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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纓]嗆辣小丫環[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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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59:17 |倒序瀏覽
嗆辣小丫環 作者: 季纓

縱使明知她是不能沾惹的女子他還是不信邪地招惹了她……
結果便讓自已深陷在罌粟的毒素中不可自拔她的欺騙、她的無情、她的不告而別……
每一罪狀都教他無法釋懷──他該恨她的!
然而往日的情愫卻讓他出現了矛盾掙扎他真的能阻止得了自已不再愛她嗎……
原本以為,在她狠心的傷害他之後自已與他就再無瓜葛但為何,他卻讓她魂牽夢縈,無法忘懷?
他的狂妄、他的霸道、他的深情呵護……
不!她應該要忘了他的!
是她讓他陷入了萬丈深淵之中──而這錯是她鑄下的,她卻償還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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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1:59:47
楔子

  光陰有如煙雲過眼,瞬息千裏的消逝在每個晨昏之間。經過世代交替,延續到了清朝,蘇府依然是地方上知名的大戶人家。

  話說幾百年前,蘇家祖先蘇富達曾因一時家道中落而陷入愁雲慘霧的境地,所幸蘇富達平日樂善好施、濟弱扶傾,為蘇家累積了不少福氣,當年收養的五名小丫環——芊兒、詠眉、璃宣、黎朵和初晴,個個善體人意,因不忍見主子愁眉不展地為生計和債務整日憂鬱而挺身站出,每個丫環靠著自己的法子與力量,總算清償掉蘇府龐大的債務。

  蘇府經過這一次的劫難,非但保住了蘇富達的名望,更成為地方上呼風喚雨的世家。

  就這樣,五個小丫環舍己救主的事跡被傳為美談,不斷的被歌頌、崇仰,一代接一代的傳承下來……當初為確保蘇府一家子的性命、地位與繁盛,貴為娘娘的丫環初晴費盡心思的跟明朝皇帝要了一個護身符,這一物俗稱為——免死金牌,事實上它是一塊色澤明亮翠綠、玉質溫潤、雕功堪稱一絕的“龍鳳翡翠”。

  “龍鳳翡翠”果真是件吉祥物,它為蘇府帶來了權勢與安定,即使改朝易代,面臨了任何重大的事態變故,蘇府依舊安然無恙的度過。

  “龍鳳翡翠”世代流傳,直到風起雲涌、政權移轉,“龍鳳翡翠”雖失去了當初的護身、鎮府效用,不過極富紀念價值的它,早已成了蘇府惟一的傳家之寶。

  蘇富達的後代子孫蘇羽誠謹記祖宗遺訓,視“龍鳳翡翠”為傳家之寶不可違,他亦是鎮上有名的大善人。每年自蘇府捐出去的物資食糧不計其數,天災人禍都看得到蘇家夫婦與仆役卷袖幫忙,此等義舉使他們更是受到鎮上民眾的愛戴。

  不過,很不幸地,一直是蘇府精神支柱與驕傲的“龍鳳翡翠”,某天竟莫名其妙的遺失了。搞丟了這件冥冥之中似乎帶著庇佑能力的傳家之寶,對蘇府來說,是件非常嚴重的大事。

  蘇羽誠不敢張揚,不想搞得全府上下驚惶,僅能憂懼的找來夫人商量,夫妻倆暗地在府中展開搜尋,可眼見都快把蘇府給翻過來了,仍杳無所獲。

  蘇羽誠因而鬱鬱寡歡,經過長期情緒低潮的壓抑,終於患了無藥可醫的心病,臥倒床榻。

  而蘇羽誠染病在床的頹老模樣,教蘇府一片動蕩,所有大夫皆診不出他的病因,自然沒法為蘇老爺醫治。

  一日,不經意間被蘇府裏頭的五個小丫環偷聽到事情的真相,她們知道造成老爺日漸憔悴的病因,原來是蘇府的傳家之寶不見了,這讓她們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五個小丫環分別來自不同的家庭,各有各的心酸史,自小就被賣入蘇府當丫頭,雖名為丫環,但因蘇羽誠膝下無女,五個女娃兒又可愛得緊,於是夫婦倆待她們如己出,從沒把她們視為奴才般使喚。

  因此,五個小丫環身世雖苦命坎坷,卻在蘇府受到良好的教養,讀詩習畫樣樣都有師傅教,至於學得好或不好、精與不精是另外一回事,但她們對蘇老爺和夫人所賜予的恩惠總是點滴放在心頭,希望有朝一日能報答蘇家老爺、夫人的恩情。

  所以當五個小丫環一到這不幸的消息後,禁不住的為蘇老爺擔憂起來,聚集在後院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龍鳳翡翠’是老爺的寶耶,這下子弄丟了,難怪老爺要生病了,嗚……”向來膽小怕事的駱宣掩面哭了起來。

  駱宣是五個丫頭裏最笨拙的一個,性情單純到連好人壞人都分辨不出來,蘇老爺總是擔憂她會吃虧。

  “駱宣,別哭了,‘龍鳳翡翠’是蘇家世代相傳的傳家之寶,咱們絕不能讓它到老爺這一代就失去它的意義!”赫連降月心思細密,就像個帶頭的大姐,她安慰的拍拍駱宣的手背。

  “對啊!大家都說對症下藥是治病根本,為了要讓老爺早日康復起來,我們要抱著不惜犧牲一切的決心,將“龍鳳翡翠”給找回來!給老爺、夫人一個驚喜!”長得如芙蓉般美麗的麗兒,臉上透露出無比的光採,當機立斷的說。

  “麗兒說得有道理,只要把蘇府的傳家之寶給找回來,老爺一定可以不藥而愈的。”念薏也跟著附和。

  “你們說,‘龍鳳翡翠’會不會被有心人給偷去了?”赫連降月猜測道。

  “有可能哦!不如咱們五個人兵分五路,到各地去打聽“龍鳳翡翠”的下落,一有消息,說什么也要把它給搶回來。”鈴纓覺得惟有這么做才能萬無一失。

  “這么說來,我們不就得暫時離開蘇府了?”兒問道。

  “可是一下子要如何向老爺、夫人交代咱們的行蹤?”駱宣忍不住問,笨笨的她實在想不出什么好點子。

  五個丫環從不曾出去外頭闖蕩,這回出門大家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駱宣,你果然很笨耶!你可以騙夫人說,你想返回故裏去探望你的親人啊!”念著提醒她。這么簡單的理由也想不出來!

  “可是,我的親人早就死光光了!嗚……”想起逝世多年的爹娘,駱宣忍不住悲從中來,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不要哭了好不好,沒有理由就想理由啊,老爺還等著我們救命呢!”鈴纓都要被她給哭煩了。

  “就這么說定了,咱們就各自想法子找出門的借口。不管經過多久的時間,一有“龍鳳翡翠”的消息,立即返回蘇府,然後想辦法聯絡大家回來會合,聽明白了嗎?”見大家都如此義無反顧的尋找蘇府的傳家之寶,麗兒也決定不顧一切的拚了。

  “明白了!”其他四人異口同聲地道。

  “事態緊迫,為了醫好老爺的病,咱們要趕快去向老爺、夫人們告假。”念薏說道。

  “為避免老爺、夫人起疑心,咱們還是要有個先後,這樣才不會被老爺、夫人懷疑。”赫連降月慎重的道。

  “嗯,有道理。”另外四人用力點頭。

  “那咱們就按計劃進行了。”

  “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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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2:00:09
第一章

蘇州的傳家寶為什么會不見呢?這是心思縝密的鈴纓一直想不透的事。

  是因為那塊“龍鳳翡翠”是前朝皇上禦賜的東西,所以才價值連城嗎?

  不!若真是那樣想,那么那個賊人未免也太傻了點,禦賜的東西雖然價值連城,但可不好變賣。

  想想看,蘇家因“龍鳳翡翠”而百年不衰,遠近的村裏都知道“龍鳳翡翠”是蘇家的東西,那賊人若真是偷拿了,只怕不只不好脫手變賣,就怕一拿去當鋪典當,立刻遭人報官、因此入獄。

  可賊人若是想要拿去別的村裏、甚至是遠一點的地方變賣,那“龍鳳翡翠”就會失去它的意義,其價值根本比不上府上所珍藏的古董字畫,要她是那個賊子,她才不會看上“龍鳳翡翠”那么麻煩的東西,她若是要偷,也會偷別的東西,而不是偷那“龍鳳翡翠”。

  如此想來——那賊人偷“龍鳳翡翠”的原因,斷然不可能是為了錢財;可——若不是為了錢財,賊人還會有什么理由要偷蘇家的傳家寶呢?

  鈴纓在自個兒的房裏直繞著圈子。

  想想,這事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那賊人偷了“龍鳳翡翠”是為了讓蘇家敗落。可蘇家在鎮上是有名的大善人,這裏的百姓對蘇家只有感激的份,哪有可能希望蘇家敗落的道理?除非是——蘇家的仇敵!

  只是——蘇家的仇敵是誰呢?誰有那個可能與蘇家為敵呢?

  鈴纓抓破了頭也想不出,蘇家上上下下曾有哪個人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打從她有記憶以來,蘇家老爺、夫人、少爺都像個活菩薩轉世,一不作姦、二不作歹,每每遇到什么天災人禍,他們是寧可自己餓肚子,也要救人;對個外人都尚且如此了,在蘇府底下當差的仆役們就更不用說了。

  在蘇府鮮少有賣身契這種東西,主子們把他們這些下人當作平常人一樣尊重,她不信像蘇府這么仁善的人家,會養出那種“養老鼠咬布袋”的敗類仆役來,所以家賊這一項的疑慮可以除去,剩下的就剩外賊了。

  而外賊是誰?這一點她可要好好的想清楚,否則天下之大,她上哪兒去打聽“龍鳳翡翠”的消息?

  鈴纓走到腳都酸了,這才拉把椅子坐下。

  她將她的記憶一年一年的往前推,推想看看以前蘇府是不是有做過什么錯事,讓人抓到把柄,所以今日歹人才會偷了“龍鳳翡翠”。

  鈴纓腦際猛然閃過一線白光。

  她想起來了!在她十歲那年,有個婦人手裏牽著個男孩上蘇家。那婦人說自己以前在蘇府當差,還說那男孩是老爺的私生子——私生子!

  唔,這一聽,就很像是夫子在課堂上說的故事;私生子被棄養,懷著仇恨的情緒長大,為的就是期待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能為自己討回公道。

  嚇!鈴纓倒抽了一口氣,如此想來,多年前那個私生子很有可能就是偷了“龍鳳翡翠”的頭號兇嫌。或許“龍鳳翡翠”真是那個私生子偷的,其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報復蘇家,讓蘇家家道中落。

  愈想,鈴纓愈覺得自己推敲得極有道理,或許她該馬上動身去找那個男孩。

  在她記憶中,她似乎還記得那婦人長成什么模樣。

  鈴纓憑著自己驚人的記憶,畫下當年那名婦人的模樣。她想,若那名婦人真是在蘇府當過差,那么老一輩的管家、嬤嬤們應該有點印象,知道這婦人姓什么、叫什么,而老家又是在哪才對。

  鈴纓問了不下十來個老仆役,十之八九的老仆都認識這名婦人。他們說這婦人名喚嫣翠,是夫人的陪嫁丫環,夫人生了大少爺後,嫣翠便升格當起奶娘,照顧起大少爺的生活起居,只是嫣翠是個貪心的仆人,當了大少爺的奶娘尚且不知足,還妄想當老爺的二房。

  老爺疼愛夫人,從不肯讓夫人受一丁點的委屈,怎么可能收嫣翠當二房,所以便回絕了嫣翠的愛意。

  自從那日起,嫣翠再也沒提起過這一回事,大夥都當嫣翠是死了這條心,沒想到嫣翠根本就不死心。有天她趁夫人上寺廟禮佛,以照顧大少爺為理由,刻意留在家裏,沒陪夫人去廟裏燒香拜拜,那天夜裏,嫣翠給老爺送宵夜進去——“她跟老爺發生了茍且之事?”鈴纓等不及地開口問。

  “這事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怎么會知道呢?我們只知道那天嫣翠沒回下人房裏睡,隔天便不見人影了。”

  “她為什么會不見?”

  “誰曉得?怎么,鈴纓,你問這個做什么?”秋嬤嬤從往事裏回過神來,才發現平時不怎么愛說別人閒話的鈴纓,今天倒是特別八卦、特別多話來了!

  鈴纓“呵呵呵”地尷尬笑了兩聲,雙手直揮的說:“沒有,沒有啦,只是一時好奇。那——秋嬤嬤,你知道咱們夫人的老家在哪兒嗎?”

  “林州。”

  “林州。”鈴纓復誦一遍,將地名悄悄的記進心坎裏。有了名兒、有了地名,找人也就好找了。

  “秋嬤嬤。”

  “唉。”嬤嬤應了聲:“什么事?”

  “我想請個長假。”

  “長假!你請長假做什么去?”

  “我想去找我的家人。”

  “你打小就讓你娘給丟在咱們蘇府,你上哪去找?”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若想找,便找得出來;秋嬤嬤,你就甭替我操心了,倒是老爺、夫人那邊,你替我想個法子瞞過去。”

  “你不想讓老爺、夫人知道你出去?”

  “老爺現在人正病著,我不想讓他們老人家操心。”其實鈴纓是不好意思對自己的恩人說謊。“更何況,我去尋親這事還說不定有個準,若是驚動了兩位老人家,怕是不好。”

  “說得是、說得是。那你快去快回,若是——若是找不到了也別強求,在蘇府當差不比當尋常人家的女兒差。”

  “這事鈴纓心裏清楚;尋親只是想替自己找個根,鈴纓的家在蘇府,鈴纓不會忘記老爺、夫人對鈴纓的大恩大德的。”

  “你知道就好。”秋嬤嬤拍拍鈴纓的手背,要鈴纓萬事小心,且叮嚀一些出門在外該注意的事。

  鈴纓告別了秋嬤嬤,便離開蘇家,直往林州奔去。

  鈴纓足足在林州找了大半個月,才在個窮鄉僻壤之處打探到嫣翠的消息;不過聽說嫣翠早在五年前就病死了,留下個兒子叫天揚,賣給城東王員外家當長工。

  又是個“賣身葬母”的故事,這故事聽多了,鈴纓都不知道傷心的眼淚該怎么往下掉,老調重彈的故事早已激不起她的同情心,現在的鈴纓只想快快找到嫣翠的兒子,好早日回到蘇家。

  鈴纓找到了城東的王員外家;那宅第雖不比蘇家來得氣派,卻也看得出來這戶人家是有家底的。

  而現在人是找到了,但鈴纓還是想不到見到那個天揚的辦法,又該怎么討回“龍鳳翡翠”。

  或者,她直截了當的跟天揚討回蘇家的傳家寶?

  不不不,這主意不好;要是天揚真想報復蘇家,他會乖乖的把“龍鳳翡翠”拿來還給她嗎?

  只怕是傻子才會那么乖,所以這個法子肯定是行不通的;而且搞不好還會打草驚蛇,讓那個天揚對她起了戒心,那可真是應了那句俗諺——欲速則不達。所以,她還是別貿然行事的好,一切按部就班的來,這樣回蘇家的日子才能指日可待。

  咦,也許她可以賣身於王家當丫環?

  嗯,這是鈴纓惟一能想到的法子了。她別的本事沒有,就只會當丫環,供人差使,想來也是可悲的事。

  但現在不是悲哀自己身世的時候,鈴纓把傷感的情緒收一收,打起精神兜到後門那,敲著王家後邊的小門。

  來應門的是個老婆子。

  “這位嬤嬤,這府裏有缺人嗎?我是來找差事、幹活的。”鈴纓笑臉盈盈地說道。

  “你想找差事?”老婆子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鈴纓。“瞧你這小姑娘長相也不差,身上的衣料子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怎么會出來拋頭露面的找差事呢?”

  “這位嬤嬤,你有所不知;前兒個我爹為了我娘的病一時給逼絕了,竟異想天開的進了賭場;這賭是害人的玩意,我爹他不只賠光了我們家所有的家產,還輸了一屁股的債,債主過些日子就要找上門來了。

  債主還撂下話說,我家若是還不起銀子,那么就要抓我去娼樓楚館當花娘,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這位嬤嬤,你就行行好,給個方便吧。”

  鈴纓隨口編了個謊,說到傷心處,她還戲劇性的掉了豆大的淚來,看得這老婆子倒也心酸酸的。但——“不是老嬤嬤我不幫你,實在是這府裏不是由我在作主,而且——”老婆子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嬤嬤,你若是有話不妨直說。”

  “這位小姑娘,不瞞你說,我們家老爺是個刻薄主子,對待下人不是頂好的,你若是來王家,只怕日後要受苦了。”

  “我不怕吃苦,我很能吃苦的;真的,我不是在騙嬤嬤;我會燒飯、會洗衣、會打掃,還會針線活,大字也能識得幾個,要幹什么活兒,我都可以。”鈴纓急切的誇大自己的本領,深怕王家不肯用她。

  “小姑娘,你沒聽清楚我剛剛說的話嗎?我剛剛說我家老爺刻薄下人吶。”

  “不要緊的,我現在只圖能過活、能養家,不用被賣到娼館去就行了。”鈴纓的態度十分堅決。

  老婆子沒轍了。“既然你心意這么堅定,那——好吧,我帶你去見管事。”

  “謝謝嬤嬤,謝謝嬤嬤。”鈴纓感激的直衝著老婆子道謝。

  “你先別謝得太早,管事要不要用你,那還是一回事呢。”

  “不管管事用不用我,鈴纓還是感激嬤嬤給了鈴纓這個機會。”鈴纓嘴甜,哄得老婆子心花朵朵開。

  為此,老婆子領著鈴纓去見管事時,她還直在管事面前誇說鈴纓的本事高,做事仔細、人又機伶,當然,老婆子不會放過鈴纓可憐的身世。只是這段鈴纓隨口掰來唬弄別人眼淚的故事由老婆子說來——哇哩咧,竟然更為凄涼可憐了。

  想當然,聽故事的管事也被鈴纓的身世給騙去了眼淚跟感情,當下許給鈴纓一個差事。

  “府裏頭還缺個坑下婢,你會升火、煮飯嗎?”

  “會、會、會。”鈴纓點頭如搗蒜,其實——她會才怪。她在蘇府連老爺、夫人的洗腳水都沒打過,怎么可能會煮飯、升火?

  不過,不怕,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了還有地頂著”,鈴纓深信,以她的聰明才智一定會想出辦法來解決自己不會煮飯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她進到王家了,得趕快找到天揚才是。

  ***

  老婆子領著鈴纓出去,一邊跟鈴纓叮嚀待在王府裏該注意的事項。

  “你有地方住嗎?”老婆子問。

  鈴纓晃了兩下頭,說:“沒有。”

  “那么我待會兒再去跟管事商量看看,看能不能為你討間房,給你住下;不過,我先跟你說,像你這種沒有打下賣身契的丫頭,照理說是不能住在王府裏的,如果管事真的應允讓你住下來,那也是管事行的恩惠——”

  “我曉得。”

  “還有,住在王家的食宿費用得用你的薪餉扣,一個月一吊錢。”

  “什么!一吊錢!可我的工資不是才五十個銅板嗎?那一吊錢豈不是要去了我大半的薪餉!?”

  “就是如此。”老婆子露出個莫可奈何的苦笑。“我早跟你說過了,你若想有個好待遇,就不該來王家找差事的;在王家當差的,不是從小被親人賣來當牛馬的,就是不小心誤入歧途,打下賣身契,一輩子翻不了身的;要是我能選擇,我肯定不來王家當下人。鈴纓,你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我再去跟管事說說,他能體諒的。”

  “不不不,我不走。”鈴纓想進來都找不到門路了,這會兒有了法子,哪有再往外推的道理。

  “嬤嬤,我說過我不怕辛苦、不怕累的,王家給什么待遇,我都能接受。”

  “可你爹娘的債……”

  “我會再想法子的,現在我只想躲開那些要債惡人的手掌心,不讓他們把我抓去娼館裏賣了便行。”

  “你要真是這么想,那我就不勉強你了。走,我帶你去□房。”老婆子領著鈴纓一路往西側走。

  鈴纓沒想到她會這么快就見到天揚——一位衣著華麗的小姑娘身邊圍著一群衣冠楚楚的小少爺,少爺們隨著小姑娘起哄,像是在欺負一個下人。

  那個下人看起來約有十八、九歲的年紀,一臉的土灰,全身臟兮兮的,看不清他原來的面貌,可他一雙眼睛特別有神。

  瞧,他雖被那些人圍著欺負,可腰桿子卻挺得直直的,一點也不畏懼他們的惡勢力。

  “嬤嬤,那是誰呀?”鈴纓好奇的問。

  走在前頭的嬤嬤轉回頭,看了一眼才說:“是咱們府裏的小姐,而圍在小姐身邊的不是咱們府裏的少爺,就是別府的公子。”

  “那讓他們欺負的是?”

  “他呀?一個下人罷了。”老婆子一句“罷了”帶著嘲諷,也帶著輕嘆。“在王家府裏當差的,是沒有什么尊嚴,主子們從來不把我們當人看;他們呀,特別愛欺負跟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天揚——”

  “天揚?他是天揚!?”鈴纓吃驚的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少年。

  “你認識天揚?”老婆子也停下腳步。

  “不,我認錯人了。”鈴纓忙著否認。鈴纓不好意思的訕笑兩聲,隨口扮了個謊言:“以前在我家隔壁住了個小男孩,他是跟我一起長大的,他也叫天揚;只是後來大水衝走我們大半個村子,很多人在那場大水裏消失不見了;剛剛我乍聽到你說他叫天揚,我還以為他就是我小時候的玩伴。”

  “或許天揚真的是。”

  “不!他不是;因為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鈴纓忙著否認。

  雖說她來王家是為了找天揚沒錯,可她卻一點都不想惹麻煩。

  那個天揚看起來雖比她大個幾歲,可卻有個倔傲脾氣的個性,一點都不懂得察顏觀色,光看他那被小姐、少爺圍著,還不懂得低頭,硬撐著腰桿子的模樣,鈴纓猜想這個天揚惹得麻煩事鐵定不少。

  而如果小姐、少爺真的特別愛找天揚的麻煩,那她還是離他愈遠愈好,省得老爺的傳家寶還沒找著,她自己倒是惹了一身腥。

  “他真的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揚。”鈴纓再一次撇清她與天揚間的關係,不喜歡別人把她跟天揚聯想在一塊。

  “瞧你這個小丫環頭,嬤嬤又沒說你什么,怎么你自己倒是急著撇清來著?是不是你跟那個天揚小時候是青梅竹馬,要不是那場大水,你早成了天揚的媳婦了?”老婆子取笑著鈴纓。

  鈴纓實在是佩服老婆子的想象力。她只不過隨口辦了個謊,現在倒好,竟連青梅竹馬都出來了!

  要是再離譜點,她跟那個陌生人天揚,都快變成指腹為婚的天定良緣了。

  罷了,隨她想去。

  現下當務之急,便是找出天揚住的地方,然後再趁其不備,偷偷調查天揚是不是真偷了蘇家的傳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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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2:00:38
第二章

鈴纓怎么也沒想到天揚住的地方竟是馬廄。

  那王家也真是欺負人,刻薄下人不說,竟然還讓人跟馬睡在一塊!

  那馬廄裏臭氣衝天,鈴纓人還在百尺外,就聞到陣陣的馬騷味,差點沒讓那臭味給熏暈了過去。

  忍住反胃、想吐的不舒適感,鈴纓腳底下像是踩了風火輪似的,憋住氣,一古腦地往馬廄裏衝。

  衝到馬廄裏,正想叫天揚出來說話,不意地,鈴纓卻撞見一幕令她震驚不已的事件。

  “你竟然在哭!”鈴纓驚聲尖叫。

  她這輩子最恨沒骨氣的男人了,沒想到這個叫天揚的死家夥,竟然敢這么褻瀆她的眼睛,讓她看到男人哭泣的場面。

  “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自當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哭什么哭呀?”鈴纓用力給他吼過去,看看能不能嚇到天揚,把天揚的眼淚硬逼回他的肚子裏。

  “誰說我哭來著?”

  見到陌生人來,天揚粗手粗腳的把臉上、頰邊的淚給抹去,可他紅通通的眼睛卻掩飾不了他哭過的事實。

  見他拚命的掩飾自己哭過的事實,鈴纓慶幸他還有得救,懂得掩飾自己脆弱的事實。

  “你過來。”鈴纓努努嘴巴,要天揚過去。

  “你是誰?憑什么你叫我過去,我就得過去?”天揚惡聲惡氣的嗤道。

  “嘿——你這小子,廢話還挺多的嘛,叫你過來就過來,哪有這么多的廢話好說?”

  天揚從來沒見過脾氣這么壞的人,這派頭哪像個丫頭呀,分明就像個千金小姐。

  不過,她要真是小姐,他也不怕,反正在這個府裏,他還有什么委屈沒受過,多添一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出來。”鈴纓見天揚沒反應,硬是走過去拉他。

  天揚甩開鈴纓的手,怒叫著:“你這人怎么這樣!”

  “這樣是哪樣?”

  “你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嗎?”

  “喲,瞧你這般模樣,不像是有讀過書的。”

  “我是沒讀過書,但該懂的道理一樣也沒少過。”

  “你懂什么道理?倒是說幾件來聽聽,讓我笑一笑。”鈴纓嘴巴可壞,說沒三句話就想氣死天揚。

  天揚也知道這人是來笑話他的,當下把身子一倒,躺在稻草上面對著墻壁,再也不看鈴纓。

  反正他生來就命賤,自小沒爹又沒娘,被人看不起是理所當然的事,遭人冷眼相待,是他早就習慣的事,只是——他能習慣人情冷暖,卻總是習慣不了肚子挨餓。想到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忍不住一時悲從中來,心酸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鈴纓聽見他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了。

  天揚的事,她稍早聽人說過。

  這府裏的小姐喜歡天揚,小小年紀便懂得折騰人,可天揚卻偏偏是個拗脾氣的小子,小姐要他陪她放風箏,他推說工作還沒做完,小姐便生氣了。

  這王家的小姐不只脾氣驕縱,更是王家上上下下捧在手掌心的寶;天揚得罪了王家小姐,這下子還有好日子過嗎?

  聽說,王家小姐照著三餐去找天揚玩,只要天揚不依她的話做,小姐便下令不準天揚吃飯。

  這傻小子,人傻脾氣倒是挺硬的。

  鈴纓從她的袖口內摸出兩個饅頭來。

  已經好幾天沒間過食物香的天揚一下子就聞到饅頭的味道;他倏地轉過身去,見到鈴纓手中握著兩個大饅頭,他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鈴纓也不戲弄天揚,直接把饅頭遞過去。

  她雖然今天才認識天揚,但是一整天下來,有關於天揚的事她聽多了,自然把天揚的性子給摸透幾分。

  要是她在這個時候取笑天揚,這傻小子肯定是寧可餓死,也不願意吃她拿來的饅頭。

  “你慢慢吃,別噎著了。”鈴纓不知打哪又變出一壺水。

  天揚將水接了過去,猛然灌了一口,水從他嘴角、鼻子嗆了出來,猛拍著胸口咳。

  “瞧你吃的!又沒人跟你搶。”

  “我不是怕你跟我搶,我是怕待會兒有人來了——”

  “那你就沒得吃了是不是?”鈴纓問得直接。

  天揚將饅頭塞進嘴裏,悶悶的點了兩下頭。

  “你放心好了,你這兒這么臭,沒人會來的。”

  “小姐會來。”

  “她會來是因為她喜歡你,可現在是什么時辰了,你以為她一個千金大小姐,能在這個時候來你這個下人住的地方嗎?”鈴纓啐了聲。

  天揚訝異鈴纓勘透事情的能力,目光迸出異樣的光芒,口氣較為和緩地問她:“你也是這裏的小姐嗎?”

  “我?小姐?”鈴纓哼笑了聲。“我哪那么好命,還當小姐呢。”

  “你不是小姐,也肯定是總管大人的遠親。”

  “你別瞎猜了,我什么小姐都不是,只是個新來的丫環。”

  “丫環?”天揚明顯地吃了一驚。

  “怎么,我是個丫環,有那么令人難以相信嗎?”

  “你看起來不像。”

  “那我看起來像什么?”

  “像小姐。”

  “哈!”鈴纓冷笑著。“本來我還以為你做人多有骨氣呢,沒想到你的骨氣也只不過值兩個饅頭;用兩個饅頭打發你,你嘴巴便變甜了,懂得說話來哄人了呢。”

  “我不是在哄你,你是真的有小姐的派頭;你要不信我,要不——”天揚想都不想的便把手裏的饅頭給遞過去。“要不,我饅頭還你。”

  “你的饅頭還我做什么?誰要你吃過的呀。”鈴纓不屑的撇開臉。

  天揚懊惱的低下了頭,好半天,他才蹦出個話來。“要不,這個饅頭我還沒吃過,還你。”天揚把完整的那顆饅頭遞了過去。

  鈴纓睨了他一眼,又說:“不要。”

  “這個我沒吃過,你為什么不要?”

  “因為你的手好臟,你瞧,你把饅頭都給捏臟了,還要我吃!”鈴纓這會兒分明就是在刁難天揚。

  天揚動輒得咎,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鈴纓見天揚為難,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騙你的啦,傻小子,我做人勢利歸勢利,可也沒狗眼看人低的時候;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這饅頭你盡管吃,我不會取笑你的,放心。”

  天揚昂臉看著鈴纓,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也像小姐,不像丫環;尋常人家的丫環哪會像她這樣,一個臉兒白白凈凈的,就像是後園裏養得那一池子水蓮花,幽幽靜靜的,美得不可方物。

  “怎么了?你凈瞧著我做什么?我臉上哪兒不幹凈了?”鈴纓好奇地摸摸臉。

  “沒有、沒有。”天揚不好意思的搖了頭,悶著的頭顱想著只有他懂的心事。

  突然,天揚像想到了什么,驚呼了一聲。

  “怎么了?”

  “你剛剛說你是府裏剛買進來的丫環,是不是!?”

  “是呀。”

  “唉呀,那糟了,那糟了啦——”天揚急得慌了手腳,直在屋子裏兜來轉去,看得鈴纓眼花撩亂。

  “糟什么呀,你倒是說清楚呀。”眼看天揚著急,鈴纓也跟著急了起來。

  “你剛進府裏來,府裏有很多規矩你肯定不懂;你不知道這府裏老爺雖是最大,但是咱們家小姐可是老爺手掌心上的寶——”

  “那又怎樣?”

  “這府裏大家全都得聽老爺的,可老爺又聽小姐的,所以說,這家裏等於是小姐在作主。”

  “天揚,你說話說重點好嗎?”

  “小姐最恨我了,她下令不準任何人帶東西給我吃,違者就趕出王家。”

  “哦。”鈴纓點了個頭,表示她聽到了。

  “什么哦!你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我是說——你既然是王家的下人,那么你就不能拿東西給我吃。”

  “那我拿都拿了,你也吃都吃了,你說咱們現在該怎么辦?”鈴纓把問題丟還給天揚。

  天揚兩個肩頭頹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既然不知道該怎么辦,那么就聽聽我的主意怎么樣?”

  “你有主意了?”天揚的兩個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他把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鈴纓見了是又好笑又有氣。她從來沒見過這么耿直的男孩子家,不但藏不住內心的感情,還把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這樣的性子,難怪他會讓王家那個千金小姐給欺負得死死的。

  “你想什么呢?”天揚見鈴纓發呆?以為她在發愁。“你是不是有什么為難之處,你可以告訴我,我替你解決。”

  “你自己都是一尊泥菩薩了,連自己都保不了,還想替我解決困難。”

  “我知道我是自不量力,可——你剛剛的表情好嚴肅,我只想替你分憂。”

  “替我分憂倒是不必了,倒是你快把你手中的饅頭給吃了。”

  “我不能吃。”

  “為什么不能吃?”

  “我吃了,你就要受罪了。”

  “小子唉,你要煩惱事情,也得瞧瞧現在是什么時辰了,現在都這么晚了,沒人會來馬廄,更何況只要你盡快把手中的饅頭給吃了,便沒了人證、物證,誰敢冤枉我拿饅頭給你吃?”

  “可我知道。”

  “可你絕對不會出賣我、陷害我,對不對?”

  “這是當然。”天揚的頭點得可用力了。

  “這不就得了,那誰會來找我的碴?誰又能給我罪受呢?”鈴纓安撫天揚的不安。

  而天揚也為了不給鈴纓找麻煩,快速的解決手中的兩個饅頭。

  這兩個饅頭雖有點發硬了,但卻是天揚有生以來頭一回吃到這么香甜、這么可口的東西。

  這饅頭遠比以前小姐給他吃的任何點心都要來得好吃。天揚在心裏甜甜的想著。

  待在馬廄裏,鈴纓是頻頻打著噴嚏。

  “你怎么了?”

  “沒事,只是鼻子過敏。”鈴纓揉揉鼻頭。

  就著月光,天揚看到鈴纓的鼻頭都紅了。“走,我們出去,這裏臭,你可能不習慣。”

  “不是可能,而是我根本就不習慣。”

  “你不習慣怎么不早說?”

  “我說了呀,可你剛剛高傲得很,我叫你出來,你根本理都不理我,你還問我,說我是誰呀,你幹嘛聽我的話之類的,你忘了?”

  “我沒忘,只是沒想到你記得這么清楚。”天揚走在前頭,把鈴纓帶離馬廄,遠離臭味。

  一離開馬廄,鈴纓的鼻子就沒那么難受了。

  “真不曉得你怎么受得了待在那個鬼地方?那么臭、那么臟,你的身體再好,久了也會悶出病來。”

  “我是窮人家孩子的命,主子要我住哪,我就住哪,哪有我選擇的權利。”天揚找了個地方坐下。對於自己的歹命,他是早就認了。

  “王家那么壞,你爹娘怎么舍得把你賣給王家?”鈴纓假裝自己並不清楚天揚的身世,一步一步的入侵天揚的生活。

  鈴纓打算等天揚信任她之後,再套出“龍鳳翡翠”的下落。

  鈴纓一屁股坐下,就坐在天揚的旁邊。

  天揚看鈴纓坐下,連忙移開臀部,坐到遠遠的地方去。

  鈴纓看到天揚這個舉動,眉毛高高的聳起,她瞪著天揚問道:“你幹嘛坐得離我那么遠?怎么,你怕我咬你啊!”

  聽到鈴纓的怒言,天揚不氣反笑。

  “我哪是怕你咬我,我是怕我身上臭味重,熏了你,你又要打噴嚏了。”天揚是體貼的為鈴纓好,她聽了這才釋懷。

  “我才不怕你臭呢。”鈴纓移了位置,又往天揚的身側坐了過去。“說說你的家人吧。”

  “我家裏就只有我一個。”

  “你爹呢?”

  “我沒有爹。”

  “沒有爹!難不成你是孫猴子,從石頭裏面蹦出來的呀?”鈴纓笑著。

  她那銀鈴似的笑聲沒有取笑的意味,天揚只覺得鈴纓的笑聲好聽,也跟著呵呵笑了起來。

  “你這傻小子,說你是孫猴子,你還笑!?”

  “我不是孫猴子。”

  “知道你不是,所以你爹呢?”

  “我不知道。小時候,每當我問我娘,爹呢?我娘總說我爹死了,但五年前,我娘卻帶著我上一戶大戶人家尋親,說那人是我爹。”

  “記得那戶人家姓什么嗎?”

  “姓蘇。”

  “蘇!”鈴纓心裏暗喜,自己真找對人了。“那後來呢?後來那戶姓蘇的人家可有認你當兒子?”

  “蘇家老爺根本就不承認有這回事,他讓下人拿了一袋銀子打發了我跟我娘。”

  “然後呢?”

  “我娘帶著我去尋親時,本意在於托孤,既然蘇家老爺不肯認我,我娘也就不便厚著臉皮硬賴上人家,所以當天我娘便又帶著我回林州。

  只是我娘身體本來就不好,再加上舟車勞頓,原本就個疾在身的她,這下子病情復發得更是嚴重。

  尋親回來的第二個月,我娘就病死了;我為了埋葬我娘,所以賣身葬母,當時王家小姐經過,便直說我人長得好看,要買我當下人。”

  “可——不對呀,蘇家老爺當初不是給了你們娘兒倆一袋銀子嗎?難道那些銀子不夠讓你娘人殮?”

  “不是不夠,而是那些銀子早讓我娘看病給花得一文不剩。”

  “原來如此。”鈴纓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經過。

  想想,天揚也真夠可憐的了,好不容易從老爺那弄來一袋銀子,卻讓他娘的身子骨給敗光了。

  “那你恨你親爹嗎?”

  “他不是我親爹。”

  “不是你親爹!可你剛剛不就說他是你爹嗎?”

  “他既是不肯認我,我幹嘛去攀那樣的人家當我爹,”天揚憤恨地開口。

  鈴纓從天揚咬牙切齒的目光來看,覺得天揚對蘇家的恨意果真是不小,天揚的確很有可能為了禍害蘇家,而偷走“龍鳳翡翠”。

  “天揚。”

  “嗯?”

  “你說,要是你有機會,你會報復蘇家嗎?”鈴纓試探性的問道。

  “這是當然。要不是蘇家,我跟我娘不會流落異鄉;要不是蘇家,我娘更不會年紀輕輕便染病身亡;要不是蘇家,今天我不會從小便讓左鄰右舍的小孩笑說我是個沒爹的私生子。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全是蘇家給我的,終有一天,我會把這樣的恥辱回報給蘇家。”

  天揚的臉上帶著恨意,鈴纓看得有些害怕。看來,如果蘇家要永保安寧,或許她得多花點時間勸勸天揚,將過去拋開,不要讓恨意絆住了他往前走的腳步。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一來是因為她跟天揚還不太熟,天揚或許信任她,但她的話他未必全然接受;二來現在天色已晚了,這一勸只怕又要花很多時間,她若耽誤了天揚休息的時間,天揚明天若是無法早起,只怕又要有罪好受了。

  鈴纓決定今天就到此為止。

  “天色晚了,我要走了。”鈴纓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天揚急急的跟著站起來,“你明天還會來嗎?”

  “怎么,還奢望我給你送饅頭來嗎?”

  “不是這樣的。你不送饅頭來也行的。”

  “我不送饅頭來,那你還能有什么好期待的?”鈴纓笑著問天揚。

  看看你也好——天揚在心裏答著。

  但這樣的話,他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的,怕這話若真說了,鈴纓以後就不來了——天揚正為該找什么借口而煩惱時,鈴纓卻當他是為了要饅頭而不好意思。

  “跟你開玩笑的啦,明兒個我還會給你送饅頭來。”

  “我真的不需要饅頭,你別為了我而挨罵。”

  “我才不會那么笨,偷饅頭還讓主子們抓到,你就別替我擔心了,倒是你自己——”

  “我怎么了?”

  “你幹嘛老是擺臉色給小姐瞧?”

  “我不喜歡她。”

  “沒人讓你喜歡她呀,你只需要給她好臉色看,別老是繃著臉,再說幾句好聽話來哄哄她,如此一來,你不僅皮肉不會受苦,連帶著也用不著餓肚子,這一舉好幾得的事,你怎么就這么傻,硬是不做呢?”

  “面對她,我笑不出來。”

  “那面對我呢?你笑得出來嗎?”

  “當然笑得出來。”

  “那么你笑給我看。”鈴纓昂著臉要天揚笑。

  天揚看到那芙蓉似的臉直望著他,不禁泛紅了臉。

  “我讓你笑,你幹嘛臉紅啊!?”鈴纓忍不住罵他一聲。“傻小子,你這么傻笑法,莫怪王家小姐誤以為你也喜歡她,你對人不能這么笑的。”

  “我是怎么笑的?”

  “笑得太曖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喜歡上她了呢。”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她。”天揚不喜歡鈴纓老是這么誤會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呀,可你的表情不是那么回事。”

  “我又不是想著她才笑的。”他是想著鈴纓,所以才露出這種笑容的。

  鈴纓不傻,她當然知道天揚的心思。但是,她跟天揚這怎么可能!

  她是專門來林州,騙取天揚手中的“龍鳳翡翠”,她哪能什么都還沒得到,便把自己的心給淪陷了!

  更何況,天揚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那種男人。所以對於天揚的感情,鈴纓聰明的假裝聽不懂。

  她嘿嘿的笑了兩聲,“就是像現在這樣,說些好聽的話哄小姐開心,以後你的日子就好過了。”

  “你真希望我哄小姐開心?”

  “當然。”

  “我若跟小姐走得近,你不生氣?”

  “我幹嘛生氣?”鈴纓回答得坦然。“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好,不要再回馬廄那種地方了,那種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住的;況且討好小姐,讓她開心,之於你也沒什么損失不是嗎?”

  天揚沉默了好半天,這才點頭,說了聲:“嗯。”

  他算是同意了鈴纓的說法。

  “以後我會盡量不要惹小姐不開心。”如果這真是鈴纓想要見到的情景,那么他會辦到。

  鈴纓根本就不知道天揚是為了她,才肯如此委曲求全的,她還以為天揚是真的想通了,不再跟自己過不去。

  “這才聰明。”鈴纓拍拍天揚的肩,鼓勵他。那模樣像對待哥兒們似的,但對天揚來說,卻是鈴纓親近他的表現。

  為了鈴纓,他一定要表現得體,不讓任何人欺負他,這樣一來,鈴纓也不用為了保護他,而冒著被王家趕出去的風險,給他送饅頭來。

  為此,天揚決定從今以後要對王家小姐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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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揚!”

  王家小姐依雲姑娘每天一早梳洗完畢後,第一件事不是去跟她爹娘請安,而是來找天揚。

  天揚聽到依雲的聲音,忍著破口大罵的欲望,勉強自己轉過頭對依雲微笑。

  天揚這一笑,把依雲給笑傻了。

  “你笑了?你竟然笑了耶!”天揚從沒對依雲有過好臉色,但這會兒天揚不僅沒惡聲惡氣的給她臉色瞧,他還衝著依雲笑,此時依雲感覺自己身上就像長了對翅膀般,飄飄然的,像是飛上了天。

  依雲兜到天揚跟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瞧著天揚。

  “你幹嘛這么瞧我?”

  “瞧你今天吃錯什么藥了,竟然對我這么好?”

  “我哪有對你好了?”

  “你對我笑耶,這還不算好啊。”依雲開懷地指出事實,要天揚承認他對她就是好的事實。

  “隨你怎么說。”天揚發現他最大的忍受度,就只能對依雲笑了;再多的,他沒法子做到。

  算了,餓肚子就餓肚子,要他堆起笑臉,去面對一個他不喜歡的人,這實在是強人所難。

  “天揚。”

  “小姐有何吩咐?”

  “你肚子餓不餓?”

  “我都三天沒吃東西了,你說我餓不餓?”天揚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把問題丟回給依雲去傷腦筋。

  對於天揚的冷言冷語,依雲沒多大的反彈,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倏地轉身,又往回跑。

  天揚是不知道依雲的腦袋瓜子裏究竟在打著什么主意,但只要依雲別來煩他,他便樂得輕松,他才不管她又想幹嘛了。

  天揚繼續挑水、劈柴。

  不一會兒依雲又踅回來,這一次,她手中拿著兩個饅頭。這是依雲從□房那拿來的。

  “若,給你。”依雲把手裏揣著的兩個大饅頭遞到天揚跟前。

  天揚看到饅頭,便想到鈴纓。

  昨夜,鈴纓也是拎著兩個饅頭來給他;那饅頭是過夜的,雖沒今天早上廚子才蒸好的這兩個大饅頭來得白、來得松軟,但不知怎么地,天揚就是想念昨夜那兩個饅頭,而相對的,對於依雲手裏拿著的這兩個,天揚一點想吃的欲望也沒有。

  “我不吃。”

  “為什么不吃?”

  “我不喜歡吃饅頭。”

  “胡說,你以前最愛吃饅頭的。”

  “可我現在不愛吃了。”

  “不,你一定得吃,吃完了,你陪我上市集去。”

  “我陪你上市集作啥?”

  “陪我逛街,買東西呀。不然去市集還能幹嘛?”依雲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天揚不禁氣結。她還當他跟她一樣,同樣是閒閒沒事幹,有事沒事就逛市集,亂花銀子打發時間嗎?

  “不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什么工作?”

  “挑水、劈柴。”

  “這都是小事。”

  “卻是管事大人吩咐下來的事,我非做完不可。”

  “那么,我去跟管事說,讓他把挑水、劈柴的工作換給別人做。”

  “換給別人做!?那我做什么?”

  “陪我逛街呀。”

  “陪你逛街不是正經事,我得工作才能討口飯吃,依雲小姐,你放過我吧,我沒那個閒工夫陪你們這些千金大小姐玩。”

  天揚實在是讓依雲給煩得受不了了,最後又露出他不耐煩的口吻,要趕依雲走。

  而打從依雲去□房拿饅頭起,便一直偷偷跟在依雲後頭,目睹所有事情經過的鈴纓,聽到天揚用那種不耐煩的口氣跟依雲說話時,心裏暗暗叫糟。

  所有的女孩子家都是生來讓男孩子哄的,天揚這個笨蛋,說沒幾句好話,那死脾氣又上來;他這個樣子,那王家小姐肯再對他好,才怪。

  鈴纓往依雲方向一瞄。果不其然,王家小姐氣得連身子都在抖了。

  要命!鈴纓趕緊跑出去打圓場,省得待會兒事情鬧得更僵,天揚又要吃更多的苦了。

  “天揚。”

  “鈴纓。”天揚看到鈴纓的表情都不一樣了。

  依雲很敏感的察覺到天揚對待這女孩特別的不一樣,她口氣惡劣地問:“她是誰?”

  “我只是個新來的小丫頭,小姐,你別生氣,天揚就是這個個性,沒管事準許,他便不肯擅離職守。天揚——”鈴纓轉頭去搶天揚手裏的斧頭,“你陪小姐去逛市集,看小姐有什么要買的,你的工作,由我來做。”

  “你一個姑娘家,手上能有幾分力,讓你挑水、劈柴,這怎么成?”

  “當然成。”鈴纓惡聲惡氣的反駁。

  這個天揚說話真不會看時機,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替她著想,他真不怕依雲小姐生氣?

  “你快去。”鈴纓把天揚推向依雲。

  天揚的腳還是死都不肯移開一小步。

  “天揚,你想惹小姐生氣嗎?”鈴纓板下了臉問天揚。

  天揚才不怕依雲生氣呢,他怕得是鈴纓板起臉來兇他的模樣;他怕他若是不聽鈴纓的話,鈴纓就不理他了。

  “好吧,我陪小姐去逛街,但我的工作,你也別搶著做,我自己份內的事,我自己會把它做完。”

  “知道了,你快走吧。”鈴纓怕天揚再嗦下去,天都黑了。“你再不走,我拿掃帚轟你了。”鈴纓小聲的說。

  天揚只好放下斧頭,徑自往大門方向走去,等都不等依雲小姐,害得依雲得邁著她的三寸金蓮小跑步,這才能趕得上天揚的大步伐。

  看到這番情景,鈴纓只能搖頭興嘆天揚是條牛了,而且還是一條不管牽到哪兒,還是改不了他牛脾氣的牛。

  看來要讓天揚轉性,除非是天下紅雨,否則這愣小子永遠都只能是這樣傻不隆咚的模樣。

  ***

  “你今天很開心?”鈴纓瞧天揚眉開眼笑的模樣,想也知道天揚的心情很好。“怎么,逛市集好玩嗎?”

  “好玩,很好玩,我有太多年沒去逛市集了,不知道外頭的天地有多大,今天小姐帶我去漲a方有一間店鋪,裏頭賣的是“表”,你知道什么是“表”嗎?”天揚問鈴纓。

  鈴纓裝傻地搖頭說:“不知道。”其實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壞了天揚說話的興致。

  天揚一聽鈴纓也不知道什么叫作“表”,便忙著比手劃腳,解釋給鈴纓聽:“那個表一個有這么大,裏頭有三根像這樣大小的針,一個走得慢、一個走得快——”

  “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走得不快也不慢。”

  鈴纓聽了呵呵地笑開來。

  天揚見鈴纓笑了,便說得更起勁。“這表是計算時間用的,走得最快的那個針,走完一圈,走得不快也不慢的那一根針才動一下,這樣叫作一分;而一分的針走了一圈,便是一個鐘頭,也就是咱們說的半個時辰;你說,這表神不神奇?”

  “神奇。”

  “還有更神奇的呢。那店裏還有個這么小的一個表,它叫作“打簧表”,是要上發條的,它小小的,可功能卻不小,就像那些大鐘一樣,也能計時。”

  “你喜歡它?”鈴纓看得出來天揚對打簧表情有獨鐘,因為天揚說到打簧表時,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了。

  天揚搔搔他的腦袋瓜子,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是喜歡沒錯,可那種洋玩意兒可貴著呢,它哪是我們這種人配得起的。”

  “那些東西又沒規定一定得有錢人才能買。”

  “可那些東西不是有錢人還真買不起。”

  “你別妄自菲薄,或許有一天你也買得起那樣的打簧表。”鈴纓鼓勵天揚。

  天揚開心地笑著說:“若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也給你買一個。”

  “買一個什么?”

  “買一個打簧表給你。”

  “為什么要買打簧表送給我?”

  “因為那東西好新奇、很好玩的。”

  “我不要。”

  “為什么?”

  “因為我用不著呀。”其實鈴纓是嫌打簧表累贅。

  她一向討厭身上帶著一些多餘的東西,所以除非必要,鈴纓身上從不戴任何首飾。她是個連手絹都懶得帶的人呢,怎么會想要打簧表?

  鈴纓心裏雖是如此想,但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天揚的一片好意,於是鈴纓隨口一說:“你若真有心要送我東西,那么送我步搖好了。”

  “步搖!”

  “對,就是步搖;我頭上的發釵好些年沒換過新花樣了,你下次若跟小姐再去逛市集,順便幫我買一個回來可好?”

  “好呀、好呀。”天揚點頭如搗蒜。

  步搖一個值不了幾個錢,他當然有能力買。而一想到自己將買東西送給鈴纓,天揚的心就像是要飛上天似的,一整個晚上都陶陶然的傻笑著。

  天揚幾乎是等不及要再跟依雲去逛市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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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依雲沒想到隔天下午天揚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再陪她一起去逛市集。

  “你不是說你每天都很忙的嗎?”

  “我今天特地早起,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

  “特地早起!”依雲聽到天揚的用心之後,眉宇間藏不住欣喜地笑意。“是為了我嗎?”

  為了陪她逛市集,所以天揚特地早起,把工作先給做完了,因此這才有空陪她!

  “其實你不必這么做的,只要我跟管事吩咐一聲,你的工作便有人頂替,你不必為了我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依雲一廂情願地說著。

  而天揚則不想再多浪費口舌去解釋。依雲要怎么想是她家的事,他只想快快到市集去幫鈴纓挑個既漂亮又特別的發釵。

  “天揚,你走這么快做什么?”依雲在後頭追著天揚跑。

  “我想買個東西。”

  “買東西就買東西,做啥用跑的?”依雲氣喘吁吁地說著。

  天揚根本沒聽進耳裏,他一古腦地往市集的方向跑去,到了市集卻又不像昨天那樣,這邊瞧瞧、那邊看看,他直接就往賣發釵的方向鑽。

  那攤子有各式各樣的南北貨,天揚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像鈴纓那樣的姑娘家,喜歡的會是什么樣的款式,真傷腦筋。

  天揚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依雲也跟上來了。

  “天揚——”依雲一口氣還沒喘上,便喚著天揚。

  天揚看到依雲,想到依雲也是個姑娘家,姑娘家自然是比較懂得姑娘家的心思,姑娘家愛什么,依雲應當知道。

  “你來的正好,你幫我看看這兒什么樣的款式,你會喜歡。”

  “我喜歡!?”

  “對呀,要是你,你想買哪一個?”

  天揚眼中泛著晶光,依雲誤以為那是對她的愛意。

  依雲抿著嘴,偷偷的笑著,還狀似高傲地搖頭說:“這兒的,我一個都不喜歡。”

  “那么,若是硬要你選呢?”

  “我才不買這兒的東西呢。”

  “那你的發釵上哪兒買的?”

  “去洋貨大街上的洋鋪子買的呀,那兒呀,多得是洋人用的東西。”

  “我又不買洋貨,我要買發釵。”

  “那兒也有賣發釵呀。”

  “是嗎?那貴不貴?”

  “上百個大洋的有,幾個銅板的也有,端看你看上什么貨色。”

  “那你說,要是你,你會喜歡哪一個?”

  “你送的?”

  “對,我送的。”

  “既是你送的,不論哪一個我都喜歡。”依雲知道天揚沒錢,所以也就不計較天揚買的是什么東西了。

  只要天揚有那個心,那么她便歡天喜地地接受——不管天揚送她什么,她都喜歡。

  “真的?”

  “沒騙你。你喜歡看我戴哪一個,我就喜歡那一個。”依雲的任性碰到天揚也有化成繞指柔的時候。

  但是天揚心裏想的卻不是依雲,他要看、想看的是鈴纓戴上這發釵的模樣。

  天揚仔細挑了老半天,才挑中一個木制的步搖;那步搖花樣雖簡單卻美的雅致。天揚喜歡它幹幹凈凈、不浮華的模樣。

  這步搖配得起鈴纓那樣的姑娘家。

  “店家,這步搖多少錢?”

  “五個銅板。”店家的開價。

  天揚這個要付錢的都還沒開口說貴,依雲這個一向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便哇啦啦的叫了起來。“五個銅板!?這么貴!算了,我們不買了。”依雲拉著天揚的手要走。

  “你幹嘛,我要買這個步搖。”

  “它太貴了。既不華麗又不好看,式樣也簡簡單單的——”

  “我就愛它的簡簡單單。”

  “可我不愛呀。”

  “我也沒要你喜歡它。”天揚實在是受夠了依雲。他甩開依雲的手,付了五個銅板給店家,人就走了。

  依雲實在快讓天揚給氣死了。

  “你這個傻子,那個步搖哪值五個銅板呀。我剛剛那么嫌棄它,主要是在跟店家的殺價,你懂不懂呀?”

  “不懂。”

  “什么!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依雲覺得天揚的腦子壞了。“你哪裏不懂呀?”

  “買東西送人講的是情意,我若是跟店家殺價,豈不是折了我的那份心意。”

  “可我是為你好耶。”

  “怎么為我好?”

  “我知道你身上沒多少個銅板,所以想替你省錢。”

  “謝謝你的好意。”天揚根本不領這份情。

  “好嘛,好嘛,頂多以後你買東西的時候,我不插話就是了嘛。喏,拿來吧。”依雲一只手掌翻上朝天,跟天揚要東西。

  “拿什么?”

  “步搖呀。”

  “你要我的步搖做什么?”

  “你不是要買來送給我的嗎?”

  “誰說的?”他可從來就沒說過要送依雲東西。“你家那么有錢,而你爹娘又把你捧在手掌心,當成掌上明珠在看待,從小你便是要什么有什么,我幹嘛還送你東西?”天揚把步搖緊緊的揣在手裏,深怕依雲搶了它。

  “這怎么一樣?”

  “怎么不一樣?”天揚就看不出他買的東西是哪裏不一樣了!“而且,你剛剛還說你不喜歡那攤子賣的東西,現在你卻又要跟我搶。”

  “我是說過我不喜歡那攤子的東西,可我不也說過,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歡嗎?”為什么天揚老是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天揚不是沒聽進去,他只是不想聽懂。

  “你不用喜歡的這么痛苦,不喜歡硬要說喜歡,這樣你戴這步搖戴得不舒服,我送的人也難過。這東西,你就別強求了。”他是不會把東西送給依雲的。

  天揚態度的堅決,這會兒依雲總算是弄明白了。

  “你這步搖壓根就不是為我買的是不是?”

  “你總算弄明白了。”天揚說話不留情面,他不想再讓依雲誤會下去。“我這輩子是不會喜歡你的。”天揚要依雲死心。

  以前,他沒有心上人,還可以任由依雲成天隨著他打轉,但是——他真的不想讓鈴纓誤以為他跟依雲有什么曖昧的關係。

  “小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來愛你。”

  “我不要,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依雲任性的大發脾氣。她也不顧自己現在是在大街上,顧不得她女孩子家的面子問題。

  而天揚無法接受這段感情。不說他受不了依雲的個性,就說他們倆的身份差別,依雲他們家的刻薄性子,天揚沒一件能忍受。

  現在他把話給說明白了,依雲要不要接受,那是她家的事;現在他只想看到鈴纓看到這步搖時的表情。

  她會開心是吧?

  天揚由衷的這么希望著。

  而依雲看著天揚的臉,知道天揚早有了心上人,因為——他連想著那個人的時候,都還笑著的呢。

  可惡,她一定要找出天揚喜歡上的是哪個賤丫頭,她一定不會放過那個騷蹄子的。

  依雲起了歹心,天揚卻還不知道,傻傻的把步搖送給了鈴纓。

  ***

  “給我的!?”鈴纓接過天揚送她的步搖,仔細端詳。

  “嗯,送你的,喜不喜歡?”

  “喜歡。只是不懂你無緣無故,幹嘛送東西給我?”

  “沒什么特別的意義,只是那天聽你提起,所以就買了。”

  鈴纓無心的一句話總是能在天揚心裏激起漣漪,留下痕跡;天揚記得鈴纓所有跟他說過的話,包括要他努力向上。等他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他會跟鈴纓求親,要求鈴纓嫁給他的。

  在天揚心中規劃著一幅很美很美的未來,那裏有他也有鈴纓。

  鈴纓不是不曉得天揚的心意,只是她沒辦法接受。

  天呀,她怎么會把情況搞成這個樣子呢?她不是來偷回龍鳳翡翠的嗎?怎么傳家寶沒偷著,卻光惹了一身的腥。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她又不能明著跟天揚說,她這輩子絕不可能會喜歡上他,因為她是蘇家的人,是天揚仇視的親爹手底下的仆人。

  她可以對任何人沒心沒肝,惟獨不能對老爺、夫人不忠,其原因不只是因為老爺、夫人是她的主子,他們還如同她的再造恩人。

  鈴纓貓記得她被爹娘丟在蘇家時,她才五歲的年紀;五歲還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年歲,誰收留了她,家裏只有多張嘴吃飯的份,她哪能做什么差事?但,老爺、夫人一聽到門外有孩子哭啼著,便喚奶娘把她帶進去喂食。

  十年來,老爺、夫人從沒把她當成下人在看待,還將她視如己出般的疼愛著。

  蘇家從沒虧待過她,她怎么能喜歡一個仇視蘇家的人?所以鈴纓只能選擇聽不懂天揚的話。

  她默默收下步搖,說了聲:“謝謝。”

  “我幫你插上。”

  “嗯。”鈴纓垂下頭,細長而雪白的頸子看得天揚怦然心動。

  “怎么了?”

  “沒有。”天揚趕緊把步搖插在鈴纓的發髻上。

  “好看嗎?”

  “很好看,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好看的了。”天揚傻呼呼的笑著。

  “改天,我也買個東西送你。”禮尚往來,這樣鈴纓就不覺得自己虧欠天揚太多。

  “好呀。”天揚喜歡這個提議,倒不是他貪圖鈴纓送他的禮物,而是覺得他們兩個這樣互贈東西,有點兒像是在交換信物。

  “你喜歡什么?”

  “只要是你送的,我什么都喜歡。”天揚直言無諱地說出他的心情。

  鈴纓假裝聽不懂的笑著。

  唉,為什么她偷個東西得這么麻煩呢?而且一向沒什么良心的她,為什么遇到天揚總有諸多不忍?

  像現在,她就覺得自己很殘忍,欺騙了天揚的單純,還騙了天揚的感情;日後要是天揚發現她騙他的事,知道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只怕天揚要惱她、氣她了。

  依雲將王家所有的年輕姑娘家全集合起來;她要一個個的查,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丫頭敢跟她搶男人。

  依雲走到鈴纓面前,終於看到天揚買的那支步搖。

  “抬起頭來。”依雲冷著臉叫人。

  鈴纓聞言,將頭抬起。

  “果然是個騷狐狸,長得如此邪魅,莫怪天揚要喜歡你了。”依雲明褒暗貶地損著鈴纓。

  鈴纓一聽就知道大禍臨頭了。“小姐,你別聽別人胡亂嚼舌根,天揚跟我只是比較親近,我們兩個只是好朋友,沒別的情分。”

  “沒別的情分!?那我問你,天揚他怎么不買個發釵送我,也不買個發釵送她、送她、送她——”依雲一連指了三個婢女,冷笑著:“怎么天揚獨獨買了東西送你?”

  “發釵!?”

  “對,就是你發上現在插著的那支步搖。”

  “這個發釵——”鈴纓的手按上昨兒個天揚才剛拿給她的步搖。這才明白原來今天一切禍端起源於這個發釵。

  唉,要是她早知道這個發釵會讓她惹上這種不該惹的麻煩,她鐵定辭了天揚的好意,不要他這支發釵,也不至於落了現在這個下場。

  為了替自己免去這一劫,鈴纓機伶地撒了個謊。

  “小姐,你誤會了,這發釵不是天揚送我的。”

  “你睜眼說什么瞎話,這發釵是昨兒個我陪天揚去買的,他買什么款式,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豈容得你說不是就不是?”

  “小姐,你聽我說。這發釵是天揚買的沒錯,但是,卻不是天揚買來送我的,這發釵是我讓天揚幫我買的。”

  “天揚是你什么人,你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我只是請他幫個忙。”

  “那你可知道,我三番兩次的找天揚出去,天揚每次總推說他工作忙、沒空,可為了幫你這個忙,找這支發釵,天揚那天還特地早起,提早把他該做的工作做完,目的就是為了幫你找這支發釵?”依雲陰惻惻地冷笑著,說著連鈴纓都不知道的事。

  天揚待她的一片心,鈴纓是懂的,但是她一直以為只要她裝傻不回應,那么她便不會惹來事端,誰想到半路無端端的冒出個王家大小姐,對她橫生飛醋?

  “小姐,我跟天揚真的沒有什么。”鈴纓還在為自己的清白做最後的努力。

  問題是依雲根本就不信鈴纓的話,在依雲眼中,鈴纓的存在就是個威脅。

  “把她拖出去打五十個大板。”

  “五十個大板!”在場所有人皆倒抽了一口氣。

  “小姐,五十個大板可是會死人的。”依雲身旁的丫環忍不住站出來說話,阻止小姐草菅人命,做出令她後悔終身的事。

  “你這死丫頭,我做事要你來多嘴嗎?”依雲反手給了丫環一個巴掌。“我就是要你記取教訓,讓你明白你要跟誰搶男人都可以,就惟獨我的男人不可以搶!拖下去!”依雲手一揮,兩個高壯的家丁便把鈴纓給拖下去。

  依雲在場監看,一個板子都不許少。

  足足的五十大板,每打一下就令鈴纓痛徹心扉。最後鈴纓被打暈了過去,依雲命人潑水,潑醒鈴纓後又繼續打。

  鈴纓從來沒受過這種罪,每每被潑醒一次,她就像從地獄裏走了一圈回來。那感覺真的好難受,鈴纓真想死了算了。

  鈴纓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後,依雲還讓人把鈴纓給丟進柴房去,不準其他人給鈴纓送水、送吃的。

  她要活活餓死這個膽敢跟她搶男人的狐狸精。

  鈴纓被依雲虐待的事很快就在王府上下流傳著,依雲打了鈴纓的事,依雲也不避諱讓天揚知道。

  她就是要天揚知道,在這個家中,沒有人能忤逆她、背叛她,甚至是不聽她的話,她的話在這個家中就是聖旨、就是天意;倘若天揚硬要逆天行事,那么她就找他最在乎的人來開刀。

  天揚跟帳房的出城收帳回來,便聽到鈴纓被依雲給打了五十板,他不顧眾人眼光,拋下帳本,一古腦地要往柴房裏衝。

  管事及時拉著他,要他別衝動。“你這么做,無疑是害了鈴纓;現在這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依雲小姐喜歡你,你若是這么明目張膽地去探望鈴纓的傷勢,這豈不是告訴依雲小姐,你是喜歡鈴纓的嗎?”

  “我是喜歡鈴纓沒錯。”

  “我知道你喜歡鈴纓,可你的喜歡會害死她的。想想看,依雲小姐在沒有任何證據之下,都能把鈴纓打得半死不活,若是你明著去挑釁依雲小姐的怒氣,毫不給她顏面,坦言無諱的說你喜歡鈴纓,那你要依雲小姐的面子往哪兒擺?”

  “那是她家的事,我管不著。”

  “那鈴纓被打總是你的事了吧?天揭,你腦筋直,所以做事不會拐彎,想想看,你若挑明了說你喜歡的人是鈴纓,那小姐還能饒得過鈴纓嗎?”

  管事一語驚醒夢中人。天揚承認他是太衝動了,做事不瞻前顧後,可是——“我現在該怎么辦?我擔心鈴纓的傷,可我卻什么都不能做。”天揚急得直在原地兜圈圈。

  “你別急,我讓人去請大夫來幫鈴纓看看她的傷勢,再來告訴你鈴纓的情況。”這是管事惟一能想到的兩全辦法了。

  天揚想想,現在也只能這么做了。

  “那么——就有勞管事了。”天揚將照顧鈴纓的事托給了管事。可他仍一點都不能心安,一整天總想著鈴纓的傷勢,縱使管事請來的大夫說,鈴纓傷的只是皮肉,沒什么大礙,但天揚還是不信,因為——五十大板吶!一個大男人都未必能挺得過五十個大板,而鈴纓只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她如何能挺得過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天揚這才偷偷的潛進柴房裏。

  鈴纓全身都是傷地趴睡在稻草上,天揚悄悄地走近,不敢驚動鈴纓。

  他看著鈴纓外露的皮膚全都是傷,忍不住恨起依雲的心狠手辣。那個女人真是蛇蝎心腸,這么重的力道,她竟下得了手——天揚正想得出神,鈴纓卻因翻了個身,而痛得呻吟——“怎么了?哪裏痛?”天揚心急的想看鈴纓的傷勢,才到半空中的手卻因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親”而猛然收住。

  鈴纓聽到人聲,睜開雙眼就看到天揚。

  又是他,那個讓她飽受皮肉之苦的罪魁禍首!鈴纓禁不住要怨起天揚來了。

  她雖是個丫頭的命,但在蘇家,就連老爺、夫人都沒打罵過她一句,現在倒好,進王家沒幾天,不僅讓人賞了一巴掌,還打了五十個大板。

  那五十大板是打得她皮開肉綻、痛不欲生,可她卻不能叫那個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遠遠的滾離她的視線之外。

  鈴纓真是哀怨死了。

  難道她這一輩子就得栽在天揚的手裏嗎?還得為他受盡皮肉之苦!?鈴纓悄悄的嘆了口氣。

  天揚敏感的聽到了。

  “你是不是在怨我?”

  “我沒有。”鈴纓說謊,因為她的確是在怨他,卻礙於自己還得利用天揚找到龍鳳翡翠的下落,而不得不說謊。

  “你騙我,你的確是怨我,你怨我讓你平白無故被打是不是?”

  “我沒有怨你。”鈴纓忍著即將爆發的脾氣,繼續安慰天揚。

  是,她是怨他,那又怎樣?

  “可你眼睛卻不是這么說的。”

  “我的眼睛?”鈴纓輕哼一聲。“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眼睛還會說話。”

  “你的眼睛是不會說話,可它卻老老實實的顯露出你對我的不耐煩,所以我知道你在怪我。”

  鈴纓讓天揚給煩得受不了,最後終於說出:“是,我是在怪你、怨你,那又怎樣?我打都讓人給打了,我能從你這討回個公道嗎?”

  “能的、能的,你可以打我、罵我,我不在乎成為你的出氣筒。”如果能讓鈴纓氣消,天揚不介意受點皮肉之苦。

  天揚的情真意切全寫在眼瞳裏,鈴纓承受不起這樣的情。她別開臉不看他,且淡淡地開口說:“我沒有打人的嗜好。”

  “這代表你原諒我了嗎?”天揚放下身段,努力示好,倣佛只要能讓鈴纓氣消,那么即使要他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天揚都會為鈴纓取來。

  鈴纓瞅著天揚看,深覺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

  她不能老是待在王家,任由天揚把他的感情投注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也曾偷偷的潛進天揚住的馬廄幾次,但她怎么也找不到那塊龍鳳翡翠;或許或許天揚把偷來的龍鳳翡翠放在身上,隨身攜帶著也說不定。

  鈴纓看著天揚,一個計劃正悄悄的成形。或許,她那么做,天揚日後會怨她,但是這總比她再待在王家,任由依雲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欺負來得好吧?

  更何況,她也不希望天揚陷於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中,所以為了她好、也為了天揚著想,她該快刀斬亂麻,不計後果的取得她想要的。

  鈴纓給了自己一個比較好過的借口後,決定豁出去了。

  “天揚,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我——”天揚沒想到鈴纓會突然這么問,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怎么樣?你倒是給我一個答案呀。”鈴纓咄咄逼人的問。

  天揚只好用力的點了兩下頭。他的確是好喜歡、好喜歡鈴纓。

  “也想娶我為妻嗎?”

  “嗯。”天揚又用力的點頭。“我知道我這么想無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我會努力的,總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屆時,我一定會娶你為妻。”

  “不,不用那么久,我現在就答應你,等我身子好了?我就嫁給你。”鈴纓撒了謊。

  天揚卻信以為真。

  天揚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且猛烈。“你真的願意?”

  “真的。”

  “你不介意我只是個下人嗎?”

  “我的身份也沒高貴到哪裏去不是嗎?”

  “可是我沒辦法給你過好的生活。”

  “我有你的愛就夠了。”為了偷回龍鳳翡翠,鈴纓不惜一切地撒謊。以前,她不這么做,是怕騙了天揚的感情,讓天揚受傷,但現在她顧不了這么多了;她不在乎她這么做會傷了誰,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天揚笑了,為了鈴纓肯嫁給他為妻的事而笑開了眼。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別說一個了,就算是一百個、一千個,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都會答應。”

  “我沒那么貪心,我只要你應允我一件事。”

  “什么事?”

  “給我你的龍鳳翡翠。”

  “龍鳳翡翠?那是什么東西?”

  “你知道的,就是一塊玉佩,你從蘇家偷回來的王佩。”

  “蘇家?”

  “對,就是蘇家,那個你口口聲聲恨著的蘇家,你不是從那裏偷了一塊玉佩嗎?”鈴纓看著天揚,突然驚覺不對。如果天揚真有那塊龍鳳翡翠,他為何那么驚訝,倣佛聽不懂她在說什么?莫非——“你沒有那塊玉佩!?”

  “不,我有。”天揚為了能娶鈴纓為妻,所以他不顧一切的說了謊。“我、我只是驚訝你為什么會知道,是我從蘇家偷了那塊玉佩?”

  “因為——”鈴纓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於是腦筋一轉,又撒了個謊。

  “我是聽人家說的,說蘇家有塊傳家寶,是前朝某個皇上禦賜的聖物,說誰要是得了它,便能逢兇化吉,這一輩子平平順順,沒有禍端。

  然後,我又從你口中得知你那么恨你親爹,於是心想,你或許會為了報復你親爹,而把那塊玉佩給偷了出來,我只是想看看那傳說中的玉器,你若不肯給我,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強。”鈴纓以退為進。

  為了取悅鈴纓,天揚縱使沒玉佩,也會變出一塊來討好鈴纓。

  “你專心養病,我過幾天就拿來給你。”

  “過幾天!?為什么要過幾天?”鈴纓心急地問。

  這王家她是一刻也待不了了;那王家小姐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要是在王家再待上一天,不知道那心腸歹毒的惡女人又要想什么法子來折騰她了。

  “不能現在嗎?”

  “我把那塊玉佩放在好遠的地方,我還得去拿。”

  “你為什么要把它放在好遠的地方?”

  “我只是個下人,身上帶著價值不菲的玉器,豈不是會要令人生疑嗎?所以我把它藏在我娘的墓碑下。”

  “那你能不能明天去拿?”

  “不能,我明天還有事。”其實天揚是想去籌錢買玉佩。

  “那我去幫你拿。”

  “不行,你身體還傷著,能不能下床都還是一回事,怎么能走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咱們還是緩個幾天,我辦好了管事交代的工作,就去拿來給你,你說好不好?”天揚是費盡心力在哄鈴纓開心。

  鈴纓再怎么不願意,現在也只能點頭說好。“那我就在這專心養病,等著當你的新嫁娘。”

  聽鈴纓這么說,天揚開心地忽略了鈴纓不自然的表情,以及她對龍鳳翡翠的急切之心。

  天揚滿心歡喜的想著鈴纓要嫁給他當妻子的事。

  鈴纓見天揚這么開心,說心裏沒有愧疚是騙人的;但——誰要他偷了龍鳳翡翠?要不是天揚,她跟府裏其他四位姐妹,也用不著為了尋得蘇家的傳家寶而人各一方,各奔東西,所以——這事說來說去,歸根到底還是要怪天揚,因此她才沒什么好內疚的。

  鈴纓雖這么勸著自己,但當她看到天揚那么開心的臉,她卻沒辦法不自責,最後,鈴纓柔聲勸天揚回去。

  “你明兒個不是還要早起工作嗎?那你還不回去休息?”

  “不,這兒黑,我在這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而且我也不怕黑。”

  “可我喜歡像現在這樣陪著你。”只要能讓他靜靜的看著鈴纓,天揚就覺得那是一件好幸福的事。

  “我不會吵你休息的,你放心睡吧。我看你睡著了,我就走。”

  鈴纓拗不過天揚,只好閉起眼來假寐。

  天揚等鈴纓睡熟了,幫鈴纓蓋上他的布衣,這才悄聲離去。這時都已是三更天——他一走,鈴纓便睜開眼。其實她一直沒睡,原因在於——欺騙了天揚,鈴纓怎么都沒法子睡得舒坦。

  她就像做了件見不得人的勾當似的,心口老是覺得不舒坦。鈴纓看著天揚離去的背影傻傻的發呆,直到天際露出了魚肚白,鈴纓還是睡不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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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2:02:38
第五章

天一亮,天揚就四處跟府裏的熟人借錢。

  天揚沒告訴別人他借錢是為了要娶鈴纓,只說他有急用,而天揚平時在王家的人緣就極好,做事一向認真,人品也沒什么問題,於是大夥一聽到天揚有急用,急需要用錢,不問緣由的紛紛掏出腰包,將銀子先借給天揚救急用。

  天揚籌齊了銀子,便出府去買玉器。

  他是不曉得那龍鳳翡翠長什么樣子,但既然取名為龍鳳翡翠,那么他買個既有龍又有鳳的鐵定沒錯。

  天揚一出門沒往市集走,倒是往賣洋貨的大街跑。

  他聽依雲說過,那兒多得是新奇的玩意兒,有著數不盡的奇珍異寶,他若是去哪兒找,鐵定能找到既有龍又有鳳的翡翠——雖然他也知道他如此耍心機,騙了鈴纓,多多少少是有些過分,但是,鈴纓要那翡翠也只不過是因為好奇心使然,所以這玩笑開得無傷大雅,造成不了什么傷害的。

  相信有那么一天,他一定會跟鈴纓解釋清楚,說他不是存心想要騙她,他真的只是想要娶她為妻,所以才撒這個謊的。

  他相信鈴纓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一定會諒解他的。

  天揚滿心歡喜的這么認為,他在洋貨大街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滿意的。那塊翡翠足足花掉天揚一大半的銀子,但是天揚一點都不心疼,因為有了這塊翡翠,他就能娶鈴纓了。

  ***

  “這就是龍鳳翡翠?”鈴纓將翡翠拿在手中端詳著。

  她雖在蘇家當差多年,但是龍鳳翡翠一向珍貴,所以連她也沒見過真正的龍鳳翡翠長什么模樣;但是,她一直以為禦賜的東西應該差不到哪裏去,怎么這只翡翠看起來卻不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天揚心虛地問著鈴纓,深怕鈴纓看出他拿了假貨來誰騙她的感情。

  鈴纓搖頭,“沒有,沒有,沒什么不對,只是我一直以為這龍鳳翡翠應該很了不得。”

  “這——沒有很了不得嗎?”這翡翠的價錢幾乎是他大半年的薪餉呢。

  鈴纓搖頭笑著,沒說出她的疑惑。“或許,是我見識淺薄,看不出這龍鳳翡翠好在哪,不明白它其中價值也說不定。算了,你別理我,我沒事的。”

  鈴纓決定不管這龍鳳翡翠究竟是不對在什么地方,反正——是誰說過皇上禦賜的東西就一定得價值連城的?

  也或許在以前那個年代,這樣粗劣的東西已算是好貨了也說不定,她幹嘛非得這么多疑不可,反正龍鳳翡翠拿到手,她能回蘇家,能讓老爺、夫人寬心,這才重要不是嗎?鈴纓在心裏告訴自己別多疑。

  一想到自己能回蘇家了,鈴纓多日來的愁容一掃而空,綻放出久違的笑容。

  天揚看到鈴纓笑了,這才放心。

  看來他那些錢花得真是值得。瞧,這會兒鈴纓不是笑得很開心嗎?

  見鈴纓笑,天揚的心情也跟著愉快。遂問道:“咱們哪時候成親?”

  “成親!?”鈴纓眼睛瞪大,她差點忘了還有這一回事呢。“你讓我回去稟告我爹娘,三日後,我便回來與你成親。”

  “我陪你回去。”

  “不!不要。”鈴纓急著阻止。倘若天揚真陪她回去,那么她的謊言不就要被拆穿了嗎?

  鈴纓的慌張惹得天揚不解。

  鈴纓看到天揚皺起了眉頭,這才趕緊解釋:“你忘了我的身世,我怕我爹娘要是知道你的出身,便不答應讓我嫁給你;到那時候,他們若貪圖錢財,把我賣給了別人,我們兩個豈不是要被人硬生生的拆散嗎?所以我認為,你最好在王家等我回來,我一回來,咱們就成親,好不好?”鈴纓軟語相求。

  天揚一向聽鈴纓的話,現在鈴纓又放軟了身段,他寵著她都來不及了,怎么可能不依她呢?

  天揚笑著回答:“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我沒意見。只是明兒個回去的路上,你自個兒要小心點。”天揚叮嚀著鈴纓路途安全的問題。

  鈴纓禁不住地心虛了起來。

  明日一別,便永不相見了;她跟天揚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見面,想到這,鈴纓再怎么沒良心,都覺得自己實在惡劣,竟欺騙了一個如此善良的好人。

  在心虛中,鈴纓霍地想到她還有個東西要送給天揚,算是為了這些日子她欺騙天揚所做的一切補償。

  鈴纓從稻草下,找出她抽空去買的打簧表。

  鈴纓將打簧表遞給天揚。“給你的。”

  “給我的!?”天揚又驚又喜。“你怎么會買它來送我?”

  “因為我說過我要買東西送你,偏偏我又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想起你前些日子念念不忘的打簧表,我想,你應該會喜歡才是。你喜歡嗎?天揚。”鈴纓側著頭問著他。

  天揚將打簧表拿在手裏把玩著,一顆頭還猛點著,直說:“喜歡、喜歡極了,只是——你怎么會有錢買這么貴的東西?”

  “我——當了一些東西。”這話鈴纓可沒說謊,她的確當了夫人當年撿到她時打給她的一條金鏈子。

  那條金鏈子的意義非比尋常,今兒個要不是因為她總覺得自己虧欠天揚太多,她也不會舍得把夫人給她的東西當掉。

  “你快收下。”

  “可是這太貴重了。”天揚還是覺得自己收了鈴纓這么貴重的東西實在是不妥。

  “你跟我還需分彼此嗎?”

  鈴纓這一句話說得天揚整顆心都飄了起來。

  他跟鈴纓從今天起就不分彼此了呢——“好吧,那這打簧表我就收下了,謝謝。”天揚客氣地跟鈴纓道謝。

  “不客氣。”鈴纓也回以一句客套話。

  “你傷好了嗎?”

  “差不多了,今天我還能下床出去採買了呢。”

  “是嗎?那你買了什么?”

  “就買了你的打簧表。”

  天揚跟鈴纓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像是有談不完的話題似的;而今天的鈴纓對他也特別有耐心,她並沒有急著趕天揚回去歇息,因為明天一早她就要離開王家,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天揚了,所以鈴纓格外珍惜今天與天揚相處的時刻。

  鈴纓天還沒亮就離開了。

  王家的□房到了辰時都還沒升火燒飯,管事這才發現□下婢鈴纓不見了。

  鈴纓不見的消息在下人間傳了開來,當然也傳到了天揚的耳朵裏去。

  “不,鈴纓不是不見了,她只是回家去了。”

  “回家!?”管事的聲音拔尖。“她要回家怎么也不說一聲呢?現在主子們個個等著用早膳,她倒好,說回家就回家!這丫頭,她到底懂不懂規矩呀!”管事急瘋了,開口就罵,也不管鈴纓人在不在現場。

  天揚瞧見管事生起鈴纓的氣,連忙把罪名給擔了下來。“管事,你別怪鈴纓,她——她有跟我說她要回家,是我忘了跟你提。”

  “你忘了!”管事橫眼瞪了天揚一眼。“什么事你不忘,偏偏忘了提這事!你曉不曉得王家的主子有多難伺候呀。”

  “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我這就去升火燒飯。”

  “現在燒飯哪來得及呀,趕緊派個人去外頭的攤子買個粥米、小菜回來,而菜錢嘛,就往你的工資裏頭扣。”

  “好。”天揚沒有半句怨言,心甘情願替鈴纓承擔了這一切。

  事情擺平了,人潮才散去,只留下天揚跟一個向來跟天揚交好的長工,名喚長福。

  “天揚,你老實說,鈴纓是怎么了?”

  “她真的回家了。”

  “她為什么回家?”長福問。

  天揚想了想,這才決定跟長福分享他的喜悅。天揚小小聲的對長福說:“鈴纓回去稟告她爹娘,她要嫁給我的事。”

  “什么!你跟鈴纓——”

  “噓——小聲點。”天揚捂住了長福的嘴。

  長福點了點頭,表示他了解,天揚這才松開他的手。

  長福又問:“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

  “就是你籌錢買什么翡翠的那時候?”

  “嗯。”天揚點頭。

  “天揚,你會不會被鈴纓給騙了?”長福卻覺得此事大大不妙。

  “騙?鈴纓她騙我什么了?”

  “騙你的錢呀。”

  “我又沒給鈴纓錢。”

  “可你給了她翡翠不是嗎?那翡翠可值不少錢耶,那等於是我們大半年的薪餉了,你知不知道?而鈴纓又不是簽下賣身契的丫頭,隨時都可以走人,你說,要是她存心騙你那塊翡翠,那你豈不是人財兩失嗎?”

  “不會啦。鈴纓跟我說過,三天後她就會回來。”

  “你別這么篤定。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隔著肚皮的,可不是你能瞧見的,搞不好鈴纓專門在拐老實人的錢財。”

  “你別胡說,我相信她不是這種人。”天揚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打簧表以資證明。“這打簧表是鈴纓買給我的,咱們城裏沒幾個人有,你說鈴纓要是貪我的錢,她犯得著用這東西來換我那塊翡翠嗎?”天揚拿出證物問長福。

  長福這下子就無話可說了。

  “好吧,算我沒說,那我就等著三天後喝你跟鈴纓的喜酒吧。”長福由衷的祝福天揚能娶得美嬌娘。

  但是,三天後鈴纓沒回來。

  天揚起先還能對自己說鈴纓是讓事情給絆住了,所以才遲了;但是當一個禮拜過去,鈴纓還是不見人影,天揚這才急了。

  他四處跟人打聽鈴纓的老家,府裏的人卻沒一個人知道鈴纓是從什么地方來的;而鈴纓在王府裏留下的資料也全是捏造的。

  天揚到自村找了不下百來趟,那裏根本就沒有一個叫鈴纓的姑娘家。王家的人才知道,當初他們招了個來歷不明的人進府裏來當差。

  但,鈴纓之所以混進王家是為了什么呢?

  沒人知道這個答案,但他們知道自從鈴纓走了之後,天揚倣佛就變了個人似的,成天像個遊魂似的飄來蕩去。

  鈴纓走後的一個月,天揚也不見了。王家當然不會為了一個下人而勞師動眾,只去府衙裏報了官,說丟了個奴才;而王家上下最心急的就屬依雲姑娘了。

  鈴纓帶著龍鳳翡翠回蘇家,但老爺、夫人都說那塊翡翠不是他們的傳家寶。

  “不是!怎么會不是呢?這可是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呢。”鈴纓不信,要老爺、夫人再看清楚點。

  老爺、夫人直笑鈴纓傻。

  “你這傻孩子,皇上禦賜的東西非比尋常,龍鳳翡翠怎么可能是這種唾手可得的東西呢?”

  夫人將翡翠還給了鈴纓。

  而鈴纓始終不明白,天揚為什么要騙她?

  莫非天揚是為了她那一句,拿翡翠來換,她就嫁給他!

  那么這塊翡翠不就是天揚花錢買的嗎?

  鈴纓看著手裏的翡翠發呆。

  她知道這翡翠粗劣得不值多少錢,但這卻可能是天揚所有的積蓄——想到這,鈴纓不由得渾身發寒。

  她無法想象當天揚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騙局時,那么他將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時光匆匆,轉眼間兩年過去了,鈴纓在回到蘇府後,便知道這塊龍鳳翡翠是假的,而且老爺、夫人也早就在府裏找著了真的龍鳳翡翠。

  雖然鈴纓對於天揚沒有多大的愧疚感,但是她卻對自己的行為有些良心不安,偶爾在夜晚難以入眠時,她就會想到天揚。

  不知道天揚過得怎么樣了?她手中拿著那塊假的龍鳳翡翠,原本她是想將這塊假貨送還給天揚,但是一想到那時她告訴天揚,她是要回來稟報爹娘婚事的,所以再見到天揚的話可能會變得尷尬,於是便作罷了。

  “不知道,天揚過得怎么樣了?”

  她不懂,為何明明對天揚有的只是愧疚感而已,但是她卻常想起天揚。

  想起他那副憨厚的樣子、他那種憨厚的笑容。

  她這么騙著天揚會不會太過分了呢?

  想起了以前她與天揚相處的情形,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個笑容。

  只要她想到天揚,心裏就會暖烘烘的,而且心頭也會甜甜的。

  那個愣小子不知道學聰明點了沒?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見到天揚,但是她卻很想再見他。

  但是,再見到他她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對他呢?她不懂……為什么會想起那個愣小子呢?鈴纓真的覺得好笑極了。

  這幾年來,她就是偶爾會想起天揚,他那種憨厚的笑容已經深植在她的心中了。

  突然外頭傳來了陣陣吵雜的聲音,打斷了鈴纓的冥思。

  那些小丫頭和長工在做什么啊?難不成他們不知道這樣會吵到老爺嗎?鈴纓板起了臉,從椅子上起身,走出了自己的廂房,就看到幾名小丫頭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春梅,你好大的膽子,向天借膽了是嗎?”鈴纓斥道。

  “鈴纓姐,春梅不敢。”春梅連忙的鞠躬說道。

  “不敢?你不知道這樣會吵到老爺嗎?”她繼續的念道,“這回就饒了你,下次敢再這么喧鬧的話,鐵定饒不了你。”

  “是的,鈴纓姐!”

  “沒事就下去吧……”

  “等等,鈴纓姐。”春梅急忙的說道。

  “什么事?”

  “外頭有個聽說是王家的管事,堅持要見鈴纓姐。”春梅說道。

  “王家的管事?”鈴纓想了一下,是天揚那個王家嗎?一想到天揚,她就想到那塊假的龍鳳翡翠。

  不過,應該是她多疑了吧!因為那時她到王家去當丫頭,也沒有簽下賣身契什么的,自然沒有什么把柄落在王家手上,所以可能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而且——天揚就只是那裏的長工而已,她怎么會將天揚及王家扯在一塊兒呢?

  “他找我做什么?”

  “春梅也不曉得,因為那個管事什么也不肯說。”

  “好,你先去忙你的吧,對了,叫人去將那個王家的管事請到大廳,我到前頭去看一看。”說完,鈴纓朝大廳走去。

  這就是王家的管事嗎?

  當鈴纓的眼掃過了坐在大廳椅子上頭的男子時,鈴纓的心裏起了很大的疑問。

  不是她愛想東想西的,她也曾在王家做過事,那時王家的管事根本就沒有這么年輕,是個五十開外有著狐狸眼、老鼠嘴的人,根本就不像她眼前的這個。

  “聽說你是王家的管事是嗎?”鈴纓要人幫他倒了杯茶。

  “你就是鈴纓姑娘?”何毅仔細的看著鈴纓,他今日會來這兒主要是他們家主子的交代,不過他不懂以他們家主子的能力,要什么姑娘沒有,為什么就偏要一個丫頭呢?

  看她那種氣勢及態度,他真的很難將鈴纓與丫頭連在一塊,畢竟她給他的感覺就像個小姐一樣。

  “是,有事嗎?”

  “我們主子有事想請鈴纓姑娘過府一趟。”何毅恭敬的說道。

  “不。”鈴纓拒絕。“我不認識王家的人,為何要我到王家一趟?”

  “這是我們主子的要求。”

  “我不識得你們主子,我只是蘇家裏頭的一個丫頭而已,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話,我也不能作主,我們家老爺現在身體不適……”她話才說到一半,便被何毅給打斷了。

  “鈴纓姑娘,你弄錯了。”

  “哪裏錯了?”她不解的看著何毅。

  “我們主子是有事要找你談,談得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與蘇家扯不上什么關係的。”

  “哈,這倒好……那我想必也不用到王家一趟吧,我剛才就說過,我不認識你家主子。”

  “可是鈴纓姑娘,我們主子說只要告訴你他是誰的話,你就一定會見他了!”

  “不管他是誰,我都不見。”

  嘖……是誰的面子這么大,竟然說只要報出姓啥名啥她就會見他了?他也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鈴纓姑娘,請你不要為難我們當下人的,我家主子叫天揚,請鈴纓姑娘過府一趟吧,轎子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聽到王家管事的話之後,鈴纓愣住了。

  天揚不是王家裏頭的長工嗎?什么時候變成主子了?在這段期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鈴纓的眉頭緊緊的鎖著,“不見。”

  這樣見了有什么意義嗎?

  沒有嘛……天揚要見她的話,除非他有真的龍鳳翡翠,否則她是不會去見他一面的,更何況龍鳳翡翠本來就沒丟啊。

  不過雖然她口頭是這么講、腦子裏是這么想的,但是心裏頭卻仍是想見天揚一面。

  天知道她剛才聽到天揚的名字時,心頭還狠狠的抽動了下。

  她拚了命壓下那種悸動的感覺,才能裝作這一切都是若無其事。

  天揚……她心裏頭喃喃念著,她很想見他。

  矛盾的心情讓她為難,冷靜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判斷出了錯。

  “鈴纓姑娘……”

  “沒事你就請回吧,我還有事要做。”鈴纓拿出了那塊翡翠,“其實今兒個你來的正好,剛好可以將這塊翡翠還給你們家主子。”她將翡翠遞給了他。

  鈴纓內心裏雖然十分納悶,為何天揚從長工變成了王家的主子,但是這些對她來說全都不關她的事。

  “這是……”何毅接過了翡翠不解的問道。

  “你家主子的東西。”鈴纓揮了揮手,“請回吧!”她送客的意圖十分的明顯,對於天揚,她不想再與他有太多的牽扯。

  “我們家主子有交代,要是鈴纓姑娘不願過府一趟的話,就和鈴纓姑娘談一點事情……”

  “什么事?”

  “鈴纓姑娘知道蘇家的近況嗎?”

  “什么意思?”鈴纓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了,她不知道天揚派他來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她隱約知道他來意不善。

  “鈴纓姑娘冰雪聰明,應該懂的。”

  “我不懂!”她倨傲的說道,“主管帳房的人不是我,要是你指的是我們蘇家帳房方面問題的話,你找錯人了。”更何況,管外頭生意的人也不是她,她無權逾越自己的本分。

  “但是鈴纓姑娘可以幫忙的不是嗎?”

  鈴纓握緊了拳頭,對眼前的這一切厭惡極了。

  她喜歡將一切事情全都掌握在手中,而不是這樣倣佛等著人算計一般。

  “總之就是要我到王家一趟是嗎?”

  “是的,鈴纓姑娘願意走一趟了嗎?”何毅露出了笑容。

  “不去行嗎?”鈴纓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轎子在外頭候著是嗎?”

  “鈴纓姑娘,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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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鈴纓被請到天揚住的院落,她坐在花廳裏頭,當她聽見嬤嬤所說的話之後,她感到十分的震驚,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嬤嬤告訴她,兩年前,王老爺子染上了肺癌,因肺癌難診,加上王老爺子身體也不是很硬朗,所以這么一病就倒下了。

  外頭的街坊鄰居都在傳言,這是王老爺子做人刻薄的關係,肺癌的初期只要讓它吐出了膿血,還是可以醫治的,但是王老爺子卻禁不起這番折騰,拖不了幾個月就撒手人寰了。

  而王家的幾個兒子也沒啥出息,在王老爺子倒下之時,帳房的銀兩幾乎都被他們給敗光了,直到天揚娶了依雲小姐之後,才重振了王家,將王家囤積已久的惡習全都消除,並且鞏固了自己在王家的地位。

  有人說,天揚是為了要謀篡王家,所以才娶依雲小姐的。

  也有人說,依雲小姐在王老爺子還沒升天成佛之時,便為了天揚尋死尋活的,要是天揚不娶她的話,她就死給大家看。

  總之,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但是——最後的結論是一樣的。

  王家被一個外姓的天揚給接手了。

  幾個平日只等著領薪餉的老仆人,被天揚拿了一些錢給打發掉。整個王家上上下下,真正是王家人的,可能只剩兩、三個而已。

  天揚得到了整個王家,還讓原本幾個王家的少爺得看他的臉色過日子,整個王家不同於原本那糜爛的樣子。

  天揚真的是為了想謀得這一切,所以娶了依雲小姐嗎?鈴纓有些不相信。

  依她對天揚的了解,他個性耿直,不會為了一點小利就去討好人,要是他早知道要討好依雲小姐的話,那他在王家會過得這么痛苦嗎?

  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天揚會做出這些事情來。

  鈴纓不停的低頭思考著。

  天揚不像是這么有雄心壯志的人,她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為什么要娶依雲小姐。

  門被推開了,天揚看著背對他而坐的人。

  他原本面對著鈴纓那種熱切又有些害羞的眼神變了,這兩年來他變得更為內斂,在王家這種險惡的地方生存,為了爭權奪利,他勢必要放棄一些原本屬於他的真實性情。

  其實早在鈴纓背叛他之時,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鈴纓是個勢利的姑娘家,他知道!他只是因為迷戀鈴纓而不願去正視這個問題而已。

  那時,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娶了依雲並且入贅王家,之後,他便派人調查了鈴纓。

  鈴纓哪有什么爹娘?

  她是蘇家裏頭有名的五個丫頭之一,地位就像是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而蘇府裏那五個丫頭,聽說都是不用幹粗重活的,哪像他?

  難怪,她會受不了他身上的臭味,他應該不要這么天真的相信,鈴纓同他一樣就只是個下人而已。

  而那只打簧表對她來說,也不算什么吧?

  蘇家家大業大,她應該也看過那種讓他稀奇的不得了的打簧表吧?

  想到了那只表,他的指關節就因為用力過大而泛青。

  他應該早在她背叛他之時,就將那只表給丟了,以他現在的能力,這種表他怎么可能會買不到?但不知怎地,他就是放不了手。

  等他得到了一切的真相,他真的後悔自己曾經認識過鈴纓。

  她是為了那個龍鳳翡翠才蓄意接近他的。

  在他傻呼呼的被她蒙在鼓裏,甚至於還滿心期待地以為,鈴纓是要回去稟報爹娘親事時,她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

  她在心裏頭一定在笑他癡、笑他傻吧!

  想起過去種種一切,在在都說明了她是一個勢利的女人,她甚至於比王依雲更加的惡毒。

  王依雲是表面上的傷害他,而她則是費盡了心思,一點一滴的在算計他!而他就這么傻傻的踏入了她所布下的陷阱。

  對他來說,鈴纓的確很厲害。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讓他深感佩服。

  當年在鈴纓走後,他頹喪了好幾天,一個人離開了王家,躲到了附近的一家破廟裏頭,但是腦袋裏頭浮現的影像全是鈴纓。

  直到第三天,他才完全的悔悟,知道鈴纓就是這么勢利的姑娘家,他並且告訴自己,得牢牢的記住這個教訓。

  在那個時候,他牢牢的記住只有權勢才能讓鈴纓點頭,只有他比她更強、更悍之時,她才會乖乖的臣服於他。

  正好,依雲小姐來找他,告訴他只要他願意入贅,她可以容許他娶了她之後再娶別人。

  這是依雲小姐最大的讓步了!而他為了權勢答應了。

  他告訴自己等拿到了整個王家,再去尋找鈴纓,現在他全都做到了。

  是她讓他看清了人性醜惡的這一面、是她讓他知道自己的怯懦和卑微、是她讓他知道他有多么的配不起她、是她讓他學會什么叫作“利用”。

  她教會了他去爭、去奪,甚至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現在所會的,全都是鈴纓教他的,也許他還得感謝鈴纓。

  銳利的眼神深沉的看著她,就如同一潭黑池水一般,看來幽靜實則不然。

  “鈴纓,好久不見了。”他開口,看到鈴纓轉過了身子看著他。

  鈴纓上下端詳著天揚,“看來,這兩年你在這兒過得挺好的,真是恭喜你了。”

  那她就可以卸下內心那股不安,還有那小小的愧疚以及那說不出的復雜感覺。

  “托你的福。”他走到了案桌前坐下,為鈴纓及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菊花茶。”他還記得這是鈴纓最愛喝的。

  “謝謝。”她接過了茶杯啜了口,“你今兒個找我來也好,我可以將你這塊翡翠還你了。”她將翡翠還給了天揚,“沒事的話,我想離開了。”

  現在的天揚與兩年前的天揚完全不一樣了,他讓她有些窒息感,甚至於讓她坐立難安。

  她不習慣與現在的天揚相處,他那種氣勢讓她很不習慣。

  她不著痕跡的端詳著天揚。

  他不再是她以前熟悉的那個天揚了——她心裏頭頓時有了這個認知。

  他與她心目中的天揚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他看來更加成熟、內斂,同時也讓她的心為他而悸動。

  她的心不停的狂跳著,倣佛就要自她的胸口跳出。

  “翡翠?”天揚接過了鈴纓手中的翡翠,“你以為我找你來,只是要從你的手中拿回這塊翡翠嗎?”

  “難道不是嗎?”她冷聲道,臉上雖然仍是笑著,但是語氣已明顯的改變了,“你既然知道要到蘇家來找我,就表示知道我其實是蘇府裏的丫頭,以前和你說的那些全都是在騙你的!”她不屑的瞧了瞧他手上那塊翡翠,“假的東西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

  鈴纓說話雖然冷硬,但心裏頭卻不是這么想的。

  只有用冷淡、艱澀、嘲諷的話語,她才可以讓自己稍稍平靜一些。

  兩年了,再見面時,她的心竟與先前不同了。

  以前,她總是在夜晚閉上雙眼入睡時想到了天揚,她原以為這是愧疚!

  但是……現在再見到他,她知道愧疚其實在她的心裏佔不到什么份量。

  “我錯就錯在明明沒有龍鳳翡翠,還告訴你東西在我這裏是嗎?”

  “你現在就有嗎?要是沒有的話,也別說廢話了……更何況東西根本就沒有丟,你怎么可能會有龍鳳翡翠呢?”

  “你在意的就只是那塊龍鳳翡翠嗎?”

  “是的。”她說出了違心之論。

  “你有沒有想過我?”

  “是你自己傻,說東西在你那裏的。”

  “要是我那時就說龍鳳翡翠不在我這裏呢?”他想知道她的答案,想知道這個冷心無情的女人是否真的無意於他。

  “別以為我會在這兒和你廢話一堆。”她原本有想過再見到天揚會是怎地一個情形,但是現在卻全都弄擰了,她根本不想在天揚面前這么張牙舞爪地。

  為了蘇家的龍鳳翡翠,她傷害了天揚。讓他由一個男孩急遽的蛻變成一個男子,還是一個對她充滿著威脅性的男子,對她來說……這些都是她自找的嗎!

  而……她也未必是贏家不是嗎?因為她心裏頭早就深深的烙印上天揚的影子了。

  “你利用我?”

  “想想你要不是還有這么一點價值,別以為我會成天與你廝混在一起,我要的只是你的龍鳳翡翠而已。”

  “你是個厲害的姑娘,我之前就是輸在太容易相信你了。”她看起來就像個仙子一樣無偽,孰知看來越美麗越無害的花朵就越帶刺,如同罌粟一般。

  他卻深陷在罌粟的毒裏不可自拔。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要想想若不是我的話,你現在還只是個被人欺負、沒啥出息的長工。”雖然她不知道為何天揚會變成這樣,但是好歹她也曾幫過他不是嗎?

  她幫他了解到人性醜惡的那一面。

  當年要不是她的話,憑他那種木頭腦袋會有今日的地步?那是不可能的事。

  鈴纓就是嘴硬心軟,嘴利的像刀子一般,心裏頭卻不是這樣想的。

  “鈴纓,你這是要我感謝你嗎?”

  “要是你願意的話。”

  天揚倏地伸出了手扣住鈴纓的下顎,捏緊了它,要鈴纓看著他。

  “做什么,放開我!”鈴纓的手不停的拍打著。

  他在做什么啊……竟然敢這么對她!“放開我……”

  “我娶了依雲小姐,你知道嗎?”

  “知道,那又如何?”不關她的事不是嗎?打從她離開這裏的那一天起,這裏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拚了命的要自己這么想。

  無關、全都無關,她為了不讓自己沉淪下去,所以要自己這么想。

  鈴纓的手扣緊了他的手,在她的手上留下鮮紅的指甲印。

  “我為什么娶她,你了解嗎?”

  “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我為了讓你刮目相看!讓你不再這么的看輕我,不再以為我只是個可以簡單被你利用的傻小子。”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嘖嘖……要真是如此的話,那你做到了,你現在是王家的老爺了,所有的仆人全都要看你的臉色,你是真的讓我刮目相看了。”兩年而已,誰知道天揚變得這么多了,這是任誰都想不到的事。

  “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

  “我沒叫你為我做這些。”

  “鈴纓,你真的太狠心了——”

  “我很抱歉騙了你,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也是有苦衷的。”

  “好,撇開那不談,我們現在來談談正事吧,談談你今日為何會在這裏的事。”天揚的手放開了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啜飲著菊花茶,“你知道蘇家現在的情形嗎?”

  “不知。”

  “不知?那你就自個兒看看吧!”他拿出一些借據放在鈴纓的面前,及一些蘇家經營的客棧及酒樓的帳本給她看。

  “你怎么會有我們蘇家的帳本?”她狐疑的看著他。“還有這些借條……我們蘇家家大業大,根本不可能會和人借錢的……”幾張字條上所寫的數目都大得驚人。

  他們蘇府真的要敗了嗎?

  不可能的!

  “鈴纓,你為什么不面對事實呢?這上頭簽借條的人可是你們蘇家的主子,還是你不識得這個簽字的人的名字?”

  這個簽字的人是蘇羽誠,也就是她最敬愛的老爺子,她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呢?

  “不可能的——”她拚了命的直搖頭。

  “什么不可能?蘇家不可能成為一個空殼子嗎?還是這些借條不可能是蘇羽誠簽的?”那時管事何毅在讓臥病在床的蘇羽誠,簽下這些借條之時,蘇羽誠一心以為他是和王家借錢的。

  現在想來,要是蘇羽誠知道他求的人是他不願認的私生子的話,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我們蘇家——”鈴纓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天揚給打斷了。

  “鈴纓?你還不懂嗎?蘇家的風光得意已經過去了,現在什么都沒有了,要是蘇家沒有辦法償還的話,就等著讓我接收吧。”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么?我只是蘇家裏的一個丫頭而已,這些事不是歸我管的。”鈴纓看著天揚說道。心裏則想著,是否可以去向其他姐妹求救……

  天揚看穿她的內心想法,語帶冷意道:“哼!蘇府的丫頭雖然都嫁了好夫婿,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我也不會給你機會去通知她們;再說,你不是為了主人什么都做的出來嗎?”

  “什么意思?”他是在威脅她嗎?

  “你這么冰雪聰明,怎么可能會不懂?我知道你向來最討厭我同你打哈哈了,所以我就實話實說了,我要你!”

  “你要我?”鈴纓萬萬沒有想到天揚做的這一切完全都是因為他要她,“你要娶我嗎?”

  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著,心裏甜滋滋的,而這不知名的甜意竟讓她有些慌了。

  他做這些,是不是因為他還愛著她呢?

  “你配嗎?兩年前我是個長工配不上你,兩年後你以為我還會看上你嗎?你真的是太過於天真了,你以為你在我心裏的地位還像兩年前那樣嗎?”

  他細薄的唇瓣吐出了傷人的話語。

  “你覺得我有可能會再任你玩弄嗎?別忘了你的心腸就如同蛇蝎一般,我不可能會笨兩次的。”

  “你——”他的話擊碎了鈴纓所有的想象。

  鈴纓的性子哪容得下自己像條鬥敗的喪家之犬。她打直了腰桿,將她受傷的表情完全的隱藏在倨傲的面具之下,不容得別人窺探。

  “怎么?你以為你進得了這裏的大門嗎?鈴纓,別以為我會風風光光的將你迎人王家,你只是個妾而已……你知道什么是妾嗎?”他的聲音壓低,“在我看來,你只比那些青樓裏的姑娘好一些而已,畢竟你不用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

  啪!

  鈴纓伸手摑了天揚一巴掌,眼神憤恨的看著他。

  “你——”天揚的手高高的舉起,鈴纓真該感謝他有一點理智,否則他可能會失控的打回去。

  他的手重重的放了下來,“妾是沒有資格這么對老爺的,知道嗎?你對於我的意義就像是用銀兩買的東西!”他臉色難看的說了重話。

  “我不會跟著你。”

  “你會!”天揚一口咬定。

  她的眼眸中閃動著憤怒的火花,“你憑什么說我會?”她只是一個丫頭而已,有必要為了蘇家做到這種地步嗎?

  要是他真這么認為的話,他就大錯特錯了。

  “依你的個性,你一定會!要是你真的如同外傳的那樣護主,你一定會做。”這就是他為何如此有把握的原因了。

  “我犯得著為蘇家犧牲自己嗎?”

  “你一定會做的,因為在你的眼中,沒有什么比蘇家更為重要,蘇老爺子可能就比你的命更重要。”天揚的話停頓了下,他頗具深意的看了鈴纓一眼,“你甚至可以為了蘇老爺子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而今日就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說得我似乎要為自己所做的事跳井是嗎?要是你真的這么怨我、恨我,那我就死給你看好了,也許可以讓你更加的快活,一旦眼中釘、肉中刺消失了,你的心裏頭不是暢快極了嗎?”

  “你希望在你死後,我就不向蘇家追究那些借據是嗎?”

  “是的!”她點頭。

  “不愧是忠心耿耿的丫頭。”天揚拍了拍手,“就連想到死也要為蘇家先鋪好後路,呵呵……”

  “怎么樣?見到我死了,你不是更加快活嗎?”

  鈴纓真的開始後悔,她萬萬沒想到天揚會變成這樣,而她則必須為了兩年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不,見到你死我是不會快活的。”天揚的手撫著鈴纓精致的臉蛋。

  “不然呢?”她冷聲說道。

  “我要見到你生不如死,這樣才可以為我帶來極大的樂趣,哈哈……”他放聲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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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2:03:26
第七章  

  鈴纓是坐著兩人轎由後門被送入王家的。

  她知道天揚這么做是為了要蓄意羞辱她,只要是能羞辱她的事,他就會做的很開心。

  坐在喜房內,她不懂為何他們沒有讓她給王依雲奉茶?

  “二夫人,你要不要吃些果子什么的,老爺還在前頭招呼客人呢!你不先填一點肚子,待會兒要是餓著這可怎么辦?老爺會不高興的。”小丫環愁眉苦臉的說道。

  原本,今天應該算是大喜之日,怎么二夫人卻一點笑容都沒有,這讓她覺得很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桂,老爺有吩咐,從今日開始就由我來伺候二夫人。”

  “嗯。”鈴纓點點頭,“小桂,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的。”

  “王家的依雲小姐,也就是夫人呢?我怎么沒有同她敬茶呢?”她問出了心裏頭的第一個疑問。

  “我們夫人已經死了啊,在老爺剛娶夫人之後的兩個月,那時聽幾個幫忙的嬤嬤說,她是不小心跌跤去撞到後腦勺的,不過底下的人都在猜測老爺及夫人的感情本來就不睦,是老爺害死了夫人的。”她小心的說道。

  “真的嗎?”

  天揚的個性正直,她認為就算天揚是為了要謀得王家的一切,他也不可能會害人的。

  “嗯,我還聽到許多的流言,這些都在我們下人的耳中傳來傳去,我們才不敢讓上面的人知道呢!”

  “還有什么流言呢?”

  “看來你對我還挺感興趣的,也許這是我應該覺得高興的事。”天揚走入了廂房,冷眼的看了小桂一眼。

  “老爺——”小桂害怕的退了幾步。

  “這些話是我同她問的,要怪就怪我,不用扯到小桂上頭去。”

  “你以為你有什么資格可以幫這個丫頭說情?”

  “我有沒有資格不是取決在你嗎?”她自嘲一笑。

  “不錯,看來你是學乖了,還挺有自知之明的。”他拉下她的喜帕,看著她精致的臉龐,“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

  “乖乖聽話?”鈴纓冷嘲一笑,“隨時待在床榻上等著你的臨幸嗎?”她知道這番話會激怒他,她就是故意要這么說的。

  “很好,說的好!”天揚看著小桂,“你下去,再讓我聽到你亂嚼舌根,我就要人打斷你的腿。”

  “謝謝老爺。”小桂連忙退了下去。

  “怎么?得到你想聽的答案了嗎?”他問道。

  “很抱歉,我只聽到這么一點而已。”

  “不管你聽到多少,現在我都不想談那些,我只想享受你!”天揚的手抓住了鈴纓纖細的手腕,“而你——只須要好好的服侍我就行了。”

  “聽起來,似乎不怎么難。”污辱她是嗎?無所謂,她就當自己賣給天揚了。

  “是不難,但你別奢望我會溫柔的待你,在你離開之時,你就沒有權利希冀我對你好了,不是嗎?”

  “對,何況你的好我也要不起。”

  “看來我錯了,你是永遠學不乖的。”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學乖是指什么,不過我看你的臉也知道。”鈴纓停頓了下。

  “你知道什么?”他睨著她,不滿自己心裏仍舊為鈴纓蠢動著。

  這該死的悸動讓他了解到,自己作了一個多么荒唐的決定。

  娶她、欺負她、淩辱她,給她她應該擁有的華服美食,但這並不包括尊嚴。

  他會將她的自尊踩在地上,直至她開口求饒為止。

  “我知道我一輩子都可能無法達到你的要求。”

  鈴纓自知理虧,她對天揚有濃厚的愧疚感,但這不代表著她必須對他卑躬屈膝。她可不是這么輕易的同人求饒,若是她是這么簡單的一個人,那她還叫鈴纓嗎?

  “很好,你存心氣我是嗎?”天揚的手扣緊了鈴纓的手臂,額上的青筋明顯的跳動著。

  她狠、她絕,但他會做的比她更殘忍!

  “看你的樣子我就可以預測,我在這裏似乎是不會怎么好過了,是嗎?”她自嘲一笑,“說不定你已經準備了許多豐盛的大禮等我來拆,對吧?”不用他說,她也知道。

  “你知道你最吸引我,同時也是令我最厭惡的一點是什么嗎?”他放低了音量問道。

  “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告訴我。”

  “就是你這個運謀的心,時時刻刻就像在算計人一般,倣佛每個人都應是你手中那把玩的玩偶,任憑你支使。”

  “這是你的誇獎嗎?若是,我只能和你說聲謝了。”

  “為了蘇家賣了你自己,值得嗎?”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還是你早已用自個兒的美麗為蘇府達成了不少的交易呢?”

  聽到他的話,鈴纓一笑。

  “值不值得,是由買家來決定的吧?至於我到底賣了多少,又有什么分別?”她定定地看著他,“我賤,也許你比我更賤,因為你也出錢來買了!”

  她的話激怒了他,同時也讓他那自厭的心態全都爆發出來。

  “你說我比你更賤是嗎?因為我買了個千人睡的娼妓嗎?”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不是嗎?”

  “很好,既然如此我就要你徹底的服侍我!”

  “別人我當然願意,但你——哼!”說完,鈴纓將頭上的鳳冠給摘下,丟到了地上,並從床榻上起身。

  他的眼瞇了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同一個比我更不如的男人睡。”

  “現在我買了你,你就必須聽我的,只要我需要你,你就得服待我!”他拉住了鈴纓的手。

  “辦不到。”她死命的抗拒著。

  “你越是不要,我就越要你這么做。”他將她拖上了床榻,放下了幃幕——“不要!”鈴纓的手在天揚的身上不停的拍打著,身上的嫁衣早已淩亂不堪。

  “你沒資格說不,懂嗎?”天揚的大手扯開了鈴纓的嫁衣。

  衣裳一件件的落了地,最後僅剩蔽體的兜衣及褻褲。

  愛的深、恨的重,她傷了他,他挾帶了恨意來淩辱她。

  “真美,你這么一個蛇蝎心腸的女人,竟有個這么美麗的身體,真是糟蹋了。”

  “滾!”她揚高了聲音說道。

  “我說過,在這床榻上你就得承歡,懂嗎?”

  鈴纓的手狠狠的摑了天揚一巴掌,令他的眼滿布紅絲,失控的反手打了她一巴掌。

  “別以為我會像以前那樣舍不得打你!”他那一巴掌打處鈴纓的右臉通紅。

  拉開鈴纓身上的肚兜,她胸前的圓潤讓他十分的著迷。

  將鈴纓的手給綁了起來,他低下頭吻住了她胸前的豐潤。

  而鈴纓則是咬緊了下唇,避免自己因為他的動作而發出喘息。

  “不叫嗎?”

  他粗魯的舉動令她感覺到疼痛及不適。

  “不!”鈴纓何時受過如此大的屈辱,她閉上了眼。

  “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你要知道現在玩你的人是誰!是那個你看不起的蘇天揚!”他是蘇老爺子親生的兒子,但是他爹卻選擇不認他,只因為他們認定他會奪取蘇家的一切。

  蘇家的一切,他稀罕嗎?

  不!打從他同他娘離開蘇家,他們就沒有打算再回去,是他們自己來找上他的!

  她不看、不聽,只當現在是惡夢一場。

  他的手移到了她的褻褲,“我一定要你叫出聲。”他用力的將她緊緊並攏的雙腿給拉開,手移到了她的雙腿間。

  “叫啊、叫啊,為什么不叫!”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雙眼則是緊盯著鈴纓的反應。

  “啊——”鈴纓忍不住疼痛,皺著眉,痛喊出聲。

  “哼,我就不信你可以忍多久。”他嘲諷的一笑。

  “多少男人上過你?”見她不語,他的雙手更是加重了力道,“從今以後,能玩你的男人只有我!”

  看著身上的被子,疼痛及不適令她的淚水一顆顆的流了出來。

  “哭什么?”強壓下心裏的憐惜,他繼續冷言嘲諷著,“從你欺騙我開始,就該明白這是你的命運!”

  “站在那裏做什么,過來啊!”天揚坐在花廳裏,看著站在一旁的鈴纓。

  鈴纓走到了天揚的身旁,“有事嗎?”

  “倒茶。”他說道。

  鈴纓依言倒了一杯茶給他,而天揚則是拿起來輕啜了口。“這么燙,你是想燙死我嗎?”說完,他將手中的茶潑向了鈴纓。

  “你——”她的美眸燃起了怒火。

  “我什么?你是我買來的,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這道理你不懂嗎?”天揚扯著她的發,強迫她彎下身子。

  “知道窯子裏的姑娘是怎么做的嗎?”

  “不知道。”她冷淡的說。

  “不知道就要學,也要跟著做。”他就是要羞辱她,讓她生不如死。

  “我不要。”

  “容不得你不要!轎子就在外頭等著了。”說完,天揚將鈴纓給拉出了門房。

  眼前的一切看得鈴纓幾乎要昏厥過去。

  天揚買通了青樓裏的嬤嬤,讓他們可以觀看著姑娘與恩客相處是怎么樣的一個情景。

  她看著姑娘在恩客的身上恣意的扭擺著身體,並且放浪的吟哦出聲,不禁羞紅了臉。

  “無恥!”

  “無恥?怎么會呢?”他邪笑著,“你也同那個姑娘一樣不是嗎?差別是——你只給我一個人用。”

  他一番羞辱的話,讓鈴纓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只要我一句話,就可以定你的生死,你知道嗎?”他冷冷的說道。

  他不會的、他不會的!

  他怎么會對她做出這么殘忍的事呢?這是不可能的!

  “別以為我不會。”他滿意的看著她微顫的身子。“不想這樣的話,就好好的服侍我,否則——”他的聲音停頓了下。

  “否則你要怎么樣?”鈴纓問道。

  “知道青樓妓院的嬤嬤是怎么對待那些不聽話的姑娘嗎?”他的手邪肆的玩弄著她的耳垂。

  “不知道。”

  “她會讓她們吃下藥,讓她們與恩客交歡,展現出最放浪的那一面,就算是貞節烈女也無法抵抗這種藥性,你想嘗嘗這種藥嗎?只要我一彈指,馬上就會有人送這種藥來的。”他低頭在她的耳垂上輕舔著。

  “你無恥!”

  “無恥?看來你是打算要試試那種藥了是嗎?還是你想看看那些吃下藥的姑娘會是怎么樣的呢?”他朝鴇母使了個眼色。

  “蘇大爺。”一旁的鴇母連忙迎了上來。

  “剛才我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帶我們去看看那些服藥的姑娘,是怎么服侍客人的,我要讓這個賤妾乖一點。”

  “脫啊,不會脫了是嗎?還是今夜看到的景象讓你嚇到了呢?”

  “你不要逼我!”鈴纓全身顫抖著。

  “害怕了嗎?怕就快做啊,否則這碗藥……”天揚話沒說完,僅將視線移到了桌上那碗烏漆抹黑的湯藥,“你該知道喝下去會是怎樣的情形才對。”

  “不——”她的眼神盈滿了恐懼,跨前一步,想使勁打翻那碗藥,但是天揚卻比她快那么一步。

  他迅速的拿起了湯藥,無情的看著她。

  “無所謂,我準備了一壺,打翻這碗了還有,沒有了我就叫人熬。”他笑道。

  笑容就如同鬼魅一般!

  鈴纓本不願屈服的,但是妓院裏頭的姑娘所發生的事,她也清楚的看見了。

  她的手緩緩的解開身上的盤扣,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僅留著一件肚兜及一件褻褲。

  “過來。”他對她招招手,鈴纓順從的走向天揚。

  天揚脫去了身上的衣服,“跪下來。”

  “你要做什么?”她驚吼。

  “你是我買的,只須聽我的話就行了。”

  鈴纓勉強跪下來,若這是對她無止盡的折磨,何不一刀殺了她!

  這種日子對她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

  天揚皺起了眉,“你是故意的是嗎?”他扣住了她的下顎,“很好!縱使威脅你,你還是會反抗是嗎?”他強迫她抬起頭。

  扣住她下顎的手令她逼不得已的張開了嘴,將湯藥完全灌入她的口中。

  那種令人作惡的腥味幾乎令鈴纓作嘔,她努力想讓自己吐出湯藥來,不願自己就像青樓的姑娘一般。

  一瞬間,身體熱了起來,她開始扭著身體,理智告訴她要冷靜,但是向來冷靜的她此時卻無法思考。

  “早告訴過你,乖一些就不用喝這個湯藥了。”他冷眼看著在地上扭動的鈴纓,“怎么?想要我嗎?”

  “不……不想……”她努力的搖著頭,但是身體的熱幾乎要令她崩潰。

  “想要嗎?”他再問了一次,蹲下身子看著全身潮紅的鈴纓。

  “……”

  “說!”

  鈴纓點了點頭,口中吐出了破碎的句子。“想……”

  “很好,那你就用你今日看到的那些來服侍我吧,記得!要浪蕩點!那才符合你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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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4 22:03:57
第八章

  “聽說蘇兄納了個美妾是嗎?今日登門拜訪就是要一睹蘇兄所娶的美妾。”

  天揚因為生意的往來而與褚風結交,他家是做船運的,偶爾同一些洋人買一些稀奇的洋玩意做買賣,賺的利潤十分的豐厚。

  “她在休息。”他與鈴纓的關係十分微妙,他愛她卻也恨她,對她冷嘲熱諷的結果,傷的卻是自己,虐待她,看的是自己心痛。

  前幾日,他要鈴纓到柴房裏幫忙,劈一些柴薪什么的,其實柴房裏頭根本就不缺人手,他也知道鈴纓在蘇家的地位,她根本就是不做這些粗重的工作,但他卻要她去做,並且要她在日落之前劈好那堆像小山的柴火。

  鈴纓也挺有骨氣的,在聽完他說的話之後,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只是從案桌前起身走到了柴房裏。

  他知道柴房的惡臭是她受不了的,他就是要見她開口同他求饒。

  但是,他錯了,她那倔脾氣是寧死也不可能求饒的。

  站在柴房的外頭,他看著她吃力的拿起柴刀劈著柴,偶爾柴屑劃破了她細致的手掌,鮮血流了下來,她也僅是拿個布條包住傷口,繼續做著他交代的事。

  這段時間,她一滴水都沒有喝,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兒劈柴,而他就看著她手中那越來越多的傷口。

  他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在淩遲著自己。

  但是他不懂,為何他會如此的在乎鈴纓,當初他就是為了要傷害她才娶她的啊——也許,他娶了她就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日落,鈴纓並沒有將那些柴火給劈完,而他看到天黑便踅回了廂房,等著鈴纓回廂房,但是她直到隔日的早晨才一臉疲憊的回到廂房。

  隔日,他要她彈奏拿手的古箏。

  聽何毅說,鈴纓最拿手的樂器是古箏,蘇老爺子對於鈴纓的琴藝是讚不絕口。

  他坐在內室聽著從花廳裏頭流泄的琴聲,聲音依然優美,但是卻有些不協調。

  他甚至懷疑何毅所說的話,鈴纓真的是彈古箏的高手嗎?

  所有的聲音在聽見琴弦的斷裂聲後有了解答。

  他走出了內室,對鈴纓大聲的叱責並加以嘲諷,而她只是低著頭,看著斷掉的琴弦,緩緩的開口:“你說我們之間像不像古箏與這斷掉的琴弦,明明沒了聯係,卻又得接回去?”

  “你的話是什么意思?”天揚怒目相向。

  “沒啥意思,只是說出了實話而已。”

  “人家說蘇家的鈴纓琴藝堪稱一絕,你怎么只有這樣而已?”他用盡了各種羞辱的字眼,“這就是蘇家老爺子不惜重資栽培出來的嗎?真是塊朽木,”

  “外頭誤傳了,流言有幾分可信?”她仍是低著頭,令天揚看不出她的表情。

  “看著我說話。”

  “低著頭是大不敬嗎?”

  “沒錯。”

  鈴纓抬起頭,露出了個笑容,只見她額際不停的沁出汗水,似乎在強忍著極大的痛苦一般,這種情形看的天揚心驚。

  “你怎么了?”

  “鈴纓命賤,不值得老爺為賤妾擔心。”她口中吐出來的字句貶低了自己,同時也隔開了兩人的距離,“要是老爺喜歡聽琴的話,賤妾識得幾位彈琴的老師,我可以將他們引薦給老爺認識——”

  “住口,我就要看你彈。”他感覺自己就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我要你現在再繼續彈琴。”

  “賤妾遵命。”原本放在腿上的雙手抬了起來,放在琴弦上頭,當她修長的手指碰觸到琴弦時,眉頭皺了下,指頭顫抖的撥著弦。

  “你的手指怎么了?”

  “沒事。”

  “沒事?將你的手伸出來。”天揚命令道,她臉上細微的表情都讓他盡收眼底,她的手一定有問題。

  “要看是嗎?”鈴纓也不怎么堅持,將手掌往上翻,只見原本白皙的掌心上多了幾道大大小小的傷口,甚至於連指尖也是,沒有經過處理的傷口已經有些化膿、紅腫了。

  “這是怎么來的?”

  “拜老爺所賜!”她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說明了天揚就是始作俑者。

  “你——”

  “怎么?賤妾說的話礙著老爺您的耳了是嗎?還是要賤妾自己掌嘴?”

  “你為什么不說?”她根本就是存心氣他的,她可以告訴他,她的手受傷了,他就不會勉強她彈琴了啊!

  “我為什么要說?說了又怎么樣?要取得老爺您的同情嗎?還是老爺您認為這一點傷不夠?”

  “鈴纓——”

  “怎么?還是老爺今兒個雅興好,想聽聽別首曲子?不然這樣好了,賤妾就彈首江南小調給老爺聽好嗎?”她吃力的按緊了琴弦,根本就不管早已破皮的傷口流出了鮮血,手指頭開始撥弄著琴弦。

  “夠了!”

  “嗯?”

  “鈴纓,我說夠了,我命令你現在馬上去包扎你的傷口!”他吼道。

  “老爺,您毋須生這么大的氣,只不過是破點皮、流點血而已,這樣死不了人的,若是您想看賤妾痛苦的話,現在時機不是正好嗎?也許您可以看得快意、盡興一些不是嗎?”

  “我現在不想聽你耍嘴皮子!我要你馬上為自己包扎。”

  “今日包了,明日不是還得去劈柴嗎?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嘛。”她笑著。

  “我不會再叫你去劈柴了!”他後悔自己做出的那種愚蠢行為。

  “不劈柴怎么可以?整個王家就只有我是在吃閒飯的,不然老爺您明日叫我去挑柴好了,讓我在這王家吃這么一口飯也吃的心安理得一些。”

  “夠了,我不要再聽了。”天揚打開了門,朝外頭大喊著,“給我叫大夫來!”

  最後,敗陣下來的仍是他。

  經過這次劈柴事件之後,天揚不再叫鈴纓去幹粗活,因為他知道他是不可能從她口中聽到他想要聽的。

  他就是要看到她露出搖尾乞憐的表情,但是她卻偏不讓他如願。

  “天揚,你之前不是告訴我嗎,若是有什么漂亮的姑娘,你讓給我也無所謂,怎么?這么在乎嗎?”褚風開玩笑的說道。

  畢竟他的妻子也走一年多了,他之前也常勸他再娶,但是他總是無動於衷,他好不容易從何毅那打聽到關於鈴纓的事,這令他對於鈴纓十分的好奇。

  “你不會喜歡她的。”褚風什么個性他會不知道嗎?鈴纓這種倔脾氣看在褚風的眼裏是十分刺眼的,而且褚風長得瀟灑俊逸、優雅的氣質渾然天成,聽說褚風只是他經商時用的化名,他真正的身份可是個貝子,以這樣看來,他的確比他佔了很大的優勢。

  他害怕鈴纓見了褚風之後,就喜歡上他了。

  和鈴纓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越來越喜歡鈴纓了,而鈴纓總是蓄意的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墻,拒絕與他接近。

  是他造成的嗎?

  但這能怪他嗎?是她先傷害他的啊,他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歡她呢?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嗎?”褚風對於鈴纓十分的感興趣。“天揚,帶我去見她!還是你想藏私,連讓兄弟看一下都不行?”他笑問,看得出來天揚真的十分在乎鈴纓。

  正當天揚想拒絕之時,不遠處的涼亭裏傳來了琴聲。

  “之前我到這裏來都沒有聽過琴聲,這應該就是你的美妾所彈的吧?”循著琴聲,他往前走去,而天揚則是緊跟在後。

  “二夫人,我想老爺真的很喜歡你呢!”小桂為鈴纓倒了菊花茶說道。

  “別說那些話了,我聽了是不會開心的。”鈴纓十分的有自知之明,天揚對於她若說有感覺那應該是恨吧!

  他如黑潭的雙眸,每次注視著她,就像是在和她控訴著她做出的種種事情,雖然如此,她對於自己做過的一切仍是不會後悔的。

  為了蘇家,哪怕他要她的命,她仍然可以在他的面前自行了斷。

  閉上了眼,她想起天揚,要是那時她拿著那塊假翡翠回來的話,他們應該就不會是這樣了吧?

  他們應該會是對雖然貧困但是知足的一對夫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低垂著眼眸,她思考著。

  “二夫人、二夫人!”小桂推了推鈴纓的手臂,“二夫人,你在想些什么啊?”

  “沒什么!”在小桂喚了鈴纓許多聲之後,鈴纓才回過神來,“有什么事嗎?”

  “二夫人,你不是說要彈琴嗎?你的手指頭好了嗎?”小桂關心的問道。

  “嗯。”她點頭,手指撫上了琴弦。

  “二夫人,你是不是也很在意老爺啊?”小桂試探性的問道,“其實二夫人別怪小桂多嘴,小桂看得出來,你總是低著頭似乎是在想老爺……其實你和老爺這樣相處也挺奇怪的,大家都看得出來老爺很喜歡你,但是卻又做出一些令人不能理解的事情;而你則是對老爺十分的冷漠,你明明就是在乎他的不是嗎?”

  “小桂,你別說了!”鈴纓不想再聽下去了。

  “二夫人,小桂知道說這些話是超越了自己的本分了,但是小桂的娘曾經告訴小桂,夫妻是要過好幾年的,總不能每日都過得這么的痛苦吧?難道二夫人想這樣過下去嗎?”

  鈴纓沉默了,這種日子也不是她想要的啊。

  “你要不要試著做一些努力,也許你們可以成為神仙眷侶也說不定呢!”

  努力?她該做嗎?天揚不是恨她嗎?她要是突然轉了性子,也許他會說她在贖罪。

  “那是不可能的事……”

  “二夫人,你就試試看嘛,你不要這么泄氣,小桂不希望你一直這么痛苦,你就試試吧!”

  小桂的話,讓鈴纓有些動心,也許僵局是要靠她努力才能打破的吧。

  嫁給了天揚,她的確也有一絲的雀躍,只是天揚娶她的動機讓她不得不時時防備著,若是她與天揚真的還有一點可能的話,她是可以努力的。

  以前,她一心只想從天揚那兒拿到龍鳳翡翠,以為天揚只是自己手中的一步棋,看來是自己錯了,她在利用天揚的同時也丟了自己的心。

  “這就是你娶的妾嗎?”

  一陣聲音打斷了鈴纓的琴聲,也打斷了她的思考,鈴纓微微的抬起頭望向這陌生的聲音,她見著了天揚,也見到了褚風。

  “老爺,公子。”

  “難怪了,這么漂亮的妾難怪你會動心了!”褚風笑道。

  “褚兄,情形不是如你所說的那樣——”

  “不是嗎?天揚,大家兄弟一場,我還不了解你的個性嗎?”明明這么在意他這個小妾,卻又裝得蠻不在乎,看到他這樣褚風有些不高興,倣佛存心要為難天揚一樣,他看了鈴纓一眼,再望向了天揚。

  “天揚,沒想到你這么好的福氣啊!”

  “褚兄,我們不是你所想的這樣。”

  “不是嗎?你可別說你是看她可憐才將她納入二房的。”褚風不是笨蛋,他才不會輕易的相信天揚所說的話。

  “是有其他原因。”

  聽到天揚說的話,鈴纓心跳倏地加快了些,他會說出什么話?她真的很期待,要是他說的是她中意聽的話,那她真的會為了他與她的將來而努力,試圖去改變這一切。

  “說來聽聽吧。”褚風坐在石椅上。

  “小桂,倒茶。”鈴纓說道。

  小桂連忙倒了幾杯茶,而鈴纓及小桂則是站在天揚的身後。

  “她背叛過我,我現在有能力了,娶她是為了要報復她先前所做的事,讓她後悔。”

  鈴纓的手揪緊了手絹,難道他到現在還是這么想的嗎?

  “哦?是這樣嗎?”褚風挑眉。

  “是的。”

  “好吧,要真是這樣的話,天揚,人說女人如衣服、兄弟是手足,咱們感情不錯,今夜你就讓你的美妾來伺候我吧,而若你有空到我那兒坐坐,我那些妻妾就任你挑。”他故意給天揚出了道難題。

  “公子您怎么這么——”小桂不悅的出聲。

  “小桂,這兒哪有你開口的份!”鈴纓制止了小桂,小桂連忙閉上了嘴。

  整座涼亭裏頭的空氣沉重的讓人透不過氣來,褚風嘴角上仍是挂著笑容,他在等天揚給他一個答案,小桂也在等,而鈴纓更是急著想知道,她在天揚的心裏到底算什么。

  “天揚,看你這種表情似乎我替你出了一個難題了。”褚風的手敲著石桌,“朋友不奪人所好,大家個性都豪爽,你若不願僅須開個口,這不會傷了我們之間的和氣。”

  也許,趁這個時候挫挫鈴纓的銳氣吧,讓她開口來求他。他只要她求他就行了!

  用餘光掃了鈴纓一眼,她似乎在等他開口吧!

  “好,若是褚兄你有這個雅興,那今夜就讓她去陪你吧!”他笑得溫文儒雅。

  聽到天揚的話,整座涼亭裏頭的人全都沉默了。

  “天揚,我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我可是沒有那個意思的。”沒想到天揚竟然當真了,這令褚風十分著急。

  “有什么關係嗎?像她這種賤妾,我要十幾二十個都有,怎么會缺她這一個呢?”

  “老爺——”小桂忍不住了,雖然剛才被鈴纓給叱責了,但她還是看不過去的開了口。

  鈴纓的身子輕微的搖動了下,原來,真的是她太天真了。

  她怎么能企盼天揚會回心轉意呢?畢竟她真的傷他太深了。

  而且他的話聽來,真的是想讓她生不如死吧!

  她的嘴角緩緩的拉起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她的心正在抽痛著。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天揚已經在她的心裏佔了這么大的位置,要不是這樣,她為何又會心痛呢?

  “天揚——”發覺自己將事情搞砸了,褚風很懊惱。

  “只是個賤妾而已,鈴纓,你聽到我的話了沒?今兒個晚上就去服侍褚兄。”

  “賤妾知道。”鈴纓點頭,凄楚的容顏沒有人看得見。

  “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同我說的?”天揚再次問道。

  “賤妾累了,容賤妾先回房稍作休息,晚上再去服侍公子。”說完鈴纓未等天揚回話,便帶著小桂離去了。

  “天揚,你這是何必呢?你明知道我是同你開玩笑的!”

  天揚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懊惱的坐在石椅上,就怕自己鑄成了大錯。

  夜晚,一輪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天空當中,幾顆星子亮的就像珍珠一般。

  鈴纓穿著一身湖水綠,頭上插了幾支金步搖,臉上搽了胭脂水粉,看來就如同由畫裏頭走出來的美人兒。

  她走過回廊,來到了休息的客房,就見到天揚站在褚風的門口。

  “老爺,請早些就寢。”她心已死,面無表情的看著天揚。

  “你真的願意嗎?”他顫聲的問著鈴纓。

  今夜的鈴纓是他見過最美的,而她的美麗卻不是為了他!因為他將她推給了別的男子——“賤妾謹遵老爺吩咐。”

  “回答我,你願意嗎?”天揚拉高了音調,手扣著鈴纓纖細的手臂,搖晃著她。

  “賤妾自知連草鞋都不如,老爺的吩咐鈴纓只能照做。”她對天揚露出了一個嘲弄的笑容,“還是老爺有雅興觀看“嬉春圖”?”她揮開他的手之後,輕敲了褚風的房門。

  褚風開了門,見到了站在門外的兩人。“天揚,我就知道你只是在和我開玩笑的……”這么大的禮,他可是受不起。

  “公子,時候不早,該歇息了。”鈴纓自動踏入了褚風的房內,並且關起了門。

  “你——”

  “叫我鈴纓就行了。”

  “你們這又何必呢?”褚風真是越看越煩惱。

  “公子,請容許鈴纓為公子更衣就寢。”鈴纓說完,正要脫掉褚風身上的外衣之時,便被他制止了。

  “我只是開玩笑而已,完全沒有那個意思,若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嫂子見諒,嫂子請回吧!”不同於涼亭那種蓄意輕薄的態度,褚風說話恭敬多了。

  “我只是遵照我們家老爺的意思做事。”她苦澀一笑。

  “那我去同天揚說!”褚風真不曉得天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平日不是這個樣的,怎么現在全變了,甚至於還答應他這個無理、荒謬的要求。

  “公子請留步。”

  原本要跨出花廳的腳步停止了,褚風轉過頭看著鈴纓。

  “公子不滿意鈴纓嗎?”

  “不是,只是我要去同天揚說,看看天揚到底要固執到什么時候!”

  “公子需要鈴纓侍寢嗎?”鈴纓輕聲的問道。

  “不需要!”他搖頭,原本就沒有那個意思了,而且他也看得出來,鈴纓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

  “那請公子到內室歇著,今晚的事可否不要同老爺說,保守這個秘密?”

  “為什么?”怎么天揚和鈴纓都這么奇怪,不過要是有好玩的,他幫她保守秘密又有什么關係。

  “我得善盡老爺的吩咐。”鈴纓吹熄了廂房內的蠟燭。

  站在客房外頭的天揚,一見到褚風房裏的蠟燭熄了,他沉痛的閉上了眼,轉身走回自己居住的院落。

  ***

  褚風在翌日匆匆的離開了王家,他遵守著和鈴纓的約定,並未將這件事告訴天揚。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

  這三個多月裏,天揚雖然夜裏也同鈴纓睡在一起,但是他們並沒有任何親密的行為,而天揚幾乎都快要瘋了。

  他想碰鈴纓,但是想起了褚風與鈴纓的那一夜,再見到鈴纓總是側身而睡,想必她應該很恨他吧?

  “老爺,賤妾有事想同您說。”自從天揚用這個詞兒形容鈴纓之後,鈴纓就將這個詞兒給牢記在心裏頭。

  “有什么事等我回房裏再說,我現在要處理帳簿。”天揚低著頭,內心的愧疚及對自身的嫌惡,讓他根本不敢抬起頭面對鈴纓。

  他那時的目的只想讓鈴纓求他而已,沒想到她仍是那么倔脾氣。

  現在,他們兩人的關係可能比寒日溪流所結的冰更冷了。

  “用不著老爺多少的時間。”鈴纓堅持。

  天揚看著在廳裏的幾個人,“你們退下。”

  “是。”幾人連忙的退下,整個大廳裏就剩鈴纓及天揚兩人。

  “坐。”

  “不,賤妾站著就行了,賤妾只是有事要同老爺說而已。”鈴纓看著天揚說道。

  “說吧!”

  “我懷了身孕。”

  這五個字就如同一道雷劈到天揚的身上一般,他頓時怔愣住了,原本的喜悅卻在想起了褚風之後消失無蹤。

  “孩子是我的嗎?”

  “不是,難道老爺還想指望鈴纓肚子裏的娃兒會是你的嗎?別忘了我和褚公子那晚——”

  “夠了,我不要再聽了。”天揚受到很大的打擊。

  “這些全都是拜老爺所賜,難道老爺想幫別人養孩子嗎?”鈴纓驕傲的說道。

  “打掉它。”

  “不可能的,今日鈴纓來這是打算求去,反正像鈴纓這種賤妾,依老爺的身份想要十幾二十個都不成問題,還是老爺對鈴纓舊情難忘呢?”她講話既酸又毒辣,存心讓天揚聽得刺耳。

  “只要你願意打掉肚子裏的孩子,我願意以後善待你。”這是他最大的讓步,因為鑄成這一切的人就是他啊,他必須做些什么來挽回鈴纓,“我們還是可以同以前一般生活——”

  “不可能的,只要你恨我,我們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鈴纓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是嗎?”

  “是的!”她點頭,眼神沒有一絲的眷戀及不舍,而她的舉措也狠狠的刺傷了天揚的心。

  “你會去找褚風嗎?”

  “也許。”

  “你走!現在就給我滾出這裏,我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

  “鈴纓會記得你蘇天揚所說的話,我發誓我一輩子不會再踏入王家大門一步。”說完,鈴纓便走出了王家。

  在她離開之後,天揚沉痛的從椅子上起身走回房裏,在花廳的桌上,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那是當年他送給鈴纓一支不值什么錢的步搖,她真的要和他斷了所有的聯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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