅力的確無遠弗屆。
  最後那些歐巴桑還惋惜的說道:“要不是你是李先生的女朋友,真想馬上叫我兒子
來追你。”她們一致認為喜兒乖巧、孝順、貼心,逆來順受的好脾氣令人心疼,也更加
厭惡高婷婷。
  連外縣市子公司都知道公司裡有著一位善良的喜兒小姐,被驕縱霸道的高大小姐欺
負得很慘,對她有著深深的同情。她反而是因禍得福。
  不過卻接連好幾天碰不到李鼎鶴。聽高先生說,他臨時有事,回老家一趟。
  見他幹嘛?喜兒也不清楚心裡的感覺。想罵他多管閑事、恣意妄為?還是感謝他為
她澄清內情、為她說項?
  其實她很不想承認,少了他的嘻皮笑臉,公司頓時冷清起來。偶爾聽到爽朗的笑聲,
她都會神經質的抬頭張望,尋找他修長的身影。
  她堅決不承認自己喜歡上他,她只是有點想他,而且才短短三天她已變得患得患失、
心神不寧。
  ???
  “哈,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喔!”
  伴隨著夸張的音量,一道身影閃電似的摟抱住喜兒,飛轉了好幾圈,讓她的裙子飛
舞起來。
  “放開我,快放開我,我曝光了。”
  聽到“曝光”兩字,李鼎鶴馬上停住,吝嗇讓自己女友春光外泄,造福人群。對自
己的所有物,他可是很死心眼的,休想有人分一杯羹。
  喜兒氣急敗壞的瞪著他,“你有病啊?也不看看是什麼場所。”存心讓她難堪嗎?
  李鼎鶴不改詼諧本色,抓她語病,“你的意思是,只要私底下,我想怎麼做都可
以?”
  “神經,”她咬他一口。原本她還想在見到他時好好發表一下感性的謝辭,被這色
狼一搞,全壞了原有的心情。
  “喂!我剛下飛機就馬不停蹄地奔向你的懷抱,差點連鞋子都掉在車上,你冷酷的
不給我熱吻便罷,反而給我一記衛生眼。”
  她嘟囔的轉身就走,“誰教你要回老家?”賭氣的語調泄漏她埋怨的心情。
  男主角雙眼晶亮,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喔,是我不告而別,所以在生悶氣?”
  “臭美,我幹什麼生你的氣?我們又沒關系,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刻意生疏的語氣讓他很不爽,“才出國幾天,你就不怕我了是不是?敢情是未老
先衰,記憶力減退?”他做勢扳手,讓關節發出聲響。
  “你想幹什麼?”喜兒忌憚的緊張起來,寒毛聳立。
  “嘿嘿嘿,我想身體力行,喚醒我們親熱的回憶,吻得你醉醺醺的。”望著他步步
逼近的龐大身影,喜兒再也囂張不起來,她畏怯的提醒道:“喂!這是公司。”
  “那又如何?”他才不在乎。
  把她逼至角落,鎖在自己懷裡,眼看他的唇瓣就要觸碰到她的嘴唇。
  喜兒一改兇悍的氣勢,馬上氣餒的告饒,“好、好、好,隨便你說,我都承認。”
她雙手握拳地抵在自己的耳旁,怕死的閉上眼,等待著窒息時刻的來臨。
  想不到一個輕柔細致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上方落下低沉的男聲,“今天就先放過你,下次可沒那麼好說話。”活像地痞流氓、
土匪強盜頭子的台詞。
  喜兒緩緩的掀動睫毛,慢慢張開眼,發現李鼎鶴已揚長而去,恍若一陣清風。
  綠色地毯上,散布著她方才為了抵抗他,而放棄的幾張紙。
  她錯愕的觸摸自己的額頭,確定方才的確被他親吻了。
  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覺在她最深的心湖底漾開來,激盪出無數圈的漣漪,波波圈住她。
這男人老是這麼唐突無禮。
  “討厭!”她嘴角帶笑,言不由衷的抱怨。
  許久才低下身撿拾差點被遺忘的紙張。
  ???
  窗外車海陣陣,噪音聲響連天,卻完全鑽不進這輛黑亮的賓士轎車內,車內隔音設
備良好,斷絕外頭一切聲響。
  高正清在自己的座車上,聚精會神的翻閱李鼎鶴從國外帶回來的計劃書。
  “我大略的參考過了,對我們公司的美東開發很有助益,真是謝謝你了。”
  “沒什麼,以前就幫大哥做過相同的分析,所以特別熟悉。”李鼎鶴這次回家不僅
是探望父母親,也順便幫高氏企業分析發展美東地區市場的可能性。
  “你這麼優秀讓我過於放鬆,習慣很多事都仰仗你,以後少了你,我怕高氏會垮下
來。”他器重的拍拍世侄的肩膀。
  李鼎鶴謙虛的恭維道:“高叔,你這麼說可折煞我了,誰不知道在我還未出生時,
你已經是稱霸台灣的企業家,現在更揚名於世界,我這小輩可能還要多向你學習。”
  聞言,他心生感觸的嘆道:“唉!長江後浪推前浪。年歲癒大,癒想放下瑣碎公事
休息,可惜婷婷驕縱無能,成不了氣候,想招攬你入高氏,只怕委屈你,而且我也曉得
你心有所屬。”

  李鼎鶴莞爾,“高叔,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相信婷婷會有自己的歸宿。”
  “婷婷就是比不上喜兒,對不對?”高正清精明的審視他。
  “在我心中,她們兩個地位不同,婷婷是妹子,喜兒則是愛人,相待的方式自然有
所差異。”
  他當然不會清楚的表示,自己內心極端厭惡高婷婷。不過對她不滿之意,連高正清
都瞧得出來。
  高正清搖頭嘆息,“有人跟我告發,在我出國那幾天,婷婷當眾羞辱喜兒,搬出她
家的醜事,讓喜兒大受打擊,所以才會請假數日,是不是?”
  李鼎鶴莫測高深的微笑,“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我也曉得我寵壞了婷婷,養成她高高在上、睥睨所有的個性,脾氣驕縱難馴,我
對她也沒轍,所以你選擇喜兒,我一點也不驚訝。”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在外人面前訴苦。
  李鼎鶴清清喉嚨,謹慎的問:“侄兒冒昧的問一句,關於婷婷所說的,一切屬實
嗎?”雖然他早已調查過,但是他仍然想從受害人口中得到証實。
  “沒錯,喜兒的爸爸當初是我的司機,後來沉迷於賭博,欠下大筆債務,才會鋌而
走險,綁架還是嬰兒的婷婷。那時你高嬸身子還虛弱未休養好,聞此噩耗,擔憂得引起
並發症而死。”
  “陳來發還未有下落嗎?”
  高正清的眼眸露出少有的犀利狠光,“二十幾年來一直未落網,不過快了,聽說最
近耐不住,常在城市出沒。”他鍥而不舍的追查,就想為妻子報仇。
  二十幾年後,他終於逼出殺害妻子的兇手。
  “那麼喜兒呢?你對她沒有任何厭惡感?”
  “當初我的確很想報復她,不過……”高正清沉思的頓了頓,眼中有絲難解的光芒,
“我一看見她,就覺得有股很親切的感覺。”
  “親切感?”李鼎鶴十分意外,他以為高叔是被喜兒善良的個性所吸引。
  “嗯。她很投我的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她癒大,外表癒像我死
去的妻子,尤其是她  腆開心的笑容,常常撼動我。”他深深的嘆口氣,“實在很像。”
  “你會恨她嗎?”
  他苦笑,“她現在可以說是我的忘年之交,兼得力助手,你說我可能恨她嗎?疼她
都來不及。”
  李鼎鶴聽見他憐惜的口氣,不由得警戒起來,他探問:“高叔,你該不會想……”
  也難怪他擔心,雖說高正清的年紀足以當喜兒的父親,但他看起來像個斯文的教授
學者,優雅正派的氣質最能吸引戀父情結的少女。
  高正清沒好氣的笑道:“你太多心了,我一把年紀,怎麼會有那種污穢思想?我把
她當成另一個女兒照顧罷了。”
  李鼎鶴露出稚氣的笑容,“高叔見笑了。”
  正當兩人笑逐顏開時,突然一陣緊急煞車聲傳來,在搞不清楚狀況下,轎車和前方
車子猛烈撞擊。
  賓士轎車當場凹陷,夾擊車內的人。
  熱鬧的市區發生連環車禍,不一會兒警車、救護車陸續抵達,把傷者送往醫院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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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喜兒在公司一接到電話,火速的趕到醫院。醫院裡鬧烘烘的,不時有傷患被抬進急
診室,她急忙抓住護士問:“請問高正清在哪間病房?”
  護士低頭翻閱手中的病房表,答道:“喔,他現在正在二樓手術房開刀急救。”
  她聽完,趕緊奔到二樓,在手術室外看到受傷的李鼎鶴。他手臂、額頭都包裡著白
繃帶,臉上、腳上也有輕微的擦傷。
  “高先生他怎麼樣了?”喜兒著急得都快哭出來,唇齒不停地顫抖。
  李鼎鶴表情凝重,卻也極力安撫她,“送進手術室有一個鐘頭了,現在大夫還未出
來。”
  喜兒六神無主,恍惚的走來走去,不斷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因為發生連環大車禍,我們的車算是受創最輕的。你先坐下來。”他握住她冰冷
的手,強迫她坐下來。“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嗯,我……我一接到電話就趕過來,我想高先生身份特殊,還是不要引起騷動得
好。”
  他稱讚道:“做得好。”
  她卻有些不安,“可是我在車上打行動電話找高婷婷,卻都找不到人。跟她一起的
業務搭檔小王說,高婷婷中途就蹺班了,也不曉得她跑哪裡去。”她萬分自責,“我……
我聯絡不到她。”
  “沒關系,我們再想辦法通知她就好,你靜一靜。”看她泫然欲泣,又強忍淚水的
模樣,真讓他心疼。
  在壓力的擠迫下,李鼎鶴忍不住輕輕環住她的肩膀。“別擔心,高叔吉人自有天相,
他不會有事的。”
  喜兒聽到他溫柔的安慰,淚腺潰堤,串串淚水滾滾而下。她哽嚥,“我好擔心高先
生。”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喜兒抬頭望著他,這才想起眼前的人也是傷患。“你的傷?”
  “還好,小小的骨折跟擦傷罷了,我算幸運的。”他釋懷的笑笑,不期然的扯動臉
上的傷口,輕聲痛叫起來。
  她緊張的捧著他的臉吹風,“很痛啊?我叫護士來送你去休息。”
  “沒關系,我也躺不住,還不如跟你一起等候高叔的手術情形。”
  “嗯。”她愁悶地點頭。
  過了一會兒,護士出來詢問:“病患需要輸入大量血液,現在醫院庫存量不夠,有
人是病患的直系家屬嗎?”
  李鼎鶴為難的回道:“還沒有聯絡上,請問病人的血型是什麼?我是O型,可以幫
忙嗎?”
  “不行喔,病人血型特殊,需要直系血親才行。”
  喜兒突然喊道:“我可以,我跟高先生血型相同。”
  李鼎鶴同護士全懷疑的望著她。
  喜兒雀躍的爭取他們的信任,“真的,是真的,我……我曾經幫高先生辦過証件,
才曉得我們的血型是相同的,而且我也捐過不少次的血,身體很好,應該沒問題。”
  護士不疑有他,隨即吩咐另一位護士帶她去抽血檢查。
  被遺留下來的李鼎鶴腦海裡驀然閃過高正清在出事前說過的一句話,喜兒長得神似
他的妻子!
  他凝重的低喃:“可能嗎?”
  不管如何,這件事他都要好好的調查一下。
  ???
  手術過程很順利,高正清保住了一條命,事過短短兩個禮拜,他已恢復得差不多。
痊癒狀況良好,已經可以下床自由走動。
  “高先生,你好多了沒?我媽媽燉煮了雞湯,要我順道帶過來。”喜兒拎著保溫壺
走進病房。
  “喔,謝謝,我肚子正餓著呢!”高正清坐起身來。
  在一旁削蘋果的高婷婷神情不悅,輕輕冷哼,“有什麼了不起?早上娥嫂就拜托我
送來,只不過我看不上這些湯湯水水,受傷還是要吃藥比較好。”事實上,她是怕湯水
油膩,懶得提過來。
  喜兒氣餒的不再言語,徑自把雞湯倒出來,盛了一碗給高正清。“很燙,小心吃。”
  “好、好。”他欣喜的接過。
  “高小姐,這裡還有多的,你要不要也喝一碗?”她好意的問。
  想不到高婷婷不屑的噴氣,白了她一眼,“誰吃這種東西?!”她重重的擲下未削好
的水果,抓起名貴皮包,轉向高正清喚道:“爸,我朋友生日,我要去參加她的生日舞
會,晚上會晚點回家,明天再來看你。”
  高正清板起臉孔冷喝,“不用了,你還是乖乖的待在家裡吧!”免得他看了心煩。
  高婷婷無所謂的聳聳肩,徑自趕赴她的宴會。
  近日婷婷的表現真是讓他心寒至極。親生父親受傷住院,她都無動於衷,照常吃喝
玩樂,一點也不關心他的病情,每次來都只是做做樣子,不到十分鐘又藉口有事外出。
  反倒是仇人之女日日來探望他,怕他無聊,還說笑話為他解悶。
  他內心感觸良多,憑什麼陳來發會有這麼優秀的後代,反而他高某人會生出這樣忤
逆他的女兒?!
  “高先生,很燙嗎?我幫你吹吹。”喜兒以為高正清是因為湯燙而遲遲未動手。
  高正清嘆了一口氣,“喜兒,你要是我女兒,那該有多好?”
  喜兒嚇了一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高……高先生,你說什麼?”她有點害怕
高先生認真的神情。
  “唉!當我痴人說夢話吧!”他挫敗的低語。
  李鼎鶴推門而入,笑盈盈的問道:“誰?是誰在痴人說夢話?”他身上的外傷已好
了許多,只是手腕處仍包著繃帶。
  “鼎鶴,你來了啊?”
  “是啊,我帶公文來給你瞧瞧。”
  高正清煩惱的呻吟,“不是說病人最大嗎?怎麼連生病都還逃不過工作的束縛?”
  他的神情像個抱怨的孩子,惹得喜兒偷偷竊笑,“高先生,公司好像是你的喔!”
  “鼎鶴接下我的職位,讓我當掛名總裁不就得了?”
  李鼎鶴訝異的微笑,“高叔,你未免太放心我了吧?”高氏企業底下員工幾萬名,
這個擔子有點重。
  談笑間,場面溫馨自然,高正清放下身段跟兩個小輩談笑。
  他一點也不在意被後輩取笑,於是厚著臉皮央求喜兒,“喜兒,只要你肯軟語要求
你的男朋友,我相信鼎鶴一定會非常樂意接受。如此一來,我的病可能會好得更神速。”
而且痊癒之後,馬上打包行李,迅速飛往南半球度假小島,躲個半年才回台灣。
  發現高正清俏皮的對她眨眼,喜兒恍然大悟,原來她被調侃了。
  她手足無措的搖手,面孔潮紅,“你誤會了,我……我怎麼會有那種能耐?”說完
後,心虛的抬頭偷瞄身旁的男人。
  發覺李鼎鶴眼眸溫暖,熱切且深情的沖著她微笑,害她當下心臟漏跳一拍。
  “高叔,你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還是李鼎鶴出言代為求饒,才免得臉皮薄
的喜兒腦溢血。高正清動作夸張的看著他們倆,“還未嫁娶就那麼護著對方?”
  喜兒尷尬得坐立不安,辯解也不是,承認也不是,幹脆抱起水果,囁嚅的說:
“我……我……我去洗水果,馬上回來。”一溜煙的跑出門外。
  李鼎鶴見喜兒離去,神情頓時斂下,態度嚴肅的坐到高正清的病床旁。
  “怎麼了?公司有事?”高正清不解的問。
  李鼎鶴緩緩的搖頭,無言的遞出攜帶來的文件給高正清看。“這件事我不曉得該不
該現在提,但是為著你女兒的幸福,最好盡快解決比較好。”
  “關於我的女兒?婷婷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他皺起眉頭,急忙抽出紙袋裡的文
件。密密麻麻的英文專業用語,看得高正清滿頭霧水,“這是什麼東西?”
  “DNA檢驗報告。”李鼎鶴坐直身體,借以疏緩神情。
  “誰的DNA報告?”
  “你跟喜兒的。”
  高正清詫異萬分,“我跟喜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鼎鶴吐出一口氣,為難的開口,“當日你出車禍,需要大量輸血,醫院庫存量不
足,喜兒自告奮勇的為你輸了一千CC的血,在醫院躺了半天。”
  “繼續說下去。”高正清神情凝重。
  “你也知道,自己的血型特殊!難以獲取。”
  “的確。”
  “加上你之前說喜兒跟高嬸癒來癒相像,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的請醫院幫你們驗
DNA。”他停頓了半秒。

  高正清心情也是無比的緊張,“結果呢?”
  李鼎鶴沉重的嘆了一口氣,“結果証實喜兒才是你的女兒。”
  高正清瞇起眼,啞然的問:“你說什麼?”
  “恐怕你的千金被人調了包,現在的高婷婷根本不是你的女兒。”他拿出另一份資
料,遞給高正清。“這是二十幾年前胡月娥生產的醫院,我去調查過,結果婷婷身上的
特徵跟血型,和她的女兒一模一樣。”
  “你是說……”
  “嗯,高婷婷才是胡月娥的女兒,她把你的千金和她的女兒對調,私心可見一斑。
所以喜兒才是你跟高嬸的女兒。”
  高正清震撼得無以復加,他又驚又喜,重復的問:“你確定?你確定?”
  “我還把你們的樣本送到美國去檢驗,錯不了。”他請了外國在這方面的權威詳細
檢查清楚。
  驀地,一聲撞門聲從門外傳來。
  李鼎鶴迅捷的起身拉開門把,發現喜兒神情異常的蹲在地上,撿拾落在地面上的水
果。
  她神色極為蒼白,指尖顫抖的把水果放在懷裡,倉皇的抬起頭微笑,自嘲道:
“我……我真是不小心。”
  病房裡的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高正清壓抑不了激動的心情,大聲問:“喜兒,剛剛
我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喜兒深受打擊,急忙搖頭,吞吞吐吐的回道:“沒……沒有,我沒有……聽到任何
事。”然而奪眶而出的淚水已泄漏她震驚的心情。懷中的水果再次紛紛散落,滾向四方。
  她再也克制不住,只手捂住鼻口,淒惶的瞪著他們,轉身就跑。
  “喜兒,你回來!”高正清擔心的下床想追,卻被李鼎鶴勸住。
  “高叔,讓我去,她現在心情一定很亂,我先跟她談談,你不要有任何行動,等我
回來再說。”
  高正清急迫的催促,“那你快去追我的喜兒。”
  李鼎鶴點頭,迅捷的出門。
  他心情紊亂的在病房內踱步。
  想不到他的夢想成真,喜兒真是他的女兒!
  ???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
  喜兒蒙住淚如雨下的眼睛,難過得泣不成聲。心裡頭還不想承認她所偷聽到的話。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只是去洗個水果,再要敲門的時候,聽到他們在討論她的事,於是湊上門板偷聽。
沒想到卻聽到這個天大的秘密──她竟是高先生的女兒?
  她是胡月娥的女兒,她一直深信不疑,從來沒有懷疑過,如今卻被告知是別人家的
孩子。
  仿佛被重重的毆了一拳,她眼冒金星、心裡頭淌血。
  想起母親特別疼愛婷婷,宛如親生女,比起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原來全因為婷婷
才真的是她的親生女兒。
  所以小時候兩人一起跌倒,她總是先扶起婷婷。雙雙溺水,她先救婷婷。被婷婷欺
負到哭了,她反而先安撫婷婷。
  從不責怪婷婷,不是為了心安理得,不是為了替父親補償罪孽,全因為婷婷才是她
的親生女兒、她的寶!
  一連串的回憶說明她多年的心結、多年來的委屈,原來只是為了這麼簡單的理由。
  驀地,淚水大量湧現,模糊她的視線。
  椎心泣血的感覺她終於能體會。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會死於心疼。
  “喜兒。”有人喚她。
  她抬起淚眼,凝望著靜靜坐到身旁的李鼎鶴。
  “你來幹什麼?”她急忙的背對著他,拚命擦拭眼淚。好奇怪,每次總是被他看見
自己最困窘的一面。
  李鼎鶴在醫院花園的隱密角落,尋到哭得滿臉通紅的喜兒。
  “你聽到了對不對?你知道自己是高叔的女兒。”
  喜兒倉皇的搖頭,哽嚥得泣不成聲,“不是……我不是……我母親叫胡月娥。”其
實啜泣的聲音已泄漏答案。
  “你何必自我欺騙?你真正的父親是高正清,你的母親叫謝雲音,而她已在二十幾
年前去世。你所謂的母親胡月娥不過是竊取你的身份,讓自己女兒享福的罪魁禍首。”
  “不是,她不是,她沒有那麼做,她沒有那麼做。”她激烈的狂吼,妄想以音量壓
過事實真相,然而淚水早已出賣她自己,她整顆心已被撕裂成碎片。
  李鼎鶴知道一時之間她沒辦法冷靜下來,心境起伏過度劇烈。
  這個打擊確實太大了,撫養自己二十幾年的母親竟然一直在欺騙利用自己,剽竊她
的身份讓自己的女兒享福。胡月娥這個險冒得太大,也太惡毒,這教無辜的喜兒情何以
堪?!
  加諸她身上的罪,原本該是高婷婷背負,她只是代罪羔羊。
  “你想怎麼辦?”他問。
  喜兒瘋狂的大吼,淚水鼻涕直流,把憤怒丟擲到他身上。“我能怎麼辦?你教我怎
麼辦?”
  “你冷靜點。”
  這句話引起她更大的反彈,她對著他嘶吼:“你教我怎麼冷靜?換作是你,你做何
感想?”她吸吸鼻水,頓時氣餒下來,恍惚的低喃:“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誰教你多
事,你幹什麼非要破壞我的生活不可?”她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動,無依的身影令人心
酸。
  李鼎鶴長手一伸,把她護在自己溫暖寬大的懷中。
  “對不起。”如果可以,他願意做她的羽翼保護她,為她阻擋所有的風雨。
  第一次喜兒沒有抗拒,或者她已經傷心欲絕,無暇顧及。她放棄掙紮,依偎在他懷
裡盡情哭泣。良久,她才肯說話。
  “媽媽對我很好,小時候發燒整夜咳嗽,她眼睛未合的照顧我到天亮。也從來沒有
讓我餓過、冷遇。她做手工賺錢供我念書,直到高先生資助我。對我來說,她在我心目
中的地位從沒改變。”她眼神渙散,失神的望著遠方,喃喃訴說她記憶中的成長。
  李鼎鶴點頭,“嗯。”專心做個聆聽著,不打斷她的話語。
  “雖然我知道她也很疼婷婷。小時候夏天常有雷雨,媽媽會擱下我,徑自到高家陪
伴婷婷。她的理由是我比較勇敢,而婷婷沒有媽媽。
  “事實上我常嚇得躲在棉被大哭,沒人知道。有一次我為了她教訓婷婷,跟婷婷打
架,雙雙跌入深及大人腰部的池水裡,她嚇得跳入水中,口中喚著婷婷,先把她撈起來,
而我差點溺斃。”她苦澀的笑道:“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很怕水。”
  李鼎鶴幻想著小小的喜兒佯裝堅強的模樣。
  “高婷婷難伺候,動輒打罵我媽,我好幾次想去理論,媽媽都用我們欠她當藉口。
她不曉得為人子女看得有多難過。”說到最後,她又忍不住埋入李鼎鶴的懷中,痛哭失
聲。
  “噓,乖,別哭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乖巧。”他輕輕撫拍她抽動的脊背。
  她嗚嚥,“再怎麼乖巧,還是比不過她的親生女兒。”
  “在我們都已經知道實情的情況下,你想怎麼做?”
  喜兒堅定的回道:“我不想改變現況。”
  “但是高叔他──”高正清被胡月娥欺瞞了二十幾載,讓他跟女兒不能團圓,他斷
不可能輕易饒了她。
  “我會請求他諒解。”
  ???
  “喜兒,你回來了。”心神不寧的高正清乍見鼎鶴牽著喜兒回來,慌亂的心這才安
分的歸位。
  喜兒看起來精神不濟,恍恍惚惚,潮紅的臉蛋依稀還有哭過的痕跡。她的模樣跟亡
妻是多麼的相似,他怎麼會胡塗的看不清真相?眼前的喜兒活脫脫是她母親的翻版,善
良且體貼。
  一想到自己委屈了她那麼多年,逼得他老淚縱橫,心疼得要死。
  “喜兒,你快過來給爸爸看看。”
  喜兒怯懦的攀附著李鼎鶴,滿心想依靠他;反倒是她平時尊敬的高正清,讓她有些
畏懼。
  李鼎鶴用眼神示意,鼓勵性的推她一把,她這才勇敢的靠近自己的親生父親。
  高正清哀慟的握住女兒的手,心裡又悲又喜,“喜兒,爸爸真是對不起你,讓你流
落在外,我怎麼對得起你去世的媽媽?”
  “高先生──”喜兒為難的低喚。
  高正清大受震撼,訝異的盯著她,“喜兒你──”
  喜兒著急的打斷他的話,訥訥的說道:“高先生,我還是叫你高先生。我……我想
我們暫時維持原本的關系,不要改變好不好?”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內心百味交雜。
  “喜兒,你是不是怪我?怪我讓你受那麼多的苦,所以不肯認我?”有道是“男兒
有淚不輕彈”,高正清縱使算是商場英雄,經過大風大浪,碰上這檔不可思議的事,也
只能無奈垂淚。
  喜兒惶惶然的搖頭,“不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
  “那麼你為什麼不肯承認我?”
  她淒愴的請求,“我……我媽媽……她最近身體不好,我……我不想讓她知道,影
響她的病情。”
  “她不是你媽媽,你媽媽被她丈夫害死了。”一講起胡月娥,他氣得咬牙切齒,恨
之入骨。
  “但是她的確扶養我長大,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沒有她做的好事,我們早團聚在一起,我也不用替她養女兒。”他氣憤難當。
  喜兒見狀,急忙下跪磕頭,“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喜兒,你這是做什麼?”高正清被她的行動搞胡塗了。
  她揉揉淚眼,依舊跪在原地。“縱使她有錯,她也扶養過我,是我叫了二十幾年的
媽媽,我不能當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哼!她先不仁,我何必言義?”
  “高先生,你想想,她其實可以一勞永逸的丟掉我。但是她沒有,她把我這個包袱
系在身邊,至少讓我有一個完整的童年,我們才得以相認,是不是?高先生,你說是不
是?”她努力爭取他的認同,求他饒恕母親。
  高正清不為所動,悲切的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她,我們父女可以
過得更幸福?你不要為她貪婪自私的行為脫罪。”
  見自己說不動父親,喜兒無所適從之下,竟然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高正清護女心切,作不得聲,最後終於心軟的妥協。
  “可是你要給我一個承諾,近期之內跟她說清楚,我不想再養她那個愚蠢驕縱的女
兒。”對於高婷婷,他倒是沒有半分留戀,巴不得把她踢出家門。
  喜兒欣然的抱住高正清。“謝謝,謝謝你,高先生。”
  對於“高先生”這個稱呼他十分不滿,但目前也只有依女兒了。
  ???
  李鼎鶴開車送喜兒回家,途中兩人一直沒說話,但是喜兒內心是感激他的。
  “你家到了。”他關掉引擎,停好車,轉身凝視她。
  喜兒不知如何開口說出心裡的感謝,“那麼我下車!”
  “嗯。小心走,我目送你。”他倒是幹脆。
  她有些生氣自己的不大方,無言的走下車,接近門口時,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又倏
然回頭,走到他面前,勾扯下他的頭,親吻他的臉頰,輕聲說道:“謝謝你陪我。”不
等他做出反應,她已溜回自己家中。
  徒留一個男人在原地傻笑。
  喜兒羞紅著臉回到家中,發現母親坐在客廳裡等她。

  “媽,你還沒睡?”她不敢看她的臉,怕自己忍不住詢問母親,現在還是認為婷婷
比較重要嗎?她當真沒有任何價值?
  胡月娥凝重地看著她,“你去哪裡?這麼晚才回來。”
  “我去看高先生。”
  胡月娥有些責備的問:“聽高小姐說,你搶她男朋友是不是?”
  “我沒有。”啊!該不會說的是李鼎鶴吧?她知道婷婷的確以李鼎鶴的女友自居。
  胡月娥面無表情的望著喜兒一會兒才開口,“來這兒坐。”
  “喔,好。”她聽話的坐到母親身邊。
  胡月娥撫著她的臉,央求的勸著,“喜兒,你長得很漂亮,會有很多人追,你何苦
跟高小姐爭男友?”
  “我真的沒有。”她氣息虛弱的辯解。
  “那麼就不要再跟剛剛送你回來的男人出去了。”
  喜兒瞪大眼,看清母親哀求的臉,她不想幫母親按上“自私”的字眼,於是別開眼,
掙紮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無言的點頭。
  “我就知道你最孝順。”胡月娥緊繃著的臉一下子放鬆下來。
  她必須為自己的女兒爭取到最好的,她不想看到婷婷鬱鬱寡歡的臉。至於喜兒,她
再找就有。人的心是偏的,她偏向自己的女兒,一點也不覺得有錯。
  “對不起,打擾了,我見你們專心談話,所以冒昧的自行進入。”
  最不該出現的李鼎鶴笑容可掬的沖著她們搖手。
  胡月娥訝異的問道:“你不是?”
  李鼎鶴點頭,“是啊,我就是喜兒的男友李鼎鶴,現在才來拜訪伯母,身上也沒帶
東西來,真是失禮。”他兩步就跨進她的家門。
  喜兒緊張的對他使眼色,“你來這兒做什麼?”
  他在她耳旁低喃:“剛剛發現你的皮包忘在車上,所以拿進來給你,湊巧聽到你們
談話的內容。”
  這女人真是自私到人神共憤,他不好好的殺殺她的銳氣,怎麼可以?
  胡月娥拘謹的笑道:“請坐。”
  “我來是要告訴伯母,我很喜歡喜兒,除了她,我不想再結交別的女人。”
  “但你不是婷婷小姐的男朋友?”
  “喔,不是,那個外表、內在都醜陋的女人,怎麼比得上你善良孝順的喜兒?伯母
千萬別誤會我對喜兒的真心。雖然高婷婷那個沒家教的女人三番兩次的送上門,但是我
都很不留情的羞辱過她。”
  李鼎鶴深沉的瞥了一眼胡月娥難看的臉,又開始大放厥詞,“雖然我跟高叔很好,
但是說一句難聽的話,那個高婷婷真是萬人嫌的女人,真不曉得是像誰?要是失去高叔
的庇護,我想她一定到路邊去乞討。”
  連篇嘲諷貶抑的話把胡月娥的老臉氣得有些變色。
  李鼎鶴冷笑連連,他還想激激她時,發現喜兒已開始沖著他吹胡子瞪眼。
  好吧,今天是看看喜兒的面子上,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推銷沒人要的垃圾?!
  他假意的看著手表,夸張的驚呼:“哎呀,那麼晚了,我也該回去了。伯母,我必
須走了,再見。”胡月娥不得不擠出笑容跟他道別,“慢走。”
  喜兒趕緊送他出門,免得他再來大鬧。
  回到客廳裡,發覺母親慍色未消,她心中十分難過,“媽,你不高興啊?”
  胡月娥稍稍斂色,“沒有。”
  她神情悲哀的在她身邊坐下,淒涼的問:“媽,我是你唯一的女兒嗎?”
  “當然。”胡月娥面不改色。
  “你是不是最疼我?沒有欺騙我任何事?”她心中一片戚然,委屈感倍增。
  胡月娥愕然瞪視她,“怎麼突然問這些?”
  “我在撒嬌,想聽你親口說。”
  “你這孩子,這還用問嗎?你是我最疼的女兒,我怎麼會欺騙你任何事呢?”
  喜兒淚水浮動,惆悵萬分的點頭。
  真是這樣嗎?她不敢問下去,不想見到母親陰險的欺騙自己,還裝出一副理所當然
的表情。
  她想,每個人都有一個最愛,母親或許是愛她的,但是她的最愛絕對是高婷婷,而
不是自己。
  想到此,她不禁悲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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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10:08

  09
  李鼎鶴再次撲空。
  這是繼昨天以來的第五次,每次只要他靠在喜兒的辦公桌前,邀她一起去用餐,高
正清一定會準時出現在他身邊,大聲宣布:“喜兒她下午要陪我去開會。”
  豈有此理?行事歷上根本沒有開會的行程,高叔何時變得這麼勤快?天天往外跑就算,
還帶著他的喜兒。
  就算喜兒是他的女兒,他也不能過河拆橋吧?沒有他,他們能相認嗎?
  高叔現在霸佔喜兒霸得名正言順,倒令他想發飆。
  這回他學乖了,寸步不離的跟在喜兒身邊,看高叔好不好意思趕他這位大恩人?
  果然,高正清雖然滿臉不悅,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趕他。
  他只是稍微暗示,“鼎鶴,我很感謝你讓我們父女團圓,但是……我想趁現在好好
培養我們父女之間的親情,你能不能……”他用眉毛暗示,希望他自動自發的離去。
  來這招?他李鼎鶴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挑動眉毛,皮笑肉不笑,盡量心平氣和的討
價還價,“高叔,你也曉得,喜兒原本就是我的女朋友,我們也要培養感情是不是?我
是以結婚為前提的心情跟喜兒交往的。”
  這下換高正清看眼前的小子不爽。
  他心裡暗罵:怎麼一日不見,這小子變得面目可憎?竟然跟他搶女兒。李鼎鶴完全
不再是前途無可限量、幹練精明的有為青年,瞬間地位降到比蒼蠅還討厭。
  喜兒剛從盥洗室回來,便瞧見他們四目交接,好似摩擦出火花閃電。
  “怎麼?你們還沒點菜嗎?”她選擇高正清身旁的位置坐下來。
  就見高正清得意的微笑,驕傲的對面前的小子使眼色。意思是我們是有血綠關系的
父女,豈是毛頭小子可分割得了?
  李鼎鶴暫時敗陣,他硬是嚥下那口怨氣,討好的對喜兒說道:“正等著你呢!”
  喜兒不疑有他,天真的拿起菜單觀看菜色。“啊,我們吃這個好不好?上次鼎鶴帶
我來吃過,我覺得很不錯喔!”
  這下換李鼎鶴起來,他摸摸鼻子,故作瀟洒的炫耀道:“我跟喜兒來過很多次。”
他沒有言明是辦公,卻足以教高正清羨慕。
  較勁的意味實在太明顯了,菜還未送上來,喜兒已經受不了兩位大男人像孩子似的
不停的吹噓。
  她對他們的行為啞然失笑。要是讓他們的商場對手看到他們這副樣子,一定會懊喪
怎麼會輸給這種人?不過被人呵護、捧在手心上的感覺真的很好,兩個大男人全心全意
的寵壞她。
  高正清是遲來的父愛,李鼎鶴則是從天而降的愛情。但是一湊在一起,兩人爭寵的
嘴臉實在讓她不敢恭維。
  不一會兒,菜終於陸續端上來,兩人都紳士的夾菜給她。
  喜兒當然也要回報一下,高正清是父親,她理當先孝敬他。
  可笑的是她剛下筷,兩人的碗馬上爭先恐後的端到她面前,等著接應。喜兒不敢置
信的瞪著他們,最後沒轍地放下筷子,雙手環胸,瞧著他們兩個看。
  “你們到底要我怎麼樣啊?”
  “我是你爸爸。”高正清理直氣壯。
  “我是你男友。”李鼎鶴也不讓步。
  兩人說得振振有詞,各執立場。喜兒決定給他們迎頭一擊,她笑裡藏刀的說:“你
們兩個我好像都還未承認喔!”
  聞言,兩個外表出眾、器宇非凡的男人不由得垂下頭來,像泄了氣的皮球,欲振乏
力。
  喜兒噗哧笑出聲,嬌嗔的喊著:“我說笑的,你們還當真啊?!”
  兩個大男人馬上恢復精神,開心的相視微笑。
  她還是夾菜給兩個大男人,不過要他們暫停爭吵,安靜的吃飯。他們欣然從命。
  ???
  喜兒由高正清送回高家門口,下車後高正清堅持要陪女兒走回後門的傭人屋。
  “喜兒,明天我叫司機送你,我們一同上班好不好?”高正清亟欲彌補二十幾年來
的親情,巴不得分秒把喜兒留在身邊,好好的疼惜寵愛他真正的女兒。
  她低頭望著踩在腳底下的草坪,“不用了,高先生。我們每天不都會在公司見面?
而且我已經習慣騎車上下班,假如你真的執意要用車子送我,恐怕會把我寵壞。”
  高正清噓寒問暖的舉動讓她很感動,認回這個父親,多出一個疼愛她的人,對她來
說已經幸福至極,她不要求更多,保持現狀即可。
  高正清露出責怪的眼神,“父親寵壞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怪只怪他太粗心大意,
沒有早一步看穿胡月娥的陰謀詭計。
  “高先生,別這樣。”喜兒有些畏怯的望著她家的門口,深怕不小心被母親聽見。
  高正清頓時默不作聲,心裡很不是滋味。
  女兒的心向著仇人,那個撥弄他們父女命運的人,竟然比他這個親生父親還重要。
  喜兒偷眄了他一眼,很慚愧的說道:“我是不是很自私?照理說我應該怨恨偷調我
身份的人,但是我辜負你的期望,反而認賊做母。”
  高正清仍舊不語,眉頭深鎖。
  她低喃:“在你眼裡,或許她是罪無可赦的壞人,但是她對我真的很好。雖然打雷
的時候她會舍我保護婷婷,扔下我一人去照顧她。我孤獨歸孤獨,心裡卻想著至少平常
時候她是我的母親,而婷婷沒有。她也很疼我,只不過她更疼婷婷罷了。”
  “你真的不怨她半點?”
  她苦澀的笑,“說沒有是騙人。我最尊重的母親,她最愛的人不是我。”喜兒莫可
奈何的吐出一大口氣,壓抑住想哭的情緒。“盡管婷婷是那麼惡劣的對她,她仍會委屈
我去成全她。”
  高正清神情復雜的凝視她,萬般心疼不舍,“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才會把自己困在
死胡同裡,鑽不出去。”
  “所以請你諒解我,我不想看到從小撫養我的人難過。”她悲傷的扯著父親的西裝,
小臉寫滿請求。
  高正清疼惜的摸摸她的頭。“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沒有給你,虧欠你太多了,這是
你第一次向我要求,我不答應行嗎?”
  喜兒欣喜若狂,忘情的撲到高正清的懷裡,忍不住喚了聲,“爸爸,謝謝你、謝謝
你。”
  “孩子,這是你第一次喚我。”他也很欣慰的抱著自己真正的女兒。
  父女倆在花園的一隅感動的痛哭流涕,沉浸在相認的氛圍中,然後才依依不舍的各
自回到家中。
  喜兒在外頭風幹淚水才回到屋內。
  她心裡覺得納悶,怎麼晚上九點多,母親沒有替她留盞燈,難不成她外出嗎?
  她脫了鞋、回房換上輕便的休閑服,來到母親的房門口,輕輕敲門,“媽、媽,你
在嗎?”
  房裡頭傳來胡月娥悶悶的回應,“我在,我在休息,等會兒再出來,桌上有飯菜,
假如餓的話,你去熱一熱再吃。”
  喜兒點頭,“那好吧。”其實她吃得才飽,她只是覺得家裡氣氛很奇怪。
  突然,她注意到沙發上有男人的外套。這是誰的?她拿起來抖動。

  “喜兒。”
  “媽。”喜兒回過神。
  胡月娥從緊閉的房門裡走出來。“喜兒,你過來一下,到這邊坐。”
  “怎麼?有什麼事嗎?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看?要不要去給醫生看?”喜兒擔憂的
觸摸胡月娥的額頭,卻發覺她手腳冰冷。
  胡月娥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出口,“你有沒有現款?”
  “現款?你要多少?要做什麼用?”家裡又不愁吃穿,每個月她也會把薪水原封不
動的交給母親,自己身上的存款還不超過五位數哩!
  “這你就別問了。”凝重的表情仿佛遭逢巨變。
  “媽,我是你女兒,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說的呢?”
  “這……”胡月娥遲疑的盯著自己的房門,好似裡頭有洪水猛獸隨時會沖出來。
  喜兒不停追問,“到底是什麼原因?”她們一直省吃儉用,過著簡僕的生活,也很
少見過母親主動買一件大衣,要不是過年時她堅持買新衣給母親,母親根本不會開口要
求。
  “總之我希望能借到一百萬。”加上喜兒每月給她的存款,加起來有三百萬吧?這
樣應該夠了。“我……我身上不可能有一百萬。媽,誰要的?”
  “是我要的。”驀地,一個沙啞的男聲出現在屋子裡。
  “誰?”喜兒睜大眼,看著從母親房間緩緩走出的男人。他滿臉滄桑、表情淫穢險
惡,還未走近,就能聞得到身上有股令人欲嘔的腥臭味。
  喜兒下意識的擋在母親身前,防衛似的看著這男人,“你是誰?”
  “月娥,你不跟她說說我是誰嗎?”男人大咧咧的往沙發上坐。
  “媽,他是誰啊?”母親一臉愁苦,並未反駁男人親密的呼喚,她想母親或許認識
他吧?
  男人不等母親揭曉答案,無賴的呵呵笑,“我就是你的──”
  胡月娥憤怒的斥喝,“住口,你沒資格當她父親!”
  喜兒震驚得張大嘴,對著沙發上的男人問:“你是我爸爸?”或者該說是高婷婷真
正的父親。
  男人涎著老臉,搓著烏黑骯臟的雙手,“是啊,我是你父親。”
  “你不配,當初你偷擄人家的小孩,拋棄我們母女,害我跟喜兒落得一文不值,還
好高家不計前嫌,讓我們住在這裡。你休想來破壞我們的生活。”胡月娥氣得渾身發抖。
  “嘿,說得那麼好聽,還不是抱著我搶來的孩子去邀功,否則高家怎麼會收留你?”
他摸摸酒糟鼻,“不過好歹我總是喜兒的父親,你總不能讓喜兒無父吧?”
  “你想怎麼樣?”胡月娥冷冷的瞪著二十幾年沒見的丈夫。
  陳來發眼神邪惡的打量她們的屋子。“你們過得好像還不錯嘛!”
  “這是高家的房子,我們身無分文。”
  “嘿……月娥,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老喜歡裝小,我剛才在你房裡搜出黃金和存款
簿,少說也有一、兩百萬。”他拿著存款簿在她們面前招搖。
  “那些是喜兒給我的,你不能搶走。”胡月娥想要奪回,卻反被他推倒在沙發上。
  喜兒急忙去攙扶她。“媽,你有沒有怎麼樣?”
  “女兒我也有份,總不能老爸在跑路,你們吃香喝辣的,是不是?”陳來發在中國
大陸東奔西躲的逃竄無門,一邊要躲公安,一邊要躲高正清派去捉他的人,顛沛流離地
過著苦日子。
  最近他終於受不了的坐走私船回來,看看有沒有門路,他要逃到泰國去。
  喜兒不得已的問:“那你想要多少?”
  “還是女兒爽快,加上你孝敬的這些,我還要五百萬。”他獅子大開口,開出天價。
  “假如能力所及,我一定給,但是現在我沒有那麼多錢。”
  胡月娥嘶吼:“不要給他,他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陳來發佯裝要揍她,“你給我閉嘴。”
  “住手,不要打我媽。”喜兒緊緊的護在胡月娥面前。“我會想辦法。”她咬緊牙
關,豁出去了。陳來發得到回應,欣然從命,臨走前還撂下狠話,“別想要通風報信,
我會一直觀察你們,要是你們不給錢,我就再一次綁架高家大小姐,看高家還敢不敢收
留你們?”
  胡月娥一聽自己的女兒受到威脅,她哭得更大聲。怨怪自己當初所嫁非人,丈夫要
擋自己女兒的財路。
  但是又不敢貿然說出實情。
  “喜兒,我們該怎麼辦?他要綁架高大小姐,你一定要湊到錢給他,否則高大小姐
就慘了。”胡月娥一心一意只關心親生女兒的安危。
  喜兒神情黯然。她看母親哭得柔腸寸斷,心裡已有了打算。
  “我明天去跟高先生借借看好了。”
  “他會借你嗎?”
  “我試試,不然我也可以跟別人借。”
  胡月娥有些放心的點點頭,“近期內你一定要借到,不然……不然……”我的女兒
就完蛋了!
  喜兒安慰著老母,承諾道:“我這幾天會拿回來。”
  該怎麼開口還是個難題,更別說是五百萬,她憂心忡忡。
  ???
  喜兒最後決定跟李鼎鶴開口。她趁著工作休息時間,厚著臉皮跟李鼎鶴商量,“能
不能借我五百萬?”
  這當然不是難事,李鼎鶴在大學修經濟學分時,就進入華爾街買賣股票,賺到屬於
自己的第一筆一百萬美金。更遑論那些親戚長輩每年給他的見面禮、股票、古董、名畫
等等,他都存放在瑞士銀行,甚至隨便賣一項名家首飾都超過這個價錢。
  只是依照喜兒的生活習性,突然的要求大筆金錢,必定是有重大事情發生。
  他沒有拒絕,很爽快的回道:“當然好。”
  喜兒神情頓時放鬆,壓在背上的千斤重石移開,她豈能不快樂?
  李鼎鶴趁她鬆懈時,不經意的問:“突然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她張大嘴,把原本升到嘴邊的話嚥下去,改變說辭,“我有急用。”
  “什麼樣的急用?你男朋友可以知道嗎?”會讓她忘掉高叔這個靠山,轉而投靠他,
這其中有很大的疑點。
  “你借不借嘛!”她臉有慍色。
  李鼎鶴佯裝惶恐的笑道:“借,當然借,我的老婆本就是要用在該用的地方。”
  她臉紅啐道:“誰說要嫁給你,我會把利息算給你的。”
  “不急,慢慢來。”他慢條斯理的輕啜一口咖啡。
  這等於是她的賣身契,有了它,他甚至可以以此要脅高叔,也等於跟高叔下了聘禮。
不過喜兒慌亂的神情透露出不尋常的氣息,的確有需要深入調查。
  “我明天要,你來得及嗎?”
  李鼎鶴笑道:“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只要一通電話,銀行馬上送錢過來。
  喜兒安心的拍胸,“那就好,那我回去工作了。”
  “你去吧,晚上別忘了要跟高叔去參加晚會。”他叮囑。
  “好啦!”喜兒站起來,興高採烈的去打電話通知母親。
  李鼎鶴不動聲色的尾隨在後,雖然聽不太清楚,可以確定的是,她提到兩個字──
“爸爸”。
  他馬上直奔高正清的辦公室。
  高正清聽完他的敘述,面色凝重,“我請的調查人員說,陳來發已經偷渡回台灣,
在大台北附近流竄。”
  李鼎鶴直覺不可思議,“他還敢回台灣?”明知道高正清懸賞重金要他的人頭,他
還往陷阱裡跳?
  “他是被逼急了,大陸黑道方面誰不曉得他的大名?我就是要他走投無路。”害妻
之恨難以消磨,高正清發誓要為妻子報仇。
  只是喜兒的舉動異常莫名,百思不得其解。
  李鼎鶴沉思半晌後,驀地發聲,“我有一計,不知高叔肯不肯配合?”
  “你說。只要能抓到陳來發,不惜傾家盪產。”
  “沒那麼嚴重,我們來一招逼蛇出洞。”李鼎鶴胸有成竹,眼眸露出精明的算計光
茫。
  ???
  “喜兒,今天你高不高興?”高正清挽著喜兒步入家門,他希望女兒快樂。
  他們剛從晚會上回到家中,連李鼎鶴也破天荒的伴隨他們回家,準備續攤,來一場
秉燭夜談,反正明天休假。
  喜兒臉蛋紅通通的點頭,“嗯,我從來沒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而且爸爸還送我一
套鑽石飾品。”當晚會的燈光打在她身上時,她整個人晶瑩剔透,像星星一般閃爍,尤
其她腳蹬高跟鞋、身穿晚禮服,走起路來真是優雅迷人。
  “這麼容易就被收買,改明兒我也送你一套名家設計的首飾。”李鼎鶴不甘被比下
去。
  喜兒嬌憨的把手穿繞到他手臂裡,挽著兩個大男人,俏皮的抬頭,“你們兩個又來
了,永遠比不過癮。這是爸爸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我當然高興!”禮重情也重嘛!“連
這也要計較。”她罵李鼎鶴。
  高正清心情飄飄然,驕傲的拍拍女兒的手。“嘿,我女兒還是靠在我這邊的。”
  三人嘻嘻哈哈的從草坪慢慢接近門口時,聽到高家主屋裡傳來尖銳的叫囂聲。
  高正清眉頭深蹙,率先走進去,發現客廳一團亂,食物潑洒一地。
  他環視眾人,高聲詢問:“又發生什麼事?吵吵鬧鬧的。”
  禍首不是別人,正是高婷婷,她正罵著胡月娥,把食物丟在地上。
  見到父親,她馬上去告狀,“爸,都是這個下人啦!”
  高正清嫌惡的撥開她的手。“娥嫂又怎麼啦?”
  “她又礙手礙腳的黏在我身邊。”
  喜兒進門見到自己的母親坐倒在地上,她疾速地過去攙扶她,緊張又心疼的問:
“媽,你有沒有事?”而後不諒解的瞪著高婷婷。
  “沒事,沒事。”胡月娥害怕丈夫真的不利於婷婷,所以才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不過高婷婷可不領情。
  高婷婷瞧見父親跟李鼎鶴和喜兒一同回來,嫉妒的問:“你們去哪裡?為什麼都穿
得這麼漂亮?”
  “不關你的事。”高正清一見到她就有氣,連敷衍都吝嗇。
  “哼!你們聯手起來欺負我。”她知道父親偏袒喜兒,遂把氣出在胡月娥身上。
“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撲過去,又想掌毆她。
  喜兒護母心切,迅速擋在母親面前,結果那一巴掌就結實的打在她臉上。連手長腳
長的李鼎鶴都來不及救。
  “啪”的一聲,一個清晰的紅印子烙在喜兒臉上。
  高正清怒不可遏,反手也給了高婷婷一掌,咬牙切齒的罵道:“在我面前,你也敢
放肆,沒教養。”
  高婷婷覺得自己被打得莫名其妙,哭叫出來,“爸,你幹什麼?”
  胡月娥掙脫喜兒的攙扶,過來護著她。“是啊,老爺,你別打婷婷小姐,好歹她也
是你的獨生女兒。”
  高正清眼神犀利,陰狠的瞪著高婷婷和胡月娥兩張神似的臉龐,冷笑道:“抱歉,
我可生不出這樣的好女兒。”
  這樣的聲明讓胡月娥愣住,她心驚膽跳,眼神遊移不定,最後心虛的低下頭。

  “高先生,求求你。”喜兒捂住腫脹的臉,雖然疼痛得張不了嘴,卻還是要阻止他
欲揭開真相的沖動。
  高正清回頭看到她哀求的臉,頓時又心軟下來,他挫敗的嘆一口氣,命令管家請醫
生到家裡來。
  然後惡狠狠的對胡月娥說道:“喜兒為你挨巴掌,我想留她一晚請醫生敷藥,明天
她才回家。”
  “不要,我要回家。”她臉龐疼,語焉不詳,一心想回到母親身邊。
  李鼎鶴低聲勸阻,“還是遵照高叔的話,否則他可能真的會把她們兩個攆出去,除
非你希望胡月娥無家可歸。”
  “可是……”她還在猶豫,擔心母親的情緒。
  李鼎鶴快刀斬亂麻,硬拖著喜兒上樓。
  發脾氣的高叔最難以控制下一步的舉動,所以他鮮少發脾氣,如今看到愛女被欺,
要忍下來可不簡單。這種情況之下,他還是先帶愛人上樓再說。
  免得喜兒說錯話,辜負高叔的愛心。
  “爸,那我呢?”高婷婷哭哭啼啼的扁著嘴。
  高正清指著身影畏縮的胡月娥,嚴厲的罵:“去問她吧!”
  最後高婷婷被罰關在房間不準出來,而胡月娥則暫時回家。
  ???
  當高正清筋疲力盡的處理完這些事,準備上樓時,發現喜兒怯生生的站在樓梯口等
他。
  她臉頰敷著毛巾,可憐兮兮的盯著父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對不起。”
  見著她這令人心疼的模樣,高正清的氣瞬息煙消雲散,他仰天長嘆道:“算了,套
句你曾說過的話,你雖然是我的最愛,但是胡月娥才是你的最愛嘛!”語氣酸溜溜的,
帶點賭氣、埋怨的意味。
  喜兒撒嬌的摟著父親。“你也是我的最愛啊!”
  高正清心裡雖甜,嘴裡仍舊吃味地計較道:“比起胡月娥就差了一點嗎?”
  “一樣啦!”她笑咪咪的靠在父親的臂膀上。
  被她這樣哄,高正清心花怒放,不禁也笑出來。
  另一方面,高正清、李鼎鶴已經在黑道下了重賞,誰能抓到陳來發,有五百萬的酬
金。
  這下逼得陳來發像過街老鼠,藏躲無路,簡直快發瘋了。
  他躲在高宅附近的山區間,餓得發昏,不得已只好挖生薯吃。
  他狠狠的發下毒誓,“好啊,高正清,是你逼我的,我豁出去了,我要抓你的女兒
討命,讓你痛不欲生,就算賠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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