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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鈴蘭]【公主的倒霉騎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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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39:24 |倒序瀏覽

      他向來崇尚自由樂於游戲花叢
  
     最不需要的就是自欺欺人的愛情

  裝出冷酷模樣小心翼翼不去愛人

  卻難以掩飾魅力阻止別人付出真愛

  尤其倒霉的是竟裁在小女孩的手上

  為她喜歡為她憂還得忍受她無理的找碴

  甚至不惜用死亡威脅他接受她的深情

  差點失去她的恐懼逼他正視自己的內心

  這才發現原本單純的兄妹之情早已變質

  他急於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卻是枉然

  因為他再如何努力也無法貼近她的身邊


  而她記得所有的人就是忘記與他有關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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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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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0:14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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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到了,除了念書,打工好象是當學生的另一種選擇。

  雖然身為高齡學生,不過我也想體驗打工的樂趣與辛酸。

  然而這才發現臨時工不好找耶。

  根據號稱打工皇後的妹妹給的幾項指示,她說,第一,便利商店很累,不是人做的,要三思,且要有變成胖子的心理准備,因為超過午夜十二點後,那些東西都跑到自己的五髒廟裡,直到現在她還身受其害。

  第二,加油站打工也不是人干的,要我放棄,站一整天會受不了,除了腿變粗,還會被曬黑,她也同樣深受其害。

  第三,家教更是沒尊嚴的工作,要有被家長、老師嫌棄的壓力,更會有一輩子不敢生小孩的後遺症。

  每一項都被她嫌棄得一無是處的情況下,我接到一通電話。

  某家銀行轉告我,我去年中的發票其實是沒中的,由於我與行員小姐的雙重誤會,造成要我帶兩百元去退還的丟人事件。

  頭一遭發生這麼不名譽的事件,當我一走進銀行,所有的行員全看著我,等著我把兩百元掏出來。好似我一掏出來,馬上有整人攝影機組、主持人沖出來嘲笑我。

  因為這件事,使我產生要中第一特獎的志願。

  我便與志同道合的伙伴阿狗,開始了我的另一項副業──撿發票。

  什麼?你們露出什麼瞧不起人的眼光!

  這可是一項可歌可泣的職業,我們要忍受多少恥辱、訕笑,才能達成一個月四百張的業績。

  我們從躲躲藏藏,羞赧不情願,漸漸演變成天天出動、欲罷不能的情況。我們甚至自備工具,包括垃圾夾、口罩、帽子、濕巾……一應俱全。

  當然我們也是有敵人的,比如說那些歐巴桑、撿紙箱的歐吉桑,每當我們發現有人占據了便利商店的垃圾桶,就扼腕不已。

  經過一個月的訓練,我們的眼睛簡直可聽聲辨位,用腳踩就可知是不是,任何揉得再小的發票,我們一眼就能看透。

  厲害吧!這可是另一項別人不會的才能。

  曾經我們也會把尊嚴放第一,後來發現,尊嚴不算什麼,對到發票的快樂才是值得,尤其又不花自己的錢。

  我們誇張的程度,還惹得一位伯伯發現我們時常在便利商店搜尋,眼帶憐憫的把手中的那一張發票遞給我們。還有推輪椅賣面紙的菲傭,以及許多朋友把包包裡的發票塞給我們,救濟我們。

  實在是人間有溫暖,處處有溫情,讓人不禁掬一把感激的淚水。

  問我們這個月對中多少元?

  不多不少,兩百元。

  是的,沒錯!我知道很少。我媽甚至寧願一個月給我一千元,也不希望我到處去撿發票。

  可是,人爭一口氣,我一定要對中二十萬,讓那個要我退兩百元的銀行瞧瞧。

  嗚……只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下一次,如果在各位住家附近看到有兩位鬼祟的女孩子在地上東張西望,請不要客氣的丟兩張發票在地上讓她們撿吧!

  一定要用丟的喔!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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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0:43
楔子

  那年暑假,陽光毒辣得好似要把人身上的水分蒸干。

  袁媛的父母親有感於市區鋼筋水泥和不透水的萬年柏油路,使環境一點綠意和舒適感都沒有,且根據專家的見解,這種不適於人生長的環境會大大扼殺孩子的身心發展空間,重視又寵愛孩子的他們便毅然決然的買下位於陽明山仰德大道上的豪宅。

  這對網絡新貴夫妻,在簽約前仍猶豫再三,要不是熟識的地產經紀人一口咬定他們撿到好貨,他們也不可能一古腦的買下這棟主人急於脫手的豪宅。

  他們萬般心疼自己的錢,但再三評估環境後,又覺得值得,喜孜孜的買了下來。

  大兒子袁韜老神在在,十分滿意新環境,轉到新學校後,迫不及待要交新朋友。然而,掌上明珠袁媛卻不這麼想。

  她還沉浸在三個月前的悲傷裡,她永遠的狗朋友巧克力,已經老死離開她了。失去最重要的朋友已經夠可憐了,還要離開熟悉的環境和同學,實在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穿著連身絲質背心裙和紅皮鞋,綁著公主頭,抱著洋娃娃。雖然一臉傲氣,卻睜著大眼落寞的看著忙進忙出、吆喝指揮搬家工人的爸媽。連哥哥都在擔心搬運工是否虧待他的原裝書籍,而他不過才國中二年級。

  袁夫人晃過她寶貝女兒身邊時,還敷衍的拍拍她的臉蛋,“媛媛乖,媽媽好忙喔,先自己玩好不好?”

  哼!都不理她。她好無聊喔!

  她嘟著小嘴,氣呼呼的步出宅邸,走下階梯,往綠油油的大庭園走去。庭園裡遍植矮灌樹叢,好似迷宮圍住了她整片天。

  望著這遍大草坪,她不禁想,要是巧克力在就好了,牠最愛接近大自然,每次去公園牠都賴在草地上不肯走,這大片地方也夠牠奔馳的了。

  巧克力為什麼要離開她?她好難過喔!從她一出生,他們就沒分開過,吃飯、睡覺、玩耍都在一起。

  媽媽卻說牠老了,牠怎麼會老?他們明明要永遠在一起的呀!

  她傷心又難過的坐在樹下,醞釀哭泣的情緒。

  驀地,她聽見細微的哭泣聲。

  大膽!她都還沒哭呢,誰敢搶先一步。

  她站起來四處找尋,最後發現聲音是從面前的樹叢牆裡傳來,她趴在樹牆上聽,是真的。

  原來是在樹牆的那一端,可是她踮著腳尖都沒辦法看到對面。

  她抬起頭來,注意到這邊有一棵大樹與對面的大樹的根部盤結在一起。意思是說,只要她爬上這棵樹,就能到對面囉。

  袁媛倔強不認輸,再加上追根究柢的脾氣,當下就脫下皮鞋襪子,把娃娃安穩的放在樹下,深吸一口氣後就開始往上爬。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攀上另一端樹干。

  咦?那是?

  她從樹上往下望時,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縫隙,看到黃棕色的毛色,那不就是巧克力的毛嗎?她揉揉眼,仔細一看,那縷黃棕色又不見了。

  她心急的挪動位置,心想該不會是巧克力回來看她吧?

  她小心翼翼的挪動小屁股,總算看到“他”,原來不是她心中的牠。



  樹下的裴文傑把頭埋在臂膀上哭泣,屋裡此時傳來嘶叫聲,他抬起頭來,眼裡充滿了淚水與憤懣的恨意。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父母要如此傷害彼此,破壞這個家庭?

  他抹掉淚水,低嗚嗚的哭得專心,壓根沒注意到,樹上躲著一個人,興趣盎然的盯著他瞧。

  許久,她忍俊不住的竊笑出聲。

  裴文傑機警的抬起頭,發現一個小女孩晃著小腳丫,在樹上對他笑吟吟,自枝枒間透下來的陽光,灑滿整片庭園,那刺眼的反光照射下,異常柔和,讓她看起來就像是淘氣的天使般可愛。

  “妳是誰?”再可愛,也不能取笑自己的窘態。

  “我叫袁媛,那你又是誰呢?”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慢慢滑下樹干,到達地面。

  裴文傑沒響應她,“妳從哪裡來的?”他抹掉淚水。

  “我住那兒。”她往對面一指。

  原來是新搬來的鄰居。他吸吸鼻子,扭頭不理,一想到鬧離婚的父母,眼淚再次滾落。

  突然頭發上傳來微微的觸感,一下一下的撫著他的頭發。

  他一回頭,發現原來小女孩一臉專注又心疼的用小手摸著他的頭。

  “妳干什麼?”

  小女孩笨手笨腳的抱住他的頭,“巧克力,你別哭了,姊姊疼你。”

  “誰?誰叫巧克力?”他滿臉驚恐。

  “當然是你啊!你一定是我的狗,巧克力。”她理所當然的認定。

  他氣呼呼的道:“誰是妳的狗,我是人。”

  “可是你的頭發跟巧克力明明是同一色,連鼻子也同樣挺。”

  “那是因為我媽媽是美國人,我是混血兒,發色當然不是純黑,比起妳的扁鼻子當然挺。”

  “胡說,你的樣子是不像,可是你明明是巧克力。”袁媛說著,盛氣凌人的撲坐到他懷裡,賴著不走,腮幫子氣鼓鼓的,活像是他的錯,“你明明是我的狗。”

  正想辯解的裴文傑,聽到主屋傳來的爭吵聲,眼神又黯淡下來。

  他拖著她鑽進更深的樹叢裡,遠遠逃離這些嘈雜聲。

  “他們是誰啊?為什麼要吵架?”

  “是我爸媽,他們要離婚。”

  “什麼叫離婚?”

  他恨恨地說:“就是口口聲聲說最愛你的人,把你當小狗般丟來丟去,棄你不顧。”

  “喔!”她點點頭,“所以你不是因為尿褲子覺得丟臉才哭。”

  “不是。”他大叫。

  “好啦!別哭了,不怕,以後就我疼你好了。”

  他訝異的眨動眼,說不出話來。

  “沒關系,我保護你,只要你承認你是我的巧克力,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袁媛語調軟軟的說。

  她?她到底在說什麼?現在的小女孩都這麼霸道嗎?

  那年裴文傑十二歲,而袁媛剛要升幼兒園中班而已。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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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1:12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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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年後

  “裴文傑,該起床了。大懶豬,快點起床啦!快載我到學校,我要遲到了啦!萬一你害我遲到拿不到全勤獎,你就完蛋了!快給我起床!”

  伴隨著頤指氣使的命令聲,一位妙齡青春少女“刷”地一聲拉開窗簾,毫不客氣的就撲坐到床上的凸起物體上,上上下下的跳鬧。

  “喔!”那物體可能被坐到痛處,登時坐起哀號。

  “嘻,總算醒了吧。”被推倒在床上的少女,雙手環胸,一臉得意的覷著“物體”。

  那倒霉的“物體”不是別人,正是被袁媛大小姐,美其名為照顧,實為荼毒奴役的可憐男人裴文傑。

  他齜牙咧嘴的揉著男人身上最脆弱又強狠的部位,盯著一旁笑得無邪的少女。

  自他們那一會,迄今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十三年耶!別以為歲月對男人不重要,男人能有多少個十三年可揮霍,更別說伺候一個脾氣驕縱蠻橫的小公主。

  “你昨天去哪裡?我打手機找你一個晚上。”

  還沒撫平自己的傷痛,嚴刑拷打又准備開始了。他沒好氣的瞥了一眼扠腰皺眉的袁媛,“我總有自己的朋友要應酬吧。”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啊!這比判他無期徒刑還慘無人道。

  “那為什麼不帶我去呢?”

  “小姐,那種地方未滿十八歲禁止進入。”他試著跟她講理。一個正常的男人,應該有自己的社交空間。

  “我快要十八歲了。”

  “很抱歉,還是不行。”裴文傑掀開絲被,強健的長腿率先跨抵地面,等站直身,那媲美運動健將的碩壯修長身材表露無遺。

  袁媛憤恨的瞪著走進浴室的男人,雙手握緊拳朝浴室喊:“那你可以不要去啊,有我陪你不好嗎?以前我們不都是玩在一起,我去哪你就去哪,為什麼長大後你就非得去那些地方?”

  “有時候公事是要在那種地方談。”他從浴室探出頭來,含著牙膏泡沫咕嚕的說。

  “工作有什麼了不起。你根本就不需要賺錢,你美國的爺爺奶奶不是留一大堆遺產給你,干什麼還要到處奔波勞碌,為著那幾個破獎杯有什麼用?”她恨不得把陳列在書房的那些上面刻著一大堆英文字的純金獎杯拿去給收破爛的。

  盥洗過後的裴文傑踏出浴室,啼笑皆非的搖頭,“也只有妳會把那種國際級的榮譽當成垃圾。”

  本來嘛!為了工作,他冷落她太多次了。上個星期才剛從非洲流浪回來,只為了一本地理雜志的封面,值得嗎?要不是哥哥阻止,她早跟去了。

  “我不管,以後你去哪都要告訴我,否則我就不饒你。”

  他暗笑不語,轉身打開衣櫃,准備穿衣服,絲毫不在意她的話。

  這失禮的舉動可惹到大小姐,袁媛二話不說,從床上飛跳而下,像只猴子似的撲跳到他背上,緊攀著他不放,嘴裡還喊著:“答不答應?快說,否則我就把你的耳朵咬下來。”

  裴文傑人高馬大,這點重量他壓根不放在眼裡,還故意捉弄她,背著她迅速旋轉,不然就是搔她癢,反將她一軍。

  袁媛嬌笑連連,掙扎又愛叫,雙腳緊緊夾住他的腰,兩人儼然把這場偷襲當成游戲。

  最後他一個反手,把她抱到懷裡,一個重心不穩,腳下絆著衣服,眼看就要倒下,他迅速護著她,兩人倒在柔軟的床上,氣喘吁吁。

  俐落的一個翻身,她不避嫌的跨壓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拿亂了的長發搔他的臉。

  屬於少女稚嫩的青春氣味觸動他的心弦,那玲瓏有致的惑人嬌軀對一個男人有種強大的挑戰,血液中那股控制不了的沖動眼看就要一觸即發。

  偏偏她還明知故問,“你怎麼啦?”姣美香甜的面孔眼看就要欺壓下來。

  他一驚,直把她當成燙手山芋似的推開,整個人站起身,若無其事的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迅速套在身上,嘴裡還不忘催促著:“不是說上課要來不及了嗎?還不快點。”

  袁媛抿著嘴,拚命把不爭氣的淚水吸回去。

  可惡的巧克力!人家那麼喜歡他,每次暗示明示,動作那麼明顯還不動心。而他明明也喜歡她的,雖然他從沒說過。

  他們約定過的,他已經答應要代替她的巧克力,年紀大就全忘光光了。她可是銘記在心,他這輩子休想甩掉她。

  “喂!妳不是快來不及了嗎?還賴在我床上做啥?”

  “當然是等你啊!”

  他一邊套褲子,一邊嘀咕,“為什麼不讓妳家司機送呢?妳哥要到公司也順路,為什麼偏偏要找我這個睡眠不足的可憐蟲出氣?”雖然埋怨,手上的動作卻毫不遲疑。

  袁媛心中還是有氣,滿臉霸氣的問:“怎麼,你不情願啊?”

  他斜睨她一眼,妥協的歎了口氣,莫可奈何地說:“送、送、送。誰敢不聽我們袁大小姐的聖旨呢?”

  原本那張嗔怒的臉,這才轉為勝利的愉悅,“這還差不多。好吧,那就饒你一命吧。”

  當袁媛坐在他那輛造型新穎的銀色跑車上,正開往她就讀的貴族女子中學時,她便仔細找尋車上有無其它女人遺留的證據。她一會兒翻坐墊,一會兒打開置物櫃,還不忘觀察腳下是否有長鬈發。

  裴文傑好氣又好笑地說:“小姐,別把我的車子當命案現場來搜證好不好?”

  她瞄了他一眼,十分不以為然,“誰要你老是對我不忠,背著我偷腥。我不防嚴一點,你就會被狐狸精給拐走了。”

  十三年了,這妮子真的一直把他當成所有物,而且還以他的女朋友自居,稍有風吹草動就緊張兮兮,把接近他的女人全當成假想敵。

  試問一個有名有錢的男人,身邊怎麼會缺乏主動送上門的女人。不過是他防堵得謹嚴,絕不留下痕跡罷了。

  “妳啊,就是愛亂想,這車子只載妳,身邊的位子只有妳坐過。”

  這話還是無法弭平她的疑惑,“真的嗎?可是我哥的秘書說,你在公司停了兩輛更拉風的車子。”

  嘩!又安排新眼線啊。

  他皺眉,“妳不覺得對我花太多心思了嗎?妳應該多出去看看,交交同年齡的男生,不要老是跟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轉。阿韜最近請了兩名剛從國外學成歸國的青年才俊設計師,聽說素質不錯。”

  “不錯你的頭!我已經有你了,怎麼還可以三心二意。況且你一點也不老啊,少大哥兩歲,差我七歲,剛剛好。別忘了,你說過等我十八歲就要娶我。”

  天啊!怎麼把這檔事記得那麼清楚,那是她八歲許的生日願望,他拒絕不了眾人期盼的眼光,才硬著頭皮答應。這走火入魔的丫頭,卻老把這件事掛在嘴上。

  本以為等她上學就會曉得更優秀的男子大有人在,誰曉得她像鬼遮眼般依然緊緊纏住他不放。

  “妳──”看到她堅定不移的眼神,他竟是一句辯白也說不出口。他不是沒有努力過,卻老是敗在她泫然欲泣的表情下。一次又一次地拖到她十七歲,他喉嚨像是被塞了炭似的發不出聲音。

  袁媛是他的小玩伴,給他開心,陪他度過父母離婚的煎熬,度過灰色的青少年時期。

  但是把一個妹妹當成情欲的對象,那是……那是不正常的。那會褻瀆他們之間的情誼。他們之間絕對沒有半點男女情愫,沒有,絕對沒有。否則他就必須要遠離她。

  自從父母親離婚後,他就不相信愛情。愛情?哈,可笑又自欺欺人的東西。那種讓人喪失理智又不受控制的力量,不僅會摧毀自己,也會傷害別人。

  在他的生命中,他不需要這種累贅又麻煩的東西。

  “喂!你為什麼不說話?”

  “有什麼好說的?”他給她一個微笑,繼續開車。

  車子抵達學校門口後,她遲遲不肯下車。校門口已有學生陸續進入,校門旁也停滿接送的私家車,卻不會顯得擁擠。

  女學生清一色穿著高貴筆挺的天藍色水手服,胸前還繡有一只老鷹的校徽。這所貴族女子學校,標榜著純潔、真善、良美。瞧那一個個青春洋溢的臉龐,輝映著炫耀的光彩,她們真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女。仔細想想,千金大小姐確實有本錢任性驕縱。

  他的眼神繼而回到她身邊,“妳又怎麼啦?”他嘴角噙著笑意,直挺挺的面對她,准備接招。

  她臭著臉,“干嘛把我當成孩子,事事敷衍我?”她又不是只會胡鬧,為什麼他就是非得把她定位為無理取鬧的孩子?

  “哪裡有?”他攤手表明清白。

  她恨恨的盯著他,囓咬著鮮嫩的唇瓣。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況下,粉藕般的手臂猛地勾下他的頸項,用力印下自己的唇印。

  得逞後,她抓起書包往外沖,“我就不信我親不到你。哼!”

  那種囂張又勝利的驕傲,讓裴文傑足足愣了三十秒才回神過來,他不由自主的用舌尖舔舐她留下的觸感,萬般回味。

  “這小魔女。”他想想好氣又好笑,最後竟趴在方向盤上大笑。

  他得承認,這不按牌理出牌的小魔女,確實是他歡笑的來源。



  袁媛心中盈滿惡作劇後的滿足感,蹦蹦跳跳的進入喧鬧的教室裡。

  才剛坐定,兩位死黨馬上圍到她身邊。

  “袁大小姐,瞧妳春風滿面的,今天肯定是占到巧克力的便宜了,是不是?”

  說話的正是號稱“怪人俱樂部”的女諸葛角仙仙。長相平凡的她,晶瑩的眼睛透露出慧黠靈巧,她一臉篤定的坐到袁媛的前方位子。

  “仙仙說的是真的嗎?恭喜妳了。我也很喜歡吃巧克力喔。”白綠瑤誠摯的握住她的手,眼裡充滿真心為她感到高興的光芒。

  在袁媛的死黨中,白綠瑤最善良賢淑,換句話說也就是最笨的一個,任何人說的話都信,絕不口出惡言怒罵他人,是個對師長恭順的好學生。只是她常常答非所問,腦袋時時走岔了點。

  袁媛面有難色的苦笑,“仙仙說的巧克力是裴文傑的代稱,而不是真正的巧克力。”

  “喔!是這樣啊。不過我也非常喜歡吃巧克力,尤其是…!”白綠瑤聽清楚後才恍然大悟,卻仍舊堅持剛剛的話題。

  再聽下去,角仙仙會崩潰,她嘴角抖動、兩眼發直的指著教室外面,昧著良心騙她,“外頭有人找妳。”

  “啊!真的嗎?”綠瑤張著嘴巴,憨憨的點頭,“那我先出去,等會兒回來再聊巧克力有多好吃。”

  總算把這個少根筋的家伙暫時支開。角仙仙喘了口氣,繼續方才的話題,“是不是?妳努力那麼久,總該有點收獲了?還是妳終於達到妳的目標,真的把他吞了,變成妳的囊中物?”

  袁媛但笑不語,自顧自的把書本從書包裡拿出。

  “快說。”

  她推開咄咄逼人的死黨,嘴角有掩不住的微笑,“他本來就是我的囊中物,屬於我的東西。”

  “既然如此,我怎麼對他的花邊消息時有所聞?”

  原本胸有成竹、趾高氣揚的臉垮下來,她臭著臉瞪好友,動作也粗暴起來,拿書的動作變成重重甩書,“誰說的!妳聽到的都是新聞記者在報章雜志上亂寫的,而且就算有也一定是因為想出名,所以才利用他的。妳想一想,他那麼有才華,長得又好看,當然身邊不乏覬覦的女人。”

  角仙仙擔心的提醒她,“可是連照片都刊出來。”剛才看到好友興高采烈的進來,還以為她解決了她的感情問題,讓男方真正伏首稱臣。

  不過她發現,袁媛仍舊是陷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一味的對她的巧克力深信不移。

  “那絕對是合成的,他才不會那樣。”她嗤之以鼻。

  “妳現實一點吧,假如他真的另藏佳人,妳總要想出應付的方法。”

  袁媛繃緊臉,“那根本就是不會發生的事,我干嘛自尋煩惱。”

  宛如踏入她的地雷區,角仙仙唯恐繼續交談下去,自己會有小命休矣之虞,她頓時噤若寒蟬,摸摸鼻子。

  執迷不悟,走火入魔說的就是她這種現象。

  從她們一起進入女子中學,成為志同道合的好友,甚至於被班上歸類為“怪人俱樂部”的伙伴開始,或者該說被孤立為“怪人”開始,袁媛便一直一直、不斷不斷的重復敘述她跟裴文傑的事情。

  說他有多好啦,有多棒啦,多聽她的話,多疼她之類的,完全把他當成自己非嫁不可的對象,三句話不離他。

  搞得她跟綠瑤還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後來她們和裴文傑見過面後,她才曉得,事情並不是袁媛所說的那樣。

  沒錯,裴文傑是很棒,長得劍眉星目,性格不羈,出身名門,又有專業才華,得過好幾個國際型的攝影大獎,可說是攝影界的佼佼者,條件好得不得了,特別是笑起來那種邪氣十分危險,是個浪蕩性格小生。

  這樣的男人,很難安分地守著一個女人,更別提還是被他視為小妹妹的女人。而且他還活躍於五光十色的社交圈,各式各樣的誘惑,隨時考驗著他的心。

  盡管他的確對袁媛言聽計從,比她的親哥哥還寵她,完全如她所說的,把她供起來當小公主,自己儼然是忠誠不二的騎士。

  不過,他是在哄她,而非把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因為在袁媛面前,他表現出來的永遠是美好的一面,一個完美大哥哥的假象。

  她角仙仙是何等人物,三兩下就看清事情的真相,連笨蛋綠瑤都覺得袁媛在逞強,唯獨當局者迷,遲遲不肯面對。

  身為好友,她除了支持還能怎麼辦?

  只不過她除了附和外,還是會忍不住多嘴。哎呀,她也不會說啦!她不是感情專家,焉能知道袁媛心裡在想什麼?偶爾忠言逆耳也就算了。

  “對啊,我覺得有志者事竟成,裴大哥一定會被袁媛感動。不過,我也相信他肯定是愛媛媛的,況且未來的事誰能預料。反正不管怎麼說,現在最接近他的女人,非袁媛莫屬。”

  嘩,這麼有智能的話,是發自何人口中?

  “況且男女的事情本來就難以理解,只要媛媛快樂就好。”

  角仙仙與袁媛回頭,就見額頭微淌汗的白綠瑤,站在後頭笑咪咪的點頭,口吐至理名言,一派德高望重的長者風范。

  角仙仙陪笑,“對,對,妳說什麼都對。”還假意的問,“有沒有找到人?”

  “沒有耶,到底是誰找我呢?”她眉頭微蹙,又恢復愣頭愣腦的模樣。

  此時學校古老的銅鍾響起,也打斷她們的閒聊,准備上課了。

  角仙仙回到自己的座位,不放心的回頭望了袁媛一眼。後者怔忡的出神,若有所思的眼裡竟溢滿少女的愁思。

  她倔強的眨回淚水,告訴自己,文傑是需要她的。



  “天使”,光看名字的確讓人很難猜測,這到底是一間什麼樣的公司。

  但是在業界來說,這可是一間專門出產,或者該說制造美的事物的公司。這樣聽起來,似乎又有點籠統。

  舉例來說,當傳播界,需要借助美麗且空靈到不食人間煙火的模特兒,找“天使”,旗下的人選絕對包您滿意。以政商界來說,假若需要上得了台面,學識、相貌、談吐樣樣出眾的女伴,只要一通電話,隨時任君挑選。此外,還開辦有教導美姿美儀的課程、形象訓練的教學。

  但是全不涉及情色交易與利益勾當,因此很難把“天使”歸類為何種行業,只是無庸置疑的,“天使”確實是制造美的事物的公司。

  “天使”的老板名叫袁韜,是個令全天下男人艷羨的人。

  旗下的員工,除了專業工作人員,剩下清一色是美麗的女人,而且是內外兼具的女人,不管是空靈、成熟、美艷或清純得不食人間煙火的,應有盡有。

  業界甚至吃味的謔稱,他根本是皇上,後宮佳麗三千。

  事實上,他令人嫉妒的豈止這些,除了俊朗斯文的外表外,他的父母更是科技界的知名人物,自己開創的事業又蒸蒸日上。這些好到無法置信的優勢,全集中在袁韜身上,難免會讓人徒呼老天的不公平。

  “天使”位於高級商業區的精華地段上,一棟三十層樓高的大樓。其中,光是最耗費場地的攝影棚就占了十層。

  聽起來好似不合乎經濟利益,不過袁韜就是喜歡這樣。

  他喜歡看著在附近進出的商界精英分子,對著走入這棟大樓的美麗女子,露出垂涎的眼光,兩眼發直全然一副呆瓜樣,實在令人發笑。

  江秘書正在向袁韜報告今天的行程,“早上十點有會報,中午要跟電視公司湯總經理吃飯,下午三點要……”

  “嘻……嘻。”

  一陣竊笑的聲音,讓她抬起頭來。她推了推鼻頭上的眼鏡,凝視著背向她,站在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

  那堅實寬厚的體魄,是標准模特兒的身材,她相信以老板的俊美面孔絲毫不輸當紅男模,尤其那顆腦袋更是價值連城。此時西裝筆挺的他,儼然是一位少年得志、事業有成的青年楷模。

  “噗哧……”他的背影又在微微震動,彷佛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江秘書也是他獨具慧眼,從某家她已服務二十年的小公司,高薪挖過來的。這一待就是六年,也算是公司元老級人物,長年伴在老板身旁,對他的怪異行為已經視若無睹。

  只是今天行程緊湊,她需要一個專心的老板,好協助她圓滿完成工作。她低咳一聲,“袁先生。”

  “呵呵……”袁韜反而轉過身來召喚她,“快來看,剛剛對面公司的一個人,因為貪看我們的美人員工,一不小心就跌進花圃中。”

  江秘書臉孔嚴肅、不苟言笑的回視他,大有“那又如何”的意思,希望能激起老板的羞恥心。因為藉取笑別人以紓解壓力的作法,實在令她不以為然。

  可能意識到江秘書的嫌惡感,他馬上收斂起惡劣的笑容,佯裝無事地問道:“剛才說到哪裡?”

  江秘書搖頭歸搖頭,還是回答,“說完了,還有你提醒過,只要裴先生來就通知你。”

  他揚眉,“來了呀!今天倒是挺早的。”

  “在第八攝影棚,為模特兒拍照。”

  袁韜馬上坐電梯下樓,直接到攝影棚找人。

  還未踏進攝影棚,他便聽到裴文傑的聲音,“Lisa,妳是不是昨晚熬夜?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人家沒有啦!只不過稍微晚睡。”女模特兒心虛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撒嬌。

  “不行,這樣效果不好,妳總不希望我交出去的照片,沒把妳拍好吧。我們今天不拍了,妳回去補眠,明天看情況再繼續。”聲音不慍不火,卻令人無法反駁。

  她的一時疏失,導致整個工作小組進度延宕,女模特兒慚愧的吐舌頭,趕緊收拾東西回家。

  袁韜走到正在收拾攝影器材的裴文傑身邊。

  “你今天心情不錯喔!”

  裴文傑一抬頭看到袁韜雙手插在口袋內,一派優閒,“何以見得?”

  “你要是睡眠不足,脾氣通常會很大,甚至一整天擺個臭臉,可是你今天竟然放過女模特兒。”

  “你怎麼知道我睡眠不足?”

  “你昨晚剛回國,我妹吵了你一夜還不夠,今天我一起床,就聽見她的歡呼聲,還興匆匆的告訴司機要他休息一天,然後沖出門。我想,她除了去煩你,恐怕沒人能讓她如此興奮。”

  “既然如此,你還不制止她。”

  “我從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當初我幫你安排國外的案子,你出國多久,她就在我耳邊埋怨多久。”

  他可以料想得到袁媛張牙舞爪的樣子。裴文傑低頭莞爾。

  袁韜白了他一眼,悻悻然地說:“你別得意,被我妹纏住還能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傻蛋就只有你。有我妹在,你想討老婆的困難度大過於祈求世界和平。”

  “既然知道我身陷囹圄,為何還要折磨我?”

  “因為只有你願意花心思陪她扮家家酒,玩小朋友的盟誓。”

  裴文傑露出致命的笑容,嘴角玩世不恭的往上挑,挑釁的問:“不怕我假戲真做,如她所願?”

  袁韜怔住,料想不到他有此一問。

  下一秒,隨即低頭笑出聲來,他抬起頭來,似假似真地說:“那我會先斃了你。”

  裴文傑不改笑臉地反擊,“哈,你還真狠啊!我可是無辜的受害者。”

  笑歸笑,袁韜還是不客氣的奚落他,“外人看不出來,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更同樣身為男人,難道我會看不出你多歧視愛情。”

  “哼!你是我肚裡的蛔蟲。”裴文傑點了根煙,重重的吸了一口,再往窗外用力吐出,熟練而深沉,似乎要把心底那股不舒服的感覺重重的吐出。

  在袁媛面前他是不抽煙的,除了顧慮她的身體健康外,更不想讓她看見陌生陰暗的自己。

  袁韜似乎想剖析他,特地繞到他面前,“你知道自己付不出女人想要的,所以執意逃避。就你這種性格,才有資格稱浪子。我想諒你也不敢去碰我妹,她那顆辣椒子,只會辣得你眼淚直流。而且她還是個孩子,哪懂得什麼是愛。”

  “你太小看她了。她翻天覆地的本領絕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

  “所以你才不會去招惹她,不是嗎?”袁韜眼裡的笑意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他半強迫裴文傑去正視心底的黑暗面,也隱隱告誡袁媛是他碰不得的。

  只因她是他們心中的寶貝,無論如何都捨不得惹她傷心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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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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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是你?文傑呢?他不是說要來載我。”濃濃的失望語氣夾雜著無比的憤怒。她孩子氣的跺腳,柏油水泥地簡直快被她踏出個窟窿。

  放學後,袁媛心中甜蜜的引頸盼望著意中人駕著跑車來接送,誰知時間分秒過去後,出現的竟是自家的司機。她再也按捺不住,氣沖沖的質問一臉歉意的司機老劉。

  老劉早習慣小姐的脾氣,他知道小姐的炮火是朝著裴先生,也不以為意。事實上她的心地善良,只是碰上裴先生,才會一改常態變得任性。這些宅子裡的人全都曉得,因此總是包容她。

  他耐心的勸道:“裴先生打電話到家裡,要我先載妳回家。他說今天工作的進度落後,可能要失約了,所以取消今天的晚餐。”

  “我不管,你叫他來見我。”她把書包憤怒的摔在地上,嘴一扁,淚珠就在眼眶裡翻滾。

  老劉見她僵直的杵著,眼睛恨恨的瞪著腳下,這模樣怪惹人心疼的。“小姐,妳別這樣,裴先生要工作,他可不比咱們。”

  又來了,他到底要她失望多少次,他才甘願!明明約好陪她,卻又臨時改期。

  長大後,他們相處的時間已被他的工作大量剝奪,難道就這麼一直讓工作阻礙他們嗎?那個撈什子的工作,真比她重要嗎?

  不,她絕不妥協。

  她回過神,抓起書包往後車座丟,氣沖沖的上車。她對著老劉命令道:“到我哥的公司去。”

  老劉心知肚明,也多次被大少爺暗示過,最好別送小姐去公司,因此他面有難色,斗膽勸道:“裴先生是真有工作,他要我轉告妳,等他一忙完馬上就回來,妳這樣去……恐怕會延誤他的工作。”

  她斜眼一瞪,“你載不載我去?不載我去,我自己搭出租車去。”

  老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最後還是把小姐送到大少爺的公司。



  “砰”的一聲,攝影棚內原本肅靜的氣氛,因猛然的巨響而打破。

  熟悉場景的老鳥,全聳肩彼此眉來眼去,默不作聲,且不約而同的等著上頭的命令。

  拿牢照相機專注在拍攝的裴文傑,依舊文風不動的對著模特兒猛拍。倒是美麗的模特兒嚇得目瞪口呆,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動作!”他硬聲喝道。

  模特兒不敢出聲,僵硬且不自然的變換姿勢,表情有些呆滯。

  裴文傑自然意識到背後那滿腔怨懟的人,但是他對工作也有屬於自己的專業堅持。

  他可以為了拍一張戰爭的照片,遠赴戰火頻繁的國度,也曾經為取個景趴在湖邊,耐心等待三個月。無論面對多不平等的強權壓迫,他眉頭皺也不皺,任何苦頭都吃透,只因他對自己的工作負責,和一份固執的狠羈脾氣。

  然而現在他卻懼怕回頭。一個面對大風大浪、幾次從虎口逃生的大男人,頓時心頭又累又苦,有股想逃跑的沖動。

  裴文傑工作時的壞脾氣是眾人皆知,也屢次把模特兒罵哭,獨獨在面對她時,卻總是力不從心的舉白旗投降。

  “你拍啊!你盡量拍個夠。”熟悉的聲音,有種決裂陰狠的威嚇意味,夾雜著憤怒與不甘。

  聽到這樣的語氣,工作人員連道具、場景都不敢碰。

  看來今天又沒辦法如期完工,裴文傑大氣一吐,妥協的把照相機交給助手處理,讓他去善後,再喊道:“收工,明天再繼續。”

  工作人員全識趣的加速收拾,趕緊離開風雨欲來的攝影棚。

  裴文傑走到桌前,抄起車鑰匙放到腰間的口袋,隨手取過外套,勇敢的撐起笑容,面對那張怒顏。

  他恍若無事的勾摟住那纖細的肩膀,欲往外頭走去。

  誰知小公主動也不動僵硬的定在原地,臉色黯沉,怒發沖冠。

  他只好扮小丑討饒,“又怎麼啦?誰欺負妳了?”

  做賊的喊捉賊,明知故問。袁媛別過臉,憤怒又委屈的眼瞳就是不看他,對他的安撫充耳不聞,彷佛他負她多深重,心中篤定這次絕不饒他,執意冷戰。

  他站挺身,環視剛剛滿屋子的工作人員,現在卻跑光光。攝影棚冷氣寒強,燈光昏暗,忙了一整天,他也略有疲態,因此無意打拖延戰。根據以往的經驗,道歉便是最好的方法。

  “好啦!是我不對,我不該黃牛。但是我只想盡快把工作告一段落,有時間多陪妳。”這倒是實話。

  這話她聽進去了,她拉回眼光倔強的直視他,來勢洶洶地逼問:“這是實話嗎?該不是因為一星期後你要去南美小島拍照,所以想把台灣的工作做一個了結吧?”

  該死!又是誰洩漏他的工作計畫?連去哪裡都知道,就表示是高層人員,而最高層人員除了老板袁韜,他想再也不會有人有這個膽子。

  本想瞞個四、五天,甚至來個先斬後奏。

  想不到“有人”為了自身的安全,竟出賣他。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辯解的,僅能說自己交友不慎,誤交匪類。

  他索性承認,“是,我是要出差。不過為期不長。”

  “一星期叫不長,我真不曉得怎麼樣才算長。你剛從國外回來不到一個月,現在又要出去。台灣有這麼差勁,不能住人是不是?還是你存心躲我?你嫌我煩是不是?”她咄咄逼人的逼問。

  看到那張快要哭出來的小臉,他心都癱軟了。十三年前她像個天使,現在則像個要抓他到地獄的惡魔。

  “我說過千百遍了,我從沒那樣想。只是我除了妳,總還得吃吃其它人間煙火吧。我需要工作來肯定我的價值。”

  “意思是工作絕對比我重要對吧?哪天要是我在你工作的時候出意外,你一定會就工作而捨棄我吧。”她淒慘的微笑,彷佛預見自己將來的宿命。

  她慘厲的笑容,令他沒來由的打冷顫,不安的情緒在他心中發酵。

  為了驅逐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他擺起難得一見的嚴厲臉孔,“別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以後就知道。”她示威般地瞪向他,使出殺手。

  裴文傑曉得以她激烈的個性,絕對不是開玩笑,為了報復他的冷落,她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下他可笑不出來了。“妳能不能不要這樣?”他實在不想心中掛慮著一個人的生命安全,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陌生人也就算了,要命的是自己偏偏對她在乎得要死。

  袁媛自然也是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才屢次以自身的安危要脅,而她賭的就是她的命。

  裴文傑口氣很悶,心頭也有把火,“老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妳這樣嚇我妳很得意嗎?妳已經不是孩子了,想想妳的父母、哥哥和愛妳的每一個人,妳可不可以多愛自己一點?”

  簡直都不曉得如何開導她,他不希望她年輕的生命偏執的活在只有他的世界裡,那給他的是壓力而不是關愛。

  袁媛不動聲色,對他的疾言厲色置若罔聞。

  “妳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她冷笑,投以輕蔑了然的表情,“那你可以不要理我呀!任由我自生自滅,豈不是稱了你的心,甩掉一個大包袱。”

  “妳怎麼會那麼想呢?”

  袁媛那顆腦袋比鐵球還硬,他因為詞窮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高傲的小公主已甩頭,驕傲的馬尾巴揚起,正好打到他的胸口,踩著重重的腳步,推開厚重的鐵門離去。



  攝影棚外的辦公室,老早等著一群看好戲的好事者,見女主角氣呼呼地踏出攝影棚,全假裝忙碌地在辦公室打轉。

  袁媛根本不在乎別人對她的評論,她看也不看他們,徑自站在電梯門前等候電梯。

  閒雜人等全興味盎然的對她行注目禮。這可是每年總會上演一、兩次的好戲,資深的工作元老還打賭裴大攝影師總有一天會被她逼上紅球的那一端,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袁小姐的脾氣時好時壞,端賴裴文傑的表現。

  不少人嘲笑裴文傑的歹運,被個小花癡纏住。否則以他的身價才華,大可更上層樓,不用如此綁手綁腳,弄得每年得固定回到她面前低聲下氣的報到,伺候宛如太上皇的小公主。

  話雖如此說,公司裡的單身漢還是嫉妒他,有一個長得漂亮、家世又好,身價千萬的大小姐等著他。而袁媛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嬌嗔,不好應付。偏偏這好象是大小姐的特權,惹得許多位有意追求者打退堂鼓,再加上她對裴文傑幾近瘋狂的盯梢,男人還是得掂掂自己的分量,有沒有能耐讓大小姐另眼相看再說。

  這點,公司裡的男人自然對裴文傑安撫的手段贊賞有加。瞧!他這會兒不是奔出來了嗎?

  時近六點,已過了下班時間,眾人心照不宣,還是捨不得錯過這場好戲,全都拉長耳朵,裝勤奮的留在辦公室裡加班。

  裴文傑經過辦公室時,橫眉豎眼的掃了一眼異常勤勞的同仁。

  飛快地瞥了一眼時鍾,心想這班家伙太明顯了吧。算了,還是先解除眼前的警報再說。

  總算追到她了。他調整氣息,站在她背後艱澀地開口,“那妳想怎麼樣嘛?”

  她沒回話,電梯門正好打開。她想也不想的要進去,卻被裴文傑眼明手快的拉住,扳回身。

  袁媛奮力揮開他的箝制,恨恨的盯著他,臉上掛著兩行晶瑩剔透的淚珠,小鼻頭紅通通的,肩膀微微的抽動。

  老天!他心疼的低吟。

  裴文傑二話不說的把她摟進懷裡。她起初還倔強地掙扎著要推開他,最後還是埋在他懷中啜泣。

  “我該拿妳怎麼辦?”她真是生來克他的。她的淚水對他來說真是致命的弱點。

  兩人小時候一有爭執,只要她一哭,他便得當縮頭烏龜。這對縱橫情場、女人堆的他來說,不是挺光彩的紀錄,也不值得炫耀。

  每次與床伴分手時冷酷無情的他,竟栽在小女孩手上,若是傳出去,真會笑掉人家大牙。

  但事實勝於雄辯,他就是拿她莫可奈何。

  “好、好,都是我的錯,妳說什麼我都聽好不好?”只要她停止流淚,他什麼都答應。

  懷中的啜泣聲,果然漸漸平息。

  “好,那你永遠不准出外景,留在台灣陪我。”沖著他這句諾言,她抬起頭來宣告。

  “妳不會喜歡游手好閒的男人。”

  “我會,不管你怎麼樣,我永遠都喜歡你。”

  真是小丫頭,單純的相信世上真有“永恆”這回事。可惜等她長大後就了解世間多變,沒有什麼是不變的,他的父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

  海誓山盟根本就是個笑話,在現實的生活中,愛情早已變相為利益交換。因為身體、心理的需要而不得不在一起,甚至為了傳宗接代而結婚。愛情是最不可靠的,唯有兄妹之愛才是永遠,這也是他堅信的東西。男女之間一旦涉及情感,那僅有的感情就會變質發酸。

  袁媛注視著他,他臉上有一閃而逝的輕蔑。

  他一向如此,不相信世間的真愛,也不認為會有人愛他永遠,寧願游戲人間,也不願付出一點真情。也還好如此,她沒有追究,自然是有所仗恃。

  相對地,他的心也就更難以融化。

  她患得患失的自討沒趣,哭過的小臉更顯得黯淡無光。

  “既然我道過歉了,我們的袁媛公主,是不是願意原諒我了?”他輕佻的揚眉。

  是喔!差點忘了,她還在懲罰他。

  “哼!”她轉頭重新按下電梯鈕,背對著他。

  “喂!別這樣嘛!我也是希望能快點完工,好帶妳去南部玩幾天。”他從背後輕易的把她纖細的身體擁入懷中,大手捏著她細致的臉蛋,詢問她的意見。

  乍聽他的話,她雙眼晶亮,差點沖動的回抱他。但隨即又想,誰曉得他是不是在騙她,他可是有前科的“放羊小孩”。

  臉一板,嘴一翹,大小姐好象更加生氣。

  唉!越大越不好哄。

  他只能認栽,“好、好、好,我認輸了,妳贏了。今年我都不接國外的案子好不好?”

  “只有今年?”袁媛狐疑的同時,嘴巴還嘟嘟的。

  “嘿!別得寸進尺。我的計畫表可是排到明年。況且約已經簽了,要我毀約被告吃牢飯啊!”

  “誰敢?”

  “有妳在,自然沒人敢啦!”

  “貧嘴!”她破涕為笑,轉過身來,伸手往他那張俊臉捏了一把。

  他毫不反抗,彎下高大的身軀,任由她搓揉,還懦弱的討饒,“妳滿意了吧?”一個無論穿著舉止,處處走在時代尖端,渾身散發出一股不羈的傲氣與冷漠的男人,毫不覺得恥辱的被玩弄著。

  哼!一年而已就想打發她。不過不怕,一年後她早畢業了,還怕他逃!她跋山涉水也要隨他去。

  她松手,嘴巴仍不忘問:“那你還要不要去完成方才的工作?”

  袁媛實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是裴文傑點頭,她的臉鐵定比夜叉還嚇人。

  只見裴文傑趕緊搖頭,“我只怕妳餓著肚子,我會心疼的。”那模樣跟太後旁的小太監差不了多少。

  “那還差不多。”她嘴角上揚,終於露出燦爛的笑容。

  見大小姐平息怒氣,裴文傑心頭總算放下一顆大石,他聽到後頭辦公室隱約傳來嘖嘖聲。

  猛一回頭,就見大伙全露出半顆頭倚在門旁,不約而同豎起大拇指,嘴巴還無聲的誇贊他,了不起,頭子!好樣的。

  他好氣又好笑,直朝他們揮手。

  之後他們雙雙步入電梯,只聽袁媛還喋喋不休的道:“你要先陪我去逛衛浴用品店,我想買一條浴巾,我還要到晶華吃西餐……”

  男主角則忙不迭的允諾,“是、是、是……”



  陪公主逛完街後,回到家已十點鍾。

  裴文傑踏入名貴的豪宅,空寂冰冷的廣大空間,充塞著壓迫感與孤獨的氣味。

  自從父母親在他十二歲時離婚,各自嫁娶之後,這個家再也沒有另一個人住進來。除了幾個鍾點女傭會准時讓這間屋子添一些人氣之外,大多時候都是一片死寂,白白糟蹋了這棟由名家設計的精心傑作。

  他疲軟的松開上衣的鈕扣,把上衣從牛仔褲裡拉出,露出因工作而鍛煉出的健美身材,比起模特兒絲毫不遜色的體魄。

  癱倒在黑色麂皮沙發上,眼睛望著天花板,上頭垂吊著的純手工歐式水晶玻璃燈飾,經燈光折射,化為七彩絢爛的光束映照在廳裡。

  他失神的望著,陷入沉思中。

  一道不速之聲,打斷他的思緒。

  “嘿!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聽到這聲音,裴文傑動也不動,依舊瀟灑的躺在沙發上,一條腿蹺得半天高,姿態充滿野性美。

  面對如此態度,袁韜也不覺受辱,徑自走了進來,嘴巴叨念著:“今天下午的事我聽說了。”他一身輕便家居服,出現在裴文傑家裡,如入無人之境。

  只因兩家住得太近,裴文傑想也知道,他鐵定是從圍牆的裂縫彎身進入。

  原本袁媛懶得繞過兩家大門找他,干脆爬樹沿著圍牆過來。後來裴文傑認為危險,便破挖了一條小縫,好讓她出入方便。

  想不到今日卻惠了“他”人!

  “只是聽聞而已嗎?”他笑中帶刺。“我到地下停車場取車時,看到你的蓮花跑車還沒開走。”他等他辯解。

  “嘿!我在不在有什麼關系,重要的是你在就成。”他恬不知恥的打開酒櫃門,拿出裴家主人珍藏的名酒,一口一口啜飲。

  “把自己的妹妹丟給我,自己在一旁納涼,你真好意思。”

  “哎啊!誰教她只聽你的,我算什麼,可能連你裴大少爺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他敷衍性的回答,酒更進了一杯。

  總要有人替天行道,制止這行為乖戾的兩兄妹吧!

  裴文傑起身,身手俐落的奪取他的酒杯,“你妹的行為越來越誇張,我簡直是她的所有物。這次外景我不去了。”

  “你想讓工作開天窗啊?”袁韜貪婪的望著奪過酒杯的裴文傑,後者正一口一口的灌溉自己的喉嚨。那酒可不是這樣品嘗,那是暴殄天物啊!

  “你真是厚顏無恥,明知道她一哭我就沒轍,還不來打圓場,替我解圍。以前幾次還可以溜,現在可不行。她的眼線遍布公司,我的一舉一動她都了若指掌。這次我已經答應她不去。”

  “怎麼可以?廠商可是指定非你裴大攝影師不可。”

  “不然你自己去跟她說。她願意的話,我護照拿著馬上走。”

  聞言,袁韜雙手環胸,一臉為難。最後兩相衡量之下,也放棄的道:“看來我又得換小秘書了,不能老是讓袁媛鬧幾下就得逞。”言下之意便是他也不敢招惹自己的妹子。

  “阿韜,你不覺得與其頻繁的換小秘書,不如開導她才是治本。”

  “你都不行了,我更別說。我爸被她吃得死死的,她又會哄我媽開心。事實上她才是家裡的王者,我這個袁家長男,有名無實,不過是來襯托她的價值罷了。”

  “她實在被寵壞了,為所欲為,太霸道了。”想起下午她膽敢再次以自己的安全來要脅,他就忍不住想發怒。

  袁韜悻悻然地說:“你還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如果不是你的縱容,她會這樣為所欲為?”

  “你們可是她的家人,責無旁貸呀!當初伯父和伯母的立場穩一點就好了,把媛媛帶到美國去,就不會整天窩在這小圈子裡胡思亂想。”把全副心思放在他身上。

  當事者痛苦,他這受害者也於心不忍。

  “嘿!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以為幾句話就把自己做過的事推得一乾二淨,把慣壞媛媛的責任推給我們。你啊!說到底你才是始作俑者,連帶我都得負責任。”

  裴文傑想起四年前,袁家兩老想移民時,准備把心肝女兒一並帶走。袁媛卻因不想離開他而拚命抵抗,哀求加上淚水,無非是希望能留在台灣。

  那一場風波鬧了將近半年之久。

  那時他剛在攝影界嶄露頭角,實在照顧不到袁媛。然而每次忙得累到疲憊不堪回到家時,總會發現自己的床上瑟縮著哭泣的她。

  穿著國中制服的她,淚眼婆娑的哭著說不要離開他。那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和她平時的張牙舞爪截然不同。

  那時他雖然明智的料到一旦她留下,將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禍害,卻也不忍她的哭啼,狠不下心來婉拒,才會不知天高地厚的拖袁韜下水,再三保證會好好照顧她,更捏造一堆海外移民子女在學校受的歧視,即使家財萬貫也化解不了人種的偏見,這才使袁家父母忍痛割“愛”。

  結果這個“愛”變成心中的“痛”!

  看著她一日日的長大,從孩子慢慢變成少女,有一天她將會是一個出色的女性。那時她將會被許多異性追求,然後變成某人的愛人、所有品、甜心、寶貝……

  不管怎麼樣,這個事實都會使他不快。

  矛盾的是,她愛他。而自己卻悲慘地不能接受,也無法接受!這是怎樣滑稽的鬧劇。

  他愛她嗎?

  沒愛過人,他不清楚那種感覺,甚至可以說他小心翼翼的不去愛人。

  他已習慣簡單的生活,每日管好自己,完成自己的工作。那些所有復雜和悲慟的感情,都源於愛情,他並不需要。

  他也有一個秘密的情婦,對方是影視紅星,自給自足,嚴格來說也不能稱做情婦。他們兩個是在一次宴會上認識,頂多是都市裡彼此有需求的友人。

  除了上床,他們之間無所不聊,也算是知己。兩人一開始就各自表述不要涉及情感。

  對方也是有愛不能報的人,寧願孑然一身,游戲人間。

  “咳!”袁韜希望重新獲得裴文傑的注意,假意輕咳幾聲,“雖然我不喜歡下班後還聊到公事,不過方才我又接到美國CNN友人的電話,他們亟欲邀請你加入他們的探索小組,借重你在攝影方面的長才,深入阿富汗拍攝。”

  做為一名攝影師,最大的願望就是拍下震撼世界的巨作,把人性最深層晦暗的一面展現世人面前。

  聊到正事,方才嘻嘻哈哈的男人,驀地正經起來,表情凝重。

  “我只是盡公司老板的義務,讓你知道有這樣的機會,但是身為一個朋友,我不贊成你深入戰區,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戰爭是人類可怕的惡夢,一旦遁入,便可能無法全身而退,心理的後遺症更可能余毒一輩子。

  “誰會拿性命開玩笑?我惜命如金。”他駭笑。

  “可我也知道你有野心。所以美國方面拜托我好幾次,我沒有推拒,決定權在你。兩個月後給我答案。”

  “別的合約呢?”他問。

  袁韜似乎看透他,嘴角扯動,“合同怎麼可能拴得住你?”

  不愧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相視微笑。

  庭園的花香,幽幽的飄浮在空氣中,裊裊蔓延到客廳。

  仲夏夜裡,黑暗罩住心頭最深層的牢籠,真實的欲望呼之欲出。

  他防備力大減,不知不覺的喃喃自語,說出心底的話,“不過我現在卻也還是被魔法囚禁著。”

  耳聰目明,警覺性高的老狐狸袁韜,自然聽了進去。

  他挑眉,本想挖苦他,卻又覺得他言之有理,不由得點頭附和,“是啊!而且是個驕傲的小公主下的咒。”

  驀地──

  “喂!氣氛那麼沉重,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小公主正雙手扠腰,穿著米老鼠睡衣,抱著枕頭,一副君臨天下般的杵在門口,形象大打折扣。

  裴文傑與袁韜沒料到說曹操,曹操馬上到,一時錯愕,面面相覷,隨即爆出瘋狂的笑聲。

  袁媛不明就裡,鼓著腮幫子,看著他們指著她,笑得震耳欲聾。

  如果時間能一直這樣停滯不前,那該有多好,他最愛的人與他永遠相伴。裴文傑在開懷大笑的同時,心底忍不住發出無聲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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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2:1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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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愛欲狂歡之後,激情瘋狂的兩人派對逐漸歸於平靜,空氣中猶彌漫著歡愛的氣急。

  事後,裴文傑上身裸露的半靠在床頭櫃上,伸手越過床上的女子,從櫃上取了煙。

  黑暗中,只見紅星火點竄冒出飄浮的煙絲,裊裊的向上攀升,直到煙消雲散,融於黑暗中。

  女子優雅的坐起身,嬌懶如媚的怪罪他道:“最近煙癮怎麼那麼大?”雖然如此,卻沒有制止的舉動,聽起來宛如在撒嬌,這純屬於都會成熟體貼女子的聰穎。

  她披上一件絲質浴袍,窈窕的身材在這件若隱若現的外衣下,更引人遐思。

  她走至窗戶旁,打開大窗,對著寬廣的視野,深深呼出一口氣,“啊!好悶啊!”

  房間位於五星級飯店的頂樓,這是洪彤親自挑選的偷情地點。

  她喜歡事後坐在陽台上看著萬家燈火,夜夜川流不息的車輛,與被烏雲遮住的天空。

  裴文傑閒閒的接話,“又不見妳開空調。”連帶自己被熱得滿身汗。

  “我喜歡熱天氣。”說話的同時,她的思緒似乎也飄遠了。

  他沒興趣探索彼此心中最隱密的情事。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只有性愛和友誼,偶爾交換一些商業上的機密。

  在這人吃人、殘酷至極的社會裡,要往上爬,人的心理與個性必會遭到某種程度的扭曲。所以他們偶爾聚聚聊聊,也算丟棄心中多余的垃圾情緒。

  女方與他對生活有同樣的顧忌,所以他們合得來。不需天長地久,不需海誓山盟、海枯石爛,快樂就好。

  洪彤身為知名影星,在華人世界頗有名氣,卻未見她有成家的打算,幾次的緋聞全是為戲宣傳所炒作的。

  這樣有錢有名的都會女子的心理卻是曲折離奇,令有心追求的男人難以突破。這也算是男人們的一大悲哀,無法讓條件如此優秀的女子感到安全。

  真是大大的糟蹋了!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沉思的洪彤聽到他的歎息,好奇的問:“不是說有工作,這個月不在台灣?”

  他苦笑,“取消了。”

  “方便透露原因嗎?”她促狹的眼露笑意。

  “算了,不說了。”想到那窩囊的投降糗事,他就不想提。

  洪彤忍俊不住的挖苦他,“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最近也時有所聞。前些日子姊妹淘聚會時,還拿這件事取笑呢!”

  他板起臉,手指上的煙夾得死緊,“說些什麼?”

  看他慌張的樣子,她同情地說:“她們說不苟言笑的裴老師,工作時不講情面,竟被一個小女孩收服得死死的,任由搓揉,完全一改給人集智識與才華於一身的印象。”

  該死!他知道被說得很難聽,可沒料到竟被傳成耍寶的諧星小丑!

  “所以即使你不說,我還是可以知道你的消息。”

  他臭著臉,悶悶的埋怨,“太不光彩了!”

  “你也毋需反應太大,這種事是要看結果。”她頓了頓,再踱回床邊,一把接過他的煙,輕輕吸了幾口,再緩緩吐出。“反正你遲早要嫁入袁家,還是早點棄械投降吧!”

  一句回馬槍,戳刺得他來不及反應,猛然吸進幾口煙,嗆得他猛咳。

  洪彤像個妖女般,原地旋轉,任由裙襬飛舞,還咯咯咯的直笑。

  聽說她最近接了一部古裝戲,片商指名要她演絕代妖婦,看來她游刃有余,並能大紅大紫。

  “妳還有沒有良心啊!在我傷口上抹鹽,嫌我不夠疼。”他咳得眼淚直流。

  “雖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一樣是處於谷底,但是我就見不得你比我好過,有深愛的人在身邊還拿喬。”說到傷心處,她停止嬉鬧,淡漠的苦笑,“我至死都不得與他相愛呢!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裴文傑忍無可忍地說:“妳怕什麼?想就去啊!妳不是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嗎?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就算他是妳的繼父,那又如何?”

  一觸及自己的私事,洪彤無法客觀,更提不起勇氣,她試著解釋,“你不了解,他並不愛我,對我只有親情,何況我們之間還有身分上的枷鎖。他是大學教授,為人師表,人言可畏。”

  戰友失望挫折的語氣,讓他看不過去,“去他的人言可畏!妳母親與他只維系兩個月的婚姻便去世。是他把妳養得大方美麗,看著妳成長,我就不相信毫無血緣關系的兩人,能無動於衷。”

  “我們兩個人互以對方為榮,小時候我跟他很親,想不到長大之後,他就開始避開我,我們反而客氣生疏。我每次回國約他吃飯,本想好好相處,他卻次次找女伴當擋箭牌,好似我是洪水猛獸。”她笑著說,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可怕。

  “拒絕妳這位風情萬種的絕色美女,真是造孽!”他幫腔。

  洪彤聞言,沒氣質的仰天狂笑,“你真該看看,當我二十二歲那年跟他表白時,他臉上驚恐的表情,活像我是瘋子。”

  他想問那位教授是否讀書讀到頭腦都僵化了,但他不敢造次。

  她話鋒一轉,“所以給你一個忠告,愛你所愛!”

  “什麼意思?”他嚴肅的睇凝她。

  “你明知故問!”

  “我是真的不明了妳的意思。”他的動作卻與說的話有著迥然不同的態度。他有些慌亂,動作也急切毛躁了些。

  他迅速起身至浴室,打算回避她的問題。

  洪彤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馬上追至浴室門口,隔著門,大膽的挑釁,“對我還想隱瞞什麼啊?”

  裴文傑邊淋浴邊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聲量大聲反駁,“我沒有!”

  “你實在很像他。你們男人都太自私了。”同受愛戀之苦的她,對於女性所受的苦,同仇敵愾起來。

  “我自私?我真自私的話,早走人了。”

  “那你是承認你愛袁大小姐囉?”

  他被逼得惱羞成怒,“跟妳說過多少次了,我們之間不是那種關系。”

  她氣定神閒的打呵欠,“真理越辯越明。”

  裴文傑不可置否,浴巾往腰間一圍,淌著滿身水,又踏出浴室。閃過她身邊時,還丟下一句,“神經病!”

  “罵我神經病!那你敢不敢接受我的質問?”她雙手扠腰,往房間中央一站。

  一百七十五公分的模特兒身材,與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裴文傑一比,是有些勢弱,但是眉宇間的好強卻是恍若見過。是囉!新時代女性可不比從前,凡事據理力爭,拚命不服輸才是時代的美德。

  輸人不輸陣,裴文傑雙手抱胸,兩腳一跨,喝道:“來啊!誰怕誰!烏龜怕鐵錘!”

  “這句幼稚的話是誰教你說的?”

  “媛媛!”

  洪彤點頭,“你平時不抽煙,偏要與我見面才想毒死我。怎麼,想維持好形象啊?”

  “我不想她有樣學樣。況且她與我相處時間多,吸二手煙不好。”這理由十分充足。

  哼!敢情就不顧她的身體!洪彤心想。

  “你明明可以雲游四海,看盡人生百態,甚至做好工作,但是卻因袁大小姐一句話,就取消合約,連遠處都不敢去太久。試問這合理嗎?”

  “因為她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錯把友情當愛情。在她認清事實的這段時間,我必須顧及她的心理,免得她鑄成大錯。工作隨時可以接,想環游世界也可隨時走,何必急於一時。”

  洪彤佩服的搖頭,“自欺欺人!你疼她的程度根本超過常人。”

  “這也沒有疑問。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她是我青少年時期的唯一玩伴,我跟袁家交情匪淺,她就等於是我妹妹,我疼她是理所當然。”

  死鴨子嘴硬!她冷覷著他,看他理直氣壯的跩樣,心中火氣就上升。“裴大公子,有沒有可能其實是你誤把愛情當友情呢?”

  他像是聽到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話一般,露出瞧不起人的表情,冷嘲熱諷道:“洪大美女,別以為我是妳那呆板的教授。更何況我壓根不相信愛情這種無聊的東西,只有妳這種人還想找真愛。”

  “講就講,干什麼做人身攻擊!他可不是一般的教授,他一點也不古板,人家斯文氣質好,在學校可是擁有一大票學生愛慕者。”她護起自己的愛人來。

  “嗤!跟我炫耀這個,妳不是自討苦吃嗎?覬覦者多多,妳相對就辛苦些。”這樣說還不過癮,又趁勝追擊,“不過妳不用怕,因為妳是他的繼女,你們相處的時間多,機會也會多些。”

  可惡!明知道身分是她唯一的致命傷,他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太歹毒了!

  她氣得吹胡子瞪眼,做不得聲。

  哼!想跟他斗,也不去打聽他可是有名的蓮花舌,死的都能掰成活的。“別以為玩相機的人都不善言詞。要不是我愛攝影,我想我可能是最優秀的業務人才喔!”得了便宜還賣乖。

  洪彤咽下怨氣,使出最後一招。

  “既然如此,假如你真嫌袁大小姐煩的話,我倒是有方法讓她死心。”

  “說來聽聽。”

  “我出面,公開你是我男朋友兼床伴,已經論及婚嫁,如何?”

  他瞪大眼,“妳胡說什麼?這是什麼爛方法!”

  “你放心,要讓一個女人放棄,那就是心死。或許會有一陣子的陣痛期,但是只要她熬得過,往後的大好日子盡可供她揮霍。別說她不再纏著你,就連聽到你的名字,她都會想吐。”

  “不成,這根本不是好方法,她個性那麼極端,我怕熬不過的是我。”

  “長痛不如短痛,為免夜長夢多,這才是最佳的藥方。”她故意設下陷阱,“還是因為你根本捨不得她,想讓她放心追你,你才婉拒。”

  “妳又想到哪裡去,我是怕她以激烈的手段報復。”一聽就知道是餿主意。他沒興趣再鬧下去,開始穿衣服,准備離去。

  誰知她還沒打消主意,坐在床頭,一臉盤算的表情,大有躍躍欲試的樣子。“又沒試過怎麼知道?”

  他套上褲子,拉上拉煉,一臉正經的走到她面前,“為了妳好,放棄這個主意。”他又回到床邊繼續穿衣服。

  “要是我不呢?”

  裴文傑緩緩回頭,瞇起眼,“妳說什麼?”

  她兩眼如貓兒般的發出詭異的光亮,緊掐住他的心髒,“我說要是我執意助你脫困呢?”

  認識她許久,知道表面知性穩重的她,私底下人來瘋的性格,常讓他捏一把冷汗。一旦她真的付諸行動,絕對勢在必行。

  “多謝妳的好心,但不需要。”他也鄭重的下制止令。

  無視於他的警告,洪彤嘴角綻出一抹輕笑,“朋友一場,我曉得需要與不需要的區分,沒有人可以命令我。”

  事情嚴重了。裴文傑走至她前面,“告訴我,妳不會違背我做傻事。”

  面對他的威脅,她僅露出女人天生狡猾的個性,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他緊張了,開始柔性勸說,“妳別鬧了,我開不起這玩笑。”

  “我開得起啊!想想看,你的媛媛得知後,會有什麼表情。她會哭會鬧,會砸壞你家所有的貴重物品。”

  包括他的心!他發現,她笑的時候,跟惡魔差不了多少。

  他突然一改玩世不恭的態度,冷靜的警告:“離她遠一點。”

  很好!就是要撕破他的假面具!她故作天真的問:“怎麼?是你自己說不在乎的,現在又表現得像個被情婦威脅的偷情丈夫。你怕啦?你擔心什麼?”

  擔心什麼?

  那還用說嗎?

  擔心成人丑陋的一面嚇著她,怕自己在她心目中留下不完美的形象,怕她落淚、傷心、難過、受委屈……

  他怔忡住。

  瞥見他愣在原地,她好心的替他回答,“你就怕一樣,就怕她不再愛你是不是?我猜得沒錯吧?你害怕愛情,嘲諷它的存在,拚命的躲避,偏偏它無孔不入,早就在你心中孵化。你真以為你的表現是愛她嗎?並不,你其實在耗損她的生命力。你最愛的是自己,你對她若即若離,囚禁她,為的就是要她死心塌地,存著一絲希望。裴文傑,你太自私,如果你無法克服自己的障礙,那麼好心點,松手放她飛。”

  “我……”他面孔慘白發青,訥訥的開不了口。

  “瞧你這狼狽樣,一點也不像裴大師,真讓我看不下去。”洪彤走向浴室,“你先走吧,我待會兒還要洗澡,你自己好好想想。”



  “是啊!再過不久就畢業了。何必這麼麻煩呢?等畢業之後再說嘛!”

  袁媛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眼皮直想往下掉,卻還得安撫媽媽。說的不外是埋怨她不聽話,不肯早點到美國陪她。

  “我不是不想去美國,只是要等我畢業嘛!”這是她千篇一律的說辭。“是真的,我怎麼會騙妳呢?”

  袁夫人沒看到趴在沙發上的女兒,兩只腳丫像是惡魔尾巴般的飛快擺動。

  她心裡想的是,媽媽太大意了,等她畢業後,她就要到美國沒錯,不過她也可以到世界各地,她又沒承諾與她住一起。要跟文傑環游世界才是真!

  “這兒多漂亮,到處都是樹、草地,地方又大,開幾分鍾的車就可以到海邊,附近又有個大賣場,妳想怎麼刷卡、逛街都行。”袁夫人還在試著勸說。

  “是……是……”她點頭如搗蒜,心裡卻想著,那種高級住宅區不就是以風景美麗來招攬買家,全都是一些充滿銅臭味的生意人,一點也不像文傑以風格氣質取勝。

  眼睛往落地窗外的院子望去。天空一片深藍,偶爾幾朵白雲飄過,又有劉媽泡的飲料,真是優閒的午後時光。

  突然,袁夫人曖昧地笑了起來,“而且在這兒,媛兒,妳有愛慕者喔!”

  她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呵欠,不太感興趣的回答,“什麼愛慕者?”

  “妳爸不是愛打高爾夫球嗎?所以加入附近的高爾夫球同好俱樂部,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一個英俊的小伙子剛好看見妳爸皮夾裡頭一張妳小時候騎在大狗身上的照片,就誇了妳可愛。”

  “哎呀!爸怎麼還改不了這習慣!我已經不是嬰兒了,是黃花閨女啦!別老是把露屁股的照片給別人看好嗎?這樣我心靈會受傷,造成人格發展不健全,以後我殺人放火的話,我就說是你們害的。”她氣急敗壞的抱怨著。

  還是哥哥聰明,把出糗的照片藏起來了。五、六歲還可以說得過去,她都已經快十八了,爸媽還隨身攜帶她自小到大的照片,跟不認識的人獻寶。

  想不到這習慣到美國還不改,改天在機場碰到陌生人指指點點,那一定是爸媽害的。

  “妳叫爸別那樣啦!”她嬌嗔的埋怨。

  “來不及了,妳爸還請一些球友到家裡,觀看妳從出生到現在的照片,還放錄像帶。美其名為『袁家有女初長成』,引得一些同為愛家的大男人也開始收藏自家兒女的照片,互相欣賞,組同好會。”

  聽聞爸爸的行為,她氣得七竅生煙,“這樣我怎麼敢去美國呢?形象都被你們破壞殆盡了,我根本沒隱私權!”

  “哎呀,別小氣嘛!誰要妳不肯跟我們來美國住,不過妳知道妳哪一張照片吸引丹尼爾嗎?”

  “誰是丹尼爾?”哪個兔崽子,竟敢欣賞本小姐的玉照。

  袁夫人得意洋洋的炫耀,“就是妳綁著兩根沖天炮,搶巧克力的食物,滿嘴都是狗食照片,塞得鼓鼓的那張。”

  “你們連那張也帶去美國,還給別人看!”她痛心疾首的道:“我們切斷母女關系吧!以後別聯絡了。”

  “又來不及了,因為那張照片引起不小的轟動,妳爸洗了一、二十張,送給親朋至友。”袁夫人還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得頗不給面子,絲毫沒有同情心。

  她埋頭呻吟,欲哭無淚,發起大小姐脾氣,“告訴爸,說我絕對不要跟他說話,教他也別打電話來,哼!”她憤恨的掛上電話,爬起身。

  從廚房捧著蘋果原汁出來的劉媽笑咪咪地問:“小姐,跟夫人講完越洋電話啦?”

  “哼!別提他們了,等一下打電話來,我絕對不接。”

  “這……又怎麼了?”劉媽一臉不解。

  一道男聲插入,“別理她,還不是在撒嬌!”

  “哥!你說什麼啊?”她瞇眼瞪著剛從樓上走下來的大哥,“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麼事。”

  “活寶夫妻又干什麼傻事啊?”他順便從劉媽手上的托盤取走一杯飲料,還不停的看著牆上的時鍾。

  她只丟了一句。“照片!”

  袁韜聽了,兩眼發直,神色乍變,“當真?”

  這檔丟臉的事,還敢胡言。她羞辱難消的點點頭,爭取大哥的同仇敵愾。

  喝!好險!袁韜拍拍胸口,誇張的揮掉額上的冷汗。事實上,他也曾經深受其害。

  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歸咎於自己的親生父母,他曾經也是受害者,最後終於在他出國深造兩年時發狠,一並抽走所有相簿和底片,更私下以高價收買流入親朋好友手中的照片,才免於當別人茶余飯後的笑點。

  他甚至懷疑他爸媽是有計畫從小設計自己的孩子,否則成長歷程大多一樣,為何他跟妹妹的出糗照片,或是怪異行為的生活照,幾乎有一卡車那麼多,有些還有主題呢!

  看寶貝妹妹氣炸的表情,恐怕她的照片經過爸媽的大力推薦,已經在國外流通。

  一想到自己可能的遭遇,他就不禁打寒顫。

  他永遠也忘不了,十五歲時,父母把自己小時候穿開襠褲,“小鳥”走光的照片,送至愛慕的校花手中的慘狀。

  青春無邪的青少年時期,就此斷送在父母的手中,他從校草一下子轉為“小鳥王”。假如他有任何異於常人的舉動,絕對是那對活寶父母造成的。

  “哥,別難過了,把鼻水吸起來吧,事情已經過去了。”看到哥哥的臉色突然慘白,袁媛心有靈犀地感同深受,繼而一臉悲壯的拍拍他顫抖的肩頭。

  袁韜抬起頭來,看到她臉上一副“我了解”的表情,驀地心酸起來。

  突然,劉媽小跑步過來,“小姐,妳的同學來了。我已經開門讓她們進來了。”

  原本一臉悲慘可憐,准備與妹妹相互擁抱痛哭一場的袁韜,聽到劉媽的話後,頓時兩眼晶亮,精神抖擻又恢復成商場上的老狐狸。只見他露出邪笑,狡猾的眼睛彷佛在算計某事,直搓手道:“哈哈,小笨蛋來了。我該如何捉弄她呢?呼……嗚……呼呼。”

  一個外表高大、形象沉穩干練的男子,突然間開始變臉,轉為面孔有些猙獰的變態。

  袁媛垮下臉,一臉受不了地說:“就說你怎麼有空把大好的禮拜天浪費掉,原來是特地等著要欺負綠瑤。”怪不得成天不在家的大哥,會乖乖窩在家裡。

  爸媽的行為終於葬送一個男人正常的一生,小時候的陰影,讓大哥成為表裡不一的變態。

  “住口!我不是要欺負她,我是要訓練她,讓她明白這世界是有壞人存在的。不准妳誤解我的苦心。”袁韜一臉不可侵犯的正氣,看起來實在太做作了。

  “不錯嘛!還想到美化自己變態行為的理由。”

  “哼!隨妳怎麼說,反正等一會兒想辦法騙她到我的書房裡,知道嗎?”他耳提面命的交代妹妹。

  袁媛愛理不理的聳肩,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事一樣,“怎麼說她也是我的好朋友,沒理由看她被戲弄卻袖手旁觀。”

  “妳想阻礙我,剝奪我歡笑的機會?”袁韜瞇眼望著她。

  “對啊!她是我的好朋友。”她絕不退讓。

  袁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眉頭深皺緊鎖,像是遭遇極大的痛苦抉擇。

  最後他妥協道:“我把下半年文傑的行程表交給妳。”

  “成交。”她爽朗的回答。

  就知道她的目的。他剛把負責排文傑行程的秘書換掉,她鐵定懊惱沒有新人脈好摸清文傑的行事歷。

  “記得妳的承諾。”

  “彼此。”

  兄妹倆就像心懷不軌的壞人,完成某一項交易。

  隨著門前的交談聲傳來,袁韜飛快的閃到樓上。

  不一會兒,角仙仙與白綠瑤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們穿著輕便簡單,角仙仙多做中性打扮,牛仔褲、T恤,手上帶著一款男性OMEGA潛水表、籃球選手專用球鞋。而白綠瑤則是一身白色裙裝,白襪、白皮鞋,手上還會有條折成方塊的絲質手帕,不同的是背上背著似乎很重的背包。

  “媛媛,我們來打擾了,外面有些熱呢!”綠瑤就是一副家教良好的模樣,滿臉笑容,絕不出惡言。

  角仙仙比較率性,她一古腦的往沙發上坐,“呼!天氣天殺的熱!”

  坐下之後,綠瑤從包包裡取出一本本書。“我們今天的目的是做完分組報告。”

  袁媛看著那一本本書,回頭瞪著仙仙,“怎麼書全都是綠瑤搬啊?”

  仙仙大言不慚的表示,“她問我重不重,我說重,她就說要幫我。”

  袁媛怪罪的眄她一眼,小聲的道:“以後不要太超過。”雖然是替綠瑤出頭,其實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剛剛才“賣”了她,跟仙仙其實是半斤八兩。

  綠瑤擺好功課後,笑容可掬的對兩人說:“資料都在這裡了,那我們就開始寫作業吧。”

  懶散二人組有氣無力的說:“是!”

  在她們做功課的期間,劉媽不停地送蛋糕跟飲料過來,由她眼中看去,白小姐專心又用功,角小姐則跟小姐一樣,頻頻打呵欠,手中的書一頁也沒翻,還小聲的講話聊天。

  仙仙低聲問袁媛:“喂!這次怎麼那麼用功請我們來做功課?妳家的文傑呢?不是在台灣,不去纏著他?”

  “笑話,我也有自己的事,不能鎮日混在一起的,得辦正經事。”

  “嗟!又不是認識一、兩天了,妳的個性我還不曉得。妳不去綁著他,跟我們倆消磨時間,很不劃算的,小姐。”她故意挖苦她。

  袁媛瞪她一眼,壓低聲音,以防吵到專心的綠瑤,“妳是不是暗示我不成熟、任性、不懂事,只會妨礙他工作?告訴妳,我也是很識大體,知道輕重的。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我即將成為那個偉大的賢內助。”

  “喔!所以他去哪裡?”

  “去墾丁執行拍攝工作。三天後回來。”

  仙仙笑得曖昧,心知肚明,“妳拗到什麼條件才放人的?”

  眼兒瞞不過,袁媛索性吐實,伸出兩根手指,“一個月後的暑假,他要帶我去日本東京迪士尼樂園玩兩個禮拜。”

  “哇!那時都畢業了,沒有課業壓力,妳恐怕不會只玩兩個禮拜吧?”仙仙幾乎可以預見好友賴他一輩子的模樣。

  袁媛春風滿面,卻佯裝沒什麼了不起的樣子,“哎!什麼都瞞不過妳,妳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然後神秘兮兮的附在仙仙的耳旁道:“我知道他一直想加入某項危險的工作,我當然不能讓他去啦!萬一有個閃失,那我豈不是要做寡婦。所以只要我黏在他身邊,他顧慮我,就得放棄囉!”

  “嘖、嘖。”女諸葛深謀遠慮。“他要是有防范,先斬後奏呢?”

  “放心,昨天我趁他不在時,已經把他的護照偷走了。”

  “看來裴文傑又有苦頭吃了,上帝保佑他早日安息。”

  一聽好友詛咒他,袁媛忍不住回嘴,“去妳的,妳才早日安息呢!”

  這聲太過放肆,驚動綠瑤,她抬頭,一臉慌張,“怎麼啦?怎麼啦?”

  仙仙急中生智的比手畫腳,“沒什麼啦,我們在為功課起爭執,我們彼此擇善固執。妳說對不對啊?媛媛。”

  袁媛卻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務,趕緊堆起笑臉,指著二樓書房門口道:“綠瑤,我剛才找到參考資料,放在二樓書房,妳幫我拿好嗎?”

  綠瑤緩緩望向那個房門,有些畏怯的垂下頭,輕聲細語的問:“那不是妳哥的書房嗎?”她全身散發出抗拒。

  “我哥不在。”袁媛睜眼說瞎話。

  她有些猶豫,“是真的嗎?”上回她也騙說他出去,結果他卻杵在書房等她,一副准備許久的模樣。

  袁媛泫然欲泣,“為著這麼一件小事,妳是不是不相信我?”

  綠瑤見到她憂愁的樣子,趕緊搖頭,“不是,當然不是。我……我馬上上去拿那本書。”

  知曉書名後,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上跑,推了門就進去,厚重的木門隨後在她身後重重的關上。

  樓下的仙仙無趣的盯著她消失的背影,冒出一句,“其實妳哥在,而且還吩咐妳一定要騙她進去,對不對?”

  袁媛毫無愧疚感的點頭,“是啊!妳真厲害。”不僅如此,還顧左右而言他,“對了,我買了一件新衣服,幫我看看好嗎?”

  “好啊!”

  就這樣,兩人絲毫不理會綠瑤即將發生的遭遇,起身前往袁媛的房間。

  可憐的綠瑤,誤交損友,猶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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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2:45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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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裴文傑背著行囊,曬得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回到家,才剛打開玻璃門要踏進去,一抹粉紅色的身影便從屋裡沖了出來,也不顧男女之別,就要撲上來。他嚇了一跳,連忙丟掉手中的行李,接個正著。

  “妳想壓死我啊!”他悶哼一聲,還是穩如泰山的抱住她。

  像只無尾熊一樣的絆住他,是她最快樂的事情。

  等了彷佛有一年之久,她當然得盡情的吸取他的能量,好彌補自己過度消耗的思念之情。

  “有沒有禮物?”

  “還敢要禮物,我馬不停蹄的趕回家陪妳,哪有時間買禮物?又不是去玩!”他借機訓了她一下。

  袁媛才不怕他,大聲嚷嚷,還不停的晃動,“沒有禮物,就不下來,抱我到處走好了。”

  他玩心大發,“好啊!妳就當我的大寶寶,我到哪裡都背著妳去,看妳怕不怕?”

  “來啊!誰怕誰!”

  裴文傑一收到挑戰的眼光,馬上佯裝身上癢,“哎呀,我住的那個地方好象不太干淨,渾身都是跳蚤。”

  “我、不、怕。”

  好樣的!看來要出險招了。

  他又怪叫,“好熱,好熱喔,我想沖冷水澡。”然後迎上“無尾熊”的眼光。

  沒想到袁大小姐文風不動,挑釁的跟他眉來眼去,展現另一種示威方式。

  雙方眼神交會間冒出點點火花。裴文傑一不做、二不休,飛快的踢開鞋襪,就這樣抱著她進浴室。

  直到站到蓮蓬頭下,她還是摟住他的脖子死不放手,大聲疾呼,“沒禮物,不下來!沒禮物,不下來!”

  裴文傑驀地邪笑,她還來不及反應,一道水柱已朝頭頂沖下,讓兩人身上的衣物全都濕透。

  “呀──好冷啊!”嘴巴叫歸叫,她還是不肯放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搖動。

  滿身濕淋淋的兩個人,猶互不退一步,大眼瞪小眼。

  “下不下來?”裴文傑再下通牒。

  她騰出一只手,再攤開手心,“禮物呢?”眉宇之間滿是霸道,上揚的嘴角溢滿不服輸的神采。

  這麼一個驕蠻的女孩子,誰娶她誰吃苦頭,丈夫必定被壓得死死的。若非鬼靈精怪的家伙,恐怕收服不了她吧。

  可是為什麼對他來說,卻是那麼可恨又可愛。她永遠顯示著調皮搗蛋的嬌容,襯托出她無比旺盛的生命力,清新不造作的氣質,眼角、眉梢微漾著玫瑰花瓣色的甜蜜,使他總會忍不住看癡了。

  她就像是專門來解救他,讓他的生命充滿光明的安琪拉,又像個惡魔,給他無法負荷的情感壓力,專找他的碴。

  彷佛能准確無誤地嗅出他的難過,在慘淡的青少年時期,在他生命低潮的時候,她總會在茫茫人海中尋出他的存在。

  自己在她心中是最特別、最不可或缺的人物。這樣的一個小公主,自小就青睞於他,讓他受寵若驚,也因她認識許多人,使他未曾困在黑暗中,不可自拔地發臭。

  他很堅強也很脆弱,這樣的自己並不適合給任何人承諾,更何況他並不相信愛情。對於袁媛孩子氣的愛情供給,只能逃避或玩笑置之。

  在玩樂歡笑之間,兩人眉目相對,突然安靜下來。他一時大意,不小心陷入無意制造的旖旎氣氛中,浪漫氛圍在他們之間蔓延發酵,搧動欲望高張的溫度。

  望著她垂涎欲滴的紅唇,和因濕透而濡染的白T恤,貼身且若隱若現的軀體,引人無限遐思,簡直要逼人犯罪。

  倘若能嘗嘗她粉嫩的鮮唇,不知是否如同想象般的甜蜜。

  袁媛也不曉得他們之間會演變成這樣的氣氛,原本還在斗鬧,怎麼一下子兩人雙眼冒火的對望。那飽含欲望的眼神強勁的啃蝕她的胸口,使她的心髒急遽跳動,大眼迷茫、濕潤的期待著。

  兩人喘吁吁地壓抑著,胸膛上下起伏不定。

  終於也到這時刻了,她等待他好久了。之前不管暗示或是誘惑都吸引不了他,如今他們之間的曖昧關系,也要明朗化了。

  心頭如小鹿亂撞般飛快的跳動著,她緊張的伸出舌尖潤了潤唇瓣,更看到他因她的動作而呼吸急促。

  提升兩人的這層關系,他便無法拿兄妹之情當擋箭牌,畢竟是由他主動,盡管事後再怎麼辯解也於事無補了。

  哇!她好興奮喔,心中滿是喜悅,從靈魂深處發出莫名的戰栗。

  她慢慢的從他的身上滑下來,背靠在浴室的白磁磚上,等待美妙的“初吻”時刻來臨。

  來了,他英俊的面孔緩緩靠近她酡紅發燙的臉頰,她都可以聞到他從南部帶來的陽光氣息。

  按照正常情況,這時她該閉上眼吧!沒錯!她心跳如麻,顫巍巍的閉上雙眸。

  當他抵抗不了怒火,激動的要吻上她的兩片唇瓣時……

  腦中警鈴霍然大作,他頓時被驚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太突兀,已越過安全界線差點踩到地雷。

  他反射性的彈離她面前,驚慌失措,跌跌撞撞的離開浴室。

  等待許久,不見吻落下的袁媛,緩緩的張開眼,發現人竟然平空消失。

  她扯了一條干毛巾裹住自己,在屋子裡尋找,最後發現他蹲在地上,背著她整理行李。

  “這是妳的禮物!”他伸手遞出禮物,要她自己取,頭卻遲遲不回。

  滿腔的愛意轉為怒火,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她便完成自小的心願。袁媛盡量心平氣和的問:“為什麼不看我?”

  背著她的裴文傑臉色一沉,然而轉過身時卻瞬間變回嘻皮笑臉,完全抹去方才激清的表現,“我哪有?這不就看著妳了。”

  她如雷達般的眼眸犀利的凝視他,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她失望了!他果然無情,已不復剛剛激烈馥濃的愛意,他又恢復成一個大哥哥的和藹模樣。

  “你明明是愛我的。”她垮下臉來,泫然欲泣。

  裴文傑心一酸,卻仍舊裝傻,“當然愛妳,以一個哥哥疼愛妹妹的立場愛妳。”他強調再強調,剛硬得不容質疑。望著她顫抖的雙肩,他想給個兄妹式的擁抱,像從前一樣。

  “騙人。”她怨恨的撥開他的大手。“你剛剛明明也想的。”眼眶的淚珠滾動,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

  為什麼要一再地封鎖自己的心,銅牆鐵璧的武裝只為防她。但,她是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啊!

  他的盔甲不是抵擋敵人,而是在抗拒她的心。

  “妳誤會了。”如驚弓之鳥般,他跳開。

  她困難的吸吸鼻水,囓咬因壓抑而顫抖的嘴唇,“你一再的拒絕我,你不曉得我會受傷、會心痛嗎?你以為笑笑就可以當作沒事。你知道我期待多久了?你一害怕就逃避,那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呢?”她也有顆敏感的心。

  裴文傑瞼皮抽動,倏地轉身,咬緊牙關道:“妳好好念書,然後談一場戀愛,遇到好的人再結婚,婚後妳可以養一條狗叫巧克力。”

  袁媛恨恨的低語,“不相信你一點都不動情。”

  說完後,她飛速的拉下他的脖頸,腳一跨,送上自己的吻。他不吻,她主動總成了吧!

  裴文傑一驚,直覺要拉開她,誰知鎖在頸背上的手怎麼掰也掰不開。

  她的唇柔軟紅嫩,讓他幾乎失神。為了防止她做出更刺激的動作,情急之下,他猛力一咬,順手推開,力道大得使她跌坐到地面上。

  嘴中傳來鹹澀的腥甜味,攪亂他的思考能力。他慌張的以手背擦拭嘴唇,一抹鮮紅染上指頭。

  他抬起頭來看著牆上鏡中的自己,眼眸中完全映照出心中理性與感性爭執不定的矛盾,和赤裸裸的煩躁。他驚訝,深怕洩漏似的揉了揉眼,然後凝視坐在地上的女孩,心頭倏緊,喉頭一窒。

  像電影慢動作播放一樣,袁媛端坐地上像個受驚的孩子,長長的頭發披散胸前,慘白無血絲的臉孔,明亮漆黑的眼珠蒙上一層淚霧,鮮紅的嘴唇上有被咬過的痕跡。

  血宛如她流不出來的淚,一滴一滴的滴到白T恤上,觸目驚心。

  他自責沮喪的上前,跪在她身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袁媛目光呆滯的站起身,平靜的問:“星期四是我生日,你會來吧?”

  呃?她說話牛頭不對馬嘴,但裴文傑還是點頭,“自然。妳……的嘴……受傷了。”

  受傷的豈只是她的嘴。

  她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回去了。”

  沒有挽留,裴文傑意志消沉,束手無策的望著她走出大門。他憤怒的朝牆壁打了幾拳,卻仍舊無計可施。

  他打電話給洪彤,“我把事情搞砸了。”

  想不到對方卻說:“我也是,這次要你救命了。”



  愛一個人為什麼要那麼痛苦呢?

  愛情不是讓人感到甜蜜的事情嗎?

  不是因為想要幸福快樂才戀愛嗎?

  是不是在抵達幸福的終點前,都要弄得滿身傷痕,爬過泥濘、喪失自尊的過程,才有資格贏取一個人的心?

  好難懂、好難理解。她不過是想留在他身邊一輩子,這樣算是奢求嗎?

  袁媛舔了舔唇瓣,傷口隱隱抽痛,心都揪住了。

  還以為自己會號咷大哭,賴在地上大鬧,想不到自己那麼鎮定,冷靜到自己都要嚇一跳。她摸一摸心髒,還好,還會跳。

  不過好痛,痛到眼淚流不出來。



  娛樂圈近日揚起不小的風雨,沸沸揚揚地炒熱了一則新聞。

  據某周刊報導,影星洪彤日前與一名男子住宿幽會,卻驚爆出不倫的戀情。男子正是她的繼父,這樁丑聞不僅牽涉到復雜的倫常關系,更會影響到她的事業。不少新聞記者守候在洪家大門前等候第一手的消息。



  “媛媛這幾天心情好象不太好。”綠瑤擔憂的偷睨她。

  仙仙一臉篤定,“我也覺得,而且我認為原因出在裴文傑身上。”

  “裴大哥?對喔,今天是媛媛的生日,大家都來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見他的身影,以前他滿場護著她打轉,都快七點了,有些反常。”

  “連妳都看出來,那就太明顯了。”

  偌大的客廳結滿七色彩帶,汽球飄浮在客廳每個角落,銀色絲帶裝飾於每面窗上,大桌上還有一個大蛋糕。這樣的狀況下,理應充滿歡樂氣氛,卻見女主角悶悶不樂。

  今日的她,穿著一身粉紅色洋裝,綁著高高的馬尾巴,像個細致精巧的洋娃娃。

  她無趣地頻頻打呵欠,不時望著牆上的時鍾,一會兒拚命打電話後又落落寡歡,全然沒有生氣。

  袁韜從書房裡走出,神情顯得有些不悅,他低聲向廚房幫傭交代幾句,又派劉媽找些什麼東西,一切部署好之後,才跨步朝坐在沙發上,面孔卻朝外,向一臉觀望的妹妹走去,腳步有些沉重。

  他佯裝惱怒的道:“媛媛,我們還是先吃吧,別等那家伙了,他剛剛打電話來說有急事,可能趕不回來了。”

  “可是我打一整天了,手機都不通,你用什麼方法找到他的?”她狐疑的瞪著大哥。

  “是他打給我的。”

  “是什麼急事絆住他,比我的生日還重要嗎?”慍色顯現於她的臉蛋上。

  袁韜語重心長的道:“偶爾妳要給他一點空間,男人不見得每件事都要向人報備。他或許有自己的難處,不想被了解的一面。倘若他今天真的不克前來,妳也毋需在意,他時時都在妳身邊,這不就足夠了。”

  她滄涼的一笑,“你們最自私了,女人付出所有,卻換來一句想要有自己獨處的空間。不想被了解就不要裝出那副需要被關懷的樣子。我知道他在避著我,因為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我成年,他不能搪塞我了,只好躲著我,可是這樣?”

  “他是真的有要緊的事!妳別胡思亂想。等他回來,妳可以要求他做牛做馬,要如何處置都隨妳,豈不是更好。”眼前還是先安撫她才是,免得待會兒事情曝光一發不可收拾。“今天妳是主角,雖然邀請的都是朋友,不過也得盡盡主人的本分,快快把飯吃完,切切生日蛋糕,大家快快樂樂的幫妳慶祝完就成。下回見到文傑再讓他幫妳另外慶祝。”

  袁媛恍若未聞,執意的問:“到底什麼事情絆住他?不等他回來,干脆請客人回去算了。”

  “說這種任性的話,發大小姐脾氣,也得看場合。人家辛苦趕來都是為了妳,妳為一個裴文傑,就什麼都不管,可是糟蹋人家的好意耶。”真是的,都被那兔崽子寵壞了。

  明知今天是老妹最重視的日子,嘿!他還故意捅出樓子。不出現就罷了,還抖出那麼大的風波。幸好媛媛不看娛樂新聞,不去理那些偶像歌星的紛聞,否則早瞞不過。

  “袁大哥,你過來一下。”仙仙遠遠招他過去。

  袁韜歎了一聲,留下賭氣的妹妹,與仙仙交談。

  仙仙在他耳邊低語,“我剛才聽到遲到的客人聊起七點新聞快報。新聞記者像蒼蠅似的全杵在洪彤的宅子前,還SNG聯機呢!根據可靠消息來源,其實洪彤另一個入幕之賓是裴大哥。”

  該死!露餡了!還想說能安全度過今晚。真頭大,剛剛他還受文傑所托,與熟悉的娛樂圈重要人士交涉,希望能放洪彤一馬,別死咬著這條新聞。

  洪彤跟文傑關系匪淺,鬧出這檔頭疼事,他自然義不容辭要幫忙。

  問題出在他有老妹這個顧慮啊。

  他呼出一口氣,搔頭想法子時,就見袁媛臉色大變,朝某位女客走去,窸窣幾句,倏地往小客廳裡沖。

  發覺情況不對勁,袁韜緊跟上去。

  果不其然,抵達小客廳時,已看到袁媛坐在地上,雙眼冒火的緊盯著電視看。

  電視上面貌姣美,講話字正腔圓的女主播,語氣曖昧地挖苦,“傳聞某位國際知名的攝影師整天陪伴在一旁,寸步不離,看來洪彤這件事應該是誤傳,真正的真命天子應該是這位裴先生才是,呵呵呵,我好象洩漏太多,那麼接下來,我們就來看稍早拍到的畫面。”

  然後電視屏幕便出現戴著墨鏡的裴文傑握住洪彤的手,奔跑躲避媒體記者,雙雙坐上那輛他說只載過袁媛的銀色跑車的畫面。

  袁韜替裴文傑辯解,“他們不過是好朋友。”

  “不是,他們之間關系非凡。”她木然的盯著電視。

  袁韜伸出手關掉電視機,“妳必須理解,在他生命中妳是無可取代的人,洪彤只是朋友。”

  “我要去找他,我要問他,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

  幾天前才殘酷的拒絕她,現在又在電視上當護花使者,那女人好在哪裡?她哪一點輸她?

  不行!她一定要問清楚。

  “老劉,備車,我要出去。”袁媛神情狂亂,情緒極為激動。

  “媛媛,妳聽我說,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他──”他竟說不出什麼好理由粉飾這個謊言,“他……他不能見死不救。”

  “那我死了他就會回來嗎?”她悲傷的眸子對准他。

  “妳鬼扯什麼,童言無忌,過生日說什麼死不死。”他沒來由的心悸,讓他隱隱不安,藉由大聲斥罵來制止她。

  她嗚嗚地哭起來,“我……我不管,我要去看他,老劉不載我,我走路去。”

  “外面的客人……”

  “我不管,我要找到他問清楚。”她無法控制自己潰決的淚水,不停的奔流。

  袁韜氣得跺腳,“不能等到他回來嗎?情況已不能再壞,別去瞎攪和成不成?”

  她沒回答,眼中早已露出無比的決心。

  袁韜召來秘書,“幫我處理這場面。”接著他對袁媛說:“我載妳去。”

  當那個男人不愛他妹妹時,他這個當哥哥的,除了在一旁守護她,也無能為力。



  閃過擁擠且嘈雜宛若菜市場的門口,袁韜經過警衛通報後,獲准入內。他的車子必須小心翼翼的開進去,免得壓到一些對著車窗玻璃內猛照的攝影記者。

  閃光燈對著後座的袁媛閃個不停,她卻宛如坐佛似的無動於衷。

  車輛通過大門後,鐵門緩緩閉合,門外的人依舊徘徊不去。

  一進門就發現屋子裡頭的氣氛詭異,幾位看似洪彤的經紀人與朋友低頭交談,電話響個不停,其中有一位專門負責用電話交代與解釋千篇一律的新聞稿。

  她環視屋子,四面淡藍色的牆上掛了一些字畫,全然無一個大明星的氣派與自戀的傲氣,擺設也很雅致。只有桌上一幅她的照片,才顯示出她的美麗。

  是這樣的氣質美人,才能吸引裴大哥嗎?

  她深深的咽下心頭的不平與怨氣。

  “妳來了。”裴文傑一臉疲倦的從房間走出。

  袁韜迎上去,“這家伙一直不信你是在幫朋友的忙,我只好帶她來眼見為憑。”

  裴文傑不甚在意的扯動嘴角,揚揚手,“我也可以想象得到。”他摸摸她的頭,語氣像對待孩子般溫柔,“對不起,我食言了,沒辦法參加妳的生日舞會,不過妳可以諒解我的對不對?”

  “她是你的誰?”

  “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裴文傑思考一下,“很要好的朋友。”

  “那麼為什麼征信社拍到你們幽會的地方、時間呢?”她從背包裡倒出一堆照片,雖然他們沒走在一起,卻清楚記錄他們何時會合,何時一前一後離去。

  裴文傑面色凝重,表情如被毒蛇咬了一口,“妳派征信社跟蹤我?”

  她豁出去般態度張狂,“是啊,我一直請征信社跟著你,花光我所有的零用錢。”她還嘲諷的揚起下巴,“不過你放心,我沒有把洪彤與她繼父的那一段公布出來。我算是很仁慈了,沒有趕盡殺絕,這次是她自己陰溝裡翻船。”

  “啪!”一個巴掌打偏了她的臉。

  在場的人都嚇一跳,裴文傑事後要縮回手已經來不及,她的臉頰已留下一個紅紅的手印。

  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眸子溢滿恨意,“你打我?”

  裴文傑後悔自己的沖動,卻仍舊壓抑不了被侵犯的感覺。他挫敗的坐下來,用手掩住面孔,低喃著:“妳怎麼會這樣?”

  她沖至他面前,“你為了她打我!你從沒打過我,沒對我發過脾氣,為著這樣一個女人,你打我。”

  傷到心深處,她呈現半瘋狂的狀態,一直要撲打他,是袁韜在背後抱住她。

  袁韜大聲喝令:“妳冷靜點!”又以譴責的眼神瞪了頹喪的好友一眼。

  “妳不能這樣,我的生活空間都被妳扼殺光,我喘不過氣來。現在妳還派人跟蹤我?是,我跟洪彤有不尋常關系,那也是我的自由,我不能事事都要對妳交代。妳能不能學著成熟一點?”他痛心疾首地說。

  她嗚咽的哭著,“以前我們──”

  “不要談以前,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勢必會有分開的一天。”

  她抹掉眼淚,抽抽噎噎的道:“你以前老是說,等我長大後我們就可以如何如何。為什麼現在你對我不再那樣好,還打我?”

  “妳變了,妳變得連我都快要不認識了,像以前單純的關系不是很好嗎?妳為什麼執意要改變呢?我可以疼妳一輩子,把妳當個妹妹。”他痛恨因為牽涉到男女關系而變質的仇恨。

  “有人把她一生所有的愛都給你不好嗎?”她啜泣。

  “不是扮家家酒,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袁媛摀住耳朵,大聲尖叫:“很簡單!很簡單!只要你愛我就可以了。愛我有那麼難嗎?愛我有那麼難嗎?”

  她蹲在地上流淚,像只受傷掙扎的小動物,頭發披散無章,粉紅色洋裝也弄髒了。

  袁韜抱起她,憤怒的朝好友咆哮:“你說得太嚴重了,看你把她惹哭成這樣。”

  房裡的洪彤突然著急的跑出來,神情憔悴不堪的她,猶然美艷動人。她拉著裴文傑,“快載我去醫院,我繼父被人刺傷了。”

  衡量事情的重要性後,裴文傑決定先讓雙方冷靜後再說,他從桌上拿起車鑰匙。

  “我……等洪彤的事情解決後再說。”說完就要與洪彤出門。

  袁媛不敢置信他真的拋下自己,她看著他們即將相偕離去。

  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她沖過去,一把奪取他手中的車鑰匙,“駕駛座旁邊的位子只能我坐。”

  “人命關天的時刻,妳還耍孩子脾氣。”他僵著臉孔痛聲斥責。

  洪彤制止他,“開我的車好了。”

  “為什麼?我好恨,我好恨,我愛你一百分,你卻不及格。我好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愛你比你愛我多。”

  裴文傑沉默地看她一眼,最後他還是拋下她離去。

  她眼睜睜的盯著他們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我們回去吧。”袁韜扶著她。

  走向車子的途中,他不斷的勸她,“今天是妳的生日,綠瑤她們都說要等妳回家慶祝,非吃到蛋糕不可。”

  她仰起頭,哭紅的兩眼毫無生氣,“我高興不起來,我原以為盼到十八歲生日,應該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可是我只覺得心好痛好痛,好象被挖了一個大窟窿,汩汩的流著血,一直流出我的體外。”

  “傻瓜,又不是世界末日,比文傑好的男孩子多得是,何必執著於他。”

  她搖頭,“我只要他。別人我都不要,得不到,我寧願死掉算了。”

  “妳胡說什麼?真要有萬一,爸媽非把我剝層皮不可,或許還拉我去陪葬呢!”

  “哈哈哈……”她語音破碎的笑出來。

  會笑,那還好,袁韜安心不少。正要開車時,手機突然響起,“喂!是,妹妹在我身邊,為什麼不在家裡?喔,因為……所以那樣啊。”

  看著哥哥嘻皮笑臉的說話,就知道是爸媽打來的電話。

  她看著窗外,發現裴文傑的車在隔壁,再看看手中的鑰匙。

  那個只為她留的位子……

  袁韜正向袁夫人解釋為何不在家裡慶祝時,突然旁邊有一輛銀色跑車飛快的彈射出去,顯示出性能卓越和開車人的不要命。

  等等,那不是文傑的車嗎?再仔細看車主的身影,該死,是媛媛。

  他丟下電話,跑下車追也來不及,趕緊又上車,踩下油門追上去。



  袁媛打開收音機,讓音樂旋律響徹整個車廂。

  聲音優雅的女高音唱著馬狄尼的“愛的喜悅”,此曲是說愛的喜悅只是暫時的,卻讓人一生受苦,那低吟的呢喃,高昂激烈的呼喚,都是她心情的寫照。

  沉浸在音樂中的她,以極快的車速行進,她不停的用手背抹去淚水,吸著鼻子。

  她想起與裴文傑相識的過程,以及他們曾有過的歡笑回憶,結果到頭來都是她一相情願,而他覺得是負擔。

  淚流得更凶,蒙矓的淚眼使她看不清前方。

  為什麼會這樣?

  愛一個人得不到回報真的好痛苦,好痛、好苦,就像有一個人拿著鐵錘,不停的敲打她全身。

  她是那麼愛裴文傑,根本不能失去他。

  此時,她已聽不進任何聲音,連袁韜追到隔壁車道朝她哀求,她都聽不見,只覺得眼睛哭得模糊。

  綠燈一亮,她猛踩油門,橫沖直撞的往前開。

  會開車是裴文傑教她的,他說國外的高速公路好大好直,不學會開車是不行的。不過她只懂得皮毛,除了紅綠燈,她根本看不懂交通號志。

  文傑,她的文傑來不及教完她全部,便找到愛人,不理會她了。

  “嗚……嗚……”她大聲哭號。不要,不要丟下她。

  她悲傷過度的趴在方向盤上,車子如子彈般的飛射出去。

  袁韜追趕不及,目睹妹妹以高速沖破橋上護欄,車子掉入橋下的河中。

  “不!”他大喊,“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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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3:17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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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文傑接到袁媛車禍的消息時,心髒差點停止跳動。他撫著胸口,壓抑著要崩塌的理智,撐著趕到醫院。

  醫院特殊的藥水味,令心情激動的他幾度欲嘔。

  “媛媛……她怎麼樣?”他來到手術室外,看見了袁韜與袁媛的兩位好友,他們全紅著眼眶。

  “裴大哥,媛媛她……”綠瑤沒說完就哇的哭出來。

  “阿韜,你說啊,媛媛到底怎麼了?”

  袁韜緩緩抬起埋在膝蓋間的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盛滿怒火。“誰通知他的?是誰告訴他的?”他憤怒的咆哮,驚動綠瑤,她羞愧的瑟縮著身子。“媛媛姓袁,不需要你這姓裴的關心,你給我滾開。”

  “我知道全是我的錯,但是我也有權利知道她的狀況,我……我沒想過會造成……”他哽咽至鼻頭發酸。

  “你還有臉說這些話!”袁韜憤怒的沖向前,勒緊他的領口,手勁大到恨不得掐死他。

  沖突一觸即發,仙仙使盡力量拉開欲置人於死地的袁韜,“你們不要這樣,媛媛在裡面動手術,她在生死邊緣徘徊,假如她知道你們為她打架,她不會開心的。”

  聞言,袁韜像洩了氣似的,挫敗的推開裴文傑,頹喪的呆坐在手術室門口,愁苦擔憂的緊盯著手術室。

  “怎麼發生的?”他接到綠瑤的電話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途中無視於紅綠燈標志,還發生了幾次擦撞。

  綠瑤把裴文傑拉到一邊,說著說著眼淚鼻水止不住流下來,“袁大哥說,他本來要載媛媛回家,剛好接到袁媽媽的電話,結果不知怎麼搞的,她就開著你的車跑了。袁大哥在後頭拚命的追都追不到,最後……”她抽噎的說不出。

  “最後怎麼了?”

  “媛媛根本沒駕照,還猛踩油門,最後掉到河裡,被撈起後就送到醫院了。整個過程袁大哥都目睹了。”可憐的袁大哥,媛媛是他們家的寶貝,親眼看見寶貝妹妹瘋狂自殘的舉動,除了自責外,恐怕還有更多的心疼吧。

  裴文傑頹喪的倚牆滑坐地面,頭垂得低低的,不再言語。

  時間實在難熬,一分一秒都顯得特別長久,甚至令人覺得是停滯的,空氣冷凝,連呼吸都覺胸痛。

  夜晚的醫院安靜空寂,彷佛永無止境的白長廊底,偶爾會閃過疾速推走的病床,無故惹人心慌,而一切的一切都讓人煎熬難耐。

  最愛的人在手術室裡瀕臨生死掙扎,是無意識的,他們這些有意識的人則是傷透了心,恐懼一點一滴的啃蝕掉他們的信心。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門上的紅燈熄滅,醫生、護士們從裡頭走出,同樣是疲憊不堪。

  所有的人全激動的沖上去。

  袁韜以親人的身分率先發問,“醫生,我妹妹情況怎麼樣?”

  醫生拿下口罩,疲累的臉孔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應該說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接過很多這種案例,令妹是少數存活下來的人。今晚是危險期,只要能平安度過今晚,沒有並發症狀,我想再來談也還不遲。還有她腦部也受到創傷,還是要住加護病房好好觀察。”

  醫生的話令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袁媛移到加護病房後,他們僅能在玻璃窗外看著她。

  “我要留下來陪她。”裴文傑盯著那張剛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慘白面孔,痛心疾首。

  分別不到一天,那張美麗精致的面孔現在滿是傷痕,長頭發也被剪短,頭部纏著層層紗布,簡直可用滿目瘡痍來形容。

  他越看,心越痛。

  “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媛媛會度過這一關的,而我不希望她再見到你。當初能早點預防的話,這種事就不會發生。”袁韜也同樣的自責,“我太小覷媛媛的執著了,假如我能多關心而非縱容她,她大概就不會做這種傻事了。”

  “阿韜,你不能這樣殘忍的對我。”發生這樣的事,還要讓袁媛遠離他。

  袁韜瞪著他,“我殘忍?到底是誰殘忍?你明知道她的愛戀有多深,你非要用難堪讓她知難而退嗎?當你跟洪彤雙雙離去時,你有沒有想過她是主角,她今天生日,她盼這天有多久了?”

  “我……”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一想到有可能與她天人永隔,他忍無可忍的掩面酸鼻。

  “你現在怪我殘酷?”袁韜也不好受。“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你知道她車子開得多猛嗎?警方說一路上沒有煞車的痕跡。”由此可知,她已經豁出去了。

  怎麼會這樣?袁媛曾經說過要以性命來吸引他注意的戲言,此時卻鮮明地躍然於腦中。

  “回去吧!不要再加深她的痛苦了。”

  “我不能。”他驚恐的張大眼,“我不想離開她。”

  “你不愛她,你只愛你自己,再多的同情都是枉然。我一直以為你能改變她,她也會長大而淡化你們之間的特殊情誼。不過事實證明,你依然愛自己,而我妹妹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謊言中。你慈悲點,放開她吧!”



  放開她?慈悲?誰?誰放開誰?誰才是被囚禁的人?

  裴文傑聽完袁韜的請求後,失魂落魄的離去,腦中一直盤旋著他的話──放開她。

  失去她,能嗎?見不到她,聽不到她的笑語,辦得到嗎?

  這些問題困擾著裴文傑,占據整個腦海,他跌跌撞撞,像個喝醉酒的人,無法思考地陷入深層的絕望。

  他走在街頭,沒有目標的走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也停不下來,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他的衣服皺了髒了、領帶松了、頭發亂了、鞋子不曉得掉在何處。

  一不小心,撞上幾個醉倒的黑道兄弟,招來一陣踢打,肚子挨了好幾腳,臉上也掛了彩,倒臥在地上,如一塊破布。

  幾位下班的酒女見到他倒在地上,其中一位上前詢問,笑容滿面。

  恍惚間,他又看到袁媛的笑容,朝他而來。

  一時悲從中來,朦朦朧朧的產生錯覺,他失常的抓住她的手不放,把她當袁媛,像個孩子般流淚的告解,“媛媛,妳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妳。我是騙妳的,我愛妳,我真的愛妳,妳不要拋棄我。”

  “好象是醉漢。”被錯認的女人笑道。

  他滔滔不絕的哭道:“妳說什麼我都聽,我真的都聽,我不會躲妳了。求求妳,求求妳睜開眼,再看我一眼。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妳原諒我好不好?”

  一旁看好戲的同伴鼓噪地說:“還不快原諒他,吃消夜快來不及了。”

  “好好,我知道你愛死我了,我原諒你,我原諒你,成不成?”說完,一干女子咯咯笑成一團。

  這句話對裴文傑來說,宛如得到救贖,於是他聽話的放開她,含笑的昏睡過去。



  圓圓,快醒來援…猿猿,妳快醒來……

  圓圓?抑或是援援?還是媛媛?她叫元元嗎?她不停的聽到有人呼喊,不停不停的講話,吵都吵死人了,還不放棄的叫。她很想大喊閉嘴,要是她能夠。問題是她被困在黑暗迷宮中,聽得到聲音卻不能反抗。

  這算什麼?太不公平了。

  又有人在哭了,天啊!能不能不要再吵了?她想安靜的睡覺。

  “住……呃……嗯……住……”她努力的發出聲音,卻又聽見更大聲的尖叫淹沒她的聲音。

  “醒來了,媛媛她醒了,她說話了。醫生,快叫醫生。”

  就是這個少根筋的大嘴巴,住口還來不及罵出嘴,某種濕潤的東西沾染她的嘴唇,嘴巴上的刺痛倏地傳到腦中,她疼得皺眉,發出呻吟。

  又有一個緊張的女聲低斥,“綠瑤,妳小聲點,別一直叫,快去叫醫生,原地打轉是沒有用的。”

  嗯!這家伙比較有腦袋,也冷靜些。

  一會兒,她覺得有人翻開她的眼皮,用某種光照她的眼睛。不行,她又想睡了。

  其中,有男聲交談,也有女聲,輕輕的。



  不知又睡了多久,她認為這次她有力量張開眼了。

  可惜她一動,全身的痛覺又恢復過來,她覺得四肢和五髒六腑彷佛都移了位。

  事實上,她猜對了。

  清醒過來的第一眼,她看到一個挺有型的男人緊張兮兮的瞪著她,還有兩個紅著眼眶的女孩子,兩名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的醫生,和幾位穿白制服的護士。

  唔……全身都好痛喔!她真想再躲回黑暗中。

  她的表情惹得男人激動起來,“媛媛,妳哪裡痛?醫生,她很痛。”

  這有型的男人好象很在乎她,她感到無比安心。

  她認為自己應該表達些友善,所以她忍著疼痛,張口發聲,“你是誰?”

  “醫生,她說什麼?”大家不禁緊張起來。

  聲音太小?好吧,那就再說一次好了。

  “你是誰?”

  這次聲音夠大了吧!

  只見眾人瞪大了眼,原本擔憂的臉更添加另一種表情,那便是訝異。



  裴文傑自從袁媛發生意外的那夜離去後,多次想要再見她一面,都被拒絕。

  他申訴無門,又沒臉見袁韜,只得找上袁媛的好友。

  耳根軟的綠瑤三兩下就把袁韜不准別人見袁媛的事情說出來,只除了她們兩個人。

  而得知袁媛復原情況良好,裴文傑著實放心不少,卻依然無法消弭心中的思念之情,低聲哀求綠瑤能幫他一把。

  綠瑤一臉為難的搖頭,吞吞吐吐。

  “為什麼?我相信媛媛同樣也想見我,不是嗎?”

  “這個啊,我……我不知道耶。”這該從何說起。

  事前袁大哥就特別警告她,別私下與裴大哥見面。但是他沒有看見裴大哥的憔悴樣子,否則就會解禁。

  因為她就被嚇一跳,永遠神采奕奕的裴大哥現在竟憔悴落寞到不修邊幅,臉上的胡子還刮不干淨,眼睛周圍都有一圈圈的黑影。

  有點藝術家傲氣的他,竟然低聲下氣的哀求她,拜托她。

  “以媛媛的脾氣,她正在氣頭上我知道,不過妳放心,只要能見上她一面,我就有把握讓她原諒我。我辜負她太多了,我願意以一生來補償,不管她變成什麼樣,我都要陪在她身邊。”他已經有被她纏綁住的打算。事實上,與失去她的夢魘一比,這樣的條件好太多了。

  “不是的,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難道是袁韜從中作梗?還是綠瑤擔心他不能給媛媛幸福?

  “妳不相信我嗎?發生這次的事,我終於明白我不能沒有媛媛,她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他坦承也挖苦自己,“妳瞧我,那麼大一個人了,沒有她,還真不知如何過活。以前回台灣是為了她,否則早丟掉這個家了。現在回到家裡空蕩蕩得可怕,少了她渾身都不對勁,如果……”

  綠瑤突然低頭嗚咽起來。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裴文傑錯愕。

  “你為什麼不早點說?你為什麼不早點想通?如果你以前肯對媛媛說這些話,她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一扯到袁媛,他臉色大變,失態的捉住她,聲音陡然加大,“怎麼?媛媛發生什麼事?妳說,妳說!妳別光哭啊!”

  被搖晃得厲害,綠瑤嗚嗚的說出謎底,“媛媛……她喪失記憶了!”



  “裴先生、裴先生,你別這樣,袁先生真的沒時間見你,別讓我們小秘書難做人。”

  吵嚷的聲音使得袁韜蹙眉抬頭。

  “對不起,但是我必須見他一面,他不能躲我一輩子。”說著,裴文傑已闖進袁韜的辦公室。

  小秘書尷尬的面對上司,“對不起,袁先生,我……”

  該來的總是要來,早點解決才能安枕,快刀斬亂麻吧。

  “沒關系,不怪妳,妳出去吧。”

  袁韜對著一臉羞愧的小秘書說話,眼睛卻緊盯著一臉憤慨的裴文傑。

  他們曾經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如今關系搞得如此復雜,卻是為著一個兩人都視為寶貝的袁媛。

  “坐吧。”袁韜一臉精明生意人的模樣。

  裴文傑也不廢話,開門見山,“讓我見她一面。”

  袁韜頓了頓,“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你以為能鎖住她一輩子嗎?她愛的是我,你雖然是她哥哥,但是你憑什麼阻撓?”

  “正因為我是她哥哥,我更不能讓她重蹈覆轍。我有保護她的義務。”老天爺賞賜他另一個機會,這次他會滴水不漏的保護袁媛,絕對不讓那種恐怖的事件再次發生,他只有一個心髒。

  裴文傑明白袁韜的顧慮,他也是最清楚他跟袁媛之間的牽扯。“你不明白,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我已認清她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我要她。”

  袁韜像是聽見世紀大笑話般的仰頭大笑,“哈哈哈……一次車禍就能讓你看清事實,這麼迅速?你說要就要,不要就丟?你要搞清楚,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們袁家的掌上明珠,可不是瑕疵品,一不高興就退貨。”

  裴文傑窘迫的解釋,“我沒這個意思。”

  “你的行為說明你就是這意思。怎麼?你內疚啊?當初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偏偏你要造成這麼多的誤會。她的命是撿回來的,我不能讓她再走一回鬼門關。”袁韜態度堅決,毫不退讓。

  “你不能剝奪她的權利,她已經十八歲了,應該由她決定願不願意給我一次機會。”

  袁韜凝視好友,久久不說話,最後他歎了一口氣,“不管是站在好友的立場,或是身為媛媛的大哥,我都會勸你放棄她。”

  “我不願意。”

  頑固!“我相信綠瑤有透露媛媛失憶的訊息給你知道才是。”

  “的確,綠瑤有知會我。不過我不相信,我認為媛媛在賭氣,在怨我。”

  “因此你認為有把握讓媛媛回心轉意?”袁韜眼露精光,一閃而逝,心中正算計著。

  裴文傑把籌碼孤注一擲,“是,沒錯。”

  “你要考慮清楚,醫生說這種症狀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恢復。”

  一輩子!多可怕,這意謂著他們之間曾有的回憶統統煙消雲散。

  “她一定記得我。”他說得篤定。

  一旦成為敵人,袁韜絕對趕盡殺絕,不留活口。只要不要扯到媛媛,他們還是永遠的朋友。但是,裴文傑偏不。

  “我可以讓你見她,如何?”他笑得像只狐狸。

  太熟悉這種詭譎的笑容,裴文傑試探的問:“還有條件不是嗎?”

  “只要媛媛認不出你,你就不要回頭。”如果不狠心一點,砍不斷根深柢固的情誼。

  “好!”



  “哥,腳上的石膏何時能拆?我好癢喔。又不能洗澡,討厭死了。”恢復力驚人的袁媛,紅光滿面的坐在床上發牢騷。

  “這就要怪妳自己囉!”袁韜耐心的響應她。

  她嘟嘍著:“怎麼怪我?你明明說是我走在路上被酒醉的駕駛撞到,對方還逃逸無蹤,要怪也要怪那殺千刀呀!”

  一時不察,差點就要戳破自己編的謊言。他故作自然的道歉,“是、是,我已經在各處發稿,高額懸賞肇事者,只要被我抓到,就任妳處置行不行?”

  “好啊!把我害得這麼慘,我非得天天處以極刑不可。”

  “成、成,妳大小姐把我手上的藥吞下去再說吧。”他遞過一杯水與藥包。

  她動動小巧的鼻子,朝藥包嗅了下,誇張地抱怨,“嘔,好惡心喔!我不要吃藥,我寧願打針。”

  “妳不按照醫生指示吃藥,妳的腦袋瓜就會出問題。”

  “才沒有什麼問題呢!我可是智商一八0。”

  他低笑,“那為什麼妳會記不起從前的事情呢?”

  “我記得,醫生說只要你慢慢的提醒我,我就會全恢復了。我不是恢復七、八成了嗎?別以為我好欺負,我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是嗎?唯獨冤家裴文傑的事情全給忘光光,全然不記得有這個人的存在。這絕對是天外飛來的幸運,一次重生的幸運。

  既然她忘記車禍前的事,封閉那段痛苦的回憶,醫生認為是她潛意識要保護自己。

  她需要一個哄她疼她的男人,文傑是好友、是玩作、是大哥,卻不是一個好愛人。

  他有自己要克服的心理問題,他會忽略媛媛的需要,造成她的不安,這樣的男人並不適合她。

  媛媛,不要怪大哥多事,大哥是為妳好。

  他突然提議,“要不要到花園逛逛?”

  “要,當然要,之前我怎麼求你都不肯讓我到外面,把我當犯人看管,怎麼現在主動問我?”她懷疑其中有文章。

  “妳再拖啊!等會兒醫生來,妳就休想去了。”



  袁媛堅持要自己拄著拐杖走,盡管額頭滿是汗珠,她還是樂此不疲,在花園裡踱來踱去。

  玩了一會兒,她渴了,耍賴的吆喝著袁韜,“哥,去幫人家拿水,我好渴喔!”

  “那我們回去好了。”隨著約定的時間越近,他越不安,四處張望。

  “不要,你回去拿水,我在這乖乖等你,好不好?拜托啦!”有求於人時,這妮子就像個安琪拉般可愛。

  他沒轍的笑笑,“好啦,我馬上回來,別亂跑。”

  她佯裝懊惱的大聲歎氣,“唉!就算我想跑,也時不我予啊!”

  逗得袁韜好氣又好笑,心甘情願的去拿水。

  等待大哥的時候,她干脆就坐在草地上,找尋幸運的四葉草。正找得入神時,突然有人出聲。

  “嗨!”

  她仰起頭來,禮貌性的回答,“嗨!”哇!好帥的男人啊!

  “妳……妳記得我嗎?”他小心翼翼的探問。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獨處,自然要把握機會。

  她怪異的假笑,“不記得。”不僅帥,神情還充滿憂郁,不過泡馬子的招式很蹩腳,哪有人一見面就問對方記不記得他。

  這個回答嚇壞裴文傑,瞧她神情又不似假裝,“妳……妳以前有養過一只狗叫巧克力?”

  “是啊!你怎麼知道?”她的眼神從充滿好感轉為防范,一個勁的朝他上下打量,心裡急得直嘀咕,大哥怎麼還不來?這兒有個很帥的神經病騷擾她。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神情已不若之前冷靜,急得箝住她的手,“妳再想想,我是裴文傑,裴文傑,我們以前常玩在一起,妳不記得了嗎?是我,是我耶。妳再仔細想想。”

  “你想干什麼?你認錯人了吧。我根本不認識你。”他好可怕喔!大哥到底去哪兒了?

  “媛媛,是我。是我啊!”

  還知道她的名字!她更害怕,臉上寫滿了不信任,“你有話慢慢說,先放手好不好?”她掙扎著要離開,一刻也不想留下。

  袁媛的態度再度刺激他,無邊的恐懼席卷全身。

  不行,他不准這種事情發生,媛媛,他的媛媛眼中一向只有他,如今卻──

  “你放手好不好?你不放手我要叫救命了。我哥他……他馬上就來了。”她虛張聲勢的威嚇他。

  除了一臉驚慌,他讀不出任何情感。他眼前的袁媛,對他全然陌生,甚至可以從她的表情讀出嫌惡。

  承受不了打擊,他抱住頭,繼而憤怒的搥牆,力道大得嚇人。

  她乘機拄著拐杖遠離他,背後卻傳來一陣“媛媛”的呼喊聲。

  她嚇得飛快的往病房走,直到撞上一堵肉牆。

  “怎麼啦?怎麼啦?瞧妳走得這麼急。”袁韜手上的水杯潑灑一地。

  只見她緊張的頻頻回頭,“有個瘋子追我。”

  “什麼瘋子?”

  “他說他叫裴文傑,還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呢!嚇死我了。”袁媛一回神,又臭罵大哥一頓,“都是你太慢,你老妹我差點遇害。”

  原來照過面了,袁韜幫袁媛擦汗,順便扶她上床休息。

  她驚魂未定,“虧他長得挺帥,腦子卻有問題。”

  “喝水吧。”

  袁媛一仰而盡後,躺在病床上休憩。

  妹妹的反應,把當時的狀況說得一清二楚,文傑應該受到很大的刺激吧。

  袁韜又突然同情起他來,幽幽的開口,“他很可憐的。”

  “大哥,你認識他啊?”

  “嗯,他以前有個青梅竹馬,可惜他自己不爭氣,沒能留住女朋友。”

  原來如此,挺可憐的。

  她突然神秘兮兮地說:“哥,我告訴你喔,他剛剛哭了,眼淚一直一直流耶!我從沒看過男人哭,原來男人也是有眼淚的。”

  “妳休息吧!”



  袁韜借故離去,卻直往花園走去。

  他在那裡果然看見頹喪的裴文傑,兩眼通紅,抖著手正在抽煙。

  懺悔和贖罪都無法彌補他的錯,脫軌的現實已經無法挽回。

  他要了一根煙,兩個男人並肩而坐。

  許久,袁韜才開口,“請你原諒一個哥哥的自私,我只有一個妹妹,我認為你並不適合她。”

  裴文傑沒開口,靜靜聆聽。

  “我下個月要送她到美國,讓她回到我爸媽身邊。”

  聽到這句話,他僵直的身子微微一震。

  “永遠不回來嗎?”

  “是!不回來了。”說完,袁韜站起身踩熄香煙。

  裴文傑說道:“幫我聯絡美國那個案子。我願意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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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3:48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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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

  “裴先生,飛機已經抵達台灣。”面貌姣好、具親和力的空中小姐輕輕推了推沉睡中的男人。她可是犧牲了幾瓶名貴的香水,才交換到喚醒他的榮耀。

  在天上飛久了,眼睛難免長在頭頂上,瞧不起地面上庸俗的男人,現在看見好的出路,誰能不把握。

  生意人勢利精明不好應付,企業家第二代都由長輩操控,因此有才華又自由獨立的男人才吃香。尤其裴文傑家世好、教育程度高,難得的是長得又帥,美國時代雜志還報導過他與美國CNN新聞小組深入戰區所做的一系列報導,由他負責掌鏡,因此得到最高攝影大獎的殊榮。

  裴文傑睜開眼,揉了揉堆在眉宇間的疲憊,還不吝嗇的給了空中小姐一個致命的笑容,“謝謝妳。”

  他提起簡單的行李,步下飛機。

  踏出桃園中正機場的那一刻,陽光刺眼的照射在一身全黑的他身上。

  旁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移轉至他身上,成熟理性的氣質,擁有一身結實肌肉的體格,展現自己不羈氣質的穿著品味,淡淡的散發危險的味道。

  兩年的放逐,讓他經歷了艱辛的淬煉與洗禮,他的男性魅力不斷影顯。從事自己喜歡的行業,專注地全心投入,令他渾身上下充斥著自信。

  混血兒的外表,使他看起來像個土生土長的西方人,殊不知他是道地的台灣人。

  台灣!他魂縈夢牽的地方。

  他把玩著胸前的銀制項鏈,裡頭有一張女孩笑靨如花的照片。

  媛媛,她可好?

  兩年前離去的那個夜晚,他如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有著自虐的傾向。

  在那槍林彈雨的日子裡,他不要命的拍攝每一張真實的照片,為了忘卻痛苦,他忘情於工作。

  一同前去的同事屢次為他捏冷汗,他更多次為了攝取鏡頭,與手中持槍的游擊隊發生爭執。他的腿斷過不計其數,有一次子彈還朝他近距離射擊,射穿左手臂,背腹上的創傷更不用說。

  幾次囚禁在敵人的水牢裡,發著高燒,卻都能躲過死神的召喚,而支撐他的意念就是為了再見她甜美的小臉一面。

  他好想念她,想到心都揪起來發疼。臨走前想用工作沖淡記憶,卻發現她的影像早已烙印在胸口,與血肉融為身體的一部分。

  躺在無垠的夜空和一彎明月下的草原上,他總要想著她的面容才能入睡。

  完成這項工作後,他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非洲,拍攝另一系列作品,以工作來麻痺自己思念的心。

  結果兩年的時間證明,媛媛仍舊是他的心頭肉。

  然而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勇氣去破壞她安靜的生活,遙遠的思念是他對自己永無止盡的贖罪。

  他跟袁韜一笑泯千仇,目前仍持續聯絡,所談的除了工作便是生活上的心得。唯獨媛媛的事,總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呵!仍舊是地雷區啊!

  他本來並不打算回到台灣,因為公司替他安排了另一項工作,必須到日本取景,而且急迫。因為他臨時想整理一些以前的舊作到大學演講,才會有這次短暫的過境。



  回到家後,梳洗一番,順便翻出了之前的作品,整理了一整個下午。晚上到老友洪彤家吃晚餐。

  兩年前的風波早已平息,每天的新聞多不勝數,人們早忘記息影的洪彤是何許人也。新人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現在有時走在路上,也沒人認得。

  她並沒有結婚,與繼父也是現在的同居人住在郊區,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當年的愛情革命成功,現在的她是幸福的。

  飯後,溫文儒雅的學者丈夫洗碗,由她陪他這位稀客聊天。

  伴著滿月,安靜到只有蟲鳴聲的花園,舒服愜意得讓他不想開口。

  “有沒有試著去看你的小公主?”息影的她,一身樸素仍然難掩美麗光華。

  他搖頭,啜了口茶。

  “不愛了嗎?”

  “怎麼可能?一旦獨處,腦中充塞的全是她的身影,有增無減。”

  “何不學我放手一搏。犧牲一定難免,但價值無窮。”她以過來人的口吻給他建議。

  他低笑,“小姐,妳幸運有如天助,佳緣天定。我呢?注定勞碌一生,奔波命啊!”他伸懶腰。

  “有機會再見的話,你會再試一次嗎?”

  無可奉告!絕不是吝嗇,是未到關頭,他也無法拿捏得准,既期待又怕再次受打擊。

  可笑吧!經歷過無數險惡,卻恐懼她的拒絕。



  隔天,他整理好行李後,坐在花園沉思。

  驀地,一串鈴鐺似的笑聲傳進耳朵中。

  他身形一震,被攝魂似的往圍牆邊走。透過古意的紅磚,他隱隱約約看到一抹粉紅的身影。

  該不會是……

  這念頭一閃,他迅速的攀上延伸到袁家花園的大樹。

  映入眼簾的是一抹輕盈躍動的光影,與一只大狗追逐的嬉戲。

  他站在樹上怔愣住,整個人震撼至鼻酸。



  “不可以,你要聽話才有巧克力吃。否則我就不愛你囉!”袁媛對著毛茸茸的大狗訓誡。

  狗兒哪聽得懂,牠只注意她手中高舉的巧克力。

  “丹丹,你太壞了,一點都不乖,我要罰你一個禮拜沒巧克力吃。”威脅的話還沒說完,狗仗著身軀龐大,倏地撲上來。她躲避不及,一個踉蹌,跌躺在草皮上,接受狗兒的口水洗禮。

  她又氣又好笑的閃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可以,丹丹,不要舔了啦,我要生氣囉!哈哈,啊……哈……”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正開心時,不期然的瞥見樹上微笑的陌生男人。

  她嚇得飛快站起身,攏了攏裙子,她護著大狗遠遠的退後,大聲喝道:“你是誰?這是我家,你想干嘛?”

  她說出的話,令裴文傑心情沉到谷底。她仍舊不記得他?

  這次他沒用激進的手段,一派紳士的跳下來,點明來意道:“我住隔壁,剛從國外回來,聽到有人在跟狗兒玩,所以就魯莽的爬樹過來看。”

  她試圖從他的說辭中找出疑竇,“現在你看到了,想怎麼樣?”

  防備的神情陡然令他心中淌血,他撐起笑容,“沒什麼,就想看看狗。”隨手從胸前的口袋掏出一條開封的巧克力,朝垂涎三尺的大狗招手。

  還好剛從冰箱拿出來充饑的午餐沒吃完。

  大狗圓滾滾的眼睛看見食物,兩眼發直,掙脫主人後,輕快跳躍的奔向裴文傑。

  “丹丹!”她氣急敗壞,不相信這只笨狗看見陌生人沒盡本分保護她就算了,還向對方投誠,只為了一條巧克力。

  擒將先行射馬,他安撫釋出善意的大狗,再對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略帶邪氣又挑情的笑容使袁媛漲紅臉,心髒不爭氣的卜通卜通直跳。

  眼見就要讓魯男子占領地盤,她氣得跺腳,無奈狗狗又不忠不義,臨陣倒戈,以牠的體型硬要拖也拖不回屋子。

  她凶巴巴的臭罵他,“你干嘛亂喂人家的狗?”她站得離他遠遠的,深怕靠近一步,就會被吞了。

  有笨狗當人質,不怕她不就范。

  “妳瞧,這蠢狗養尊處優,胖得快跟豬一樣肥了,而且一看到食物就搖頭擺尾,忘了誰才是主人,等有危險肯定跑第一。嘖、嘖……”不僅如此,吃完甜點的牠,還躺在地上做出臣服的姿勢,露出肥肥的肚皮,等他搔癢。

  好可惡的男人,竟說她的狗蠢,像豬、膽小、好吃懶做。

  令人惱怒的是,他說得沒錯。可恨啊!有這種令主人喪失尊嚴的狗,真是恥辱。

  “關你什麼事?這是我家,我愛把牠養成豬公,那是我的興趣,你管不著。”

  他站起來,朝她走過去。

  她這才發現,他體形健碩修長,比外國人還健美,不對!他棕發淡褐色眼珠,立體而凸出的面容,根本是西方人的樣貌,或許是混血兒。

  “你……你想干嘛?”他的靠近,令人有壓迫感。

  “我住妳家隔壁很多年了,妳不記得我了嗎?”

  她蹙眉,斬釘截鐵的否定,“不記得。”

  “因為妳發生車禍,導致記憶力喪失,對不對?”那段令人心悸猶存的事件,陰影至今還盤旋在他腦海裡。

  “你怎麼知道?”她訝異地反問。

  “因為……”他故意賣關子。

  好奇心都被挑起,他還慢吞吞!“因為什麼?”

  “這是一個秘密,家潘朵拉的盒子。”會蹦跳出無法挽回的過去。

  裴文傑的表情驀地黯淡,憂郁寫滿臉上,彷佛承載千萬的悲傷思緒。這吸引了她的注意。

  下一秒,他又笑開,“反正我們就是認識。”

  “騙人,美國醫生說我的記憶力已完全恢復。我誰都識得,怎麼可能唯獨忘掉你這個老鄰居!”

  是啊!就是唯獨忘掉他,令他忿忿不平,大受打擊。

  他們曾經有那麼牢不可破的關系,卻……心底那股不甘又攀升。

  “說不出來了吧。”

  “妳敢不敢冒險?到我家看證據,妳會發現意想不到的事實。”激將法是對付她的不二法門。

  袁媛鼓著腮幫子,偷偷望著自己家與隔壁歐式建築的大屋子,躊躇著要不要接受挑戰。頭一次見面,這樣不太好吧……

  他假意惋惜地說:“想不到一場小小車禍,讓妳的膽子變得跟老鼠一樣小。”大有瞧不起的意味。

  好無理的人,幾次的言語挑釁都令她覺得不舒服。

  去就去,誰怕誰啊?

  “帶路。”

  為了讓她記起自己的習慣,他邀她一起爬樹,沿著她以前習慣的走法。她倔強的跟上去,然而卻顯得吃力,短短的路程已弄得她滿頭大汗。

  等下到地面,他發覺她的步伐有些怪異。“妳的腳?”

  誰知她搖頭,無所謂的聳肩,滿臉不在意,“已經不像從前靈活,動了好幾次手術。”

  他垂頭不語,心情郁抑。

  瞧他那副自責慚愧的模樣,她啼笑皆非,“干嘛!又不是你害的,擺那什麼臉?”心裡卻對他的防衛稍微減弱。

  “哇!你家是長這樣啊!”一副她從沒來過這兒的模樣。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他帶她進入他的書房。

  一踏入,她便被滿屋子的照片給震懾住,天花板、地面、牆壁,滿滿都是。

  她張大嘴看著照片中的人兒,傻愣住,“這……這是我嗎?”張張都是她的各種動作,上國中時、高中時、笑時、落淚時、賭氣時,各式各樣的姿勢。

  她不敢置信的指著照片,“真的是我耶。”

  “當然。”她自小就是他拍照的模特兒,也是他第一次拍攝的人。

  “假如我們真的淵源深切,為何大哥從沒提過?”她發現事有蹊蹺。

  袁韜!他沉浸在重逢的喜悅,差點忘記他了。組織一切後,發現袁韜是有計畫的錯開他們,要不是他臨時回來,恐怕這一輩子都別想再見到袁媛可愛的臉龐。

  突然惡向膽邊生,當見到她的那一刻,心中湧起想奪回她的強烈欲望。他渴望天天聽見她的笑語,與她膩在一起。

  是啊!他為什麼不能?他打算一步步攻占她的心,事實上,他正在進行中。

  “妳想知道為什麼妳大哥不告訴妳我的存在嗎?”

  “想啊!快說。”

  他凝望她,把自己推向更深的地獄,“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見過面。”



  袁韜一早接到裴文傑回國的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回家。

  太湊巧了,媛媛剛好與男朋友丹尼爾來台灣洽公順便游玩。假如一碰面,文傑將會采取他無法預料的舉動。

  “媛媛呢?”他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問她的去處。

  她從角落鑽出來。“在這兒呢,怕我在家迷路啊?”

  “妳在就好。”他放下心,“丹尼爾呢?”在文傑離開台灣前,有男友一旁顧守著比較保險。

  “台灣客戶請他吃飯,還沒回來。”她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看他還有何問題,全然是有備而來,按照裴文傑的劇本演。

  “今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她覺得有趣,“會有什麼事發生呢?”

  “就是……就是……”不知從何說起,他倏地轉移話題,“也沒什麼事。丹尼爾既然第一次來台灣,妳要不要陪他來個台灣七日游?大哥出錢,卡隨妳刷。”

  這麼想把她帶開,看來真有事瞞著她。

  壞蛋裴文傑竟要她慢慢從中摸索,他僅能從旁協助揭開謎團。不情願歸不情願,心情倒是挺雀躍,有種抽絲剝繭的刺激。

  “妳明天有何計畫?”

  “我要到仙仙家玩!”



  隔天清晨,袁媛趴在陽台上等哥哥的車子駛出大門後,馬上抓起旅行包,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樓下沖,乒乒乓乓的引起劉媽注意。

  “小姐,妳去哪?”像只脫韁野馬似的。

  她頭也不回的喊著:“去仙仙家。”

  “要不要老劉載妳去啊?外頭太陽大呢。”等劉媽追到門口,已不見袁媛的蹤影。



  袁媛興高采烈的跑到與裴文傑約定的地點,看到一輛銀色跑車已等著她,越靠近車子她越斂起笑容。

  純粹是為著她的秘密往事而來,可不是來玩的,也不是因為無聊需要有人做陪。她口是心非的欺騙自己。

  “上來。”他不露喜色的邀她。

  昨晚說完他的條件後,他都沒把握袁媛會信任他,想不到今天真的單獨來赴約,狂喜充塞他的心。

  坐進車子後,她拉上安全帶,又把包包放到後座,一氣呵成。

  驀地,一股熟悉的異樣感覺湧上,那是一種安心卻又傷感的心情,她靜靜的品嘗。

  為何會這樣?與他明明不算熟識,很多感覺卻又契合得無法解釋。

  “要出發囉!”

  她如夢初醒,“喔!好。不過我們要去哪裡尋回失落的記憶呢?”

  “跟著我就是。”這是一趟找回記憶之旅,曾經與她走過的足跡,他們將再一次重溫,一定要讓她記起過往的甜蜜,當然包括他的無情忽視、他殘忍的溫柔,以及他還來不及付出的愛。

  踏遍世界後,他才發現,袁媛是他生命中的方向,沒有她的崇拜,一切的榮耀都是枉然,他這個傻瓜要走過無數冤枉路,失去後才清醒。

  車子遠離喧囂的城市,往深山郊外駛去。

  “到底要去哪啊?車子都開了兩個小時了。”她嬌嗔的抱怨,有點坐不住。她還以為會有新鮮的事情發生。

  他莞爾,“妳以前老想看我工作的地方,我這就帶妳去。”



  “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嗎?”袁媛脫掉鞋襪,提著褲管在漢水裡走來走去。

  起先他拿著相機拍攝大自然,後來便以她為模特兒,捕捉各種鏡頭。

  “我的工作地點沒有限制,世界各地、各種風土人情特色都是我的對象。”

  “這跟我的回憶,還有大哥為何要隱瞞我,有何關聯?”

  “耐心點,沒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妳必須一點一滴套我話。”

  “那你干脆告訴我,揭開謎底不就好了。”

  那就沒辦法填補他們浪費的兩年時間。

  “車禍後妳到美國念書,還好嗎?有遇到困難嗎?”

  “這很重要嗎?”怪人!帶她到這安靜的深山中,除了拍照,就淨會問她一籮筐的問題。

  到他來說很重要。“說不說?”

  “讓你知道也沒差,我就跟我爸媽住在一起,身體恢復之後就念書,我念美術系。”

  “嗯,妳的圖一直畫得很好。”

  “之後生活就很平順,後來丹尼爾送我一只狗,就是你看到的那只蠢狗。我答應丹尼爾帶他到台灣逛一逛,剛好他來台灣與代理他家產品的廠商接洽,我又正好放暑假,所以就一起回來了,丹尼爾他……”

  “等等。”他忍不住打斷她的敘述,“丹尼爾是誰?”遠渡重洋陪他回台灣?他有不好的預感。

  “他是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兩年前他一定會祝福小妮子長大了,不會直纏著他胡亂,現在他只有想殺人的沖動。

  他壓抑著滿腔的酸味,試探性的問:“他是怎樣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消失的這兩年,靈動如她怎麼會沒人追求。

  “好脾氣的男人啊,滿照顧我的,我爸媽都很喜歡他,我哥也贊不絕口。”

  “那妳呢?”他等候著她的答案。

  “他很好,像杯白開水,清澈可見,有助身體健康。”

  完美的形容詞,卻被他嗅出一點不對勁,有種妥協的無趣。

  他犀利的盯著她,蠱惑地問:“妳也知道自己並不適合白開水是不是?我想他一定是溫溫吞吞的好人,全心全意的哄著妳。”卻駕馭不了她。

  “那是我的私事。好啦,該說你自己了。我跟你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去?”

  他眼神溫暖的凝視她紅咚咚的臉蛋,“我們是密不可分的愛人。”

  她屏息,血液刷的漲紅臉,直覺被吃豆腐,隨即嗔怒的啐道:“誰跟你是愛人,你不要胡說八道。”

  擱下相機,他走下湧流,杵在她的面前,直勾勾的望進她的眼裡,“我沒有胡說八道。”

  “騙人!真是那樣,我怎麼不記得?”

  好痛,她的話常竄出刀鋒割劃他一下,末了血流滿身,還得露出慘痛的笑容。“是啊!就知道唬騙不了妳。我是要考考妳的記憶力是否真的恢復了。”

  臭男人!老是這麼嚇她。

  不過當他似笑非笑的說話時,其實她心中有絲竊喜。這是不是表示自己對這個愛耍嘴皮子的男人有好感?

  等等,他又來了,調侃她之後,他的臉上總會有種悲傷的表情,活像自己的錯似的。

  “你呢?”

  “我?”想不到她對自己也有興趣,“乏善可陳。”

  “感情生活呢?”

  他惆悵的微笑,兩眼直盯著她,深情款款地說:“我曾經有一位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們兩個感情如膠似漆,她事事以我為重心,是我生命中的安琪拉。可是我蠢笨如豬,該死的逃避她的真心,誤以為對她是友情,屢次把她獻上的真心往外推,忽略她的眼淚,一次又一次。”

  當她聽見他無力的低喃時,心也揪了起來,喉嚨干涸得發不出聲音,靈魂彷佛被他眼底的深情吸進去。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都用工作當借口。我給她承諾,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上別人。但我又跟別的女人相互慰藉,她誤會了,傷透了心。”說到此,男人的眼底有著無限的自責。

  “她傷透心,然後呢?”她聽得入神。

  “然後……然後她萬念俱灰,開著我的車,撞毀橋上欄桿墜入河裡。”他的呼吸一窒,眼眶濕紅的凝視眼前的女子。

  能夠再次見到活生生的她,是老天爺憐憫他。

  聽到女子的激烈作法,她胸口也似乎重壓了一塊石塊,渾身不舒服,感同深受般的呼吸困難。“她死了嗎?”

  “沒有。”活生生的就在眼前。

  “倘若有機會,你想見她嗎?”

  “我願意付出所有代價,只為見她一面。”他忍不住渴望,唐突的箝握住她的手腕,“只要我能,我想擁抱她入懷,安慰她,對她懺悔,對她告白,對她傾訴我的愛意,說我是多麼的愚蠢。”

  濃烈不可抵擋的愛意,宛如從他溫暖的雙手汩汩傳送,被他碰觸的地方熱呼呼的發燙。她尷尬的想抽回手,卻因他眼裡的癡狂而怔住。

  “妳會原諒我嗎?”他把現實與過去混成一團了。

  急得發窘,她連忙道:“她會原諒你的,一定會的。”

  他仰天常歎,“是嗎?是嗎?”自覺失態,他搔搔頭,“哎!年紀大了。就是會這樣緬懷東、緬懷西的。不好意思,嚇壞妳了。”

  有意為他化解尷尬似的,她也拍拍胸脯,“搞清楚,本小姐也不是被嚇大的。老男人發神經我看慣了,像我哥比你更神經。”

  袁韜?他駭笑,“是喔!”

  “當然,只要綠瑤不理他,他就會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

  “綠瑤這小笨蛋終於懂得反擊了。”

  “才不是呢,她還是一個笨蛋。”她隨即一愣,“你也認識綠瑤?”

  他故意賣關子,“我知道的比妳所想的還多。”

  “快告訴我啦!”

  “明天,明天我帶妳去海邊如何?”

  “呃……會曬黑的。”黑是女人的敵人。

  “算了,就曉得妳過不了考驗。”他一副早料到的表情,帶點譏諷。

  她被激起挑戰之心,嗆聲道:“去就去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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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6 22:44:2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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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你好久了,回台灣也沒通知。業務組說你要求客戶延期日本的行程,怎麼事先沒知會我一聲,也好幫你接風。”他才能阻止袁媛他們回來。袁韜對他們兩個之間的牽牽扯扯,仍是很感冒。

  他們多是用電話聯絡,許久未見面,兩人反而越來越有不同的味道。尤其是在海外忙碌的裴文傑,更有股成熟的男人氣概,他一手玩弄著咖啡杯,顯得隨性難馴。

  第一天得知裴文傑沒抵達日本後,他開始透過秘書跟他聯絡,卻老是撲空。今天恰巧在他常去的餐廳碰面。

  “本來也沒打算久留,只是過境。後來有些事要處理,就延宕了。”

  “什麼事耽擱了正事?”袁韜也不是省油的燈,雙方都知道彼此在意的症結。這句話問得直截了當,就看好友的回答。

  裴文傑也沒打算說謊,只是技巧性的回答,“整理一些要到英國大學演講的作品。”

  他精明迂回的問:“有見著誰嗎?”

  裴文傑伸伸懶腰,把問題丟回給他,“比如說?”

  久別重逢的會面,理應把酒言歡,卻因袁媛而產生諜對諜的詭異氣氛。

  裴文傑心中不是沒有怨氣,當他得知袁韜借故支開他,避免他與袁媛相見後,心中總有壓不下的怒火。兩年來他的愧疚依舊,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信念。經歷那一場意外後,他才明白,沒有袁媛的他根本是不完整的。

  在海外工作的磨練下,他明白與其自責、慚愧、鑽牛角尖,不如讓袁媛幸福是更好的方法。眼前最重要的是讓袁媛再愛上他,再記起他們的過往。

  玩陰的?袁韜斜睨著裴文傑。不管他有沒有見到媛媛,看來他已不是以前的文傑,已經有能力與他對抗。

  很好!他願意奉陪。

  “我有事,必須先走了。”裴文傑看看表,與袁媛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袁韜看著他步出餐廳,已有不少女人對他眉眼挑情。不成!得想好計策。

  文傑啊文傑,好兄弟一場,可別怪我無情。袁家的寶貝女兒可不能再次栽在這壞蟲手上。



  “喂!妳也太誇張了吧,來不到一個小時,說走就走,巧立名目跟我們聚會,其實不知去哪兒鬼混。”

  “哎呀,要聚有的是機會,我又跑不掉。”袁媛抓起擺在桌上的一堆零食,一口接一口的往嘴裡塞。

  “就怕妳跑掉!上次去美國,丹尼爾成天守在妳身邊,到時候嫁到美國去,妳還有空回來嗎?”

  “誰要嫁給他啊?”她受辱的大喊。

  咦?綠瑤與仙仙面面相覷,“你們吵架了?”

  “沒有啊!只是我還年輕,我怎麼可能二十幾歲就嫁。我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像是裴文傑與他愛人那樣刻骨銘心。

  綠瑤疑惑的偏著頭,努力思考,“可是妳哥說你們已經見過彼此的父母。”

  “那是他們大人說說笑罷了,我又不愛丹尼爾。”袁媛絕對有變心的機會,可她也撇清得太快些。

  “但妳之前不是這樣說的,妳說他人很好,當男朋友或許不錯。”丹尼爾是標准的紳士,綠瑤很喜歡他。

  她逮到話柄,“這是妳說的喔,我只是說他人好,當男朋友不錯,沒選擇就湊合湊合吧。不過現在我又覺得做人不要太隨便,要有原則。”

  “有語病喔,妳說沒選擇就湊合,難道現在妳有選擇了?”

  袁媛嘴角隱隱上揚,掩飾不住好心情。

  仙仙大叫:“肯定是有了,妳這不貞的家伙,丹尼爾不是整天陪在妳身邊嗎?妳哪有時間去風騷?我要叫他好好看住妳,免得跟別人跑了。”

  她頓時心虛,“大家都是朋友罷了。”

  仙仙心想,有如此三心兩意的手帕交,真是令人慚愧;不過好友精靈可愛,活潑嬌俏,很難不吸引異性。

  “說吧,是哪一號人物,讓妳短短不到一個月就拋棄糟糠夫,琵琶別抱。”

  “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只是欣賞他罷了,離喜歡還有一段距離。”她嘴硬,死不承認被裴文傑的氣質吸引。

  “既然能讓妳另眼相看,就已經很不得了了,誰不知道我們袁大小姐的眼珠長在頭頂上。”

  “那我不就成外星人啦!”

  “廢話不多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招供好讓我們出主意,先說他是怎樣的人。”

  一提起他,袁媛的表情霎時出神,“他呀!時而強硬,時而溫柔得能擰出水,有時又愛在口頭上占我便宜,有時氣得我牙癢癢的。長得很萬人迷,而且很有才華,對女性也很尊重。”

  綠瑤與仙仙總覺得這些贊美詞似曾相識,好象在哪兒聽過。

  “他值得人家同情,很癡情喔!曾經有一個女朋友,卻因為雙方的不夠成熟穩定而分開,直到現在,他還會有些錯亂,一談及她,有時淚眼汪汪,有時陷入沉思,常常憂郁得說不出話來。”

  “嗟!跟時下拐小妹妹的阿飛有什麼不一樣?何況他心中還有另一個女人存在。”這種男人老是用老套的方法感動傻女孩。想不到二十一世紀了,還有笨蛋被騙。

  她虛弱的辯解,“不一樣,是不一樣的。反正我也不會形容,再說又不是想與他有什麼關系,我們純粹是朋友。”

  “那好,丹尼爾對妳可是深情不移,為了妳飛越了大半個地球,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吧。”

  “我又沒強迫他,是他主動要求我的,有什麼辦法。”

  瞧瞧她那副跩樣,推得一乾二淨,活像是與她無關。

  仙仙真為那個溫文的丹尼爾感到可憐。

  “下一步呢?”

  袁媛攤手又聳肩,“順其自然囉!”

  明明就像無邪天使的模樣,怎麼說起話來那麼寡廉鮮恥。仙仙拍拍“小惡魔”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問:“妳應該知道有個地方叫十八層地獄吧?”

  “干嘛?”

  “沒有,我只想提醒妳,妳死後不怕沒地方收容,地獄已經有妳的保障名額了。”

  “妳說什麼?”她惡聲惡氣的怒目相向。臭仙仙,耍嘴皮子一流,一點也不了解人家的心。她看看時候不早了,“算了,看在本小姐今天要去當老饕的份上,就不與妳計較了。”

  聽到有好吃的,仙仙與綠瑤雙雙跳下床,巴著她不放,“妳有沒有良心?要去吃美味也不通知一聲,姊妹淘當假的啊?”

  “誰教妳們只會反對我!”現在來不及了。

  “妳要跟妳的秘密情人去?”

  她伸出食指搖了搖,“錯!是忘年之交。對了,妳們乖乖幫我掩飾的話,我就留剩余的菜餚給妳們。”

  仙仙錯愕的望著雀躍不已、宛如獲得自由的小鳥般快活的好友,腦海倏地想起,這走火入魔的情況,在兩年前也常發生,而那時令她瘋狂的男人,叫裴文傑。



  “你太慢了吧,我等得都快不耐煩了。”袁媛引頸盼望,一見裴文傑的車子在路口出現等候紅燈,心口上的甜蜜就湧出,酡紅的臉蛋漾著笑容,擋都擋不住。

  這聲埋怨,實則夾雜著無限的撒嬌。

  “對不起,去見個故人,所以晚了點。”

  “什麼樣的故人?”好大的架子。等等!該不是那個他所謂的青梅竹馬吧?

  有了這項猜忌後,不知怎麼搞的整個人就是不快活,心中百味雜陳,僅剩一個味道,那便是酸。

  車子行駛了一個小時後,停在濱海公路旁,她故意把窗戶搖下,讓風灌進車內。

  瞧出端倪後,他卻故意不點醒,佯裝呆頭鵝的問:“不冷嗎?”

  “不冷!”她氣鼓鼓的,兩眼看著蔚藍的海面。

  “啊?方才說到哪裡啦?就是那個故人!”

  袁媛把耳朵豎得尖尖地仔細聽他說。

  裴文傑看出她內心並非如外表那般無動於衷,寬厚的胸膛因此上下起伏震動。縱使遺忘記憶,她仍舊是他最珍愛、永看不厭的寶貝。

  “你笑什麼?”她轉頭盯著他,深怕被他瞧出心中的掙扎。

  “沒有,只是覺得妳很有趣。”

  本小姐給你當猴耍啊!她的嘴翹得更高。

  “今天我去見妳哥。”

  原來是大哥啊!早說嘛!省得她疑神疑鬼的。她開心地揚起嘴角。

  隨即一想,又覺不對。大哥找他做什麼?該不會成天玩樂被他發現了吧?她忐忑不安,他們之間的游戲會不會就這樣結束?

  “被我傷害的那個女人,妳哥也認識。他警告我,要我別接近她。”他一臉落寞的凝視她。

  他這個表情直教她的嫉妒油然而生。她昧著良心說:“是啊,我也覺得你別太一相情願的纏著人家,說不定人家早結婚生子了,何必破壞人家幸福美滿的家庭!”

  “是嗎?”他慘淡的笑著,“她沒結婚,倒是有一個男人待她很好。”

  打蛇隨棍上,她更重重一擊,“哈!那不就好了嗎?你也別愧疚了,她已經擁有新的人生了。”

  “不行,我忘不了她。”他款款深情的緊盯著她,夢中人就在面前,只要他鼓起勇氣說出口,情況或許能有所突破。

  然而,一旦識破事情的真相,碎裂的冰面是否依然穩固,還是沉入寒冷的冰流,永世不得翻身?

  媛媛一旦得知,那位被他傷到體無完膚、自尊全無的女子就是她,她又會做何打算?離開他?還是恨他?不再愛他?每一個可能性都能讓他一蹶不振。

  往好的地方想,或者她會再次愛上他,隨他遠走高飛,拋棄她的家庭朋友。

  唉!他呻吟。他肯定是瘋了,才會冒出這些異想天開的想法。

  袁媛悶聲不響的看他似乎又在哀悼那段逝去的戀情,又開始躁郁不安。

  不該是這樣,裴文傑是她的鄰居,擁有神秘背景身分的男人。他有一個難忘的女友,有帥酷的外表,才華洋溢,還有會惹她又急又氣的口才。好吧,她承認每次與他斗嘴,的確使她開心。

  誠如仙仙與綠瑤所說,她或許該對丹尼爾忠誠,畢竟在她最茫然時,他是她在美國唯一的朋友。

  問題出在遇到裴文傑後,她才發現那只是一種同儕的依賴行為,丹尼爾一味的寵她,像個大哥哥般,對她的任何舉止行為都像看待小朋友,不問對錯。

  相反的,認識裴文傑後她才明白心悸這種感覺,一個眼神,一個碰觸,都會令她心頭小鹿亂撞,期待相見的時刻變成一天生活的目的。

  嘴裡不承認,實際上她羨慕死那個讓裴文傑牽腸掛肚的女子。一生中能有一次這樣的愛情,真的就夠了。

  這些天來,她從防范戒備轉變為全心全意的相信,投入這個游戲中。

  唯一賴皮的是,他雖然承諾要幫她尋回和他有關的回憶,卻仍舊一無所獲。

  這麼有趣而迷人的異性,她怎麼可能忘得一乾二淨呢?車禍前的他跟她有怎樣的關系?他在她心目中是處於何種地位?為什麼?為什麼她想不起曾有他的回憶呢?

  幾次忍無可忍,她都想主動詢問哥哥,卻不想打草驚蛇。從他上次遮遮掩掩的模樣,根本是對她有隱瞞。

  因此她決定自己尋找答案,搞清楚幾項疑點。

  誰知每天幾乎都在吃喝玩樂,陪他談天,緬懷逝去的愛情,順便到處逛逛,聊些言不及義卻很快樂的話題。尤其他見多識廣,口才特別好,每次聽他說那些奇人異事,就好想親眼去瞧瞧。

  短短不到一個月,她對這個既陌生卻又熟稔的男人已經產生好感,綠瑤她們的叮囑猶在耳畔,可自己的一顆芳心早賠進去,又該如何收拾呢?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無言。眼睛看不見的時光之砂緩緩流動消逝,窗外聽不見的潮水聲,混合著彼此的復雜情緒。



  深夜時分,她從草地上以五體投地匍匐前進的姿勢爬進客廳,再提著鞋子躡手躡腳的准備閃過危險地帶。

  正一鼓作氣想越過時,燈光登時亮起,一道聲音把她定在原地。

  “真是好興致,都午夜了精神還那麼好?出來百米賽跑?”袁韜穿著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一陣騷動也驚動在二樓睡覺的大狗,咚咚咚的沖下來,搖頭擺尾。

  “哥……”她心虛的垂下頭。

  “人家丹尼爾總算把工作完成,為的就是怕妳無聊想陪妳。可是妳第一天就把人家丟在家裡一整天,自己跟朋友聚了一整天。妳真是跟綠瑤、仙仙她們在一起嗎?”他可不是三歲的孩子,那麼好騙。

  “我承認我說謊。”但也不必特意在這兒堵她吧。

  “跟誰?別忘了,丹尼爾才是妳的男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

  袁韜冷笑連連,“普通朋友會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需要拿綠瑤、仙仙她們當擋箭牌?”

  “哥,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的盤問人。我早過了有門禁的年齡了吧!真是的。”不就是晚歸嗎?有什麼大不了。

  “理虧還大聲咧!”難得一次擺出兄長的威嚴,氣勢豈能輸這位為所欲為的小妮子。

  驀地,樓上傳來聲響。

  “媛媛,妳回來了?”丹尼爾睡眼惺忪的從樓上走下來,外國人高挑的身材體格,走下來時顯得有些不穩。

  在好人面前她就沒轍,心中的愧疚陡升,她不自然的干笑,“你考察回來啦?南部好不好玩?”

  丹尼爾摸摸她的頭,渾然不覺她的異常行徑。

  他是那種父母眼中的好青年,女兒的最佳男友人選,體貼溫柔,待人誠懇,而且沒有不良嗜好,家世又好。在美國知名大學念商業經濟系,加上父母經商,從小耳濡目染,成為接掌家族企業的生力軍。

  重要的是,他十分喜愛袁媛,尊重她的意願,願意默默付出。

  從袁媛尚未到美國時,袁氏夫妻已經將女兒一系列的照片和許多經典的寶貝事傳遍親朋好友。他開始注意到這個未曾謀面,卻讓他感興趣的可愛女孩。

  等到袁媛來到美國念書兼養病後,他更加足馬力的天天往袁家跑,只為博取她的笑容。

  在學校明戀暗戀丹尼爾的女孩子多不可數,父母辦的聚會也常有女子大獻殷勤,不僅是他的好個性、外表和家世吸引人,甚至於未來的成就也不可限量。

  而他對袁媛情有獨鍾的原因,便是因為袁媛對他無所求。一開始甚至對他蹙眉,對他這個金發碧眼、成天只會沖著她笑的大男孩,感到些許厭煩。

  袁媛毫不矯揉做作,性情表裡如一,生氣就皺眉不理人,高興便大笑,在他看來天真又可愛。

  這個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高傲又壞脾氣,像極了小王子的玫瑰花,卻是他獨愛的那一朵。

  這次來台灣除了想看她出生的國家,也順便考察公司下游的代理商,誰知熱情的代理商竟主動安排參觀行程。

  公事與私事除了要分清楚也要盡責,因此他獨自被招待,免得袁媛覺得乏味無趣。

  他不知這個疏忽,已把袁媛推到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妳又沒去炎熱的南部,怎麼曬得這麼健康?”雙頰紅咚咚的可愛極了。

  還不是裴文傑害的,說要帶她去吃海鮮大餐,哪知道還有吃飯前的運動,在海邊奔跑玩水堆沙,等肚子很餓很餓才去附近的海港吃海鮮。

  美味歸美味,全身卻都曬得紅紅的,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還暗諷她是白乳豬,要多運動一下,要把兩年未動的筋骨都動一動才不會生銹。

  “因為我……我去……”她不敢說實話,吞吞吐吐。

  袁韜拚命對她使眼色,看來是要她繼續騙下去。

  “我在仙仙家當義工,幫她整理花園。每天當完義工就在她家的露天游泳池游泳。”只有天曉得她天天往外跑。

  丹尼爾心疼不已,“現在我有空了,妳就好好帶我環游台灣吧。”

  “喔!”這個聲音答得挺不甘願。明天她本想跟裴壞蛋到山區,參加原住民的豐年祭。

  袁韜在一旁慫恿道:“我已絰幫你們訂了豪華旅行團,明天起程,為期一個星期,內容不外是台灣的觀光景點,放心的去玩吧!”

  “可是……”

  想耍花招,別想。他截斷她的話,“別可是了,你們早點去睡吧,養足精神才能玩得盡興。”

  袁媛目瞪口呆的任由大哥安排她的約會。

  抬起頭來迎上丹尼爾欣喜的表情,拒絕的話她根本說不出口,就被趕鴨子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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