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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茵]龍泉酒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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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5 08:59:58 |倒序瀏覽 | x 1
龍泉酒莊 作者:唐茵

這男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待客之道!?
她應他父母之邀前來作客,
他這當家主子不給她好臉色看就算了,
還時不時冷言冷語,對她立下諸多限制;
因為她是「外人」,所以不得進入「他家」的酒莊、
不得管「他家」的事,態度十分不友善。
可當他看見他對待自己女兒那過分冷漠的舉止——
多年來都不聞不問,連她被下人們欺侮他都未曾發覺,
她還是忍不住插手管事了。
先是教訓了那些囂張惡劣的下人們一頓,
再去找他和他弟理論,
這才發現,原來他之所以會如此淡漠無情,
全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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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5 09:00:51
第一章

客棧裡只有三三兩兩幾桌客人,由於此刻已過了用膳時刻,小二哥閒適地靠在角落裡打盹。兩名一高一矮、面貌猥瑣的男人踏進客棧裡,目光在幾桌客人間梭巡,最後停在角落一名小姑娘身上。

「兩位客官要用點什麼嗎?」小二哥打起精神、一臉笑容地上前詢問。

「閃開!」較高的男人一掌揮開小二哥,大步往角落走去。這舉動引起了其它人的注意。

「小姑娘,妳爹剛才已經將妳賣給我們兄弟倆了,妳就乖乖跟咱們走吧!」男人話一說完,不理會小姑娘臉色發白、一臉震驚的模樣,大手一抓,硬是將人給拖了 出來。

「放開我!救命啊!我不相信我爹會做出這種事來。」

小姑娘十分驚惶恐懼,臉上掛滿淚水,求救的目光不斷望向其它人。但瘦弱的她終究敵不過男人的力量,一路被拖往門口去,眼看就要離開客棧了––

「放開她!」水荷實在無法坐視不管,於是不顧身旁丫鬟金棗的阻止,起身拍桌大喝。

「二小姐……」身旁的金棗無法阻止,只能拍額哀嘆。

「喲,這位姑娘模樣倒挺標致的,妳該不會是想多管閒事吧?」身形較矮胖的男人,一臉垂涎地打量她。

「放開這位小姑娘!她爹到底是欠你們多少銀兩,你倒是說說看。」小姑娘那可憐驚惶的模樣,讓水荷無法見死不救。

兩名男人互看一眼,眼中掠過一抹算計,矮胖男人目露淫光盯著水荷涎笑道:「不多不少,她爹欠的賭債剛好是二十兩,姑娘妳該不會是想替她還吧?」

「二十兩有何困難。」水荷低頭瞥了眼身旁的金棗,金棗搖頭,雙手食指交迭比了個十,表示兩人身上只剩下十兩銀子。

「沒有二十兩是嗎?」矮胖男人走近她,不懷好意地笑道,「既然妳想救人,那大爺我可以成全妳,只要妳願意拿自己做交換,我馬上放人。 」話尾甫落,一隻手不規矩地伸向她細緻的臉。

「放肆!」水荷氣怒地拍掉他的手,同時退後好幾步。

金棗連忙擋在水荷身前,大喝:「你想對我們家二小姐做什麼!」

矮胖男人被激怒了,臉上掠過一抹陰狠,給同伴使了個眼色,再次伸出手想要強拉金棗身後的水荷。

懂一些拳腳功夫的金棗馬上將水荷拉到一旁去,一拳打向矮胖男人的肚腹,慘叫聲隨即響起,她趁勝追擊再揮出一拳,打算替二小姐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站在一旁的水荷看著金棗替她出氣看得十分過癮,沒注意到另一個男人正鬼祟地接近她。忽然, 男人一手摀住她的小嘴、一手扣住她的脖頸,往外拖去。

「鳴……鳴……」水荷努力想扳開覆在她嘴上的大掌,雙腳也不斷胡亂踢著,一雙眼 驚慌地看著正揍人揍得十分過癮的金棗。

「啊!」男人突然被水荷踼中脛骨慘叫出聲,惱怒地揚起手打算劈向她後頸,結果手才舉到一半便被人給抓住。

「放開她。」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警告,冷冷地在瘦高男人身後響起。

瘦高男人轉頭一看,心下一凜。這高大男人是何時冒出來的?看來這男人惹不得。他連忙放開身前的女子。

「滾!」高大男人鬆開手的同時,使勁將瘦高男人甩了出去。

瘦高男人撞上桌椅後,狼狽地跌倒在地。矮胖男人則被金棗打得鼻青臉腫,踉蹌地走到瘦高男子身旁,兩人互相扶持,跌跌撞撞地離開。

「二小姐,妳沒事吧?」金棗知道二小姐差點在她不注意時出事,慌忙跑到她面前,緊張地問道。

「我沒事。」水荷安撫完一臉驚嚇的金棗後,隨即轉頭跟救命恩人答謝。

「多謝這位公子仗義相救。」水荷對著眼前的高大男人說道。男人五官深刻、長相俊美,但氣質偏冷;尤其那雙冷若寒潭的黑眸會讓人心生寒意。不僅如此,他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應該不是個普通人。

高大男人也在打量她。秀氣的柳眉下是一雙靈黠的水眸,此刻正毫不畏懼地看著他。俏挺的鼻 下是粉嫩柔軟的雙唇,細緻秀麗的臉上略施脂粉,雙頰上的梨渦隨著她的笑容出現,增添一抹嬌媚。

看似纖弱的她,卻做出好管閒事、不自量力的舉動來,真是可憐她身旁的丫鬟。那位丫鬟雖然會些拳腳功夫,但若遇上真正的練家子,只怕這對主僕早晚會出事。

「下次想要多管閒事時,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兩,以免自己出事還連累了忠心護主的丫鬟。」冷冷含諷的話語一落,沒多看她一眼,衣袍一揚,和身後的護衛一同離開。

「喂!你這人––」水荷先是一愣,接著不滿地對著男人的背影叫嚷著,氣得直跺腳。

「二小姐,那位公子說的一點也沒錯,妳實在是太愛管閒事了。好在有那位公子適時相救,不然妳若出事,叫我怎麼跟老爺和大小姐交代。」金棗瞪了她一眼。這二小姐真會惹事,為什麼她不能像大小姐那般嫻雅端莊,這樣她就不會那麼頭痛了。

水荷自知理虧,縮著脖子不敢吭聲。忽然, 她想起那名小姑娘,趕忙四下找尋,可根本沒看到人影,她納悶地道:「奇怪,那位小姑娘呢?」

「別再找了,人家小姑娘聰明得很,見替死鬼出現,早就趁亂逃走了。」金棗涼涼地道。

這下糟了!水荷完全不敢看向金棗,她的臉色會有多難看可想而知,這一路上有她受的了。

「我們也該走了。」無奈地嘆了口氣,水荷低著頭率先離開。

金棗臭著一張臉緊跟在後,打算在路上好好念念這位愛衝動行事的二小姐。


藺城。

大街上人潮洶湧,眾人爭相目睹一年一度難得的廟會。

舞龍舞獅開場後,夾道炮竹聲響徹雲霄,幾名表演特技雜耍的人身手利落的在空中翻轉、落下,單腳站在竹竿上,所有驚險動作一氣呵成,吸引眾人的圍觀;街道兩旁的小販賣力吆喝著,這熱鬧滾滾的景象讓難得出門的水荷瞧得好不開心。

「二小姐,別再看了,我們應該趕快去顧府才對。」金棗無奈地看著出門就像放出籠的小鳥、一路玩得不亦樂乎的二小姐。她心裡暗忖:下回再也不陪二小姐出遠門了。

「金棗,妳愈來愈囉嗦了,早知道就不帶妳出門了。」水荷咬了一口冰糖葫蘆,微慍地睨了她一眼。

「那是因為二小姐太貪玩了。顧老爺和顧夫人說不定已回到府裡等候二小姐了呢。」

半個月前,龍泉酒莊的顧老爺和顧夫人前來拜訪老爺;顧老爺是老爺相交幾十年的老朋友。他們在府裡住了幾天,對二小姐印像極好,離去前邀請二小姐到顧府小住。想當然爾,愛玩的二小姐自是一口答應,老爺在二小姐的哀求下也只能答應,最後就由她負責陪二小姐出門。

難得出門的二小姐一路上都好奇不已,還四處惹事,因而耽擱了不少時間。好不容易花了半個月才從南郭鎮趕到藺城來,照理說應該趕緊去顧府才對,可這會二小姐又被廟會給吸引了,捨不得離開,讓她忍不住大嘆丫鬟難為。

「好好好,我再看一會,我們馬上就走。」水荷無奈地道,算她怕了金棗了。
金棗見她妥協了,便不再催 促她,打算再給她半個時辰。

兩人站在街上的一隅,看著熱鬧的景象,忽然, 身旁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水荷秀眉微揚側首望去––

「小姐,妳到底還要看多久?我們快回去吧!要是被大少爺知道了,會害我挨罵的。」一名丫鬟雙手環胸、一臉不耐地瞪著她身旁年約五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長得十分討喜,就見她畏怯地看了丫鬟一眼,小嘴動了動,低道:「可是……我想吃冰糖葫蘆。」

丫鬟聽了皺起眉頭,心底暗忖:早知道就該當成沒看見這小丫頭溜出府。要不是怕她出事會連累到她,她還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小姐,算我拜託妳好嗎,這會兒人那麼多,妳要我去哪裡找賣糖葫蘆的小販?妳乖乖聽話,我們快回去吧!」丫鬟拉著小女孩的手,打算強拖著她離開。

「小妹妹,妳想吃冰糖葫蘆嗎?」

水荷實在是看不下去這丫鬟欺負幼主的惡行,冷不防地拍掉丫鬟的手,拉過小女孩的手,蹲下身子將剩下的三顆糖葫蘆遞到她眼前。

小女孩看著眼前的糖葫蘆,吞了吞口水,再看看蹲在她面前、一臉燦笑的大姐姐,囁嚅地道:「我真的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水荷將冰糖葫蘆的竹籤放進她手裡,示意她快吃。

一旁的丫鬟微惱地摸了摸被水荷拍紅的手背。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多管閒事的姑娘是誰,但瞧她衣裳質料不差,應該是某戶人家的小姐,她只好壓抑下怒氣不敢得罪。

「小姐,既然現在有糖葫蘆吃了,我們快走吧!」丫鬟說完拉著小女孩的手轉身就走,一大一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裡。

「二小姐,那位丫鬟還真是大膽,一點也沒將她侍候的小主子放在眼裡。」金棗忍不住出聲。那小女孩年紀雖小,好歹也算是主子,那丫鬟未免也太放肆了。

「嗯。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竟然會教出這樣欺主的丫鬟來。」水荷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低道。

「二小姐,我們也該離開了。」金棗忍不住再催促。

「好吧,我們走了。」水荷嘆了口氣,依依不捨地望了前方熱鬧的景像一眼,率先轉身離開。金棗則趕緊跟上。

*        **

兩人來到藺城城東的顧府大門前,金棗走上前,輕敲朱紅大門上的鐵獅環,沒多久里頭傳來腳步聲,朱紅大門由內被開啟,一名小廝走了出來,見著兩人,客氣地詢問:「請問兩位姑娘有事嗎?」

「這位小哥,我們家小姐應顧老爺之約到你們府上來作客,請問你們家老爺和夫人回來了嗎?」金棗含笑詢問。

「啊,是水姑娘嗎?老爺和夫人還沒有回來,可是大少爺有交代,若是水姑娘來了,務必要小心侍候。兩位快請進!」小廝連忙躬身邀請兩人入內。

小廝帶領兩人來到大廳,奉上茶水後,說明已找人去龍泉酒莊找大少爺和二少爺回來,請兩人稍待。

約莫二刻鐘後,一個身著白袍錦緞的高大男人,身後跟一名著綠袍的頎長男人,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大廳。高大男人落坐在主位上,黑眸冷銳地掃過兩人,最後目光停在水荷身上,眼底掠過一抹驚愕。

「是你!」水荷吃驚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指著高大男人說道。想不到他們兩人又遇上了,且這男人竟是顧伯伯的兒子!

「妳就是水荷?我爹娘親自邀請來府裡作客的人?」顧炎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令人看不出喜怒。

「大哥,你們兩個人是怎麼認識的?」顧焰有趣地看著兩人。這兩人臉上的表情絕對稱不上是歡喜,令他有些好奇。

「回來的路上遇到的。」顧炎輕描淡寫地回道。「水姑娘,家父前幾日來信,有提到邀請妳來府裡作客一事。家父因在路上有事耽擱了,一時半刻可能無法趕回來,水姑娘儘管放心住下來,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出來。」

沒想到她竟然是爹娘親自邀請來的客人!一向眼高於頂的爹娘為何會對她特別喜愛?在他看來,她不過是個好管閒事、衝動行事的女子罷了。

「你一定是顧伯伯口中的大兒子顧炎,而你就是顧焰吧。」水荷看著兩兄弟道,「二位大哥打擾了,希望水荷來府中作客一事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 」水荷朝兩人一福身,心下暗叫糟:沒想到在客棧裡救她、對她冷嘲熱諷的男人竟是顧伯伯的大兒子,她怎麼會這麼倒霉!這下子顧炎對她的印像一定糟透了。

「水姑娘,妳太客氣了。」顧焰爽朗一笑。

「水姑娘,妳遠道而來一定累了,我已命人在迎賓樓準備好客房了,妳先去休息吧,晚一點再一塊用膳。」顧炎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要她帶領兩人下去休息。

「多謝顧大哥、顧二哥。以後就叫我水荷或荷兒,那我們晚一點見了。」水荷朝兩人一福身,跟著丫鬟離開。

「這位水姑娘言談舉止落落大方,不似一般閨閣千金,爹娘一直遺憾沒有女兒,想必是十分喜歡她,否則也不會邀請她上門來作客。」顧焰望著水荷離去的背影笑道。

「只希望她不要給我找麻煩就好。」顧炎淡淡地諷道,起身,大步往外走去。「酒莊的事情還沒處理好,我要再去一趟。」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顧焰尾隨在後,兩人一同離開。
***

在丫鬟的帶領下,水荷主僕經過假山流水、亭台樓閣,水荷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住了。水府在南郭鎮也算是大戶人家,但與顧府一比,仍是差了一截。

經過丫鬟的簡單介紹,兩人知道顧府除了老爺和夫人之外還有三位主子。水荷聞言秀眉微揚。她記得顧伯伯只提過他有兩個出色的兒子,而她方才也已見過了,那第三位主子又是誰?她正欲詢問,前方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姐,下次我可不陪妳上街去了,妳最好乖乖地留在府裡,別再給我找麻煩了。」

「二小姐,那不是……」金棗訝異地望著正朝這走來的一大一小身影,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這兩人。

水荷俏臉微沉,不悅地瞧著那位對主子出言不遜的丫鬟。而當她看見小女孩委屈地緊抿小嘴、一句話也不敢反駁丫鬟的可憐模樣,她更是怒火中燒。

「小姐、小紅,這位水姑娘是老爺和夫人邀請來府裡的客人。」丫鬟瞧出身旁的水荷面有慍色,為免生事,連忙朝前方幾步遠的兩人高聲喊道,一面以眼神示意小紅注意言行。

原本板著一張臉的小紅,在看到好心丫鬟的示警後,同時認出水荷主僕就是大街上那兩個愛管閒事的人,臉色愀變。

「姐姐!」小女孩見到水荷十分開心地朝她飛奔而去。這位陌生的姐姐是真心待她好的人,她沒想到會再見到她,所以心裡十分歡喜。

「剛才忘了問妳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姐姐嗎?」水荷蹲下身子,伸手輕撫小女孩柔嫩的臉頰,再摸摸她那兩條烏黑的髮辮。瞧她此刻雙眼發亮、笑得十分可愛,應該是很開心見到她吧。

「我叫顧婕。」小女孩笑著說。

「婕兒,水荷姐姐要在府裡小住一段時間,妳歡不歡迎呢?」

水荷與她談笑時,故意抬起頭望向顧婕身後的丫鬟;小紅看到她銳利的目光後,連忙低下頭來,不敢與她對視。

「真的嗎?那……婕兒可以找姐姐玩嗎?」顧婕笑得很燦爛,但下一刻笑容微斂,怯怯地問道。

「當然可以啊,荷兒姐姐隨時歡迎妳來。」水荷心疼地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好似怕自己會打擾到她。

「荷兒姐姐,妳先去迎賓樓休息,婕兒晚一點再去找妳。」顧婕一雙大眼來回地看著兩位丫鬟,非常懂事地說。

「好,荷兒姐姐隨時歡迎妳來。」水荷自是沒錯過顧婕忌憚的眼神,她努力壓下胸口的怒氣。

婕兒好歹也是顧府的小姐,為何府裡的下人都待她如此無禮?難道顧伯伯和那兩兄弟都不管嗎?有機會她一定要弄清楚。

顧婕和小紅離開後,水荷主僕跟著丫鬟來到迎賓樓。雅緻整潔的廂房,還有迴廊下的桂花樹,隨風送來陣陣清香,讓水荷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地方。

「水姑娘,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下去忙了。」

待丫鬟離開後,金棗深知自家小姐的性子,忍不住開口提醒。

「二小姐,我們遠道而來是來當客人的,妳可別再惹事了。」

水荷不悅地睨了她一眼。聽聽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好像她四處惹麻煩似的,她只不過是喜歡見義勇為,加上熱心一點罷了。

「金棗,敢情妳是對我這位二小姐有諸多不滿?」

「那是因為二小姐實在是太愛惹麻煩了,所以出門前老爺和大小姐才會一再叮嚀我,若是見到妳又不自量力、愛管閒事時,一定要極力阻止。就像昨天在城外客棧遇上的那一件事,好在是顧大少爺出手相救,但只怕他已對二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真沒想到會那麼巧,救二小姐的人竟然是顧大少爺!二小姐到底是位客人,總是要給主人留下一點好印象才是,可這下人家不知會怎麼想二小姐了。不過依二小姐的性子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只有她這個丫鬟在一旁瞎操心。

「說到這,顧大哥似乎不太好相處,顧二哥就較爽朗可親。」上次在客棧照過面,再加上方才的談話,水荷對兩兄弟有了初步的認識。

「總而言之,我們是來作客的,還是小心為上。」金棗再次提醒她。萬一出了事,倒霉的可是她這個丫鬟。

水荷雙臂環胸,不悅地瞪了金棗一眼,決定獨自清靜一會。

「金棗,我想歇息一會,妳先下去休息吧!」

「好的,那我先下去了。」金棗拿起桌上的陶壺,打算去沏一壺二小姐愛喝的枸杞菊花茶。

金棗離開後,房裡總算安靜了,水荷坐在床榻上,腦子裡想的都是顧婕的事。雖說初來乍到,她又只是個客人,實在不該多管閒事,但她還是想找個機會探探那兩兄弟的口風,再來決定該怎麼做。
***

晚膳時,丫鬟領著水荷來到珍饈樓。

一進門,她便看到圓桌旁坐著顧炎、顧焰兩兄弟,正等著她這位客人入座。

「顧大哥、顧二哥,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水荷朝兩人一福身,語氣有些歉疚。

「不用這麼客氣。荷兒,安排的客房還滿意嗎?」顧焰招呼她快坐下。

「很滿意,謝謝顧二哥。」她方才就是小睡了一會才會來遲了,讓兩位主人等她,她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用膳吧!」顧炎目光掃了兩人一眼,率先開動夾菜。

顧焰朝水荷一笑,不敢再開口,也專心吃起飯來。

水荷見氣氛一下子變得靜默,她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專心地吃著飯,心裡暗自叫苦:要是以後在顧府用膳都得像現在一樣,那她鐵定會悶死的。

正當她在心裡嘀咕時,忽然, 面前有杯東西散發出酸甜香氣誘惑著她,水荷秀眉微揚,望向一臉笑意的顧焰。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這是百里飄香,酒莊新釀造出來的酒,酸甜的口感十分適合姑娘們喝,是用西番果釀造成的,喝多也不易醉。」顧焰笑著解釋,以眼神鼓勵她喝看看。

水荷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及淡淡地果香頓時充滿口中,她水眸發亮,驚呼出聲:「真好喝!這是我第一次喝到這麼特別的酒。」

水荷直接單純的反應讓顧焰臉上的笑意加深,他又替她斟了杯酒。

「龍泉酒莊釀造各式各樣的好酒,若是有機會可以帶妳去看看。」

水荷一聽,秀麗的小臉露出一抹燦笑,正欲開口,一道冷淡不客氣的嗓音響起––

「龍泉酒莊只讓自家人進出,其餘的人不方便。」犀銳的冷眸掃向忽然變多話的弟弟。這小子該不會是喜歡上水荷了吧?

顧炎的話讓水荷尷尬不已。她瞄了眼低垂著頭、不敢再吭聲的顧焰。既然主人如此明顯地暗示了,她這個客人應該要閉嘴安靜用膳才是,但如果她這樣做就不叫水荷了。

「顧大哥,顧伯父和顧伯母在我們府裡作客時,每回提到顧大哥總是讚譽有加,十分以顧大哥為榮。」她頓了頓,啜了口酒,又道:「龍泉酒莊釀造出來的酒聞名天下,更深受皇室喜愛,每年皆會下不少的訂單。而龍泉酒莊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規模,據說全是顧大哥的功勞。雖說藺城氣候涼爽、水質純淨,十分適合釀造酒,但若沒有顧大哥的勇於創新,敢嘗試釀造各類的酒,還有能識百酒的本事,龍泉酒莊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地位。」

顧伯父曾說過,顧大哥自小就對味道非常敏銳,隨著年紀漸長,只要他喝過的酒,他皆能記住酒名,更能分辦其優劣。這讓顧伯父驚奇不已,因此認定顧大哥是天生適合走這一行。

而顧大哥也沒讓顧伯父失望,他正式接掌龍泉酒莊後,便四處網羅優秀的釀酒師,給予充分的信任以及豐厚的報酬,也因此龍泉酒莊的釀酒師都對顧大哥十分忠心。

顧伯父說了很多稱讚顧大哥的話,唯一沒提到的是他的性子。見他如此冷傲、難以親近,不似顧二哥那麼平易近人,說不失望是騙人的。她原本還想好好瞧瞧龍泉酒莊里各式各樣的酒,看來是沒希望了。

顧炎扯唇冷哼:「看來我爹的話還真是不少,若是有什麼地方讓妳誤會,都與我無關。」意思就是:若是他爹娘對她承諾了什麼,都不干他的事。因為龍泉酒莊和顧府現任當家作主的人是他,不是那兩位只顧著遊山玩水、不管事的老人家。

「顧大哥客氣了。荷兒雖然無緣踏進龍泉酒莊,但若是能偶爾喝喝像百里飄香這樣美味的好酒,也就心滿意足了。」水荷朝他舉杯,不待他反應,一仰而盡。

顧焰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想為水荷的勇氣喝采。很少人能在大哥的冷眸逼視、及冷嘲熱諷中還這樣侃侃而談,而水荷竟然做到了!

「招待客人品嚐美酒,這點身為主人的我自是不會小氣。水姑娘是客人,可能不明白顧府用膳席間是不說話的,還請下回記住。」既然這位客人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那他也就不客氣地挑明說了。

聞言,水荷困窘地低垂下頭。頭一回被人不留情面的警告,讓她當場尷尬得抬不起頭來。

顧焰同情地瞥了她窘迫的小臉一眼,不敢出聲。大哥對水荷還真是不客氣,好歹她也是爹娘邀請來的客人啊。

接下來沒人敢再開口,三人安靜地用完膳後,各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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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5 09:08:14
第二章

「荷兒。」

身後傳來一聲叫喚,讓正要走回迎賓樓的水荷停住腳步,訝異地回過頭。
顧焰雙手負於身後,俊臉含笑地朝她走來。

「顧二哥,有事嗎?」

「荷兒,若是方才用膳時,令你有不愉快的地方,還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顧焰怕大哥的脾氣會嚇到她,萬一爹娘還沒回來,客人就被嚇跑了,到時他很難對爹娘交代。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只是,我以後一定要和你們一起用膳嗎?」若是每餐都這樣,她肯定會食不下嚥的。

顧焰看她苦著一張小臉,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喜歡她直率的性情,也難怪爹娘會喜歡她了。

「這我不能做主,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若是你不跟我們一起用膳,大哥一定會認為你是個不懂禮數的客人。」

「唉!」她輕嘆口氣,垂下雙肩。

顧焰忍住笑,輕咳了聲,才道:「大哥的脾氣就是這樣,久了你就會習慣了。」

是啊,誰叫她是客人,總不能頂撞主人吧。忽然想起一事,她忍不住開口問:「顧二哥,為什麽方才用膳時沒有見到婕兒呢?」

「婕兒?!」顧焰臉色微變,訝異她怎會知道婕兒的事情。

「是啊!為什麽她沒有跟我們一起用膳呢?」水荷發現他臉色不對,心底更狐疑。

「你為什麽會知道婕兒的事情?」顧焰嚴肅地問道。

水荷雖不懂他為何變得嚴肅,但她仍將她在廟會遇到婕兒,以及丫鬟對婕兒無禮的態度全都說出來。

顧焰沉吟了會,猶豫著是否該對她說出實情。望著她疑惑地水眸,他嘆了口氣,道:「婕兒是大哥的女兒。」

「什麽?!」水荷驚愕地瞪著他。她還以為婕兒是顧府的親戚,因為顧伯伯和顧伯母從未提過顧大哥已成親、及有關婕兒的事。

可如果婕兒是顧大哥的女兒,為何府裡的下人敢對她如此不敬?依顧大哥的性子又怎麽會允許呢?還有眼前顧二哥的態度也不太對,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焰看出她滿腹疑惑,思忖了一會兒,望向暗黑的穹蒼,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六年前,大哥依照爹娘的意思娶了婕兒的娘,大哥對大嫂雖談不上有多喜愛,但也不曾虧待過她,不過大家都知道大嫂其實很怕大哥。一年後,在生下婕兒沒多久,大嫂變得行踪鬼祟。大哥心生懷疑,追查到城外一間客棧,當場逮到大嫂衣衫不整和一個男人摟抱在一起。大哥在盛怒之下險些殺了大嫂,也把那個男人揍得只剩下半條命,原本要將一一人送官嚴辦,沒想到一向懼怕大哥的大嫂竟跪下哀求大哥放了他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男人是大嫂出嫁前的情人。大嫂的爹娘嫌貧愛富,硬逼大嫂嫁入我們顧府,而大嫂一直忘不了那個男人。於是大哥當場休了她,命兩人永遠不准踏入藺城一步。」

水荷聽完後十分震驚,她沒想到顧大哥會發生這種事情。

「若不是確定婕兒真是大哥的女兒,她也不可能留在府裡。」

大哥自從休了大嫂後,就對仍在襁褓中的婕兒不聞不問;加上婕兒愈大愈像大嫂,大哥見到她總會想起被背叛的難堪,因此婕兒自是不可能得到大哥的疼愛。

「可婕兒是無辜的啊,大人的過錯不該由孩子來擔!更何況你方才不也說了,婕兒是顧大哥的親生女兒。你們這樣漠視婕兒的存在,下人們看在眼裡自是不會善待婕兒,更不會當婕兒是個主子。」水荷忍不住為顧婕抱不平。想她小小年紀就失去娘親,更得不到親爹的疼愛,原該是最親的家人卻對她如此漠視,簡直比一般平民百姓還不如。

顧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激動的神情,腦海裡不由得想起大哥的話。唉,她果然是個愛管閒事的人。

「既然顧大哥不管自己女兒的死活,那你跟顧伯父、顧伯母也都不管嗎?」水荷忍不住再問。到底是自己的孫女,難道顧伯父、顧伯母也縱容下人如此無禮嗎?

顧焰臉色一沉,一向爽朗的他只冷冷地道:

「因為大哥和大嫂的婚事是爹娘一手安排的,因此爹娘自覺愧對大哥,連帶地也怪罪到婕兒身上。而我始終難忘大嫂帶給大哥的難堪與背叛,所以無法敞開心胸去接受婕兒。」

水荷震愕得倒抽一口氣。原來婕兒在顧府裡得不到任何一點親情及疼愛,家人尚且對她如此,又如何要求底下的人呢?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顧二哥,雖然我只是個外人,但我忍不住要說,你們這樣對婕兒太不公平、太殘忍了!」水荷沉痛地道。

顧焰知道她說的沒錯,他們的確是對婕兒不公平,整整漠視她五年,也難怪婕兒會在府裡遭到下人無禮的對待。今日若非水荷提醒,他也不會注意到這件事,畢竟婕兒的身分仍是顧府的小姐。

「荷兒,今晚我告訴你的事情,你千萬別在大哥面前提起。還有婕兒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你只是個客人,還是別插手我們府裡的事比較好。」顧焰不得不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分。

「顧二哥,我很清楚自己只是顧府的客人,也沒興趣插手你們顧府的事。不過我很喜歡婕兒,喜歡她年紀雖小,卻十分懂事,又會看人臉色,十分惹人憐。我一向見不得我喜歡的人被欺負,所以在顧府作客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疼愛婕兒的。夜深了,我先回房了。唉,不知道婕兒有沒有被那位叫小紅的丫鬟欺負?真該去瞧瞧才對……」水荷揚起一抹燦笑,不再看他一眼,自言自語地越過他往迎賓樓走去。

這叫沒興趣插手?她話裡含著怒氣,擺明是故意要說給他聽的吧。

果真如大哥所言,是個麻煩啊!善良、俠義心腸的她見不得不公平的事情發生,明明只是個弱女子,卻又這麽有勇氣 。他有預感,水荷或許會為府裡帶來些許改變,只是不知道這改變是好還是壞?唉,他十分期待呢!

龍泉酒莊位於藺城城北,由於地質佳、水質純淨,再加上酒莊內的釀酒師傅皆是屬一屬二的,因此只要是龍泉酒莊釀造出來的酒,不論是紹興、高梁、茅台、山楂酒……等,沒有不受歡迎的,也因此讓龍泉酒莊穩坐酒業龍頭。

這一日龍泉酒莊又推出新酒了,全藺城百姓都來共襄盛舉;除了有免錢的酒水喝,當日買酒皆算便宜些,也因此每當龍泉酒莊推出新酒,都會造成轟動。

巳時一到,酒莊前搭設好的棚架上已擺放好這次新釀造的百里飄香和松霧酒,長桌上也擺滿酒杯讓眾人品嚐。

「這是什麽酒?味道酸甜,還有種果香十分特別。」王大富端起一杯酒啜飲了口,隨即被那特別的味道給吸引了。

「王老爺,你現在喝的是百里飄香。這是以西番果為主,再加上一些特製材料所釀造出來的,口感酸甜,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即使喝再多也不易醉,相信你府上的妻妾一定會喜歡的。今兒個一早,我們才送了幾壇酒進宮,官裡的娘娘都十分喜歡呢!」顧焰一見是龍泉酒莊的大客戶,連忙親自上前介紹。

「我還是第一次喝到這麽特別的果子酒。好,就先送十壇到我府裡吧!」王大富豪氣的訂了十壇,想到家裡六個妻妾一定會喜歡,肥胖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多謝王老爺。」顧焰拱手道謝,馬上吩咐下人打包送過去。

「那這又是什麽酒?」一個客人端起一個酒杯問顧焰。

「杜兄,你喝的是松霧酒。這是以五葉松為主,再加上一些特別的材料所釀造出來的。這酒清澈透明宛如泉水,酒中有濃濃的松味,甘醇順口,十分適合有魄力的你喝。」顧焰一面介紹松霧酒,還不忘稱讚對方一番。今天有這二位出手闊氣的老客戶,相信新酒一定會賣得很好。

「哈哈哈,二少爺你還真會說話。那松霧酒和百里飄香都各來個十壇吧!」杜勝和被誇得心花怒放,豪氣地買了二十壇。「對了,怎麽沒看到你大哥呢?」目光四下梭巡,就是沒看到顧炎的身影。

「大哥他另有要事要處理,杜兄有事要找他嗎?」

大哥這種時候是不會出面的,因為他說這種「賣笑」的工作比較適合他,由他負責露臉就好。而他也只能咬牙接受,不敢吭聲。

「沒事沒事。不過每迴龍泉酒莊推出新酒,好像都沒見他出現過。也對,依你大哥的性於的確是不會喜歡這樣的場合,下次有機會再找你大哥品酒好了,你大哥的嗅覺跟味覺可謂是天下第一,我從沒見過比你大哥更厲害的人,一聞味道就知道是何種酒,改天真要跟他討教一番。」杜勝和笑著稱讚。

「好的,我會轉告大哥的。」大哥這一點,他也是相當引以為傲的。

隱身在暗處的顧炎看著陸續湧進的人潮,滿意地正欲離開,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黑眸一沉,大步走向人潮。

「婕兒,沒想到酒莊今日這麽熱鬧,我們要不要過去喝看看?」水荷一手牽著顧婕,目光不時往距離她幾步遠的棚架望去。上回喝到的百里飄香,那滋味仍令她無法忘懷,她決定下回見到顧焰一定要跟他討一壇來喝個夠。

「二小姐,我們這樣偷偷帶婕兒小姐出來好嗎?萬一被顧大少爺知道了,會不會出事啊?」金棗擔心地問。其實她對自家二小姐擅自作主的行為感到很頭痛,顧府到底不是水府,而且顧大少爺看起來脾氣也不太好,就怕二小姐會惹出麻煩來。

「誰說我偷偷帶婕兒出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從顧府大門離開的。況且,婕兒也想看看自家酒莊推出的新酒啊。」水荷睨她一眼。

「兩位姐姐不要吵架。」婕兒擔憂地看著兩人,就怕兩人吵了起來。

「婕兒,別擔心,我們沒有吵架。」水荷柔聲安撫這個心思敏感的小丫頭。

「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一道低沉含怒的聲音出現在三人身後,三人驀地一僵,緩緩地轉身看向那張冷怒的俊顏。

顧炎銳利的黑眸直盯著水荷。想也知道,準是這女子膽大妄為,擅自將婕兒帶來這裡。

「爹……」顧婕一手牽著水荷,另一手揪著自己的衣襟,一雙大眼有著畏懼,還有更多的渴盼。

顧炎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低喝:「馬上給我回府去!」

水荷自是沒錯過他眼底的冰冷。這男人真是在看自己的女兒,而不是在看仇人嗎?

「顧大哥,婕兒是我帶出來的,你……」水荷的話尾消失在他冷銳的瞪視中。

「石燕,馬上帶小姐回府去,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她踏出府裡一步。」顧炎吩咐身後的人,接著又轉向水荷,「至於你,最好記清楚自己是客人,再有下次,休怪我這個做主人的不客氣了。」冷酷地話語猶如一把刀狠狠地劈向她,說完不再看她一眼,轉身拂袖離去。

「二小姐,現在可怎麽辦?」金棗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我們也回去。既然決定要插手,我就不能半途而廢。」水荷緊握雙拳道。親眼目賭顧炎對待婕兒的態度後,她更加決意要幫婕兒。

「二小姐,等等我啊!」金棗看著氣呼呼、迳自走人的水荷,連忙跟上。儘管心下十分擔憂二小姐要蹚這渾水,但又不知該如何勸阻一意孤行的她,只能在一旁著急了。

水荷一回到顧府,就見顧炎的隨身護衛石燕佇立在朱紅大門前,她還來不及開口,石燕已主動走上前來。

「水姑娘,大少爺請你即刻到嵩雲樓一趟。」石燕拱手道。

「正好,我也想和顧大哥談談,還請石護衛帶路。」

水荷心下明白,顧炎叫石燕守在大門口等她絕不會是什麽好事,但既然決定要插手了,即使會變成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她也認了。

石燕領著她一路往東而行,經過一大片楓樹林後,終於來到嵩雲樓。甫踏入八角門,即看到小院石椅上坐著顧炎,石桌上擺了一壺酒、兩個酒杯,及一碟糕點。

「顧大哥。」水荷輕喚,緩步定向他,落坐在他對面的石椅上。

顧炎主動替她斟了杯酒,俊顏微慍,開門見山地道:「聽丫鬟說,你和婕兒十分親近?」

「沒錯,我很喜歡婕兒。」水荷輕啜了口酒,入口的酸甜香味令她水眸一亮,是百里飄香。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接近她了。」黑眸微斂,隻手把玩著酒杯,低沉的嗓音裡全是警告。

「為什麽?」秀眉微挑,水眸無懼地看著他銳利的眸。

「這是命令,身為主人的我,希望你這位客人謹守自己的本分,畢竟這裡是顧府,不是可以讓你任意妄為的水府。」顧炎黑眸危險地瞇起。頭一次遇上這種不自量力、不懂分寸的女子。但就算她愛管閒事,也得看看管的是何人的事,顧府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唉!」水荷輕嘆了口氣,下一刻,粉唇微揚,「顧大哥,瞧你把我當成毒蛇猛獸般,不准我接近婕兒。我既不會傷害婕兒,更不會吃了她,我不懂顧大哥是在怕什麽。」她長這麽大,這還是頭一遭不受人喜愛,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怕?」顧炎臉一沉,薄唇緊抿,咬牙地道:「水姑娘,你說話前最好三思,我顧炎何需怕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非她是爹娘邀請回來作客的人,他 早就將她轟出府了,豈容她在他面前放肆!

「既然如此,那顧大哥為何怕我接近婕兒呢?」水荷揚起一抹燦笑。「不過,我還是必須跟顧大哥道歉。」

「莫非你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他冷哼,相信她接下來所說的話絕對不中聽。

「原先我以為顧大哥對婕兒毫不關心在意,不過方才聽顧大哥一席話,這才知道我錯了,顧大哥還是關心婕兒的。再怎麽說婕兒也是你親生女兒,稚子無辜,大人的過錯不該算在孩子身上,相信聰明如顧大哥應該明白才是。」既然決定要說,索性一次說個夠,她已經準備好要承受他的怒氣了。

「是誰那麽長舌,在你面前亂嚼舌根?」俊美的臉上如覆寒霜。她好大的膽子,竟敢一再的試探他的底限,她當真以為他不會轟她出門嗎?

「顧大哥,荷兒今日諸多冒犯,先向你道歉了。」迳自朝他舉杯,一仰而盡。「最後,荷兒只想再問一句,敢問顧大哥可知婕兒在府裡是個不受重視的主子嗎?多謝顧大哥招待美酒,荷兒先行告退了。」水荷無視他的怒顏,起身一福,緩步離開。

待水荷離去後,顧炎濃眉緊擰,問著身後的石燕,「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或許大少爺該親自弄清楚才是。」

石燕忍不住對水荷刮目相看。這還是頭一回有人不怕死地挑戰大少爺的威嚴,最後還能全身而退,也難怪二少爺會對她另眼相看了。

香竹樓。

一道不客氣的聲音在主房裡響起,那尖銳高昂的語調劃破午俊的寧靜,也嚇跑停在窗外枝頭的麻雀。

「小姐,你已經被大少爺下了禁足令,不得踏出府一步,我勸你最好乖一點,不要連累我挨罵。」小紅雙臂環胸,瞪著坐在小圓凳上的顧婕。

打從被分派來伺候這個小丫頭她就滿肚子氣。府裡的人都不齒夫人紅杏出牆,連累了大少爺的名聲。再加上大少爺對自己的女兒不聞不問,老爺和老夫人對這個孫女也漠不關心,她們這些下人們看在眼裡,自是明白這位小姐在府裡不受重視。

她被分配來伺候這個小丫頭已覺得十分委屈,自然難有好口氣,再加上其他主子們從不曾踏入香竹樓,她也就更無所忌憚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和荷兒姐姐一起去看看酒莊是什麽樣子而已。」顧婕低著頭,兩條髮辮垂在胸前,一雙大眼泛著水光,承受著她的怒罵。

「荷兒姐姐?」小紅嘴角一撇,冷嗤,「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水荷已經被大少爺教訓過了,也鄭重警告不准再接近你了。水荷是我見過最不知分寸的客人,也難怪會惹得大少爺勃然大怒了。」

那個水荷每回見著她,總是不給她好臉色,在她那雙洞悉一切的水眸注視下,她總是提心吊膽。現在她惹怒大少爺了,該是無顏再住下去才是,想到這裡,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不要,我喜歡荷兒姐姐。」顧婕心下大驚。如果連荷兒姐姐都不理她的話,那她該怎麽辦?

好不容易出現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她不要荷兒姐姐不理她!心一急,兩隻小腿一蹬,就要跑去迎賓樓找水荷。

「你要去哪裡?」

小紅沒料到她會突然往外衝,伸手想要將她拉回來,豈料力道過猛,竟將顧婕給甩了出去,小小身子撞上門坎,當場昏了過去。

「婕兒!」水荷驚呼,手上的冰糖葫蘆掉落在地。尚離幾步遠的她疾奔到她面前,扶起她小小的身子,看著她額上的傷口,對著一旁同樣嚇白臉的金棗急道:

「快!快去請大夫來!」

「是,二小姐。」金棗拔腿狂奔,趕忙衝去找大夫。

「大膽丫鬟,平時對婕兒大呼小叫,現在竟然還敢傷害自己的主子!我一定要叫顧大哥將你送官嚴辦!」水荷抱著顧婕,怒瞪著站在一旁、嚇慌了手腳的小紅。

「不要啊!水姑娘,我是要拉住小姐,不小心才會將小姐給甩出去,我是無心的,求水姑娘放過我!」小紅一聽要將她送官,嚇白了臉,急忙跪下求情。

「住口!如果婕兒有個萬一,只怕你死罪難逃。」

水荷心疼地輕撫婕兒蒼白的小臉。她這麽小的孩子,竟然遭到惡奴如此傷害,她心裡十分心疼不捨,她絕不放過欺負她的人!

小紅見求情沒有用,水荷仍是一副不放過她的模樣,她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驚動大少爺的。萬一真如水荷所言,小姐真的性命危急,她真的會被送官的。

不,她不要被送官!抬頭髮現水荷的注意力全在小姐身上,她悄悄拿起身後的小圓凳,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眼前只有水荷會阻止她離去,那就別 怪她狠心了,誰叫她不肯放過她。

她悄悄來到水荷身後,舉高手中的圓凳,狠狠地朝她的後腦勺砸去——

毫無防備的水荷身子一軟,當場昏了過去。

小紅見水荷倒地、後腦勺不斷流出血來,心一慌,趕緊丟開手中的小圓凳,拔腿就跑。

跑沒幾步,她撞上一個硬實的胸膛,抬頭一看,發現是石燕,而他身旁站的,竟是從未出現在這裡過的大少爺!她驚恐得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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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顧炎俊臉一沉,狐疑地瞧著眼前驚慌失措的丫鬟,黑眸一抬,瞧見前方不遠處的地上躺了兩個人,他 心一凜,大喝:「抓住她!」隨即邁開腳步往前疾奔。

當他看到顧婕額上的傷口,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水荷時,臉色頓時大變。「快去叫大夫來!」

此時金棗正好帶著大夫疾奔而至,看見水荷的模樣後,她嚇得嚎啕大哭,趕緊撲到她身旁哭道:「二小姐,你別嚇我啊!」

顧炎的吼聲和金棗的哭聲驚動了府裡的僕傭,大夥急忙趕到鮮少踏進的香竹樓幫忙。

經過大夫的細心療治後,水荷和顧婕總算是有驚無險,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大夫交代了要注意的地方、留下了藥方子後,這才離開。

剛從酒莊回來的顧焰,經僕人告知才知道府裡出了大事,他急忙趕到香竹樓,才踏進顧婕的房裡,即見到站在床榻旁的顧炎。

「大哥,婕兒怎麽樣了?」

顧焰來到床榻旁,看著額上已包紮好、仍未清醒的顧婕,這才發覺自己已許久不曾這樣仔細地看過她了。轉頭看向一旁的大哥,發現他直盯著床榻上的小人兒,想必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比他更為複雜吧。

「我沒有想到她在自家府裡會如此不受尊重,再怎麽說她也是顧府的小姐,這些刁奴竟敢欺主欺到這種地步!」顧炎忿怒的緊握雙拳,俊臉緊繃。因為婕兒娘親的背叛就像一根刺始終紮在他胸口,加上婕兒長得太像她娘,每回見著她總會勾起他的怒氣,所以他自然不會想見到她。

可她再怎麽說也是他顧炎的女兒、顧府的小姐,豈容這些奴僕惡意欺侮!

「大哥,其實荷兒之前已經提醒過我了,要我注意這件事情,我還來不及查清楚,竟就發生這樣的事,還連累了荷兒,這次是我們顧府虧欠了人家。」顧焰嘆了口氣。經過這件事,相信大哥應該會正視婕兒的存在了,也沒人敢再對婕兒無禮了,只不過,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派個機靈懂事的丫鬟過來照顧她。傳令下去,若有人敢再對婕兒不敬,就給我滾出府去。」顧炎對身旁的顧焰交代完,深深地看了床榻上受傷的小人兒一眼,衣袍一揚,轉身離去。

顧焰俯身輕撫顧婕的小臉,心疼地看著她的額,低道:「婕兒,對不起,我們大家忽略你太久了。」

今後大哥應該會重新看待婕兒,而婕兒也能得到她失去已久的親情,這一切全都多虧了水荷……想到同樣受傷的人兒,他連忙起身往迎賓樓走去。

「婕兒!」

床榻上的水荷緩緩地睜開眸,昏倒前的事頓時如潮水般湧來,她急著想起身,豈料後腦勺傳來的劇痛令她齜牙咧嘴、小臉發白。

可惡,小紅那丫鬟好大的膽子,竟敢連她也下手!不知道婕兒現在如何?如此一想,顧不得後腦傳來的痛楚,她吃力地起身,緩慢地步出房。

好不容易踏出房門,忽然一陣昏眩襲來,眼看就要摔倒了,一雙鐵臂及時抱住她發軟無力的身子。水荷還來不及看清是誰幫了她,一道低沉含怒的嗓音自頭頂上傳來。

「受傷的人不好好躺著休息,出來做什麽?存心給人添麻煩嗎?」

「顧大哥!」水荷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他是來探望她的嗎?可他不是很討厭自己嗎?

顧炎神情緊繃地將她打橫抱回房,放在床榻上,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讓她可以舒適地坐臥著,再替她蓋上錦被。

水荷驚愕地看著他的舉動,很難想像自己竟然有讓他服侍的一天。眼前這男人真的是向來看她不順眼、對她很有意見的顧大哥嗎?

「顧大哥,婕兒狀況如何?她的傷怎麽樣?」她心急地問,這可是她一直掛心的問題。

聞言,顧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眼底的擔憂是騙不了人的,她是真的關心婕兒,比婕兒的親人都還要關心她。

「你知道自己昏迷二天了嗎?婕兒早就醒了,她額上的傷勢比你輕多了。她昨兒個有來看你,知道你也受傷還在你床邊哭哭啼啼。你當真那麽喜歡婕兒嗎?」

「是啊,我第一次見到婕兒就十分喜歡她。婕兒年紀雖小,卻十分懂事,或許是自小在不受疼愛的環境下長大,比同齡的孩童還要敏感貼心。顧大哥,你有一個好女兒,你應該好好珍惜才對。」水荷暗諷他對婕兒的忽視。

「我欠你一句謝謝。」

若非她的話,他也不會踏進婕兒所住的香竹樓,進而發現兩人受傷。她這次受傷是遭婕兒連累,再怎麽說他都欠她一個人情。

水荷秀眉微挑,訝異他的道謝。「所以,顧大哥不會再阻止我接近婕兒了嗎?」她故意這麽問,難忘那一日他疾言厲色的警告。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姑娘家牙尖嘴利、太愛管閒事,遲早有一天會出事。」顧炎雙臂環胸,唇角微勾,暗諷她現在的慘況。

「有啊,金棗每日都在我耳邊叨唸個不停。可有什麽辦法,袖手旁觀這種事我實在做不出來。」誰叫她就是比別人熱心,這點她也控制不住啊。

「對了,你打算怎麽處置小紅?」如此心狠手辣的丫鬟絕不能輕饒。

「我早已命石燕押送到官府去了。」

聞言,水荷一點也不同情小紅,這是她該有的懲罰。

「很抱歉,你這次受傷,身為主人的我難辭其咎。」

她雖然頭上包著布巾、小臉仍有些蒼白,但自清醒後一張小嘴倒是沒有停過,精神還算不錯。打從他第一次在城外遇見她時,她就是這麽好動、有精神。

一向冷銳的黑眸忽然轉柔。善良、俠義心腸的她老是不畏危險,決定的事情就不放棄,真是個令人頭痛的姑娘,與那些閨閣千金完全不同,也難怪爹娘會欣賞她了,就連焰弟好似也喜歡她。

「顧大哥不用放在心上,是我自己沒注意被暗算的。」秀眉微蹙,強扯出一抹笑,後腦勺的傷口愈來愈痛了。

「怎麽了?是不是傷口在痛?」顧炎注意到她表情有異,擔心地問。

「嗯,好像愈來愈痛了。」小手摸向後腦勺,忽然一陣昏眩,身子一晃,一雙鐵臂及時抱住她的嬌軀,高大的身形同時落坐在床畔,讓她偎靠在他胸膛裡。

「金棗人呢?」

那丫鬟對水荷十分忠心,這二天一直哭著守在床榻旁,怎麽現在水荷清醒了,卻反而不見那個丫鬟。

「顧大哥,我……」待昏眩過去,水荷這才發現自己偎靠在他懷裡,她羞窘地想退開,可這一動,一陣昏眩又襲來,嬌軀再次無力地倒向他懷裡。

「別再亂動了。」他低喝,制止她想起身的舉動。

黑眸望著懷裡蒼白的小臉,見她水眸緊閉、秀眉微擰,粉唇似極力忍住疼痛般地緊抿著,他胸口忽然掠過一股異樣的感覺。

初次相見時,她不自量力、好管閒事的行為,令自己置身於危險中,若非他出手相救,她恐怕早已出事。再次相見時,她是府裡的嬌客,卻仍是愛管閒事,且這次管的是他的家務事,這個女子根本就是麻煩的根源。

他情不自禁地撫上她蒼白的俏臉,看著她痛苦難受的模樣,他竟覺得有些不捨。

「二小姐……顧大少爺……」金棗端著湯藥出現在房門口,當她發現水荷已清醒時忍不住開心叫道,好一會才看到二小姐偎靠在顧大少爺身上,她嚇得愣在原地。

「還不快將藥端過來!」顧炎對著呆愣的金棗大吼。

金棗倏地回過神,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榻前,手上的湯藥立即被顧炎接過。

顧炎為懷裡的人兒調整好姿勢,讓她在他懷裡坐正,舀了一匙湯藥湊近她唇畔,示意她張口。

「顧大哥,金棗可以餵我,你不用麻煩的。」水荷忍住強烈的昏眩,困窘地想離開他的懷抱,無奈身體虛弱到無法動彈。

「快把嘴張開。」顧炎低喝,不容她拒絕。

水荷只好乖乖地張開嘴,入口的苦味令她秀眉緊擰,但她仍是讓他餵完一整碗藥。

見她喝完藥,顧炎這才讓她躺回床榻上,大掌輕撫她蒼白的小臉,眸底有抹異光。

「金棗,好好照顧她,如果有任何需要,派人通知我。」顧炎對一旁的金棗叮囑道,黑眸又瞥了眼她蒼白的小臉,倏地轉身離開。

金棗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猛一回神,這才對著床上的水荷嚷叫:「二小姐,方才是怎麽回事?顧大少爺怎麽會親自照顧你?」

「我頭痛得很,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水荷虛弱的嗓音,阻止了金棗滿肚子的疑問。

「那我就不吵二小姐休息了,我先去準備午膳了。」金棗看出她的不適,連忙閉嘴離開。

金棗走後,水荷緩緩睜開眸。金棗的疑問,又何嘗不是她的疑問呢?想到方才躺在顧大哥厚實的胸膛裡,還讓他餵喝湯藥,以及他交代金棗的那些話,令她蒼白的小臉驀地脹紅。

這顧大哥是怎麽回事?她平靜的心湖因為他起了波濤。

「大哥,這次的新酒推得十分成功,就連吉祥酒坊的李家兄妹也混在人群中試喝我們的新酒。看來下回吉祥酒坊推出的新酒,十之八九也是水果酒了。」顧焰揶揄道。

原本龍泉酒莊與吉祥酒坊的生意相當,但自大哥接手酒莊之後,吉祥酒坊便再也無法與龍泉酒莊相提並論了。每迴龍泉酒莊推出新酒沒多久,吉祥酒坊也會推出類似的新酒,當然,酒的口感和品質自是無法與龍泉酒莊相比。

「記得賞些銀兩給酒莊師傅,慰勞他們的辛苦。」顧炎翻著帳冊,對上頭的數字十分滿意。

「好的。」顧焰正欲轉身離開,忽然頓住腳步,猶豫了會,仍是開口:「大哥,聽說你這幾日都去迎賓樓探望荷兒的傷 勢?」

顧炎濃眉微挑,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瞧著顧焰。「沒錯。」

「大哥,你不是很討厭荷兒嗎?」顧焰忍不住再問。

「水荷好歹也是我們顧府的客人,現在她因為婕兒受傷,我去探望她也應該。為何突然這麽問?」

「沒什麽,只是有一些訝異罷了。」顧焰在大哥銳利的目光下,不敢再多問了。

依大哥的性子,若是對客人表示關心,頂多去探望個一次,就算是盡到做主人的責任了。但一向對水荷不滿的大哥,現在幾乎每天都去探望她,且一待至少半個時辰,大哥該不會是……

顧焰離開後,顧炎在確認帳冊無誤後,合上帳冊,仔細收妥,這才起身離開書房。

顧炎先去了趟香竹樓,沒找著他要找的人,腳跟一轉,往迎賓樓走去,甫踏進八角門,隨即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婕兒,別擔心,荷兒姐姐後腦勺的傷口會漸漸痊癒,不會有事的。好在你額上的傷口不嚴重,當時我可是差點被你給嚇死了呢。」一想起婕兒倒在門檻上的情景,她仍是心有餘悸。

「二小姐,你還敢說笑?!我看到你倒在地上、血流個不停,我才差點被你嚇死了,當時我還真以為你死了,害我哭得好慘。」金棗瞪了她一眼。

婕兒聽著金棗的叨唸只覺得有趣,再看了眼荷兒姐姐不以為意的表情,心下不由得羨慕起這兩人的感情。

「二位小姐,藥都快涼了,你們快喝吧!」青青是顧焰派來照顧婕兒的丫鬟,她在一旁催促著只顧談話、不肯喝藥的兩人。

聞言,水荷和顧婕同時看向桌上的湯藥,光聞就覺得那 藥肯定苦,兩人同時皺起眉頭,瞪著面前已變溫的藥。

兩位丫鬟看不下去,各自幫主子端起湯藥,拿到她們面前。水荷無奈地看著金棗,最後認命地喝下苦藥;婕兒見水荷已喝下藥,也苦著一張小臉,乖乖地喝藥。

「婕兒,怎麽又跑到這裡來,不乖乖在房裡休息?」

低沉的嗓音自門外響起,一個高大的身軀隨即踏入房內。

「爹……我在房裡躺著無聊,所以才來找荷兒姐姐。」婕兒一看到顧炎就像老鼠看到貓,緊張得手足無措。

「顧大哥,婕兒傷勢已經好多了,她只是覺得悶才會來找我。」水荷擔心他責備婕兒,趕緊幫婕兒說話。

他在門外看多久了?她受傷這幾天,他幾乎每天都會來探望她,對待她也不像以前那般老是板著臉。有幾次他來時她正在睡夢中,一醒來就見他坐在椅上看書,那模樣 好似在陪她。他的態度令她不解,卻也讓她開始會不自主地追尋他的身影。

顧炎瞧見她臉上有著明顯的擔心,婕兒則是一副害怕的模樣,原來他的話讓這兩人十分緊張啊。

「婕兒的傷 好多了,現在能跑能跳,那你呢?後腦勺的傷口比婕兒額上的傷大那麽多,都已經七天了臉色還那麽差,是不是該好好躺在床榻上休息。」低沉的嗓音裡有絲責備。

啥?水荷倏地睜大水眸。所以他現在是怪她沒有好好休息,也怪婕兒打擾到她的靜養?!心底忽地浮起一股異樣的感受。

「爹、荷兒姐姐,我先回房休息了。」婕兒畏懼地看了顧炎一眼,不敢多作停留,趕緊和青青一起離開。

「既然藥喝完了,婕兒也離開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示意她該上床躺著了。

金棗機靈地扶起水荷走向床榻,但因太過心急走得太快,身子仍虛的水荷一時跟不上,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一雙鐵臂及時扣住她的纖腰,下一刻將她打橫抱起,黑眸不悅地瞪了不夠細心的金棗一眼,這才大步走向內房床榻,將她側放在床榻上,避免壓到她的傷口,替她蓋上被子。

「顧大哥,我能跟你談談嗎?」

一躺在床榻上,水荷這才發覺自己真的累了。方才強打起精神和婕兒談笑是不想讓她擔心,這會面對顧炎,她再也無心遮掩自己的疲態。

「談什麽?」長腿勾了張圓凳過來,在她床榻旁坐下,毫不避諱地輕撫她仍顯蒼白的小臉。

水荷並未阻止他如此親暱的舉動;因為他的觸摸太過理所當然,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阻止。

「婕兒很高興你這幾天都去探望她,她又怕又想親近你。我看得出來顧大哥其實很關心婕兒,只是你能不能再和顏悅色點,這樣婕兒就不會那麽怕你了。」她是真心想幫這對父女一把。

「那你呢?可會怕我?」黑眸灼熱地看著她,長指將她臉頰上的髮絲勾到耳後,等待她的回答。

什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水荷驚愕的眸對上他眸底的火熱,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顧大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心底隱約知道他話中之意,但……

「我承認的確是我虧欠婕兒,現在的我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你願意幫我們嗎? 」顧炎沒有回答她,只丟下一個餌,知道她一定會上鉤。

「我當然願意。顧大哥希望我怎麽幫你?」她有些失落他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到時我會告訴你的。現在把你的傷養好最要緊,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不捨地收回在她臉上的大掌,起身交代金棗小心照顧,這才離開。

顧炎前腳才離開,金棗再也忍不住地坐在方才顧炎坐的圓凳上,開始逼問。

「二小姐,我愈看愈覺得顧大少爺對你態度有異,而且過於關心,顧大少爺該不會是喜歡上二小姐了吧?」說到最後,金棗驚呼出聲。

水荷小臉微紅,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吶吶地道:「我也不知道。」

「那二小姐可喜歡顧大少爺?可是顧二少爺也很關心你,你受傷這幾天他也是幾乎每天都來探望你,二小姐到底比較喜歡誰呢?」真不傀是她家二小姐,有那麽多人喜歡。

「那你呢?又喜歡哪一位當你的姑爺?」水荷見她雙眼發亮,故意逗她。

「我當然比較喜歡顧二少爺啊!他個性爽朗,脾氣又好,不像顧大少爺,光是一記眼神就讓我發抖害怕了。」金棗邊說邊表演,活靈活現的模樣逗笑了水荷。

「好了,我有點累,想睡一下,你先出去吧。」再讓金棗留下來,她鐵定不能好好休息。

「可是二小姐還沒說你到底喜歡誰。」金棗沒有聽到答案,不肯離開。

水荷睨她一眼,坦白地道:「對於顧二哥,我只當他是兄長,與他相處十分自在。但我的目光卻會不由自主地追尋著顧大哥的身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水荷輕嘆了口氣,對於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姊妹的金棗,她一點也不想隱瞞。

金棗驚愕得睜大雙眼。所以二小姐是比較喜歡顧大少爺了?!想到他那張冷峻的臉,雖然有些害怕,但只要二小姐喜歡就好。

「我明白了。二小姐,不打擾你休息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金棗有些沉重地走出房門,在關上房門時,渾然未覺有抹頎長身影閃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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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兩頂軟轎先後停在杜府大門前,藍色轎子裡走出的是顧炎、顧焰兩兄弟;紅色轎子裡走出的李永成和李玉秀兩兄妹。

李家兄妹看見顧家兄弟時表情各異;李玉秀面露喜色,雙眼直盯著顧炎,而她身旁的李永成則是恨恨地瞪著他們兄弟倆。

「顧大哥,沒想到你也會接受杜爺的邀請。」李玉秀偎近顧炎,眼底眉梢皆染上一抹羞意。她知道顧炎一向不愛出席這類聚會,這類聚會通常都是交由顧焰處理。

「杜兄是我們龍泉酒莊的大客戶,他都親自上門來邀請了,我又怎能拒絕他的好意呢。」顧炎退了一步,與她保持距離。

「顧炎,你別太得意!」李永成一把拉開妹妹,朝他低吼。一想到自家經營的吉祥酒坊門口羅雀,而對街的龍泉酒莊卻是門庭若市,就連想要釀製出類似的新酒,口感也完全無法跟人家相比,這教他如何不怨恨呢。

「大哥,我們先進去吧,別讓杜兄等太久了。」顧焰瞧大哥臉色微變,為免多生事端,趕緊提醒道。

「我們走。」顧炎冷睇李永成一眼,迅速 轉身,大步走進杜府。

「顧大哥,等等我啊!」李玉秀連忙提起裙擺追上。

李永成看著妹妹不知羞恥地纏著顧炎,深感顏面無光,但也只能搖頭跟著走進去。

四人先後來到杜府的涼亭;涼亭內已擺放了豐富的菜餚與十幾壺美酒。杜勝和見到四人,趕緊起身相迎,邀請四人入亭內。

「今日能邀到四位來府裡一聚,杜某真的很高興,尤其是一向不太露面的顧兄也來,真是給足了我面子。」杜勝和開心地為四人斟酒,先乾為敬。

「杜兄客氣了,你都親自前來邀請了,顧炎又怎敢不來呢。」顧炎回道。

聞言,杜勝和哈哈大笑,拿起面前的酒壺,主動替顧炎倒滿酒杯,笑問:「顧兄,可知這是何種酒?」

顧炎端起酒杯,嗅聞了下,淡道:「及第狀元紅。」

「那這又是何酒?」杜勝和再倒另一種酒。

「燒刀子。」

「這個呢?」再倒另一種。

「茅台。」

「再來?」

「女兒酒。」

「再來?」

「三日醉。」

杜勝和在問完了早已準備好的十種酒後,開懷暢笑,豪氣地拍拍顧炎的肩頭,佩服地讚歎,「顧兄,我真是服了你了,也難怪你們龍泉酒莊的生意蒸蒸日上。下回你們再出新酒,我也不用去試喝了,你直接叫人送個十壇酒過來就好。」

「那顧炎在此就先謝過了。」顧炎唇角微揚,拱手道謝。

一旁的李永成臉色又青又白,氣惱地猛灌面前的酒。李玉秀則欽佩地望著顧炎,即使他對她態度冷淡,她仍被他俊美的外表、冷漠氣息所吸引。這樣一個能識百酒、又有才幹的男人,正是她要的男人,她絕對不會放棄的!

「李兄,聽說你吉祥酒坊最近也新釀了李子酒,我特地叫人買了一壇來,剛好也讓顧兄品嚐一番。」杜勝和親自替四人斟滿酒杯。

顧炎拿起酒杯先聞了下,濃眉微擰,接著啜飲了口,隨即放下酒杯。

「如何?」杜勝和一直注意他的反應,好奇地問。

「這酒太過酸澀,沒有酒該有的香醇順口,難以入口,這酒是喝不得的。」顧炎面無表情地道。

聞言,杜勝和也喝了一口,的確是澀了點,他連忙叫人將李子酒撤下。在這藺城裡,只要是顧炎批評過的酒,通常都不會有人再喝,看來吉祥酒坊的李子酒,恐怕是賣不出去了。

「顧炎,你這是什麽意思!」李永成再也忍不住地拍桌大喝。被人當眾羞辱,教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李兄,我這是實話實說。這李子酒你釀製得太草率,李子的澀味未除,才會失敗。」顧炎一針見血地道,完全無視他惱羞成怒的臉。

「顧炎,你給我記住!」李永成低吼了聲,拉著妹妹大步離開。

李玉秀被兄長強行拖走,還不捨地望向一臉淡漠的顧炎。

兩兄妹一走,杜勝和看著神態自若的顧炎,嘆了口氣。「看來這李永成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對手。但這人心胸狹窄、對你積怨已久,你還是得當心啊!」

「杜兄,你這次除了邀請我們兄弟來,為何又要邀請李家兄妹來呢?」顧焰好奇地問。他明明知道顧、李兩家向來是水火不容的,又何必找他們麻煩呢。

「還不是因為想看戲。」杜勝和也不隱瞞,老實地道。「誰叫吉祥酒坊老愛學你們釀製的酒,偏偏又老是釀製失敗,總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才行。」他這可是幫他們兄弟倆出一口氣。

「你還真是會替我找麻煩。」顧炎不客氣地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兄弟倆也該走了。方才你說的話我記住了,一有新酒會馬上送個十壇過來,你就等著付帳吧!」兩人相交多年,顧炎也沒跟他客氣,起身走出涼亭。

「顧焰,我也是好意啊!」杜勝和見好友欲離去,急忙拉著顧焰解釋。

「唉,杜兄,你的好意卻讓我們跟李永成之間的怨恨愈結愈深了。」顧焰拍拍他的肩,無奈地嘆了口氣,跟著離開。

杜勝和只能怨嘆自己好心沒好報,替人出氣還得看顧炎那張冷臉。

熙來攘往的熱鬧大街上,一個賣髮飾的攤子前,三個大人、一個小孩正在討論該買何種款式的髮簪才好。

「二小姐,這支梅花簪色澤不錯,你戴上去一定很好看。」金棗拿著梅花簪在水荷的頭上比了比。

「我倒覺得水姑娘戴這支珠簪挺好看的。」青青瞧著手上鑲著一顆粉紅珍珠的簪子。

水荷覺得兩人手上的髮簪都不錯,但她的目光被一支鑲著藍色玉石、形狀像是盛開牡丹的簪子給吸引。

「這位姑娘好眼力。瞧瞧這藍色玉石在日頭的照射下還會出現別種光芒,十分美麗耀眼。姑娘你若是喜歡,我算你五兩就好。」賣髮飾的老闆在一旁鼓吹道。

「什麽!要五兩?!」金棗驚呼出聲。這擺明是坑人嘛!

水荷沒有理會金棗和小販,反倒是低下頭來,問著站在她身旁的顧婕。「婕兒,你覺得哪一支簪子比較好看?」

顧婕看著三人手中的簪子,一臉猶豫,最後看著一臉溫柔的水荷,老實地道:「荷兒姐姐,不管你戴什麽都好看。」

水荷笑著摸摸她的頭。她也覺得五兩太貴了,打算放棄。

「老闆,這支簪子我不——」話說到一半,手中的簪子被奪走,身後隨即傳來一道低沉熟悉的聲音。

「老闆,這支簪子我買了。」

顧炎將簪子插進水荷挽起的髮髻。果然十分耀眼,也將她的小臉襯托得更加美麗。
「顧大哥!」水荷驚呼,轉身看著他。他是何時來的?

「爹!」顧婕開心地叫喚,她現在已經沒那麽怕他了。水荷多次刻意讓兩人相處,一開始水荷還會陪她面對顧炎,到最後她已經能獨自面對他而不再感到害怕了。

「啊,原來是顧大少爺。顧大少爺要不要順便一起買這對耳飾,這跟姑娘頭上的簪子是一對,連同簪子算你十兩就好。」小販見機不可失,連忙再拿出一對藍色玉石打造的小巧牡丹耳墜。

「好,就十兩吧。」顧炎也不多說,從懷中掏出銀子遞給小販,同時將耳飾放到水荷手中。

「多謝顧大哥。」水荷看著手中的耳飾,小臉莫名的發紅,不敢看向他。

「婕兒,還有你們二個都先回去吧。荷兒,陪我去一個地方。」顧炎對著顧婕和兩名丫鬟吩咐,目光灼熱地望向水荷。

他叫她荷兒?他不是一向都叫她水姑娘,為何突然改口?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她垂下眼問道:「要去什麽地方?」

「跟我來。」顧炎主動牽起她的小手,帶著她大步離開。

兩名丫鬟和顧婕呆站在攤子前,驚愕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我沒看錯吧?方才顧大少爺牽著我家二小姐的手離開?」金棗問著兩人。

這顧大少爺就這樣明目張膽地牽著二小姐離開,是想以行動表示他在追求二小姐嗎?

「看來大少爺似乎是喜歡上水姑娘了。」青青鎮定地道。

「我喜歡荷兒姐姐當我娘。」顧婕笑瞇了眼。

三人心情各異地回到顧府,而這件事情很快就在顧府傳了開來。

水荷水眸大睜地看著高掛在上頭、黑醫金字四個大字——「龍泉酒莊」。

上回她已在遠處看過,也知道酒莊前頭負責賣酒、後院負責釀酒,但真正令她驚愕的是他竟然親自帶她來這裡。那個曾經說龍泉酒莊不歡迎外人的男人,竟然親自帶她來這裡,他這舉動代表的意思是……

「走吧!你不是一直想進來看看嗎?我這就帶你去酒窖。 」顧炎再次牽起她的手往後院的酒窖定去。

酒莊里的人看到顧炎帶了個姑娘進入後院,全都睜大了眼,停下腳步看著兩人。水荷看到酒窖里數百壇的酒紅,驚訝得目瞪口呆。

「想不想嚐嚐龍泉酒莊釀的好酒?」顧炎站在她身後,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邊,低沉的嗓音裡有著罕見的溫柔。

「好啊!」水荷轉過身,望著他眸底的灼熱,一時竟移不開眼。

顧炎輕撫她的臉頰,冷峻的臉上有著難得的笑。「你再這樣看著我,難保我會做出失控的舉動來。」

好一會他的話才傳進水荷的腦子裡,她雙頰倏地脹紅,羞窘得不敢再看他。明明就是他眼神太火熱,現在卻反倒怪起她來了。現在取笑她的人,真是那個冷漠、難以親近的顧大哥嗎?

「走吧!」顧炎不再逗她,輕摟住她的細肩走出酒窖,帶她來到他休息用的廂房裡;房內的櫃子上擺放了幾瓶酒,他取下其中一瓶,倒了一杯,示意她喝看看。
水荷伸手接過,小口啜飲,發現口感滑順細膩,好奇地問:「這是什麽酒?」
「葡萄酒。」顧炎也幫自己倒了一杯。

水荷邊飲酒邊打量他,第一眼見到這男人,她就發現他相貌出眾,不過太過冷漠、不易親近,尤其還時常對她冷嘲熱諷。但自從她受傷後,他對她的態度有些轉變,言行舉止變得溫柔許多,令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心裡也更加旁惶。

「顧大哥,你為何帶我來這裡?」這問題從踏進酒莊她就想問了。

顧炎挑眉望著她。「你不是一直想來酒莊看看嗎?」

「是沒錯。但你說過酒莊不歡迎外人,那為何又帶我來這裡?」她屏息再問。

「因為,我不打算再將你當成外人了。」黑眸火熱地盯著她。

「這……是什麽意思?」心跳加快,緊張地抿了抿粉唇。

「荷兒,你可願意留下來當婕兒的娘?」高大的身軀朝她逼近,大掌輕捧住她緊張的小臉,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

水荷震愕得睜大水眸。雖然她隱約猜 到了,但親耳聽到他說時,她仍是十分震驚。

「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上你了。雖然一開始對你好管閒事的舉動十分不以為然,但最後卻被你的勇氣與執著所吸引。你可願意留下來當我的妻子?」黑眸裡有抹溫柔,顧炎坦承自己的心意,拇指輕撫她柔嫩的臉頰。

「我……」兩人過於接近的距離讓她無法專心思考。

「還是你喜歡焰弟?」黑眸微瞇,她猶豫的模樣令他不快,他突然想起另一個可能。

「沒有。我只當顧二哥是兄長,沒有其他感情。」水荷不想他誤會,急忙澄清。

「那我呢?你又當我是什麽?」顧炎鬆了口氣,再次逼問。

「我……並未當你是兄長,但……這太快了,可否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冷靜想一想,好嗎?」她承認自己也受他吸引,但她才來顧府半個多月,兩人的感情也是最近才起變化的,現在就要她答應他的求親,未免太過倉促了。

顧炎注視著她慌亂的水眸,思索著她說的話。她並未排拒他的碰觸,該是不討厭他才是,雖然他極不喜歡事情不在掌控中,但他願意給她時間。

「好,我會給你時間好好想一想,但在這之前,我想先索取一點等待的報酬。」拇指輕撫她粉嫩的唇,黑眸掠過一抹異光。

「什麽……」話未說完,粉唇已被吻住,水眸驚愕得大睜。望著眼前的俊臉,還有他眸裡的誓在必得,水荷忽然有種逃不掉的感覺。

顧炎火熱的唇舌勾挑她生嫩的小舌,水荷雙頰緋紅,水眸微瞇,陷入他刻意製造出的激情裡,直到她喘不過氣來,他才不捨地放開她。虛軟的嬌軀被他摟抱在懷裡,紊亂的心跳一時間仍無法平復,只能靠著他胸膛低喘。

大掌憐惜地輕撫她緋紅的雙頰,黑眸凝視著她嬌喘迷人的模樣,直到門外傳來一聲叫喚——

「大少爺,老爺和夫人回來了。」

顧老爺和顧夫人在傍晚時回到府裡,聽顧焰說完這半個月發生的事情後,除了大感驚異外,更是急著想見水荷。

當水荷和顧炎一同踏進大廳時,顧焰眸底閃過一抹異光,顧夫人則開心地走上前抱住水荷,仔細打量過她後,這才鬆了口氣;要是邀請人家女兒上門作客卻出了事情,這要她如何跟水老爺交代。

「荷兒,真是抱歉,宛姨邀請你來府裡作客,沒想到會讓你遭此橫禍,真的很過意不去。」顧夫人疼惜地輕撫她略消瘦的雙頰,歉疚地道。

「宛姨,別這麽說,我現在沒事了,你別擔心。」水荷安撫她道,不希望她太過自責。

「荷兒,在府裡住得還習慣嗎?可有人欺負你?」顧老爺也來到她身旁,關心地問。

「顧伯伯放心,沒有人欺負我,大家都對我很照顧,尤其是顧大哥和顧二哥。」水荷燦笑地看著顧老爺。

「那就好。」顧老爺疼愛地輕撫她的頭。他第一眼看到這個丫頭就莫名地喜歡,相處過後更是打從心底喜歡她熱心的性子,雖然有時是衝動了點,但是個直率善良的好孩子。

顧炎、顧焰兩兄弟在一旁看到爹娘對水荷疼愛的模樣,臉上難掩吃驚。爹娘簡直把水荷當成女兒般在疼愛嘛!

「荷兒,你早見過炎兒和焰兒兩兄弟了吧,焰兒的個性爽朗跟你的性子相近,你對他印像如何?老實說宛姨和你顧伯伯邀請你來府裡作客,最主要是想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焰兒了。」

顧夫人當眾說出邀請水荷來府中作客的目的後,兩兄弟表情各異,顧炎更是不發一語地拂袖離去,錯愕地水荷只能擔心地望著顧炎離去的背影。

「宛姨,我和顧二哥……」水荷不知該如何啟齒。

「爹、娘,你們別再亂點鴛鴦譜了,你們已經害了大哥一次,就別再害他第二次了。」顧焰嘆了口氣。

「你這小子在胡說什麽!」顧夫人不悅地瞪了二兒子一眼,不懂他話中之意。
「大哥喜歡的是荷兒,而荷兒也喜歡大哥,你們就別再亂湊對了。」他可不想再看大哥的冷臉了。他承認自己之前是喜歡水荷,但那一日看見大哥抱水荷上床休息關心的模樣,甚至比對婕兒的娘還要緊張;再加上他親耳聽到水荷和金棗的對話,心下就明白兩人的感情了,也不想再介入兩人之間,他真心祝福他們。

聞言,顧老爺和顧夫人驚訝地望著一臉羞赧的水荷。他們兩人差點又傷害了大兒子。他們對大兒子始終覺得虧欠,現在知道他和荷兒互相喜歡,雖然與原先預期的不同,但兩個都是自己的兒子,他們當然是樂觀其成了。

「荷兒,你真的喜歡你顧大哥嗎?」顧夫人開心地再次確認,望著她羞窘的模樣,心下已有答案。

水荷雙頰發紅輕頷首,下一刻即被顧夫人給抱住。「太好了,荷兒,宛姨真心喜歡你當我的媳婦。對了,炎兒人呢?」顧夫人這時才發現顧炎人不見了。

「大哥方才聽到你們打算把荷兒和我湊成一對,一氣之下走人了。」顧焰涼涼地道。

「這下慘了。」顧夫人想到大兒子的冷臉,心底也有些害怕。

「我去找顧大哥。」水荷沒等顧夫 人回應,急著旋身離開大廳。顧炎方才拂袖離去的模樣令她十分擔心。

水荷一走,顧夫人瞪了二兒子一眼,責怪地道:「臭小子,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方才為何不早說?」

「娘,我怎麽知道你會突然冒出要把我跟荷兒湊成一對的話來。」顧焰大喊冤枉。

「總之,你自己去跟你大哥解釋清楚。老爺,我們先回房休息吧!」顧夫人狠心地把爛攤子丟給顧焰去收拾。

「娘,你怎麽老是這樣……」顧焰不平地叫嚷。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為什麽每次娘惹出的爛攤子都丟給他收拾?!娘怕大哥生氣,難道他就不怕嗎?唉……

結果顧炎不但錯過了晚膳,人也不在酒莊里,水荷遍尋不著他。

遠處傳來打更聲,已過了一更,顧炎仍是沒有回來。

水荷獨自留在嵩雲樓裡喝酒,雙頰火紅地趴在石桌上,嘴裡不知在喃念著什麽。

顧炎一踏進嵩雲樓就瞧見她趴在石桌上,他濃眉緊擰地朝她走去。

「荷兒。」顧炎輕搖她肩頭,一股濃濃的酒味自她身上傳來,顧炎一聞即知是燒刀子酒。他臉一沉,搖了搖桌上已空的酒壺,氣得快冒火了。平時只喝百里飄香果子酒的她,竟敢喝起燒刀子這種烈酒,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不過自不量力是她常做的事……

水荷被他搖醒,一看見是他慌忙起身,才朝他跨出一步,身子隨即一軟,一雙鐵臂及時扶抱住她,如雷的吼聲也跟著響起。

「該死的你,誰讓你喝這種酒的……而且你還喝了一壺,你是存心想醉死嗎?!」

「顧大哥,你……回來啦……」他的吼聲讓她昏眩的頭更加難受了,身子無力地軟倒在他懷裡。

「為什麽喝這麽多酒?這麽晚了為何還留在這裡?你不怕被人看到會說閒話嗎?」看她秀眉緊擰的難受模樣,他即使心底有氣,口氣仍不由得放軟。

水荷打了個酒嗝,抬起頭看向他冷峻的臉,忍住昏眩,雙手捧住他的臉,擔憂地問:「顧大哥,你跑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找我做什麽?」雙臂環抱住她纖腰,冷漠的語氣透露出他仍介意爹娘的擅自作主。

「顧二哥已經幫我跟你爹娘解釋清楚了,你就別再生氣了。」她明白他的感覺,若換成是她,婚事任由他人安排也會生氣的。

「你特地在這裡等,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話?為何不等到明天再說?」看著她水眸迷濛、雙頰火紅的嬌媚模樣,他眸底變得火熱。

「我只是想早一點告訴你。」她的頭愈來愈昏了,整個人無力地倒向他,在他胸膛上低喃。

「荷兒,你不該喝醉酒,更不該獨自一人在這等我,你當真不怕我嗎?」顧炎一手摟住她纖腰,一手輕撫她緋紅的雙頰,黑眸灼熱地看著她嬌媚可人的醉態。

「不怕,因為你是顧大哥。」她在他胸膛低語,若不細聽可能聽不出她在說什麽。
顧炎聞言仰頭嘆息。她就這麽信任他嗎?他再怎麽樣也是個男人,喜愛的女子就這樣醉倒在他懷裡,這不是擺明在考驗他嗎?不過她如此信任他,他倒是什麽也不能做了。唇角自嘲地勾起,將她打橫抱起,打算送她回迎賓樓。

「嘔!」懷中的人兒突然吐了,弄髒了兩人的衣裳。

黑眸危險地瞇起。很好,他絕不放過給她酒喝的傢伙!改變主意抱著地走進他的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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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痛痛痛痛!秀眉難受地皺起,緩緩睜開水眸,下一刻驚愕地瞠大雙目,瞪著近在眼前的俊美臉孔。眼光一移,發現她所處的寢房並不是她暫住的客房,整個人還被一雙鐵臂緊抱在懷裡,身上的外衣已不見踪影,只剩下雪白單衣,嚇得她小臉發白。

「醒了?」

顧炎睜開眼就看到她慌亂失措的模樣,唇角滿意地揚起。彷彿嫌她不夠慌亂似的,冷不防地攫住她的粉唇,將她整個人壓在他身下,恣意地品嚐她的甜美,雙掌撫上她嬌軟的身子。

「顧大哥……」嬌弱的嗓音裡有絲害怕。

顧炎聽出她的驚懼,不想嚇壞她。他原本只想逗逗她,沒想到她太過甜美,害他險些把持不住,差點在這張床上佔有她。

「是誰拿燒刀子給你喝的?」他要宰了那個傢伙!

「……是……顧二哥。」原來那是燒刀子酒,她以後再也不敢喝了。水眸羞窘地不敢看向他火熱的目光,老實地招了。「他問我要不要試喝看看另一種酒,說我可以一面喝酒、一面等你回來。」但她喝沒幾口就有了醉意,一壺喝完,人也醉倒了。

果然是那小子!他是故意要讓荷兒喝醉的,藉此希望兩人發生什麽事,好表示他對荷兒沒有意思嗎?顧炎輕易地猜出顧焰的心思。

「可是……為什麽我身上的衣裳,還有我們兩個……」水荷在他灼熱的目光下,雙頰火紅、羞窘得吞吞吐吐。

「因為你昨晚吐了,不僅吐了我一身,也把自己的衣裳弄髒了。」顧炎注意到她秀眉難受地皺起,拇指輕揉她額頭,警告地說:「以後不准你再喝果子酒以外的酒,除非有我在你身邊。」她嬌媚誘人的醉態,只能他一人看見。

「你為何不把我送回迎賓樓?金棗會照顧我的。」被他壓在身下,四周都是他的氣息,害她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不想。」

什麽?!他的話讓水荷水眸大睜。

顧炎眸裡有著灼熱與堅決,「荷兒,是你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雖然我不想趁人之危,但更捨不得放你走。你考慮得如何,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他承認他是卑鄙了點,故意在此時逼迫她,但昨日她並未明確的回复他,再加上爹娘有意將她和焰弟湊成一對,讓他既忿怒又不安,他很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水荷嘆了口氣。他該不會想用霸王硬上弓這招來逼迫她答應吧?

「顧大哥,別在此時逼我好嗎?我承認自己心裡有你,否則我昨夜不會出現在這裡。我只是希望你多給我一點時間,畢竟我們相識不久,再加上我過幾天就要離開了……」

水荷話說到一半即被顧炎打斷,他心急地追問:「離開?你為什麽要走?」
「顧大哥,你可以先讓我起來,我們再好好談談好嗎?」兩人一起躺在床上,若是被人撞見了,那就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回答我,為什麽要走?」顧炎不放人,反倒更加緊抱住她,俊臉逼近她急問道。

「我離家太久了,下個月初十我姊姊就要成親了,我最遲五天後得起程離開才行。」這個男人真是當初那個一心希望她早點離開顧府的人嗎?前後態度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十天,再留十天,我自會派人送你回去。」她還沒承諾他求親,他不放心放她回去。兩人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他實難放心。

水荷正欲開口,房門陡然被人推了開來,兩人一同望向門口,水荷小臉倏地刷白,顧炎則是俊臉一沉。

門外站著顧老爺、顧夫人、顧焰、顧婕、金棗等人,眾人皆瞠目結舌地望著床榻上糾纏的兩人。

完了!水荷在心底哀嚎著,她的清譽毀了,這下子她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二小姐,你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你叫我怎麽跟大小姐和老爺交代啊!」迎賓樓客房里傳來金棗痛心的指責。她沒想到一向愛惹事的二小姐,這回竟惹出大事來了,還被大家「抓姦在床」。

一個黃花大閨女竟然夜宿在男人房裡,還被大家當場逮到,真是將他們水府的面子給丟光了!嗚嗚,老爺、大小姐,金棗有負你們所託,沒把二小姐看好,惹出大事來了……

水荷揉著仍隱隱作疼的額頭。聽金棗叨唸半個時辰,應該夠了吧。

「金棗,首先我必須說明,我跟顧大哥之間什麽事都沒發生,我昨夜是喝醉了才——」

「二小姐,你說什麽?」金棗激動地打斷她的話,「你是因為喝醉酒才會與顧大少爺發生這種事情……你來到這裡後就變得很愛喝酒,現在還喝醉酒!二小姐發生這種事,大小姐一定會怪我沒把你顧好的,嗚嗚……」說到最後還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水荷徹底被她打敗了,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解釋了,免得愈描愈黑。

「怎麽大老遠的就聽到金棗的叫聲,金棗這丫頭嗓門還真是大啊!」顧夫人忍住笑踏進房裡,身後跟著一名丫鬟低垂著頭好似在偷笑。顧夫人一踏進迎賓樓就聽到金棗的吼叫聲了,她可是一路忍著笑走進來的。

「宛姨,你怎麽來了?」

水荷訝異地看著來人,同時瞪了金棗一眼。她的臉都被她丟光了,就算有人不知道她昨晚夜宿在顧大哥房裡,現在也全都知道了。

「荷兒,快坐下。」顧夫人笑拉著她坐到她身旁,道:「是炎兒擔心你頭痛,命令丫鬟煮了解酒茶,剛好我要來看你,就一起端來了。」

一旁的丫鬟連忙將托盤上的解酒茶端到她面前。水荷俏臉緋紅,尷尬地道謝:「謝謝宛姨。」

「你們兩個都退下吧!我要單獨跟荷兒聊聊。」顧夫人一不意金棗和丫鬟先迴避。

水荷喝完解酒茶後,看著顧夫人別有深意的笑,嘆了口氣,再次重申,「宛姨,你要相信我,我跟顧大哥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聞言,顧夫人低低笑了起來,疼愛地輕撫她的小手。「荷兒,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你和炎兒畢竟同床共枕了一夜,對你的閨譽已經造成損害,何況你們對彼此都有意,不如我就派人去跟你爹提親吧!」

她在水府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熱心善良的丫頭,也因此才會邀請她來府裡作客,沒想到竟會湊成她跟炎兒的婚事。

「千萬不要!」水荷驚呼出聲,慌忙阻止。「宛姨,你想害我被我爹打死嗎?更何況我姊姊下個月初十就要出嫁了,我爹心情已經很難受了,如果我選在這個時候出嫁,爹一定會很傷心的。」她想在家多陪爹一陣子。

顧夫人想想覺得有道理,水老爺一向對二個女兒疼如珍寶,一個女兒要出嫁已經夠讓他心痛了,還是過一陣子再說好了。

「荷兒,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呢?」顧夫人心裡盤算著:無論如何都得在她離開前將婚期敲定才行。

「我原本打算五天後出發的,可是顧大哥要我再待十天,說是到時會派人送我回去。」水荷羞赧地道。

顧夫人一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這果然是她大兒子的作風,真是做得,太好了!
水荷不滿地嘟囔,「宛姨,別再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顧夫人輕撫她柔嫩的小臉。這樣一個嬌美善良的人兒,就要成為她的媳婦了,她真是愈看愈滿意,可得幫兒子一把才行。「荷兒,三個月後,我和炎兒會親自上門去提親,你心裡可得要有準備喔。」

「什麽!三個月後?!」水荷驚喊,這會不會太快了點?

「你也覺得太慢了嗎,要不然二個月後如何?」顧夫人以為她覺得太晚,開心地想再將日子提前。

「不不不,就三個月,一點也不晚。」水荷苦著一張小臉答應了。可一想到三個月後就要嫁人,她心情還真是有些複雜。原本她是來作客的,沒想到三個月後就要變成主人了,世事真是難預料。她原本不打算太早嫁人的,雖然她是喜歡顧大哥,但她希望至少能再陪爹一年……唉,看來一年嫁兩個女兒,爹注定要難過好一陣子了。

「荷兒,宛姨可是真心喜歡你當我的媳婦,你嫁進門後,宛姨一定會將你當成女兒一樣疼愛的。」顧夫人見目的達成,開心得合不攏嘴。她得盡快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炎兒,這樁婚事是炎兒自己喜愛的,總算可以彌補之前的憾事了。

「謝謝宛姨。」水荷真心道謝。

「該改口叫娘了。你好好休息,我可得趕快把這個好消息宣布下去才行。」顧夫人高興地起身離開,打算開始著手準備婚事。

顧夫人走後,金棗三步併兩步由外衝了進來,急著嚷道:「二小姐,你答應顧夫人三個月後要出嫁是嗎?」

聽到金棗的嚷叫,水荷好不容易才好一點的頭又開始抽疼了起來,她揮手製止她,「金棗,我頭還有一點疼,想上床躺一會,你先別吵我。」話一說完,起身走向床榻,不再理會一臉著急的金棗。

「二小姐……」金棗不依地直跺腳,但是水荷不再搭理她,她也只能先退下,晚一點再問。

龍泉酒莊的後廂房裡,顧焰看著桌上的那壺酒都快被他們兩兄弟喝完了,而叫他過來的大哥卻一句話也不吭,自認耐性不如他,索性全招了。

「大哥,燒刀子酒和今早把大家叫到你房裡的事全是我安排的,你要罵就罵吧!」

「為什麽要這麽做?」顧炎望著他問。若是他猜得沒錯,他應該也喜歡水荷才是。

「我只是想幫大哥一把,讓大哥得到真正想要的。」沒錯,是大哥真正想要的,他就一定會幫他。

「我以為你也喜歡荷兒才對?」顧炎問道。

顧焰苦笑,坦白地道:「沒錯,是曾經喜歡,但知道你們彼此有情之後,我就打消這個念頭了,現在我是真心祝福你們兩人。」

「我的確該謝謝你的安排,讓荷兒無法再逃避,但是以後不准再拿烈酒給她喝了。」顧炎鄭重警告。

「知道了。」他也沒那個膽子再做一次了。

「在洛陽城開設客棧的事,都準備好了嗎?」顧炎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淡問。

「大致上都差不多了,明天起會陸續將酒運過去,下個月初一開始營業應該不會有問題。」

他們將在洛陽城開設一間客棧,裡頭販賣的酒全都是龍泉酒莊自產的,因此顧炎十分重視,大家也十分期待。顧炎計畫要在幾年內將龍泉酒莊的酒賣到全國各地,讓大家只要一提到酒,就會想到龍泉酒莊。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聲,石燕的聲音隨後響起,「大少爺,夫人已經宣布了,三個月後要去水府提親。夫人將婚期訂在月底,她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知道了,下去吧!」顧炎一向冷峻的臉,此時難得的揚起一抹笑。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顧焰看著大哥的笑容,忽然覺得頭皮發麻,他好奇地問:「大哥,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我只不過叫丫鬟煮一碗醒酒茶送去給荷兒,正巧被娘聽到,娘就十分開心地要幫忙送過去而已。」顧炎輕描淡寫地道。

顧焰聽完後,十分同情水荷。真不愧是大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教人沒有反擊的能力。

一碗解酒茶便可讓顧府所有人都知道昨夜荷兒醉倒在大哥房裡,再讓娘親自送過去,依娘的個性絕對會提起婚事,荷兒根本不是娘的對手,一樁婚事就此敲定。

這個局是他設下的,但大哥不費吹灰之力就收網了。日後荷兒絕不會怪到大哥頭上,他反而成了罪魁禍首,而大哥卻能如願以償地抱得美人歸。

看來大哥是真心愛上荷兒了,否則也不會想在她離開之前先訂下兩人的婚期,讓荷兒逃不掉。

「大少爺。」石燕去而復返,聲音又在門外響起,「李姑娘堅持要見你。」

「有人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那麽快就要找你了。」顧焰語氣裡有著明顯的幸災樂禍。

顧炎橫了他一眼,冷淡地說:「打發她走,我不會見她的。」

「大哥,這樣會不會太狠心了?畢竟李姑娘心儀你多年。」顧焰同情地道。

「要不,你娶了她,我不介意來個雙喜臨門。」顧炎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顧焰嚇得被酒給嗆到。大哥這一招夠狠!他連忙找藉口離開,「大哥,我忘了要送去洛陽城客棧的酒尚未清點好,我先去忙了。」

顧焰走後,顧炎起身自牆邊木櫃取下一小壇酒,唇角微勾,大步走出房門。

秋高氣爽,晴空朗朗,微涼的風輕拂過小湖,湖面上起了些許漣漪,帶來了陣陣涼意。

湖旁種植了一排迎風搖曳的垂柳,柳樹下舖了一張草蓆,草蓆上擺放了幾盤精緻糕點,有紫芋酥、糖心丸子、翠花卷、杏仁糕等,以及一壺枸杞菊花茶。草蓆的四邊放著四張軟墊,水荷、金棗、顧婕、青青分別坐在其上,享受著這悠閒的午後時光。

「荷兒姐姐,你過幾天真的要走了嗎?」顧婕不捨地問。這一個月來,她已經習慣水荷的陪伴了,心底對她十分感激。若是沒有她的幫忙,爹不會注意到她,府裡的下人也不會將她當主子看,她著實捨不得她走。

「婕兒,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荷兒姐姐也很捨不得你,可是我這次真的出來太久了,況且我還得趕回去參加我姊姊的婚禮。」水荷輕撫她的小臉。她再不回去,只怕爹會派人來捉她回去了。

「是啊,其實婕兒小姐也不用太捨不得,三個月後你爹就要上門來提親了,等二小姐嫁過來後,你不就可以每天見到她了。」金棗挖苦著自家小姐。老爺都不知道這件事,二小姐就大膽地同意這門親事,她已經可以猜想到老爺知道後會有多震驚了。

「金棗,你再這樣我可要趕你先回去了。」她可是十分樂意讓耳根子清靜幾天。
聞言,金棗覷了眼水荷的神情,乖乖地閉上嘴。

「荷兒姐姐,你真的要當我娘嗎?」顧婕雙眼發亮,語氣充滿期盼。

「婕兒不喜歡嗎?」水荷擔心地問。她這時才想到婕兒的心情,她可願意她成為她的娘呢?

「喜歡,太喜歡了!」顧婕忽然撲到她身上抱住她,開心地叫嚷著。「荷兒姐姐,婕兒很高興你成為我娘,婕兒以後一定會乖乖聽你的話。」

「謝謝你,婕兒。」水荷輕撫她紅潤的臉頰。她注意到婕兒隨著顧大哥態度的改變,臉上的笑容變多了,愈來愈像一個五歲小孩該有的模樣。

「你們在聊什麽,那麽開心?」

忽然,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顧炎隨即出現在眾人眼前,看到草蓆上的糕點,眸底掠過一抹笑。

「爹!」顧婕高興地跑到他身邊,主動拉著他的大手。「我喜歡荷兒姐姐當我的娘。」

顧炎輕揉她的髮頂,目光灼熱地望向水荷。「我也喜歡。」

這對父女就這樣旁若無人的說出喜歡她這種話,水荷害羞得雙頰緋紅。

「婕兒小姐,我們先離開吧!」金棗識趣地拉走顧婕,和青青一起離開,讓兩人獨處。

「你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通常這時候他應該還在酒莊處理事情才對。水眸好奇地看向他手裡的那壇酒。

顧炎俊臉含笑,大步走向她,在她身旁的軟墊落坐,將手上的酒倒了些在她的杯子裡,一股清香頓時飄散開來。

「因為突然很想見你,所以就帶了這壇桂花酒來找你。」得知她終於允了婚事,他心中十分激動,很想馬上見到她,於是他順應自 己的心意前來找她。

水荷輕啜了口酒,粉唇微揚,忽然想起金棗的話。

「金棗早上才念過我,說我自從來這裡作客後,都快變成酒鬼了。」

顧炎望向身旁的人兒,注意到她挽起的雲髻上頭戴著他送的髮簪,兩耳也戴著同款的耳墜,大掌忍不住撥弄她耳上的耳墜,在她耳畔低喃:「我送你的髮簪和耳墜就當成我們的訂情信物,你可別弄丟了。」

水荷小臉一紅,輕頷首,發現他過於靠近,悄悄地挪開兩人的距離。

顧炎輕笑,注意到她的舉動,長臂一伸,直接將她摟進懷裡,下顎輕靠在她發頂,兩人一同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享受有她陪伴的清閒時刻。經過的丫鬟瞧見相摟的兩人全都竊笑地走開,不敢驚擾到兩人。

「顧大哥……」水荷可沒他臉皮厚,雖然親口允了兩人的婚約,可如此親密地摟抱在一起,仍是令她十分不自在。

「叫我炎,我可不想當你的大哥。」食指輕觸她粉唇,含笑糾正她。

水荷注意到笑意軟化了他臉上冷硬的線條,他這模樣是十分罕見的,但這陣子兩人獨處時她卻時常見到。她很喜歡他對自己的特別,小手情不自禁地輕觸他臉龐,卻在下一刻被他反手握住。

黑眸火熱地註視著她,將她的小手湊到唇邊輕吻,滿意地瞧見她雙頰的紅暈,眸底浮現笑意。

「別再這樣看我,否則我不敢保證不會在這裡吻你。」

「顧大哥……」在他警告地瞪視下,她連忙改口,「炎,我可以帶幾壇百里飄香回去嗎?如果回去沒有喝到這種酒,我一定會很想念的。」她可是愛上百里飄香獨特的香味和口感了。

「這自然沒有問題。但你確定你想念的只有百里飄香嗎?」黑眸微瞇,唇角微勾,語氣十分輕柔,大掌輕撫她柔嫩的臉頰。

水荷吞了口口水,回他一抹羞澀的笑。「當然還有會……想念你。」

她的回答令他十分滿意,重新將她摟入懷裡。「我會叫人準備好的。」

水荷依偎在他厚實的胸膛,把玩著置於她腰間的大掌,嗓音含笑地道:「炎,你真的確定要娶我嗎?就不怕娶了一個大麻煩進門嗎?」暗指他之前嫌棄她愛管閒事,好心地給他一次反悔的機會。

「這一點我早就認了,誰叫我情不自禁地被你這個麻煩人物所吸引。」顧炎笑嘆,語氣卻是十分滿足。

「既然如此,」水眸含笑地看著他。「我會乖乖待在府裡,等你三個月後來提親。」

灼熱的黑眸凝視著她的笑顏,最後順應自 己的心意,俯首攫住她的粉唇,將她唇邊的笑花一併吞入。身後突然傳來抽氣聲,兩名丫鬟一臉火紅地趕緊離開。

一陣涼風吹過,兩人的髮絲因此纏繞在一起,彷彿暗示著兩人之後的命運……

顧府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僕人們忙進忙出地將水荷的隨行物品和幾壇酒搬上馬車;丫鬟們則忙著將夫人交代要給水荷的糕點裝進食盒,送上馬車,就怕會餓到未來的少夫人。

大廳裡,離情依依,眾人不捨地跟水荷道別。

「荷兒,一路上可要小心,金棗,可得好好照顧你家小姐。」顧夫人不捨地輕拍水荷的手,叮嚀金棗要小心護主。

「宛姨,你別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有事的。」她還不是平安地來到顧府了,回去自然也不會有問題。

「荷兒姐姐,下次你來就要變成我娘了,那我就可以喊你娘了是不是?」顧婕拉著水荷的袖子,睜著一雙大眼詢問。

水荷彎下身子,將她那兩條髮辮拉到胸前,含笑回道:「如果婕兒願意的話當然可以,若是不願意就繼續叫我荷兒姐姐就好。」

「不要!我要叫娘,我喜歡荷兒姐姐當我娘。」顧婕抱住她的脖子,堅持要喊她娘。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終於有娘可以叫了。

眾人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無不佩服水荷竟能同時擄獲這對父女的心。

顧炎交代護送水荷主僕回去的護衛要小心注意,接著才走到水荷身旁,將眼眶泛紅的一大一小分開,毫不避諱地輕摟住水荷的纖腰。

「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出發了。金棗,若是路上你家小姐又想多管閒事,你務必要阻止她闖禍。」顧炎不放心地交代道。

「是的,顧大少爺。」金棗感動地看著他。大少爺果然了解她心中的苦,不傀是即將要成為二小姐夫君的人,十分清楚二小姐多會惹事。

「炎,我只不過是好打抱不平而已。」水荷不滿地道。這兩個人會不會太無視她的存在了。

「荷兒,你要乖乖聽話。我要你平安回到水府,等我三個月後去提親,你若是有一絲損傷,我不會饒你的。」顧炎板起臉來警告她,就怕她性子衝動又惹出禍端來。

「知道了。」他這口氣敢情是把她當成婕兒在管教了?!水荷不情願地頷首。

「荷兒,大哥也是關心你,你別不開心。」顧焰在一旁緩頰。大哥也真是的,明明是關心荷兒,口氣就不能好一點嗎?

「走吧!時候不早了,你該上馬車了。」

顧炎摟著水荷的纖腰往大門走去,一行人也跟著走過去。顧炎扶著水荷坐上馬車,看著她秀麗的嬌顏,他心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荷兒,一路上千萬小心,別讓我掛心。」心頭莫名的擔憂,令他不放心地再次交代。若非洛陽城客棧即將開張,需他親自處理,他一定會親自送她回去。

水荷忍不住搖頭輕笑,沒想到他是這麽愛操心的人。難道她真的那麽讓人無法放心嗎?

「炎,你再說下去,我會當你跟金棗一樣愛碎念。炎,你保重了。」離別在即,望著他冷峻的臉,一股不捨盈滿胸口,水荷將他俊美的輪廓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荷兒,我們三個月後再見了。」顧夫人朝她揮手道別。

「荷兒姐姐再見。」顧婕捨不得地喊道。

「大家再見了。」水荷示意車夫上路,跟眾人揮手道別。

顧炎目送馬車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胸口忽生的緊窒不安令他久久無法心安。

「那個女人就是你的未婚妻?」

李玉秀緩步走到他身旁,目光含怨地望著他。方才她在對街看得一清二楚,那個女人深受顧府眾人的喜愛,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竟然可以擄獲他的心!他看那女人的灼熱目光,是在看姚芸娘時不曾出現的,他是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了。

顧炎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旋身就要走進府裡。

「顧炎,你知道我喜歡你很多年了,我不會放棄的!」李玉秀在他身後喊著,怨對地看著他腳步未停地走進府裡,連回頭看她一眼都不曾。她雙拳緊握在側,看著那馬車早已消失不見的方向。她絕不會就此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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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皎潔的銀月高掛在天際,灑落一地的暈黃。

水府里里外外都貼著雙喜字,迴廊的廊柱上全綁上紅彩,處處充滿了喜氣。

用過晚膳後,水荷便留在水蓮房裡,兩姊妹打算在出嫁前說些體己話。

「姊,你老實說,那一日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瞧你們兩個人的模樣該是相識才對。」水荷想起半個月前在大街上救了姊姊的男人,那個男人看姊姊的灼熱目光,就如同顧炎看她時一樣,實在不太尋常。

「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別再提了。」水蓮似是有些害怕,不願再提這話題。

水蓮和水荷的五官輪廓有幾分相似,但個性卻是南轅北轍,一個柔弱惹人憐,一個善良又熱心。

水荷看姊姊似乎不願多談,便不再逼她。想到姊姊明日就要出嫁了,而自己也將要嫁到藺城去,兩姊妹以後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秉燭夜談了,一股不捨盈滿胸口,讓她紅了眼眶。

「姊姊,周大哥很愛你,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一定要過得幸福才行。」水荷伸出雙臂抱住她柔軟的身子,眸底含淚。

「嗯。」水蓮輕拍她的背,嬌美的臉上有抹溫柔。「你打算何時跟爹提說你私自答應顧府三個月後嫁人的事?」

一想到妹妹一趟作客之行,竟替自己允了婚事,水蓮便覺得頭疼不已。這丫頭真是愈來愈大膽了,爹知道後打擊一定很大。

雖說顧府是不錯的親家,但爹應該沒打算讓妹妹那麽早出嫁,少說也要再留她一年,所以若是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很難過的。

「我……」水荷仰起頭,看見水蓮責備的眼神又垂下頭來。她也很苦惱啊!

忽地,後院傳來水老爺的大喝聲,緊接著是他的慘叫聲,兩姊妹臉色發白地往後院奔去。

一到後院,兩人即被眼前的景像給嚇得面無血色;向來疼愛兩人的爹正倒臥在血泊中,三名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兇惡大漢正圍在他身旁,其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捉住二娘,另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大刀,刀上還不停滴著血……

「蓮兒、荷兒快逃啊!」

二娘激動地喊叫聲喚醒了驚呆住的兩姊妹,兩姊妹雖然傷痛欲絕,可瞧見兩名兇惡的大漢提刀朝她們走來,仍嚇得轉身逃跑。

身後隱約傳來二娘的哀求聲……難道二娘認識殺爹的這三名惡徒?!

奔出水府後,兩姊妹分開逃。水荷體力較好,一路往西邊的樹林奔去;她若是沒記錯,金棗告訴過她,她家就住在西邊樹林附近的小屋。

兩天前金棗的娘生病了,金棗趕回去照顧她,所以才沒有留在她身邊。金棗會武功,一定可以替爹報仇的。

只是不論她跑得再快,身後緊跟的腳步都未曾消失。眼看金棗所說的樹林就在前面了,她疾奔的腳卻突然絆到石子,整個人跌撲在地,緊隨在後的腳步聲也停在她身旁。

「看不出來你倒是挺會跑的。」冷笑聲響起,一把大刀在月光下閃耀著噬血的殺意。

「不要過來!」水荷驚恐地爬起,身子不停地往後退。難道她今夜真要命喪於此嗎?

「你瞧見我們三兄弟的長相了,所以留你不得,但就這樣讓你死了,未免也太可惜了……」男人垂涎地看著她,目露淫光。

「你想做什麽?」水荷害怕地看著他一步步逼近,恐懼充滿她的四肢百骸。

「你若侍候得我滿意,說不定我會饒你一命。」

男人一說完,長臂一伸,將水荷硬拉到面前,用力撕開她衣襟,打算一逞獸慾。

「不要!」水荷用力咬住他的手臂,抵死不從。

男人一吃痛,雙眼危險地瞇起,一掌甩向她的臉,將她打倒在地。

「你這臭娘們,竟敢咬我!等一下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荷臉頰腫痛,雖然心中十分害怕,但她絕不能讓他得逞。她不斷地後退,水眸鎮定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男人撲上她的身子打算繼續方才中斷的事,水荷迅速抬起右腳,狠狠地踢向他的跨下,男人頓時發出殺豬般的哀叫聲。

男人痛苦地撫著跨下,雙眼閃著怒火。他提起染血的大刀往水荷的肚腹刺下,痛徹心肺的劇痛讓水荷漸漸失去意識。在意識快消失前,她腦中最後念頭是——

永別了,炎……

「呿!早該給你這一刀才是。」男人恨恨地看著地上染血的身子道。跨下的疼痛令他餘怒未消,他抬起腳狠狠地踹向水荷,將她踹下山坡去。看著一路滾下山的身子,男人臉上露出森冷的笑意,這才滿意的離開。

一刻鐘後,兩匹駿馬一前一後經過這座樹林,為首的男人有張俊美的臉孔,冷峻的氣息令人不敢靠近。

「大少爺,過了這座樹林再往前就到鎮內了,到時候就可以找間客棧休息了。」身後的石燕對主子說。

大少爺一處理完洛陽城客棧的事便一路趕來南郭鎮,看來是想參加水荷姑娘姊姊的婚禮,順便一解相思。畢竟半個多月沒見著水荷姑娘,也難怪大少爺會那麽心急了。

忽然, 地上一抹藍光吸引了顧炎的目光,黑眸微瞇,策馬上前,俊臉愀變,倏地翻身下馬,撿起地上的髮簪。那簪於上頭有著宛如牡丹盛開的玉石,正是他送給水荷的簪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大少爺,那裡有一攤血。」石燕也跟著下馬,在瞧見約莫十步遠的地方有一攤血時,驚訝地大喊。

顧炎臉色大變,緊握著手中的髮簪走到血泊處,心下有股不祥的預感。黑眸微瞇,藉著月光,隱約瞧見山坡下有抹白色身影。

他毫不考慮縱身一躍,石燕來不及阻止,正欲跟下去查看,卻在此時聽到顧炎悲痛欲絕的大吼,「不!荷兒……」

下一刻,顧炎神情駭人地抱著渾血染 血、不知是死是活的水荷上來。

「水姑娘……」石燕看著主子懷中染血的人兒,臉色大變。

顧炎抱著水荷躍上一旁的馬,拉扯韁繩,快速地離開這片樹林。石燕連忙策馬跟上,心中不斷祈求著:水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半夜,醫館大門被人猛烈地敲著,裡頭的人慌忙地披上衣裳出來開門。

「來了!來了!別再敲了,再敲門就要壞了。」

一開門,見著一張冷峻駭人的臉孔時,老大夫嚇得倒退一步。

「快救她!」顧炎朝他吼道,抱著懷中的人兒疾步走進屋內。

老大夫這才回過神來,示意顧炎將水荷放到唯一一張床板上。細瞧過水荷的傷勢後,老大夫驚道:「這姑娘傷勢太重,根本已經一腳踩進鬼門關里了,只怕是難以活命了。」

「別說廢話,快救她!」顧炎雙眸赤紅,一把拉過老大夫的衣襟,森冷地警告。

「老夫盡力就是。」老大夫嚇得雙腿發軟,後悔不該開門,惹上這位惡煞。

老大夫一面醫治水荷,一面畏懼地偷瞄守在一旁、臉色陰沉的顧炎。這男人該是十分在意這位姑娘,若是他救不活這位姑娘,他會不會拆了他的醫館?好在這位姑娘命大,雖然傷口深可見骨、又失血過多,但這男人先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這才能撐到這裡。

「這姑娘的性命暫且是保住了,但她失血過多,傷口又太深……這二天若是能熬過,她就有救了。」老大夫說完就忙著煎藥去了。

「石燕。」顧炎喚了聲。

「屬下在。」

「馬上去水府一趟,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聲音平靜得令人害怕。

「是。」石燕瞥了床板上的人兒一眼,迅速 離開。

顧炎注視著床板上昏迷的人兒,大掌微顫地撫上她冰涼的臉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狠狠地攫住他。他原本想給她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她反而送他一份致命的驚嚇。

當他看到她一動也不動、渾身染血地躺在山坡泥地上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她的身子被一棵橫倒的樹木給阻擋住,否則他不會這麽快找到她。

幸好他及時找到她,而她也活下來了。俯身將她冰涼的嬌軀緊抱在懷中,他絕不放過傷害她的人!

曙光乍現時,昏迷的人兒忽然發起高燒,急壞了守著她一夜的顧炎;而她這一發燒,斷斷續續燒了兩天才退了燒。

奉命去查看水府狀況的石燕帶回消息,原來水老爺在夜裡被闖入的盜賊給殺了,水蓮下落不明,原該是喜氣洋洋的水府,現已掛上白幡了。

水荷退燒後,顧炎帶著她坐上馬車離開南郭鎮,往藺城而去。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了五日後,水荷終於睜開眼,一時之間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看到房裡簡單的擺設,聽到外頭傳來談笑聲及小二的吆喝聲,這兒是……客棧?!

她為什麽會在這裡?

水荷想起身,結果扯到腹部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眼前一陣昏眩,她虛弱地倒回床榻上,同時想起所有的事。

她竟然沒有死!到底是誰救了她?

她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大門在此時被推了開來,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兩人四目相對,黑眸底有著狂喜,水眸裡則有著愕然。

「荷兒,你終於醒了!」

顧炎快步來到她床畔落坐,俊美的臉上有些激動。她的傷勢時好時壞,又一直醒不過來,讓他心急如焚,險些一掌劈了大夫。

「炎,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這裡又是哪裡?」他不是應該在藺城嗎?怎會在這裡呢?

「我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忙完洛陽城客棧的事情後便連夜趕往南郭鎮。途中經過一大片樹林,在那裡發現我送給你的髮簪,知道你一定出事了,好在及時救了你。這裡是客棧,再過六日我們就可以回到藺城了。」顧炎憐惜地輕撫她無血色的嬌顏。她能活下來只能說她命大,他為此感謝上蒼。

「我爹他……」水荷想起爹倒在血泊中的景象,水眸含淚。爹沒能活下來,而她卻命大沒死。

「你爹他死了。」顧炎擔憂地看著她傷心落淚的模樣,就怕她情緒太過激動會影響到傷口。

「姊姊?我姊姊人呢?」水荷忽然想起水蓮,急得捉住他的大掌問道。

「你姊姊她失踪了。」顧炎憂慮地看著她,深怕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會讓她身子挺不住。

「什麽?!」水荷的手無力地垂下,臉上那惚恍的神情令人不忍:

「荷兒,別嚇我,你姊姊說不定也像你一樣被人救了,你別擔心。 」顧炎捧著她的小臉道,她那失神無依的模樣令他胸口揪疼。

「我要去找我姊姊,我已經失去爹了,我不能再失去姊姊了!」

水荷忽然激動起來。一想到溫柔嬌弱的姊姊如今生死未卜,她實在無法安心,她好想趕緊起身去找人。

「荷兒,你冷靜一點!你傷得很重險些沒命,一切等你傷好再說吧。」顧炎抱住她激動掙扎的身子。看她不顧傷勢急忙起身的模樣,讓他心急不已。

「放開我!放開我……」

忽然, 前一刻還在劇烈掙扎的人兒,下一刻身子一軟,螓首無力地垂落在他脖頸間,失去意識了。

「荷兒!」顧炎俊臉大變,在瞧見她雪白單衣再次染血後,焦急地朝外大吼:「石燕,快叫大夫來!」

一刻鐘後,大夫被石燕緊急拖來,瞧過水荷的傷勢後,搖頭嘆道:

「這姑娘身子十分虛弱,加上傷口太深不易癒合,千萬別再讓她情緒過於激動,萬一傷口又出血,可是會影響到她的性命的。」

「麻煩大夫在她的藥裡添加一些可助眠的草藥。」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在傷勢穩定前好好休息、調養。顧炎心疼地看著床榻上面無血色的人兒。

「好的。」大夫也覺得這樣對病人比較好,於是應了聲便先行抓藥去了。

顧炎注視著床榻上的人兒,眸裡難掩焦慮。看來得盡快趕回去才行,府裡有丫鬟照料,他也比較放心。

暖陽照進微敞的窗,帶來一絲光亮,涼風趁隙鑽入,頑皮地拂過床榻上沉睡人兒的臉頰。

此時,房門悄悄被推開,一大一小身影輕巧地走入房內,來到床榻旁。

「荷兒姐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答應過要當我娘的。」顧婕擔憂地望著床榻上的水荷。

昨日近傍晚時,爹臉色凝重地抱著受傷的荷兒姐姐踏進府裡,所有人皆十分震驚。荷兒姐姐遭逢劇變,又身受重傷,爹擔心她情緒過於激動傷口又出血,於是一路上都餵她喝能助眠的藥,直到現在都還未醒。

「小姐,大少爺有交代,任何人都不准進來這裡打擾水姑娘休息,我們還是快走吧!」青青不時望向門板,就怕大少爺突然走進來。大少爺對水姑娘可是十分保護,容不得她有一點閃失。

忽然, 床榻上沉睡的人兒長睫輕顫了顫,緩緩睜開一雙水眸,神智尚未清醒,耳邊即傳來一道開心的稚嫩嗓音。

「荷兒姐姐,你終於醒了!」顧婕高興地撲上床畔,一張可愛的笑顏在她眼前放大。

「……婕兒……這裡是……」水荷看著那張可愛的小臉,她該不會是回到顧府了吧?

「荷兒姐姐,爹帶你回來養傷。你現在傷口還會痛嗎?」顧婕關心地問。

水荷雙臂使力想撐起身子,但一牽動腹部的傷口便痛得她冷汗直冒,她只好無力地倒回床榻上。

見狀,顧婕和青青兩人嚇壞了;瞧她水眸緊閉、一臉痛苦的模樣,頓時慌了手腳。
「荷兒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很痛?」顧婕嚇得眼眶含淚。

「水姑娘,你千萬別亂動啊!」青青急忙出聲勸道。她突然想到大少爺曾提過,之前水姑娘的傷口曾出血,所以才會讓原本極重的傷勢雪上加霜。糟了,她可別又牽動到傷口,萬一出了什麽事,大少爺鐵定饒不了她們的。

「你們兩個人在這裡做什麽!」

驀地,一道低沉含怒的聲音響起,嚇得床邊一大一小驚跳了起來。

「爹……」顧婕吞了口口水,畏懼地瞥了眼臉色陰沉的顧炎。

「我不是下令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嗎!」顧炎一身火氣地走到兩人面前,怒聲質問。

「炎,你嚇到婕兒了。婕兒,你先離開吧,我跟你爹有話要談。」水荷急忙出聲,不死心地又想撐起身子。

顧炎黑眸危險地瞇起,快步來到她床畔,雙掌輕扣住她雙肩,逼她重新躺回去。

「你做什麽?還不乖乖躺好!」她真是他見過最不合作的病人,也是唯一一個能令他提心吊膽、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女子。

顧婕和青青趁著顧炎心思全放在水荷身上,趕緊悄聲離開,不敢再多作停留。

「是你在我藥裡動了手腳吧?否則我怎會一路睡到顧府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這一路上她都不甚清醒,隱約感覺到他在一旁照料她;餵她喝湯、喝藥,就連她身上的衣裳也是他……

「你狀況不穩定,大夫說你傷口過深,若是再出血可能會要了你的小命,我不能冒這個險。」

顧炎輕撫她蒼白微涼的臉頰,無視她不滿的瞪視,高大的身軀落坐在她床畔,大掌緊握住她的柔荑。

「我爹他的後事……」水眸掠過一抹黯然。她真是不孝,沒能親自處理爹的後事。

「你別擔心,你二娘都辦好了,眼下先將你的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不愛她眉頭深鎖的模樣,他柔聲安撫。

「二娘?」她想起出事那一晚,二娘曾求那三個盜賊放過她們姊妹倆,那語氣讓她覺得二娘與那三人是認識的。「為什麽把我帶回來這裡,不送我回去?」

「你爹和你們姊妹倆相繼出事,唯有你二娘受了點輕傷,在未弄清楚這事是否與你二娘有關,我不能冒然將你送回去;加上你傷勢太嚴重,我無法放心,才決定將你帶回來養傷。還是你要我通知你二娘你在這裡?」她當時性命垂危,他首先顧慮的只有她的安危,也因此無法放心將傷重的她交給別人照顧,即使那人是她的家人。

「不,別通知我二娘。」

雖然她懷疑二娘和此事有關,但這幾年二娘待她們姊妹極好,如親生女兒般細心照顧,多少彌補了她們年幼失去娘親疼愛的遺憾,她不願相信那些全是假的。

顧炎的黑眸危險地瞇起,冷厲地問道:「莫非你們出事,真與你二娘有關?」

「我不知道,現在我只想盡快找到姊姊,確定她平安無事,我才能放心。」她現在掛心的只有姊姊的安危。

「我會派人找尋你姊姊的下落,你就乖乖留在這裡養傷,別再衝動行事了,好嗎?」她的衝動讓他實難放心,他再次叮嚀道。

「炎,謝謝你救了我,否則我可能早就死了。」含淚看著他俊美的臉道。當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若是能早一步趕到,你就不會受那麽重的傷了。」黑眸掠過一抹厲色。一想到她渾身染血、險些斷氣的那一幕,他胸口仍會隱隱作痛。她若是死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瘋掉。

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但在差點失去她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此生已不能沒有她,她對他真的太重要了。

水荷發覺握住她的大掌竟微微顫抖,眸底掠過一抹愕然。這個男人是在害怕嗎?他見過自己垂死的模樣,所以害怕會失去她嗎?一股激動的情感迴盪在她胸口,她忍不住朝他伸出手。

「炎,可以抱著我嗎?我想感受被你緊緊抱在懷裡的感覺。當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最遺憾的就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顧炎深深凝視著她,下一刻,避開她腹部的傷口,小心地將她抱進懷裡,感受彼此的體溫,兩人同時滿足地嘆了口氣。

「炎,我以後就只剩下你了。」她在他懷裡輕輕地啜泣。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出事。」大掌安撫地輕拍她顫動的背脊,許下一輩子的諾言。

他溫柔低沉的嗓音撫平了她不安的心,激動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眼皮開始變得沉重。

過了一會,顧炎沒再聽到懷里人兒的聲音,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她睡著了。憐惜地在她蒼白的唇瓣落下一吻,小心地將她扶回床榻上、替她蓋上錦被,黑眸眷戀地凝視著她的睡顏,好一會才悄聲離開。

「事情查得如何?」顧炎坐在書案後,沉著俊臉問面前的石燕。

「回大少爺,屬下在南郭鎮待了幾天,明察暗訪後,得知水姑娘的二娘在五年前下嫁給水老爺,對水姑娘姊妹倆十分疼愛,就像親生女兒一樣,一家人感情極好。水老爺死後,她還派了不少人去找尋水姑娘姊妹,現在自己也病倒了。依屬下之見,水姑娘的二娘應該與水府出事無關才是。」石燕將查到的消息據實以告。

「辛苦你了,下去吧!」顧炎揮手示意他退下。

「大哥,荷兒的傷 勢情況如何?」顧焰關心地問道。他曾聽石燕提過發現受傷的荷兒的情形,也難怪大哥會對荷兒如此嚴加保護,將她安置在他寢房旁的廂房,不准任何人打擾她的療養。

「她腹部的傷口上次再出血後,更加難以癒合了,大夫說是傷口太深的關係,不能再讓她受到刺激。荷兒不會武功,這次能活下來算是她命大。」顧炎語氣沉重,臉上難掩擔憂。偏偏荷兒又不是合作的病人,令他十分苦惱。

「大哥,你別太擔心了。」

顧焰從未見過大哥如此煩惱的模樣,即使在初接手酒莊生意時,也不曾見他如此苦惱,可見荷兒在大哥心目中有多重要。

此時,去而復返的石燕重新踏入書房,拱手朝顧炎道:「大少爺,金棗人在外頭,說是水府出事,要請大少爺幫忙。」

「金棗?叫她進來。」顧炎挑眉。他倒是忘了荷兒身旁那個忠心的丫鬟,難得她會找到這裡來。

金棗甫踏進書房,看到坐在桌案後的顧炎,隨即放聲大哭了起來。「顧大少爺,我們府裡出事了,老爺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下落不明,懇請顧大少爺趕緊派人幫忙找人。」

顧炎有趣地瞧著金棗真情流露,慢條斯理地提出疑問,「金棗,你家二小姐出事時,你為什麽沒在她身邊保護她?」

金棗納悶地看著顧炎毫不緊張的模樣,心裡雖狐疑,仍是抽抽噎噎地回道:「我娘生病了,我趕回去看她,本來打算無論如何都要趕回去看大小姐出嫁,沒想到當我趕回府裡時,才知道老爺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失踪了。顧大少爺,你和二小姐有婚約,求求你趕快幫忙找尋二小姐的下落!」金棗瞧他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心下一急,深怕他不管二小姐的生死。

「原來如此。若是你當時在場,荷兒就不會受那麽重的傷,險些沒命。」顧炎嘆了口氣。

啥?金棗一臉呆愕地望著他。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

「金棗,你家二小姐受了重傷,如今在我嵩雲樓裡,你快去照顧她吧!」有金棗在荷兒身邊照顧,他也比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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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5 09:21:35
第七章

水荷被一陣陣壓抑的哭聲給吵醒,甫睜開眸,即看到趴在床畔低聲啜泣的金棗,她驚喜地道:「金棗,你怎麽找到這裡來的?」

金棗聽到聲音,抬起淚濕的小臉,看到她清醒了,忍不住又哭又笑。「二小姐,你醒啦!我聽顧大少爺說你傷重,都 快被你給嚇死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怎麽會找來這裡的?」水荷虛弱地問。

金棗簡單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未了還哭哭啼啼地緊握住水荷的手,開心自己總算找到她了。

「你不是一直嫌我這個主子老愛給你找麻煩,想換去照顧我姊姊嗎?」水荷故意逗她。金棗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此時此刻見到她,讓她鬱悶的心情稍稍舒緩一些。

「二小姐!」金棗不滿地叫嚷。若非顧及她此時傷重虛弱,還有顧大少爺交代要讓她多休息,她絕對要念到她耳朵長繭為止。

「原來是金棗來了,難怪那麽熱鬧。」

顧夫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門口,含笑踏進房裡,身後跟著一名丫鬟,手裡端著湯盅。

「宛姨。」水荷見到來人,正欲起身,顧夫人趕緊出聲阻止她。

「荷兒,你千萬別亂動,你這一動要是傷口又出血了,炎兒會恨死我的,我可不想看他的冷臉。」顧夫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榻前阻止她。由於大兒子嚴禁任何人打擾水荷的療養,所以她是偷偷來探望她的。

「是啊,二小姐,你還是乖乖躺著吧!」金棗暗自佩服顧夫人敏捷的動作,一點也不像是不會武功的人。

「金棗,小心地扶起你家小姐,千萬別動到她腹部的傷口。我親自煮了人參香菇雞湯要給你家小姐補身,可得讓她多喝一點才行。」顧夫人邊舀雞湯邊吩咐金棗,她得趁大兒子來之前離開才行。

金棗練過武,力氣比一般女子大,她小心地扶起水荷,讓她半坐臥在床榻上;但即使她再怎麽小心,仍是牽動到水荷的傷口,疼得她秀眉微擰、小臉發白。
「二小姐,我已經很小心了,還是弄痛你了嗎?」金棗將枕頭移到她腰後,讓她可以舒適地靠躺著,抬頭看到她一臉痛苦的模樣,緊張地問。

「不礙事的。」水荷強扯出一抹笑。

顧夫人舀了一碗雞湯,坐在床畔,心疼地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正欲親手餵她喝,金棗快一步地接過手。

「荷兒,你爹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但是活著的人更重要,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傷治好。至於蓮兒失踪的事,我們會幫忙找尋的,你別太擔心,把自己身子顧好最重要,這裡沒有人當你是外人,你就放心地在這住下來吧。」顧夫人輕撫她消瘦的小臉,才不過一個月沒見,沒想到人事全非,她十分心疼她的遭遇。

「宛姨,謝謝你。」水荷喝了口金棗餵來的雞湯,虛弱地道。

「傻孩子,謝什麽呢!還有,你該改口叫我娘了。雖然你爹死了,我們無法跟他提親,但你親口答應過,當你再次踏進我們府裡時,就是以顧府少夫人的身分回來的;雖然你尚未和炎兒成親,不過那隻是早晚的問題,所以你從現在開始就改口叫我娘吧。」她可是不許她反悔,有天大的難題顧府都會替她一一解決,就是不讓她有機會對這門親事反悔。

水荷望著她熱切的眼神,很感激她並未嫌棄她現在的處境,還願意接納她這個媳婦。

「娘。」水荷如她所願地改口。

聞言,顧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正欲叫她多喊幾聲來聽聽,卻——

「娘,你在這裡做什麽?」

陡然,一道不悅的聲音響起,顧炎濃眉微擰地走進來。他不是下令任何人都不准進來打擾荷兒休息嗎?敢情這些人是愈來愈不將他的命令放在眼裡了。

「我不過是煮了一盅雞湯想讓荷兒補身,我這就走了。荷兒,娘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顧夫人不敢看向兒子的冷臉,心滿意足地拉著丫鬟離開。

「二小姐,我也先下去了。」金棗識相地告退離開。

顧炎瞥了眼桌上的雞湯,拿起空碗舀了碗,高大的身子坐在她床畔。

「我剛喝了碗雞湯了。」水荷看著他的動作,急忙出聲。

「再喝一碗吧!你身子太虛弱,傷口才會一直無法癒合,你得多吃一點才行。」顧炎親自舀了一匙雞湯,湊到她唇邊,示意她張口。

水荷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原想拒絕的,但在看到他眸底的憂慮,只好認命地張口喝下。

「我剛聽到你叫我娘一聲娘了。」俊臉含笑地望著她。

水荷蒼白的小臉染上紅暈,羞赧地道:「是娘硬要我改口的。其實我很感謝她不嫌棄我現在的處境,還願意接受我。」

顧炎俊臉微沉,長指抬起她尖巧的下顎,讓她看著他眸底的認真。

「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我不愛聽。我爹娘也不是那種迂腐之人,他 們純粹是喜歡你這個人,無關乎你的身分、家世,懂嗎?」

「我知道了。炎,很抱歉讓你這麽擔心我。」如果沒有他陪在她身邊,她一定沒辦法熬過來的。

「知道我擔心,就趕快把身體養好。」又餵她喝了口雞湯,直到碗見底,他才用衣袖拭去她唇上的油漬。

「我姊姊還是沒有消息嗎?」水眸憂慮地望著他。

「沒有。」將她輕摟入懷,在她耳畔低語,「答應我,別想那麽多,先把身體養好,好嗎?」

「我答應你。」她現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她不想讓他為自己那麽操心。

顧炎望著懷裡險些失去的人兒,黑眸掠過一抹異光,唇攫住她無血色的唇瓣,輾轉吸吮,長舌勾挑她的丁香小舌,直到她喘不過氣來,這才放開她。

他重新將她摟入懷裡,滿意地看著因為方才的親吻而有了血色的唇瓣。

「荷兒,若不是你受傷,只怕我會把持不住,直接把你壓上床,讓你徹底成為我的人。」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低喃道。

水荷小臉火紅,將臉更埋進他頸項,羞得不敢出聲。

顧炎含笑擁著她,一種滿足充滿他胸口。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就這麽沉浸在幸福里。

一抹小身影,手裡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從踏進顧府的大門便開始奔跑,經過曲廊、假山、涼亭,目標是嵩雲樓。想到傷勢好轉的水荷,腳步不由得加快,在踏進嵩雲樓時,看到坐在小院的顧炎,開心地叫喚,壓根忘了她爹的禁令。

「爹!」

獨坐在小院飲酒、看書的顧炎,在看到顧婕時,濃眉微挑,倒也沒生氣。「你哪來的冰糖葫蘆?」

「是奶奶帶我上街買給我吃的。」顧婕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面前。她現在沒那麽怕她爹了,尤其是爹此刻看起來心情似乎還不錯。

聞言,俊臉含笑。荷兒勸他爹娘要善待婕兒,說她畢竟是他們唯一的孫女,而爹娘也聽進去了。家人對婕兒的態度改變後,婕兒變得比以前快樂許多。

「爹。」顧婕輕喚,舔著糖葫蘆,小臉猶豫地望著他。

「什麽事?」瞧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聲音放柔,低問。

「雖然荷兒姐姐還沒有嫁給爹,但我可以叫她娘嗎?」

奶奶說荷兒姐姐已經叫她娘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跟著改口叫荷兒姐姐娘呢?她從小到大從沒叫過一聲娘,她好希望有一個娘可以叫。

「你真的那麽喜歡荷兒姐姐當你娘?」顧炎望著身旁的女兒,對她有著深深的虧欠。

五年來,他未曾盡過當爹的責任,雖然現在他們父女倆相處得還不錯,她也不像以前那麽伯他了,這都多虧了荷兒從中幫忙。

顧婕用力點頭,肯定地道:「我喜歡荷兒姐姐當我娘!」

顧炎眸底有抹柔光,大掌輕撫她的頭。「那你以後就叫她娘吧。」

「謝謝爹!」顧婕開心地笑道,眼角余光瞥見一抹身影倚靠在門框,小臉含笑地朝她疾奔,嘴裡喊著,「娘! 」

在她出聲的同時,高大身子一閃,瞬間來到水荷面前,俊臉一沉,朝她低吼,「誰准你下床的!」話尾方落,將她打橫抱起,走回房內。

「炎,我的傷好多了,我已經躺了半個多月了,我不要再躺了。」水荷在他耳邊抗議道。

「閉嘴。你的傷口沒有完全癒合之前,不准下床。」顧炎將她抱回床榻上坐著,鄭重地警告她這個不安分的病人。瞧她走路搖搖晃晃的,看得他心驚膽顫,竟然還想逞強!

水荷被他這麽一吼,雙肩瑟縮了下,不敢再吭聲了。

被忽略在一旁的顧婕來回看著兩人,好一會才鼓起勇氣朝水荷大喊:「娘!」

水荷一愣,低頭看著雙眼發亮的顧婕,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十分可愛。可是她剛才叫她什麽?

「婕兒,你剛才叫我什麽?」她再次確認道。

「娘!」顧婕開心地又叫一次。「爹說我以後可以叫你娘了。」

水荷瞥了眼將她抱在懷裡的男人,以眼神詢問他。

「你都改口了,沒道理婕兒不能跟著改口吧,除非你嫌棄婕兒。」顧炎故意道。

「你別胡說,我那麽喜歡婕兒,怎麽可能不願意!」水荷緊張地看著一雙大眼失去光采的顧婕。

聞言,顧婕臉上再次出現笑容,開心地又叫了聲娘。

水荷注視著眼前這一大一小,一股感動充滿胸口。此後,這兩個人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忽地,石燕神情焦急地出現在房門口,不待顧炎詢問,急道:

「不好了,大少爺,酒莊失火了!」

龍泉酒莊由於藏酒量頗多,基於種種考慮,他們將酒分開存放。除了 後院的酒庫外,還有一個地下酒窖,鑰匙由顧炎兄弟保管,此次失火的是位於後院的酒庫。
當顧炎趕到時,火已經熄滅了,就見顧焰和幾名釀酒師傅、負責看守酒莊的護院,衣裳有多處髒污,十分狼狽的模樣。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顧炎臉色沉重地看著付之一炬的酒庫。

「大哥,好在酒庫裡的酒大多運送到洛陽的客棧了,今早又送了一車去宮裡,裡頭剩沒幾壇,損失不大。」顧焰放下舀水的木桶,輕拍身上的髒污,走到顧炎面前。

大火的高溫讓酒缸破裂,流出來的酒引來更大的火勢,好在酒庫裡的酒不多,否則只怕一時之間難以熄滅。

「有查出起火的原因嗎?可有人受傷?」顧炎黑眸銳利地掃過酒庫焦黑淩亂的慘況。

「沒有人受傷,還在查起火的原因。」顧焰也覺得起火的原因不單純。

顧炎黑眸微瞇,注意到酒庫轉角處有塊東西,他大步走上前,彎身拾起,是一塊白玉觀音玉佩。

顧焰走到他身旁,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有人刻意縱火。誰是最後離開酒庫的?還有把所有護院都給我叫來。」

顧炎俊臉微沉地把玩著手中的玉佩,腦中開始過濾可疑之人。他愈看愈覺得這玉佩眼熟,好似在哪裡看過……

「是,我馬上去找人。」顧焰趕緊去找人。

一刻鐘後,顧焰帶了七人回來;六名負責把守酒莊的護院及一名釀酒師傅。

「大少爺,是屬下失職,沒能察覺是何人縱火。」為首的護院率先跪了下來,十分自責地道。

「你們的確是失職,竟會犯下這麽大的錯。」顧炎的嗓音無一絲起伏,七人聽了卻是冷汗涔涔。

「哇!大少爺,對不住,都是我的錯!」釀酒師傅李充突然大哭,跪了下來。他沒臉見大少爺,都是他的錯!

「把話給我說清楚。」黑眸微瞇,大喝。

李充壯碩的身子抖了抖,不敢直視顧炎銳利的目光,低垂著頭,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回大少爺,我是最後一個進酒庫的人……我去取了一壇酒出來,因為突然肚子痛急著上茅房,所以……只先將酒庫的門關上,來不及上鎖,沒想到我上完茅房回來時,酒庫就起火了……」此話一出,六名護院殺人似的目光全部射向他,讓他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所以,很明顯的,是有人藉此機會縱火的。」顧焰瞥了七人一眼,淡道。

「都下去吧!此次失火就由你們七人負責,薪金各扣一半,為期三個月,可有意見?」眸光犀利地掃過七人。他一向賞罰分明,有功則賞,有過也絕不寬待。

「屬下沒有意見。」七人苦著一張臉,異口同聲地回道。

「還有,這塊白玉觀音玉佩應該是兇手遺落的,就由你們七人負責找出兇手,若是找到了,扣薪金的事就取消。」顧炎將玉佩遞到七人眼前,讓七人清楚地看過一遍。

「我們會負責找到兇手的。」為首的護院承諾道。

顧炎輕頷首,揮手示意七人退下,黑眸直盯著手中的玉佩。

「大哥,你是否知道玉佩的主人是誰?」顧焰瞧著他的眼神,試探地問。

「不知,但似乎在哪裡看過……查兇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是。」顧焰忽然想起一事,關心地問,「荷兒,她的傷勢如何了?我可以去探望她嗎?」

自從荷兒受傷後,大哥將她帶到自己的院落照顧,且不准任何人去探望她,說是會影響她的休養。

上回娘去探望過,看到大哥冷著一張臉,之後就不敢去了。婕兒則是要碰運氣,大哥心情好她還能看上荷兒一眼,心情不好則會直接趕她出來。在這種情況下,他才不敢私下去探望荷兒呢。

「等她身子好一點再說。」黑眸睨了他一眼。「還有,我不介意你從現在開始叫她大嫂。」話一說完,衣袍一揚,大步離開。

顧焰望著顧炎離去的背影,猛然大笑出聲。大哥的獨占欲還真明顯,看來他得提前改口才行了。

用過晚膳後,金棗拿著乾淨的布巾和傷藥到水荷房裡,要替水荷換藥。

每回看到水荷腹部那深可見骨的傷口時,她就忍不住自責落淚。若不是她離開二小姐身邊,她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還險些沒命;如果那一晚她留在府裡,或許老爺就不會死了。想到老爺還有二小姐對她的恩情,她就覺得又難過又自責……

「金棗,你別又來了。」水荷看到她的眼淚,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的傷不關你的事。」她或許該考慮換一個人來替她換藥。金棗的責任心太強,一直自責自己未盡到保護她的責任。

「老爺、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對我那麽好,如果那一晚我不回去的話,說不定我可以打跑那些盜賊,那樣老爺就不會死,大小姐也不會生死未卜,二小姐也不會身受重傷……」說著說著,淚水又落得更兇了。每每想起來,她總是無法不怪罪自己。

水荷撫額輕嘆,翻了個白眼,鄭重地道:

「金棗,我也曾經想過,若是你當時在場,這些事或許都不會發生。但仔細一想,若你一人打那三個盜賊,最後恐怕會犧牲自己來保全我們,這絕不是我所樂見的,所以別再自責了。」金棗那二下子功夫她十分清楚,用來對付一般人或許可以,但若是遇到懂武功的人,金棗絕不是對手。

金棗激動地看著她。二小姐的意思她明白,她更加感激二小姐從來沒有怪過她。

「二小姐……」

「要是你下次幫我換藥時,又對著我的傷口流淚的話,我可是會換人來替我換藥。」水荷警告道。

「是的,二小姐。」金棗破涕為笑。

「那就換我來替你換藥如何?」

一道低沉含笑的聲音響起,顧炎高大的身子隨即踏進房內。

「金棗,藥給我,你先下去吧!」顧炎大步走到床榻旁,含笑的黑眸對上她驚愕的水眸。

「是。」金棗來回看著兩人,將藥交給顧炎的,識趣地退下。

「炎,不用麻煩你了,我還是讓金棗替我換藥就好。」水荷一見著他就雙頰緋紅,想到他要親自替自己換藥,她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可能忘了,也對,當時你陷入昏迷中,在金棗來之前,都是我親自幫你換藥的,就連你身上的衣裳也是。」顧炎笑得很溫柔,欣賞著她瞬間脹紅的臉。

他一定要在這時候提醒她嗎?水荷只覺一股熱氣直往臉上沖,她不敢看向他灼熱的目光。

當時她雖然意識模糊,可她隱約知道他替她擦拭身子、幫她換藥、為她更衣,所以她一直不敢主動提起這羞人的事情。

「……現在金棗來了,這種事還是交給她來做比較妥當。」水荷趕緊道。

一道朗笑聲在她耳邊響起,像是嘲笑她不敢面對他,水荷乾脆將臉埋進枕頭里,拒絕看他揶揄的目光。

「你不是不想看她對著你的傷口流淚嗎,那以後就由我親自來幫你換藥吧。」他幫她做決定。

「真的不用麻煩你。」水荷悶悶的聲音自枕頭傳出。

「一點也不麻煩,相反的我十分樂意。」顧炎逗著她。

水荷在枕頭里低叫了聲,最後不情願地拿開枕頭,水眸一抬,撞進他溫柔深情的黑眸裡。她嘆了口氣,主動掀起上衣,露出雪白平坦的腹部,以及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

顧炎不捨地輕觸她傷口周圍,帶著粗繭的指尖令她敏感的身子顫了顫,目光更加不敢看向他。

他小心地替她上藥、包紮好傷口,手指流連在包裹好的布巾上,語氣難掩自責,「若是我早一步趕到,或許就來得及救你;如果我沒在路上休息,直接趕去找你,你就不會受傷了……」

又來了!水荷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現在是怎樣?剛剛是金棗,現在又來一個他。明明受傷的人是她,需要安慰的也是她,怎麽現在反倒是她來安慰他們兩個……

「炎,別這麽說,我很感謝你救了我,如果你沒有及時出現,我現在就不可能在這裡了。就如同你所說的,我是因為命大沒死,所以別再自責了。」小手主動握住他的大掌,水眸溫柔地望著他。既然她熬過生死關頭,那就表示兩人今生注定要相守在一起。

「當時,我好怕自己來不及救你,如果你就這樣死在我面前,我一定會發瘋的。」一想到當時的情景,他就覺得心如刀割,他絕不放過那個傷害她的人!

水荷知道自己傷重垂死的模樣讓他大受打擊,也明白這個男人深愛著她,胸口又暖又激動,水眸勇敢地看著他,朝他伸出雙臂。

「炎,今晚可以留下來陪我嗎?」她羞赧地開口。

顧炎身子一僵,火熱地看著她含羞的美顏。她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確定嗎?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決定給她一次反悔的機會。

「而你不會弄痛我的傷口,對嗎?」

看著她那含羞帶怯的誘人模樣,再加上一雙水眸溫柔地註視著他,顧炎決定下再壓抑自己了。

「你說的沒錯,我絕對不會弄痛你的。」黑眸變得炙熱,他扯下床幔,抱住她柔軟的身子,小心地除去她身上的衣裳,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嬌羞的小臉。

灼熱的唇舌勾挑她柔嫩的粉唇,雙掌輕撫著她柔軟雪白的嬌軀。兩人情意正濃、忘情地絕繕纏綿時,顧炎仍記得避開她腹部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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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一日,吉祥酒坊來了一群不速之客,酒坊的老闆李永成臉色陰鬱、目光含怒地看向為首的高大男人。

李玉秀則眉開眼笑地主動上前招呼,又是送上小菜、又是添酒的,像只花蝴蝶似的圍繞在高大男人身旁,看得李永成額上青筋微浮,再也忍不住地衝了過來。

「顧炎,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這間吉祥酒坊嗎?那乾嘛跑來這裡喝酒,還不滾回你龍泉酒莊去喝個夠!」

顧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啜了口酒,濃眉微擰。吉祥酒坊的酒果然是沒有多大進步,也難怪生意始終清淡。

「我是來歸還這塊玉佩的。」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白玉觀音玉佩,黑眸直盯著李永成臉上的神情,不放過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

李永成一愣,拿起他手掌上的玉佩,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沒錯,這是我的玉佩,為什麽會在你那裡?」

「你這傢伙還在裝蒜!明明就是你放火燒了我們的酒庫,這是在現場找到的,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李充氣忿地拍桌站起身,指著李永成的鼻子破口大罵。

「沒錯,罪證確鑿,你這個放火的兇手,馬上跟我們走一趟衙門!」

「你這小子,生意比不過我們龍泉酒莊,竟然使出放火這種卑劣的小人行徑來,真是太可恨了!」

幾名護院輪番叫罵,引來不少入圍在酒坊門口,眾人議論紛紛,等著看好戲。

「我沒有,不是我做的!」李永成急得面紅耳赤,大聲為自己辯解。他再怎麽卑鄙也不會做出放火這種事來。

「顧大哥,真的不是我大哥做的,我大哥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李玉秀臉色發白,急忙替大哥求情。

「那這塊玉佩為什麽會出現在失火的酒庫?」顧炎厲聲反問。

「我怎麽會知道!我這塊玉佩已經遺失半個月了,我怎麽會知道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裡。」李永成不斷為自己辯駁,

「顧大哥,這是真的。我大哥半個月前喝醉酒,醉昏在東市胡同里,還是我派人去把他抬回來的,那時我大哥的玉佩就不見了,可能是被人偷定了。」李玉秀急得落淚,就怕顧炎真把她大哥送進官府。

「此話當真?」顧炎目光銳利地看著李永成。見他拚命點頭、急得額上冒汗的模樣,他沉吟了會。

「大少爺,你別相信他的話。我上次明明聽到這傢伙叫我們龍泉酒莊小心一點,不要太得意,小心燭火,以免哪一天出事。」李充憶起有一次李永成氣不過生意不如他們,不滿地撂下話,當時有許多人都在。

「沒錯,我也有聽到。」人群中有人舉手,表示當時他也有聽到。

李永成狠瞪眾人一眼,那目光令大家不敢再出聲,心底更加篤信兇手就是他。

「我們走吧!」顧炎起身,率先走了出去,令眾人目瞪口呆。

「大少爺,你相信他的話?!」李充不敢相信地道。一向聰明過人的大少爺怎會相信李永成的話?明明罪證確鑿啊!

顧炎看著李永成驚愕的臉,低沉清楚地道:「縱火之人不是他,我們走吧!」

「大少爺……」

龍泉酒莊的人雖不滿,但也只能跟著顧炎離開,但離去前還不忘忿恨地瞪了李永成一眼。

圍觀的人群見沒好戲可看了,紛紛散去。

李永成目光復雜地看著顧炎的背影。他沒想到顧炎會相信他,而不是趁機除掉他;若是今日情況反過來,他絕對會除去顧炎這個眼中釘。

只是,為什麽顧炎會相信他的話呢?

「大哥,你為何相信不是李永成做的?明明玉佩就是他的,而他也最有可能是兇手。」顧焰好奇地問著坐在書案後、正翻閱帳冊的顧炎,他可是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趕回來了。

「因為我相信李永成再怎麽卑鄙,也不至於會做出放火這種事來。還有就是,那傢伙怕火。」顧炎端起面前的茶盅,掀開杯蓋,輕啜了口茶,不疾不徐地道。

李永成怕火?

顧焰這才想起好似真有這件事。小時候他們三人常玩在一起,有一次他們三個躲在一間破屋裡烤地瓜,結果一個不慎竟燒了起來,李永成當時被燒傷了,從此他就變得很怕火。沒想到這麽久的事情,大哥竟然還記得!

「那大哥為何還帶人過去 吉祥酒坊呢?」

「為了再次確認。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兇手不是他。」

李永成雖然心胸狹窄,但還算是敢做敢當之人,他 既然說兇手不是他,那他就相信不是他做的。

聞言,顧焰不禁有些佩服他。大哥不僅觀察入微,且心胸寬大,比起李永成,大哥實在是太有肚量了,畢竟李永成曾多次找龍泉酒莊的麻煩。

「那兇手到底是誰呢?」顧焰皺眉問道。事情又回到原點了。原先最可疑的人是李永成,現在確定不是他,那又是誰呢?

「這件事就交給你繼續追查吧!」顧炎繼續翻閱帳冊,並未抬頭,只低聲交代。

「是。對了,這幾天怎麽沒見著石燕呢?」

「我派他去趟南郭鎮。」

「可有水蓮的消息?或是有傷了大嫂的惡徒的下落了?」顧焰關心地問。

顧炎唇角微揚,滿意地聽到他改口。這小子倒是挺聰明的。

「水蓮尚未有消息,不過可以確定殺了水老爺和傷了荷兒的是三名山賊,官府現正全力搜捕中。」這些都是石燕傳回的消息,他也已經派人去找尋那三名山賊的下落了。

「大嫂還是不願意讓家裡的人知道她在這裡養傷嗎?」顧焰實在不懂,難道她不怕她二娘擔心嗎?

「荷兒似乎對她二娘有些顧忌。」一提到水荷,顧炎濃眉微擰。雖然水荷並未言明,但他就是感覺得出來。

「可是根據我們的調查,她二娘並無嫌疑,且為了找尋她們姊妹倆還病倒了,這關心不像是假的啊!」顧焰更加不解了。

「或許荷兒自有打算吧!」

「大哥,沒事的話,我先去調查失火的事了。」說完,顧焰倏地起身離開。

顧焰走後,顧炎重新埋首於帳冊中,直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引起他的注意。俊美的臉上揚起一抹笑,起身,朝那笑聲而去。

深秋的楓葉紅似火,一陣冷風吹過讓紅葉落了滿地。

小湖旁、柳樹下,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送,吸引了經過僕人的目光。就見水荷被蒙上雙眼,而顧婕、金棗、青青三人不斷地用聲音提示她方向,四人笑聲不斷。

「娘,來捉我啊!我在這裡!」顧婕笑著跑到她面前,在水荷的手要碰到她時,又一溜煙地跑走。

「二小姐,在這裡!」金棗笑著叫喚。

「水姑娘,我在這裡。」青青笑著閃避,險些被捉到了。

「你們都別跑。」水荷粉唇帶笑,雙手摸索著走向前,就不信自己一個人也捉不到。

忽然, 四周的笑聲消失了,水荷正感疑惑,雙手隨即觸摸到一個厚實的胸膛,下一刻便被人給摟抱住。她連忙拿下眼上的布巾,水眸隨即對上一雙溫柔的黑眸。

「炎,是你啊!」她燦笑盈盈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他不是正在忙嗎?怎麽會來這裡找她?

「瞧你傷口才癒合沒多久,就迫不及待地跑出來玩了,就不能再安分些時日,把身子調養好嗎!」顧炎輕斥她好動愛玩,但卻用衣袖拭去她額上的薄汗,舉動十分溫柔。

水荷頑皮地吐舌,小聲地辯解:「我足足躺了一個月,實在是躺得太久了。」

「爹,你別罵娘了,是我吵著要娘陪我玩的。」顧婕擔心地看著兩人,就怕爹會生娘的氣。

「婕兒別擔心,你爹沒有生我的氣。」水荷差點忘了婕兒有多敏感,趕緊出聲安撫,一面以眼神示意抱住她的男人。

「婕兒,爹沒有生氣。你娘身子剛好,不能太累,我先扶她回去休息,你繼續玩吧!」顧炎安撫完女兒,隨即正大光明地將人帶走。

「爹每次出現,就會把娘給搶走。」顧婕小臉一皺,不滿地嘀咕。

走沒幾步的顧炎自是沒漏聽女兒的抱怨,他濃眉微挑,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身旁笑得正開心的人兒。

「你覺得很好笑嗎?」顧炎臉微沉地瞪著她。

「婕兒又沒有說錯,難道這不是事實嗎?」水荷纖指輕刮他臉頰,嬌美的臉上揚起一抹燦笑,不客氣地取笑他。

顧炎想想自己的行為,倒是無法反駁,含笑摟著懷中的人兒,一路走回他的書房。他扶她在窗下的軟榻上坐下,遞了一本書給她,這才重新回到書案後,埋首於帳冊中。

水荷無趣地托著腮,晃了晃手中的書冊,看著專注於帳冊中的男人。

這男人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將玩得正高興的她抓來這裡陪他,就只用一本書打發她?!

水眸掠過一抹頑黠。「炎,可有查出縱火的兇手?」她關心地問。

「還沒有。」顧炎頭未抬地回道。

「炎,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我知道娘將婚事都籌備得差不多了,但還沒有找到姊姊之前,我不想那麽快成親。」爹死了,不能看著她出嫁,那至少也要讓姊姊看著她出嫁才行。

顧炎總算從帳冊中抬起頭來,黑眸注視著她的愁容,胸口一緊。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將她抱起,讓她坐在他大腿上。

「你的心情我明白,我會去跟娘說的,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你姊姊不會有事的。」下顎輕靠她髮頂,溫柔地在她耳邊安撫道。

「給我一年的時間,若是一年後仍找不到姊姊,我們就成親,好嗎?」水荷緊摟著他的腰,在他胸口低語,感激他能體諒她。

「好,就依你吧!」輕撫她柔滑的青絲。只要她留在他身旁,一切都好談。

「謝謝你。」一句話包含她太多感激。她很慶幸自己喜歡上的人是他。

「我們之間不需要那麽客氣,我要的很簡單,只要你開心地留在我身邊就好。」有她的陪伴,他才知道什麽叫作幸福。

「過一陣子,你比較不忙的時候,可以陪我回去一趟嗎?我想去爹的墳前上香。」爹死了那麽久,她到現在都還沒去祭拜過他,他地下有知一定很難過。

「好。荷兒,你還是不想讓你二娘知道你在這裡的事嗎?」

水荷猶豫了會,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那三名山賊就算不是我二娘帶來的,也與她有關,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等過些日子我想清楚再說吧。」雖然他已經告訴過她二娘是無辜的,且還擔心她們姊妹到病倒了,但仍無法讓她釋懷。

顧炎緊抱住懷裡的人兒,察覺到她心中的苦悶,無聲地給予支持。

或許是他的懷抱太溫暖,也或許是身體才康復,水荷忽然覺得眼皮有些沉重。

顧炎發現懷中人兒沒有動靜,低頭一看,唇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他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小心地將她抱起,大步走出書房,往嵩雲樓走去。

寒冬的清晨,天方露出魚肚白,空氣中透著一股寒意。

甫睜開眼的顧炎,溫柔地望著躺在懷裡的人兒,大掌輕撫她秀麗的臉,唇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

自從兩人有了夫妻之實後,夜裡他就不願再獨眠了;一開始是趁她熟睡時將她抱到他房裡,隨著天氣愈來愈冷,怕冷的她到了要入睡時,反倒會主動到他房裡。

看著她嬌憨的睡顏,眸底掠過一抹炙熱,他忍不住攫住她的粉唇,大掌移到她柔軟的嬌軀。

沉睡中的人兒低吟了聲,不甚清醒地睜開猶帶睡意的水眸,望著他灼熱的黑眸,藕臂主動攀住他的脖頸,任由他在她身上恣意點火,很快地嬌吟混合著粗喘迴盪在房內……

雲雨過後,水荷疲累地再次睡去,顧炎在她粉唇上落下一吻,替她蓋妥錦被,高大的身子這才離開床榻。穿戴好衣物,打開房門,就見金棗一臉不苟同地站在外頭。

「晚一個時辰再來侍候你家小姐起床,別進去吵她。」顧炎交代完便大步離開。
金棗嘆了口氣。雖然早發現這兩人已同床共枕一段時日了,她還是不能認同二小姐在未成親前就與顧大少爺同房,但事已至此,她也不便再說什麽,好在她可以肯定顧大少爺絕不會辜負二小姐。又望了眼緊閉的雕花木門,這才轉身離開。

一個時辰後,金棗端著早膳推開房門,將早膳放在小廳裡,正欲走進內房,水荷剛好走了出來。

「二小姐,你起來啦,快來用早膳。」

水荷朝她額首,落坐在椅上,端起一碗粥吃了起來。

金棗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一副不知該如何啟齒的模樣。

「金棗,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水荷瞥了她一眼。

「二小姐,算算日子,我們在這裡也住了半年。大小姐一直沒有下落,你又不想回去,現在你也已經跟顧大少爺同房了,可你們又尚未成親,這對你的閨譽不好,二小姐可有打算何時要成親呢?」這事關二小姐的名聲,她實在無法不管,若是大小姐知道了,也絕對不會贊同的。

「再等半年吧!若是再找不到姊姊,我會跟炎成親的。」水荷嘆了口氣,頓時胃口盡失。

金棗看她放下碗筷,不再用膳了,有些自責自己不該在此時提起這個話題,影響到二小姐的胃口。

「我想去般若寺拜拜,祈求可以早日找到姊姊。」

「好的,我馬上去準備。」金棗連忙退下。

「娘,你起床了嗎?」

顧婕人未到,聲先到。小傢伙不畏寒冷,全身穿得圓滾滾的,兩隻小腿跑起來毫不費力,直往她爹的寢房衝去。

金棗開門的同時,顧婕正好衝了進來,後頭則是追趕得氣喘吁籲的青青,看得金棗滿是笑意。

「婕兒,吃過早膳了嗎?瞧你跑得都流汗了,當心著涼。若是被你爹瞧見,鐵定會責備你一頓的。」水荷笑念著她,用巾帕拭去她臉上的薄汗。

顧婕笑得十分開心。有娘關心真好!兩隻小手主動抱住水荷柔軟的身子撒嬌。

「娘,你今天有沒有打算去哪裡呢?」她喜歡娘身上香香的味道,難怪爹老愛跟她搶娘。

「婕兒,想不想跟娘去般若寺拜拜呢?」水荷輕撫她的小臉笑問。

「我要去!我要去!」顧婕興奮地大叫,她最喜歡和娘出去了。

水荷輕捏她小巧的鼻頭,笑著對青青交代,「外頭天冷,麻煩你幫婕兒拿件外衣過來。」

「是。」青青含笑退下。

「二小姐,我也先去準備,等會就可以出發了。」金棗笑著離開。

一刻鐘後,一輛馬車從顧府大門離開,不一會便來到東郊的般若寺。

馬車一停,顧婕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跑到石階上等候其他人。

「婕兒,別跑那麽快。」水荷穿著一件水藍色的翻領大氅,在金棗的扶持下走下馬車,朝著石階上的小人兒呼喚。

「娘,快點!」顧婕一溜煙地又跑到幾個石階上,一面回頭催促。

見狀,水荷提起裙擺尾隨在後,青青則急忙追上小主子。

四人先後來到般若寺的大殿前,看著莊嚴的佛像,水荷領著三人跪了下來,誠心祈求姊姊能平安。在虔心跪拜磕頭完後,四人移到佛寺後的石亭內稍作休息。

「水姑娘,我去跟寺裡的師父要壺熱茶,大家喝了暖暖身再回去好嗎?」青青向水荷請示。

「也好,勞煩你了。」水荷微笑頷首。

「娘,我們別那麽早回去好嗎?回去的路上再去街上逛逛可以嗎?」顧婕坐在石椅上晃著兩隻腳,一臉嘴饞的模樣。

「你這貪吃的丫頭,又想吃冰糖葫蘆了對不對?」水荷笑睨著她,輕捏她粉嫩的臉頰。

「看不出來你倒是挺有本事的,還沒進門就可以讓這個小丫頭叫你一聲娘了。」

忽地,一道冷諷聲響起,一抹紅色身影出現在三人眼前。李玉秀恨恨地盯著水荷,這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

上次她只在遠處看過她,這回仔細地打量她,自認自己容貌不遜於她,為何她能在這麽的短時間裡收服這對父女的心,她到底是哪裡不如她?!

「你是……」水荷納悶地望著眼前面露不善的女子。

「二小姐,她是吉祥酒坊的李姑娘。」金棗認出她的身分,小聲地在水荷耳邊低語。

「李姑娘,請問有事嗎?若是不介意,請進來石亭內休息一下。」水荷有禮地邀請。

「你不用對我那麽客氣,我是來找你晦氣的。」李玉秀直接挑明道,不客氣地定進石亭 ,與她面對面坐著。

「敢問,我是否有得罪過李姑娘,否則你何出此言?」水荷非但沒被她嚇到,反倒覺得有趣,這位姑娘挺坦白的。

「沒錯,你是得罪了我。我從小就喜歡顧大哥,六年前他成親時我傷心了好久,這次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娶你,我要你馬上離開他。」李玉秀橫眉豎眼不客氣地道。

「如果我不願意呢?」水荷抱著顧婕,見她似乎被李玉秀盛氣淩人的模樣給嚇到,輕拍她肩頭安撫她。

「你……我們走著瞧,我不會輕易放棄的!」李玉秀氣惱地拍桌起身,撂下狠話後,氣沖沖地離開。看樣子這個水荷不好對付。

「二小姐,這位李姑娘也太過分了吧,竟然說出這種話來!」金棗替自家小姐抱不平。

「算了,她也沒對我怎麽樣,這件事回去別提,知道嗎?」水荷提醒她別生事端。

「是。」金棗不情願地頷首。她才不想在顧大少爺面前說去呢。

這時青青手裡端著托盤,上頭擺放著一壺熱茶和四個茶杯,往石亭走了過來。

「水姑娘,方才我與李姑娘擦身而過,她是來找你麻煩的嗎?」青青擔心地問,一面替大家斟滿熱茶。

「只是談了幾句。」水荷輕啜了口熱茶,漫不經心地問,「李姑娘似乎很喜歡你家大少爺?」

「水姑娘,你可別誤會大少爺啊,是李姑娘自己一廂情願,老愛纏著大少爺,大少爺從沒給她好臉色看過。」青青緊張地道,就怕水荷心裡不舒服。

「我沒有誤會,你別擔心。」水荷好笑地看著青青緊張的模樣。

顧炎是什麽樣的人她十分清楚,對於不喜歡的人,他 的確是不會給人好臉色看。可以想見李玉秀應該是在顧炎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否則也不會來找她麻煩了。

「那就好。大少爺對水姑娘真的很好,大家看在眼裡都替你們高興,比對前少夫人還好——」說到一半,驚覺自己失言,青青急忙閉嘴,偷瞄了顧婕一眼。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水荷瞥了懷裡的顧婕一眼,知道這話題的確不宜再繼續了。

「娘,我……」顧婕眸中有著乞求。

「知道了。」水荷好笑地輕點她鼻頭。「我們先去大街上繞個一圈再回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耶!娘最好了!」顧婕開心地摟住水荷的脖頸。

金棗和青青則在一旁笑看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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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5 09:22:24
第九章

大廳裡,顧夫人拈了塊丫鬟端來的雪花糕入口,又啜了口熱茶,這才望向身旁原本要去酒莊、卻硬被她留下的大兒子。

「酒莊失火的事,可有找到兇手?」顧夫人關心地問。

「已有一點眉目了,這幾天會有消息。」黑眸掠過一道厲光。

「炎兒,你和荷兒的婚事,真的不提早辦一辦嗎?」顧夫人十分無奈地問道。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

「我答應過荷兒再給她半年的時間,若是再找不到水蓮,我們就會成親。這件事以後別再提了。」顧炎掀開杯蓋,啜了口茶,淡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早已同房一段時日了,若不儘早成親,我怕會影響到荷兒的閏譽。」顧夫人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大兒子說道。她這可是替荷兒著想啊。

「荷兒雖尚未入門,但已是我的妻,誰敢亂嚼舌根,我絕不會放過他的。」黑眸掠過一抹狠厲,他相信府裡的人膽子沒那麽大。

「與其這樣,倒不如早日成親,蓮兒可以慢慢地找。」顧夫人急著了卻一樁心事。

「娘,我說了這件事別再提了。」顧炎沉聲警告。

「好吧。但若是荷兒有了身孕,無論如何,你們都得給我馬上成親。」顧夫人話先說在前頭。

荷兒有身孕?這件事他倒是沒有想過。不過一想到荷兒可能懷有身孕,會有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孩子,他的唇角不禁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若是荷兒有了身孕,我會立即與她成親。」若真是如此,也只能提前成親,總不能讓荷兒大著肚子遭人議論。

「說到荷兒,她和婕兒去般若寺都快兩個時辰了,怎麽還不回來?」顧夫人喃念道。

「娘,你說荷兒出去快兩個時辰了?」顧炎驚覺不對勁,決定親自跑一趟般若寺。

忽然, 一陣腳步聲傳來,金棗、青青氣喘吁籲地衝進大廳,一看見顧炎眼淚都快落下。

「發生什麽事了?」顧炎瞧出兩人神情不對,心下一凜,厲聲質問。

「二小姐……和婕兒小姐……不見了。」金棗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手撫著胸口,斷斷續續地說。

「把話給我說清楚!」顧炎沉著臉朝兩人低吼。

「大少爺,事情是這樣子的,小姐在回來的途中吵著要去大街上逛逛,水姑娘就依了她。我們四人原本在大街上走著,結果一晃眼就失去小姐和水姑娘的踪影。我們找遍整條街、也問了不少人,但就是找不到她們兩個,只好趕緊回來求救。」青青順了順氣,迅速 將事情交代清楚。

「二小姐和婕兒小姐並沒有回到馬車停靠處,我們知道一定出事了,所以才先趕回來。」金棗急得眼眶泛紅。光天化日之下,好好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呢!

「馬上再派人去找。」顧炎臉色凝重地交代完後,如箭矢般地往外衝去。

「快!再多叫幾個人去找!」顧夫人急忙吩咐下去。

金棗和青青急忙又帶了幾名僕人回去大街上找人。

顧夫人瞧著眾人慌亂成一團,只能祈求老天爺讓兩人平安無事才好。

夜幕低垂,街上冷冷清清。

李玉秀撥弄著算盤,正打算關店,抬頭一看,發現門外站著一抹熟悉的身影,美眸瞬間發亮,激動地奔過去。

「顧大哥,你怎麽會來這裡?」李玉秀驚喜地問,怎麽也沒想到顧炎會來找她。

「聽說你今日去般若寺遇到荷兒了,還出言警告她,可有這回事?」顧炎的臉一半隱在暗處,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低沉的嗓音平靜得令人害怕。

李玉秀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已敏銳地察覺出他口氣有異,她咽了嚥口水。「沒錯,我是警告過她,要她離你遠一點,沒想到她那麽快就跟你訴苦了。」

「你錯了,她還來不及跟我訴苦人就失踪了。」

「什麽?你是說水荷失踪了?!」李玉秀驚呼。

「而你是最有可能捉走她的人。」顧炎緩步走出暗處,冷銳的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陰鬱的神情令人害怕。

李玉秀見他這模樣,不禁害怕地退了一步,顫聲急道:「顧大哥,不是我,我沒有捉走她。我承認有找她麻煩,但擄人這種事我還沒有那個膽子做,顧大哥你相信我。」

黑眸盯視她許久,發現她臉上瞧不出一絲心虛。顧炎早知道不可能是她,但仍須走這一趟,把話給說清楚。

「再讓我知道你找荷兒的麻煩,我絕對饒不了你。」撂下警告,隨即轉身離去。

「顧大哥!」李玉秀忍不住叫住他。「你就真的那麽喜歡她嗎?難道你連一絲一毫都不可能喜歡我嗎?」她厚著臉皮、拋去女子的矜持問道。

「沒錯。這輩子我只愛她一人,對你永遠不可能。」顧炎頭也不回地冷冷說完,高大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李玉秀眨去眼中的淚,拭去臉上的淚水,走回酒坊。這回她是真的死心了。既然如此,她也不會再去糾纏他了。

這是什麽地方?水荷睜開眼,倏地從床榻上坐起,撫著仍有些昏的頭,試著回想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記得她和婕兒要去買冰糖葫蘆,忽然有人從旁拉住她,硬是將她和婕兒往胡同里拉去,她急著想張口呼救,口鼻即被人摀住,然後就昏了過去。

這裡到底是哪裡?是誰要捉她的?婕兒人呢?為什麽她沒看到婕兒?

水荷趕緊起身沖向房門,毫不意外房門由外被鎖住了,她只好用雙手拚命拍打,「開門啊!到底是誰把我捉來的?你們把婕兒帶去哪裡了?快開門啊!」

水荷喊了好一陣,卻沒有半個人出現。儘管心急如焚,但她知道她必須冷靜下來才行,綁走她的人一定會出現的。她緩步走回床榻坐下,決定耐心等候著。

半個時辰後,房門被打了開來,一位身著翠綠衣裙的美婦出現。水荷看著她,猜測她頂多大自己幾歲,是她把她捉來這裡的嗎?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捉我?婕兒人呢?」水荷強自鎮定,心裡估量著這位婦人的目的。

「你就是水荷、顧炎的未婚妻?」美婦不答反問,打量她的目光有些複雜。

「你認識顧炎?所以你捉我來是因為他嗎?」聽出她話中的蹊蹺,水荷反問。

「你很聰明。沒錯,你的確是受顧炎牽連才會被捉來的。」美婦一口承認,不怕她知道。

「為什麽?你與他有何恩怨?」水荷再問。她有些好奇,為何她眼底有抹幽怨。

「我叫姚芸娘,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才對。」

「你……你是婕兒的親娘?!」水荷驚呼。

「沒錯。可是從她出生到現在,她沒有機會叫我一聲娘,反倒叫你娘。」姚芸娘妒恨地看著她。若非在般若寺聽見婕兒喊她娘,她也不會一時氣忿連她一塊捉來了。

「婕兒現在人呢?」雖知她不可能傷害婕兒,她仍關心地問。

「她很好,只不過醒來時一直吵著要見你,不肯認我這個親娘。」姚芸娘臉上有著落寞。她想了五年的女兒,卻連抱都不肯讓她抱,明明親娘就在她面前,她卻吵著要見別的女人。

「你捉我們來是打算要做什麽?」水荷必須知道她意欲為何。

「我要帶走婕兒。我都打聽過了,顧炎這五年來根本沒有善待過婕兒,總是對她不聞不問,前幾個月竟然還讓丫鬟傷了她!連個丫鬟都可以欺負她這個小主子,可想而知,顧炎根本就不關心婕兒。既然他無視這個女兒,那五年前又何必硬要搶走婕兒,現在我決定要帶走她。」一想到婕兒這五年來因為她在顧府受到冷落,連一點關愛都得不到,她就心痛欲絕。

她恨顧炎未善待女兒!當年的確是她背叛了他,但她的錯又何必算在女兒頭上!婕兒再怎麽說身上也流著他的血,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孩子,讓女兒五年來得不到一絲溫暖。

「炎不會讓你帶走婕兒的,你還是快放了我們吧!」水荷不想把事情鬧大。

「炎?他容許你叫他的名字?他果真對你特別。」姚芸娘眼神複雜地望著她。顧炎與她成親後,兩人只能用相敬如「冰」來形容,他雖未曾苛待過她,但她卻十分怕他。

冷峻不苟言笑的顧炎實難親近,就連夜裡兩人肌膚相觸也令她害怕。好不容易懷孕了,他便不再碰她,好似碰她只為了傳宗接代,但她也為此鬆了口氣。

可眼前這女子卻能得到那個可怕男人的喜愛,且看得出來她也愛著他。分不清此刻心底是妒恨還是不甘,那個男人不曾對她付出,留給她的只有懼怕,但他卻把一切給了這個女子。

「炎知道自己虧待了婕兒,他已經努力在彌補了,現在府裡上下沒有人敢對婕兒不敬,這點你絕對可以放心。」水荷極力勸道,就盼她能打消主意。

「這五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婕兒的,想她現在長成什麽模樣,是否有吃飽、是否穿得暖,現在好不容易見著她,她卻不肯叫我一聲娘。」姚芸娘坐在椅上,語氣難掩失落。

她知道水荷所言不假。她這幾個月來潛伏在藺城,將顧府的事打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若非水荷的幫忙,婕兒不可能獲得顧府的重視。

「你先將婕兒帶來見我吧!我會好好地跟她說,她會明白的,你先別難過了。」水荷不忍地走上前,輕拍她肩頭安撫她。

姚芸娘看著她鼓勵的目光,心裡五味雜陳。她看得出來水荷是真心喜愛婕兒,也絕對會善待她,只是……她著實捨不得再次跟女兒分離。

「水姑娘,我無意為難你,但得委屈你在這待上幾日。」話甫落,瞥了她一眼,走出房門,兩名守在外頭的丫鬟迅速將房門鎖上。

「餵!你……」水荷瞪著重新關上的門,只能跺腳另想辦法了。

現在大家應該都知道她和婕兒失踪的事了,只希望事情別鬧太大才好。

翌日,姚芸娘再次出現,她似乎已經做出決定。她來到水荷面前,「水姑娘,我要感謝你對婕兒的疼愛。雖然我已另嫁他人,也有一個三歲的兒子,但這次我不想再放開婕兒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帶走她。我必須趁顧炎找到人之前將人帶走,所以今日就會離開藺城。我已命人明日將放你出來,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芸娘,你不能這麽做!如果你想見婕兒,我可以替你去跟炎求情,如果你就這麽帶走婕兒,炎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水荷拉著她的雙手,極力想勸她打消這個主意。

一名丫鬟忽然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小姐,顧少爺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姑爺已經被制伏了。」這位丫鬟是姚芸娘的貼身丫鬟,自然認識顧炎。

「什麽?!」姚芸娘花容失色,方寸大亂。

不一會門外傳來雜遝的腳步聲,一個令她熟悉又驚懼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門口。

「炎!」水荷開心地撲上前,隨即被一雙鐵臂給緊摟住。

顧炎迅速掃過她全身,雙手不斷在她身上摸索,惹得水荷雙頰緋紅,確定她完好無缺,懸在胸口的不安這才放下。

「為什麽要捉她?」顧炎陰沉地看著姚芸娘。「你似乎忘了我說過的話,為什麽又出現在藺城?」

他明明警告過這兩個人不准再踏進藺城一步,然,這次他們不僅出現,還捉走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這回他絕下會再輕饒過他們!

「我……」姚芸娘一見著他,害怕得渾身竄過一陣顫栗,腳不由得往後退去。

水荷正欲出聲幫忙,卻在此時聽到一道稚嫩的嗓音,她循聲望去。看見一抹小身影朝她奔來。

「娘!」顧婕高興地朝她撲來,隨即被水荷緊緊抱住。

兩人開心相擁的這一幕,看得姚芸娘眼眶泛紅,心裡五味雜陳。

「婕兒,你沒事吧?」水荷輕撫她的小臉,關心地問。

「娘,我沒事。」顧婕伸出兩隻小手,摟抱住她頸項,笑得十分開心,一雙大眼還偷瞄著水荷身後的姚芸娘。

跟在婕兒身後的顧焰,將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拉進來。姚芸娘一看,小臉一白,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大哥,這個人要怎麽處置?」顧焰將男人一扯,男人一個踉艙摔倒在地。

「將他送官嚴辦。」顧炎目光冰冷地掃過地上那對男女,嗓音也十分冰冷。

「不——」姚芸娘淒厲地尖 叫,「顧炎,你不可以將昌哥送去官府,我求求你!」姚芸娘爬到顧炎面前哀求他。即使害怕他冷厲的目光,她還是鼓起勇氣哀求他,希望顧炎能像五年前一樣放過他們。

「我為什麽要放了他?他先是潛入酒莊放火燒掉酒庫,現在又綁架了婕兒和荷兒,這兩條罪就足以讓他在牢裡待上好幾年。」這女人如果以為他會再放過他們,那就大錯特錯了。他顧炎豈是能讓人在頭上動刀,還笑笑地當成沒事一般的人,惹到他的人一定要付出代價!

「芸娘,別再求他了。既然事蹟敗露,我也沒有什麽話好說,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范世昌知道妻子有多害怕這個男人,不忍她為他求情。

一旁的水荷在驚愕過後,牽著婕兒的手來到姚芸娘面前,柔聲地問道:「為何要放火燒酒庫?」

姚芸娘看了她一眼,再看看顧婕,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因為太想念婕兒了,所以幾個月前偷偷來到藺城,想打聽婕兒過得好不好。結果得知婕兒過得很不好,府裡上下沒人當她是主子,就連她的親人也對她不聞不問,還讓她被丫鬟給弄傷了。我心痛又憤怒,氣得快要發瘋了,昌哥為了替我出口氣,才會潛入酒莊放火,並嫁禍給別人,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姚芸娘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水荷沉吟了會,將婕兒拉到她面前,讓她們母女倆面對面。

「婕兒,叫娘,她是生你的親娘。」水荷柔聲地在她耳旁道。

顧婕來回看著兩人,小嘴抿了抿,又看向水荷,不安地問:「她真的是我親娘?」

水荷頷首,笑著輕撫她兩條辮子。「沒錯,快叫娘吧!你娘等你這聲娘等了五年了。」

「娘。」顧婕聽話地對著姚芸娘喚了聲。

姚芸娘激動地哭了起來。她緊緊抱住那柔軟的小身子,泣不成聲。「婕兒,我的寶貝女兒,娘好想你啊!」

水荷感動地看著這一幕,緩步走到顧炎面前,看見他微慍的黑眸,知道自己擅自讓兩人相認惹得他不悅。然而,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會讓他更生氣,但她仍是要說。

「炎,放了他們吧!就當是看在婕兒的面子上,放了他們吧!」

黑眸危險地瞇起,低沉的嗓音卻異常地平靜。「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這是顧炎發怒的前兆,十分了解自己大哥的顧焰早嚇得腳底抹油,閃到門外避難去了。

水荷無視他散發出的怒氣,小手輕握住他的大掌,水眸直視著他眸底的怒火。

「你不能否認你的確是虧待了婕兒五年,現在婕兒的親娘要為女兒討回公道,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或許手段是激烈了點,但好在酒莊無人傷亡。且你們酒莊也的確是有疏漏,才會讓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潛入放火,這歸究起來兩方都有錯。至於我和婕兒被捉一事,我們兩個都不追究了,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呢?」

顧炎額上青筋暴跳。這女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替他做出決定!

燃火的黑眸狠瞪著她,又瞧了眼一旁眸帶乞求的女兒,他知道自己再不願也得再次饒過這兩個人。

他氣忿地抽回被她握住的大掌。「隨便你!」惱火地瞪她一眼,衣袍一揚,直接朝外走去。

水荷鬆了口氣,但同時擔憂地望著那盛怒離去的背影。

「水姑娘,真是太感謝你救了我們。」姚芸娘感激涕零地直道謝。

「快別這麽說!我得先帶婕兒回去了,我會再跟炎談談看,會讓你有機會常見到婕兒的。」水荷拉著顧婕,慌忙地追上那抹高大身影。

待一群人全走後,姚芸娘急忙替范世昌鬆綁,開心地投入他的懷抱。

「水姑娘是個十分善良的人,她以後一定會好好善待婕兒的,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范世昌摟著妻子,安撫她激動的情緒。相信有了水荷的幫忙,妻子就不會再愁眉不展了,這次冒險來藺城果然是對的。

當水荷氣喘吁籲地帶著婕兒回到府裡,府裡的僕傭全都同情地看著她,就連顧夫人和顧焰也叫她保重,讓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她更是七上八下了。反正橫豎都是一刀,她決定硬著頭皮走進嵩雲樓。

緩步走到寢房,躲在門外一探,就見顧炎坐在小廳,俊臉陰鬱地拿著酒猛灌。

深吸了口氣,悄聲踏入房內,顧炎一見到她,黑眸淩厲地掃過她,嚇得她背脊發麻,險些想打退堂鼓。可她知道若是這時逃走,下場絕對會更慘。

「炎。」她怯怯地喚了他一聲,一臉討好地來到他面前。

顧炎冷睇她一眼,仍是沒有開口,逕自喝著酒。

水荷鼓起勇氣坐在他身旁的椅上,搶過他的酒,不讓他再喝。即使知道他酒量極好,不可能喝醉,但酒喝多了畢竟會傷身。

「別再生氣了好嗎?」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也知道我在生氣,那為何又要擅自作主放過他們?」黑眸含怒瞪著她。

「如果你不贊同我的話,你不會就這麽放手,可見你也是認同,只是一時不甘願罷了。」水荷了解地道。

她的確是說對了,但他絕不會承認,以免這個女人愈來愈大膽,爬到他頭上來。看著她嬌美的臉上盡是討好的笑,胸口的怒火奇異地被撫平,他就是拿她無可奈何。長臂一伸,將她抱到他大腿上坐著,下顎輕靠在她發頂上,由後將她緊緊抱住,無奈地嘆了口氣。

水荷柔順地任他抱住,隨意地把玩著在她腰上指節分明的大掌,知道他氣快消了,心下不由得鬆了口氣。

「你是怎麽發現縱火的人就是芸娘的丈夫?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們被捉到那裡去了?」她好奇地問。

「我明查暗訪了好幾個月,終於查到有人瞧見失火時有個男人鬼祟地從酒莊後院離開。且那人還提到,那男人好似不是藺城人,左臉上還有一道傷疤。我們沿著這條線索去追查,發現幾個月前城西來了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左臉上有道傷疤,派出去追查的人還認出了芸娘。加上你們在這時失踪,這才懷疑這兩件事有關聯,也因此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你們。」

范世昌左臉上的傷疤是他五年前親手劃上的,當時他饒過他們兩個,沒想到現在又這麽輕易地放過他們,只能說他們運氣好。

「炎,芸娘她畢竟是婕兒的親娘,我想我們不該阻止她們見面,這樣實在是太慘忍了。」水荷覷了他一眼,將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顧炎冷哼了聲。「我就知道你會跟我開這個口。」

「所以你是答應了?」水荷開心地轉過身,一雙藕臂主動地抱住他脖頸,燦笑盈盈。

「我可以答應她們一年在外頭見四次面,但我不想再看見那兩個人了。」這已是他的底限了。若非她開口求情,他不可能會答應這種事。

「炎,你從沒跟我提過你跟芸娘之間的事情。」一直以來,她都是由旁人口中聽到片段,她想聽聽他對芸娘真正的看法。

「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奉爹娘之命娶了她,對她並無深刻的感情。我雖然不愛她,但也不曾虧待她,若非她背叛我,她會一直穩坐顧府少夫人的位子。」顧炎的語氣像是在談別人的事情,可見姚芸娘在他心中的確不是重要的人。

她忽然有些同情姚芸娘,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而那個男人也不愛她,莫怪乎她會那麽痛苦,不顧女子的貞節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她似乎很怕你?」想起姚芸娘每回提到顧炎時總有些畏懼。

「沒有人不怕我,只除了你這個衝動、好管閒事、又善良過頭的女人。」說到最後似乎有些無奈。

「這算是讚美嗎?」水荷奸笑地看著他對她沒轍的模樣,故意逗他。

黑眸掠過一抹狡黠,決定給她一點教訓。拿起桌上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在水荷愕然的目光下,他冷不防地吻住她的粉唇,將酒渡入她口

辛辣的酒一入喉,刺激了整個胃,水荷推不動他,只能任烈酒一口一口進入口中,等到他餵夠了,水荷也醉醺醺、雙頰火紅地癱軟在他懷裡了。

「為什麽要餵我喝酒?」可惡,是上回的燒刀子!打了一個酒嗝,控訴他的罪行,小手無力的輕捶他胸膛,她開始昏沉了。

「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懲罰你的方法。」

顧炎笑得像只狐狸。他將她打橫抱起,走進內房,將她放在床榻上,扯落紗幔,覆上她柔軟的嬌軀。兩人的衣裳逐一褪下,沒多久嬌吟伴著粗喘在房內響起……

藺城外,寒風陣陣,細雪紛飛,卻吹不散離情依依。

姚芸娘依依不捨地放開顧婕,拭去臉上的淚水,牽著顧婕來到水荷面前。

「荷兒,你的恩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多虧了你的幫忙,我們母女才能相認,以後也還可以相見。」姚芸娘感激地道。

「我會好好照顧婕兒的,你不用擔心。明年春天,歡迎你再來看婕兒。」水荷含笑地道。

「好,到時再相見了。」姚芸娘朝兩人揮手告別,坐上馬車,揭開窗幔的一角,不停地朝兩人揮手。

目送馬車離去後,水荷牽著顧婕坐上馬車,金棗和青青也跟著上了馬車。馬車內坐了四個人,雖是擠了點,但還不至於到肌膚相觸的地步。金棗替每個人斟了杯熱茶暖身。

「呼,好冷喔!外頭已經下起雪來了,二小姐,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金棗喝了口熱茶,不停搓著小手。

「婕兒,怎麽了?在想什麽嗎?」水荷關心地問著直盯著茶杯發楞的小人兒。

「娘,我原本以為我親娘不要我了,沒想到事情不是這樣,我很高興她沒有不要我。可她每回見到我總是哭個不停,害我也跟著難過起來。我還是喜歡跟娘在一起,比較開心。」婕兒想了下,她還是喜歡眼前這個娘。

「傻婕兒。」水荷笑著輕揉她的發。「那是因為她太久沒有見到你,太高興了才會一直哭。等下次見到她,她就不會哭了,你放心。」

「那就好。」婕兒似乎鬆了口氣。

馬車緩慢地向前行,四人在馬車內閒聊著,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顧府大門前,水荷在金棗的扶持下下了馬車。

一名丫鬟由府內跑了出來,一見著她,忙不迭地道:「水姑娘,府裡來了位客人,說是要找你,大少爺請你一回來就到大廳去見客。」

水荷納悶地揚起眉,瞥了眼金棗,也沒多問,提起裙擺、加快腳步往大廳走去。還未走進大廳,遠遠即瞧見一個背對著她、有些熟悉的健壯身形。

彷彿是感受到她的注視,那人緩緩地轉過身,兩人四目相對,眸底皆是一震。

震驚過後,水荷喜形於色,邁開腳步、伸開雙臂,朝那健壯身軀飛奔而去。

「表哥!」

陸武開心地抱住主動投懷送抱的表妹,正準備細細打量半年不見的小表妹,下一刻懷裡的人兒卻突然消失,落入一旁顧炎的懷抱裡。顧炎一臉陰鬱地瞪著他。

「炎,你做什麽?還不快放開我,我要跟我表哥說話。」水荷眼裡只有半年未見的表哥,渾然未覺抱住他的男人渾身散發著怒氣。

「他真是你表哥?你們兩個感情就算再怎麽好,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顧炎在她耳邊低吼。她眼裡還有他嗎?

陸武雙臂環胸,有趣地看著這一幕。沒想到聞名全國的龍泉酒莊掌權人,竟然對荷兒用情如此深。

「我……只不過是一時太高興了嘛!炎,別讓表哥看笑話了,快讓我過去跟表哥談談。」水荷隨意安撫他,在他懷裡掙扎著,只想快點跟表哥說話。

她的敷衍激怒了他,那迫不及待的反應更是讓他嫉妒得紅了眼,所以他更加不願放開她。

「顧大少爺,非常感謝你收留我的未婚妻,還替我照顧她,陸某在此謝過了,現在還請放開我的未婚妻好嗎?」陸武好似嫌此刻不夠亂,涼涼地再加上一句。

此話一出,彷若平地一聲雷,轟得在場眾人鴉雀無聲。顧老爺、顧夫人、顧焰直瞪著水荷瞧,更別提顧炎此刻的臉色有多駭人了。

「未婚妻?有誰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顧炎森冷地望著懷中低垂著頭的人兒。

水荷心虛地不敢迎視他的目光,抬頭瞪了眼明顯想看好戲的陸武。這傢伙擺明是故意的嘛!

「表哥,你別胡說了。」水荷斥喝的語氣有些氣弱。

「我並沒有胡說,姨父生前的確是這麽打算的啊!自小我們兩個感情就特別好,當姨父跟我們提出這件婚事時,我們兩個都沒有反對。我還記得你說嫁給我也是不錯的選擇,你說的話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這半年來我一直找尋表妹的下落,可是一刻都沒有忘記過你。」陸武笑得露出兩排白牙,存心火上添油。

「所以……你們兩個人真的有婚約?」顧炎從齒縫中擠出這一句話來。

「……這……我可以解釋,那不過是當時的戲言啊!」水荷慌亂地解釋,一面含怨地瞪向陸武。

「戲言?表妹,我可不這麽認為,別忘了當時我們還擊掌為誓。我知道你感激顧府收留了你,但也不需要為了報答而勉強自己下嫁,毀了我們之間的婚約。」陸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好似對她背信棄義的行為十分失望。

金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對錶少爺唱作俱佳的表演是萬分佩服,但也十分同情二小姐,這下子要解釋恐怕更難了。

「擊掌為誓……」顧炎在她耳邊低吼,臉色鐵青,完全失去了冷靜。「你真的是為了要報答我才答應嫁給我的嗎?」

「不是的!」水荷慌了手腳,情急之下也朝他吼了回去。「我跟表哥從小鬧到大,我們誰也沒當真過,真的!」

「唉,表妹,你這麽說——」

「你給我閉嘴!」水荷警告地狠瞪他一眼,不讓他再說下去,大有他再搧風點火就走著瞧的意思。

陸武只好摸摸鼻子閉嘴,不再搗亂。真惹惱了小表妹,他肯定不好過。

顧炎神情陰鬱地望著懷中的人兒。瞧她此刻擔心他不相信她的話的模樣不像是假的。唉,只要一遇上她的事,他似乎就會失去引以為傲的冷靜。

「來人啊!將客人帶到迎賓樓去休息。至於你,跟我回房去。」顧炎冷聲交代,摟住她的纖腰,走出大廳,往嵩雲樓而去。

陸武見沒戲看了,正欲跟著丫鬟到客房去休息,突地頓住腳步,健壯的身軀微僵。等等,他方才聽到什麽了?

回房?他們兩個人該不會已經同房了吧?!雙目微瞇。這可惡的顧炎,該不會佔了表妹的便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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