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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olts37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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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夜不雨]鬼塗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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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23:17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8 手的恐怖(下)
很多時候,薛倩都覺得人生應該是兩頭小中間大的橄欖型。人出生時,簡單而弱小,餓了張嘴找奶,不舒服了就大哭,心靈也猶如嬰兒的皮膚,聖潔透明,似張白紙,一無所有。
長大了,白紙就染上了顏色。
為了博取事業、家庭、名聲、地位……這一切,無形中讓人生變得複雜。也慢慢得到了人生的橄欖腰。
雖然,她也只不過是個十六歲多一點的女孩而已,正值青春期,或許還有患有輕微的中二病(注二),不過,自從在許多年前偶然間發現了姐姐的日記本後,整個世界觀似乎都變了。
姐姐的字裡行間充滿對一個男人的愛意,那股愛就算是隔了那麼多年,就算僅僅只剩下文字,就算不被當時的父母甚至社會所認可,依然穿越了時空,穿透了她的身體。
那本日記,被薛倩看了無數次。
漸漸地,她對姐姐愛上的男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那個男人就在不久前出現在他的眼前,還鬼使神差的救了她。
薛倩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臉上湧起一片紅霞。自己的初吻也被那人奪走了,雖然他只是在做正常的急救,可是嘴對嘴的急救,對她而言就接吻。
「好害羞!」
女孩用力的擺擺頭,她覺得自己的房間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窺視著她羞怯的臉,於是將頭深深地埋入了被子裡。其實,愛這種東西就是如此莫名其妙,愛得越危險、越刺激,就越美麗、越可歌可泣,不管結局,每個人都想經歷。
姐姐和姐夫的愛情就像一部中途停播的悲劇,對薛倩而言,她沒有因結局悲傷而難過,只因沒有等到看結局的那一天而難忘,甚至有時還罪惡的想,幸好他倆沒有結局。
老爸老媽還不知道楊俊飛回到了鼻城的事情,否則早就到學校一罵二鬧三上吊了。母親剛巧在樓下叫她吃飯,薛倩換上了便服,走到了一樓的餐廳。
餐廳一隅擺放著姐姐的遺照,她笑得很燦爛、很美、很恬靜。每次照鏡子,薛倩都覺得自己跟她十分相像。難怪姐夫在班上有那麼一剎那將自己認錯成姐姐。每次想到這裡,她都會暗笑不已。
老媽瞪了她一眼,「傻笑什麼,給你姐姐上一柱香,然後過來吃飯。」
「好啦,囉嗦。」
薛倩點了一柱香插在遺像前的香爐裡,一邊吃飯一邊思忖著今晚找什麼藉口,在跑到姐夫的宿舍裡去折騰。最近看姐夫跟許老師眉來眼去的,估計沒好事,為了杜絕姐夫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一定要堅決的執行每晚騷擾政策。
她幾口吃完飯,然後上了樓。從書架上拿了喜歡的漫畫倒在床上看了一會兒,太陽就已經完全落山了,窗外除了黑暗外,就是寂靜。
突然,她猛地覺得房間裡的氣氛不對!不,不只是氣氛,似乎自己房中的擺設,有些不一樣了!
這是怎麼回事?老媽近來打掃過房間嗎?不對,自己的母親絕對沒那麼慈悲,打掃衛生的事情,通常都是星期天自己獨自完成的,可究竟是誰進來過,還亂翻過她的東西?
薛倩瞇著眼睛,努力的回憶著自己房間的物品分佈位置,然後一件一件的尋找著變得不同的地方。
書架上的書被碰翻,掉了幾本在地上,書桌上的文具和作業本也亂七八糟的被碰過,下邊還有些抽屜打開了。
薛倩連忙掀開床墊,然後放心的吐了口氣。姐姐的日記本還好好地待在原來的位置,這是她的寶物,什麼都能遺失,就是這東西不能丟。
但是,誰會無聊的潛入自己的房間呢?難道,是小偷?
突然想到最近幾起鼻城入室搶劫殺人案,女孩的心臟猛地跳了幾跳。她想悄悄溜出去,看看緊閉的房門,又覺得不保險,容易打草驚蛇,於是黑乎乎的大眼四處瞅著。
她的閨房不大,才十三平方米而已,擺了一個衣櫃,一個連體書桌和一張小床。如果真有小偷潛入,能藏身的地方就只剩衣櫃了。
要不要大叫一聲呢?可如果只是自己的大驚小怪胡思亂想的話,老媽絕對會將她給嘮叨致死。要不,先調查看看。
薛倩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她悄悄地來到衣櫃前,手裡還抓著姐姐遺留的小提琴。她的腳步很慢,盡量不發出聲音。


「喝!」她發出一聲怪叫,衣櫃門被打開了。
裡邊裝滿了衣服,把掛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撥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櫃門背後的鏡子上映著她傻呼呼的緊張表情,看得她忍不住一屁股的坐在地板上發笑。
自己這段時間也有點神經過敏了,也難怪班上同學都情緒糟糕,畢竟死了七個人。
就在這時,一陣奇怪的響聲從書桌位置傳了過來。
薛倩的身體一僵,緩緩地轉頭看過去,雖然什麼都沒有看到,可聲音卻頻繁了起來,似乎有甚麼東西在書桌的第二個抽屜哩,敲擊的內壁。
有老鼠?
女孩方向一轉,屏住呼吸,朝著那個抽屜走去。她猛地將抽屜拉開,一個黑影立刻竄了出來!
那東西比老鼠大一點,速度快的視線很難跟上,它跳到地板上,然後又接著靠牆反彈,穩穩地落在了粉紅色的床單上。
那東西好不容易才停下動作,等薛倩看清楚了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時,頓時嚇得血液停止、心臟停跳。
是一隻手,一隻血淋淋的手,右手。那隻手的無名指上還帶著一個結婚戒指。手像是有生命似的,或許因為失血過多而通體蒼白,它安靜地趴伏在床單的一角,雖然沒有眼睛,可依然像是在恨恨地盯著她看。
房間本來溫馨的氣息被這隻手的出現徹底打破了,恐怖的空氣流淌在四周,薛倩寒毛倒豎,驚慌失措的捂著嘴。
她的驚叫醞釀在喉嚨了,正想發現出來時,那只沒有軀幹、不知道動力來自何處、更不清楚究竟以什麼形式存在的右手動了!
它停留的地方染了一層血跡,它的速度比薛倩的聲音更快,只是稍微一蹦,就狠狠的卡住了她的喉嚨,令她再也沒能力發出聲音。
薛倩窒息了,拚命地想將那隻手扯開,可不論用多大的力氣也沒任何效果。她因為缺氧而雙眼翻白,演愾就要死掉時,孤零零的血手竟然放開了她,再次跳回床單上。
女孩使勁兒咳嗽著,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她瞪著那只安靜的手,再也不敢亂叫亂嚷,而那隻手也彷彿停歇了似的,沒再攻擊她。
女孩想哭不敢哭,怕得要死。就這樣相互靜止了許久,她決定做一個實驗。
死就死吧,總之再這樣下去,恐怕也活不長。
女孩膽子大了一點,她找來紙箱,倒扣著將手裝進去,手並沒有反抗。
薛倩想把手拿去給自己的父母看,略為思忖過後,放棄了。老爸老媽並不是通情達理的人,肯定會將這隻手當作惡作劇處理,更何況他們都是普通人,萬一叢手攻擊他們的話,自己該怎麼辦?誰知道下一次,血手會不會在被攻擊者瀕臨死亡時鬆手?
女孩的腦袋十分亂,她終於想到了一個人。姐夫楊俊飛,或許能幫助她。
於是女孩抱著裝了可怕怪手的箱子,離開了家。
楊俊飛還沒有回宿舍,薛倩瞅了瞅四周,乾脆找了塊石頭將門旁的窗戶打碎,手伸到內部門把,扭開,帶著一腦袋混亂的情緒走了進去。將紙盒放在餐桌上,她「啪」的醫生撲倒在他的床上,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越想越委屈,最後居然睡著了。

而這時候的楊俊飛正在吃晚飯,被興致高昂的許薇薇挽著手,努力逛街。
女人只要一論及逛街,就會從嬌小的身體裡,滋生出奧運鐵人項目冠軍都難以批敵的韌力和耐力,沒過多久,老男人就活生生被拖的筋疲力盡,就連感受許老師豐滿的胸部擠在手臂上的柔軟都沒心思尋味了。
天黑盡後,他倆順著鼻頭河往學校宿舍走。在河邊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不斷地尋找什麼,女人手裡拿著一根木棍,在草叢裡掃來掃去。只要有人經過她身邊,她就會歇斯底里的抓住對方,以緊張的口氣問:「你看到我老公的手沒有?」
「怎麼辦,怎麼辦?老公沒有全屍,不好下葬啊!」
「你有沒有看到我老公的手飛到哪去了。」
「是你撿到了嗎?」
這四個疑問句讓人莫名奇妙而且還毛骨悚然,許薇薇被嚇得直往楊俊飛的懷裡鑽。老男人樂得美女在懷,做出成熟男性應有的氣勢,護著她遠離瘋女人的騷擾。
他在路過一家便利商店時,買了包煙,然後隨意的問店員:「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店員的表情很複雜,有八卦也有同情。


「今天下午五點左右出了車禍,那女人的老公被壓在車子的駕駛座裡,最後搶救無效死亡。車禍很慘,那男人左手嚴重骨折,右手在兩車碰撞時斷了,飛出車外,不知所蹤。那女人從一個多小時前就來了,到處找自己老公的右手。」
許薇薇的同情心也被觸動了,「她肯定很愛自己的老公。真希望她能快點找到老公的手。」
楊俊飛看了看那不斷找手的女人,不置可否。鼻頭河邊人來人往,一隻手雖然不大,可是肯定帶了血跡,現在都還沒找到,恐怕只代表一種情況。那就是掉進河水裡被沖走了。
他倆有些唏噓的繼續往回走,許薇薇明顯是八點檔愛情劇的受害者,她不斷地說著那個女人的感人行為,聽得老男人直打哈欠。
感情這東西,隨著琴的死亡,他就只剩下逢場作戲了。他的女人不少,可是沒有一個最終能走在一起,因為他愛不起來,也沒勇氣再愛。這麼多年來,除了琴外,只剩下一個張兵影,但是那女人也投向了自己好友的懷抱。
有時候回頭想想,難道他的人生真的是被詛咒了嗎?
許薇薇明顯感覺到了楊俊飛的低落情緒,她善解人意的停止自己的呱噪。
女老師想起了什麼,臉上飄過一絲紅霞,她鼓足勇氣,抬起頭:「俊飛,今晚我能去你的房間嗎?」
老男人一愣,然後直點頭,「當然,是我的榮幸。」
「那、那我們直接回去?」女老師被她炙熱的視線一看,頓時丟盔棄甲的將頭低下,用輕如蚊鳴的聲音問。
「當然是直接回去,剛好我困了。」楊俊飛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很假的哈欠。
許薇薇輕笑著,伸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溫暖,能帶給人安全感,女老師抓住後就不願意放開,像現在這樣一直握著,再也不放手,那該有多好?
感情真是奇妙,不知道對方怎樣,可許薇薇就是覺得這個才認識不到幾天的男性,有種強烈的吸引力,就彷彿磁石的南極永遠吸引著北極一般,莫名其妙的引得她猶如撲火的飛蛾,就算粉身碎骨,也無所謂。
男女間的愛情,說起來也就是如此簡單而已。只是誰知道,楊俊飛又是如何的心思呢?沒人能看得透他厚厚的面具下邊隱藏的情緒,就連熟悉他的人也很難讀懂。
他倆的宿舍就在二樓的203和204室,一走過樓梯口,楊俊飛的臉立刻嚴峻起來,他一眨不眨的停下腳步,給許薇薇比劃著噤聲的手勢。
許老師可愛的摀住自己的嘴巴。
老男人用探尋的眼神將窗戶上的那個破洞來回巡視了十多遍,這才小聲道:「許老師,你先回自己的房間吧,我們明天再約。」
「是不是有小偷?要不要我報警?」許薇薇也看到那扇破碎的玻璃窗,緊張的問。
「不需要。」楊俊飛立刻搖頭。
他將女老師推回房間裡,這才拿出鑰匙開自己的門。他的手隱諱地抓住隨身隱藏著的槍把,扭開門,輕輕地竄了進去。

屋裡無聲無息,這更令他警覺。雖然四周很黑暗寂靜,他異常敏銳的感覺系統依然捕捉到了一些古怪的聲響,這聲響也令他的表情古怪起來。
那是均勻的呼吸聲,就彷彿有人睡著了似的,如果真是敵人,怎麼可能將呼吸暴露出來,更不可能睡著,所以唯一的答案便十分顯而易見了。
楊俊飛沒好氣地將手從槍上縮回來,打開了電燈。果然,薛倩正蜷縮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真是虛驚一場!
「起來了!」他走過去,用適當的力氣敲擊著薛倩的腦袋。
女孩頓時驚醒過來,她揉著惺忪的大眼睛,模糊的視線裡發現了自己姐夫的身影。
還沒等楊俊飛責備,女孩已經「哇」一聲緊緊抱住他,委屈兼害怕的大聲哭出來。
楊俊飛被嚇了一跳,臉上浮現出煞氣,「是不是誰欺負你了,說給我聽,我幫你找回場子!」
「不是。」薛倩哭的更傷心了,「姐夫,我快要死了。二班的詛咒,恐怕已經應驗在我身上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老男人心臟猛地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開始攀爬上心坎。
女孩揉了揉早已哭腫的眼眶,漂亮的臉上浮現著一絲晦氣和陰鬱,「我說不清楚,給你看一樣東西,姐夫你就清楚了。」
說著,她的視線朝餐桌上的紙盒望了望。


楊俊飛的眼睛也落到那個紙盒上。很普通的一個紙盒,應該是平常用來裝零食的。難道裡邊放著某種致命的東西?
他一聲不吭的走過去,將紙盒打開。頓時,一隻血淋淋的手露了出來。
楊俊飛皺著眉頭,「你再開什麼玩笑?」
「我沒開玩笑。」薛倩畏懼的躲得離盒子越來越遠,「那隻手是活的。」
「活的?」
老男人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用手戳了戳那個靜靜趴伏的右手,手指上沾了一些紅色液體。觸感很柔軟,有皮膚的感覺,只是冷得要命,像是從冰箱裡的冷凍室裡剛取出的。那股陰冷順著老男人的手指往他的骨髓裡猛竄,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立刻就起了一層。
楊俊飛猛地將手收回,同時打了個冷顫。
手,確實是人手沒錯,而且剛斷掉沒多久,只是有些矛盾,為什麼明明那麼冷了,上邊的血跡卻沒有絲毫凍結的跡象?
他將沾著寫的手指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立刻竄入鼻孔中,讓他噁心的不住咳嗽。
楊俊飛收斂起了不認真的心態,轉過視線,望向薛倩,「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倩露出怕得要死的表情,顫顫駭駭的將這隻手的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
「你是說,它曾經掐過你的脖子?」老男人瞇著眼睛問。
「嗯哪,你看。」女孩露出白皙的修長脖子,只見脖子上確實有用力掐住的痕跡,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見。
「奇怪了,你究竟比別人多做過什麼?」楊俊飛用手敲擊著桌面。
「不清楚。」薛倩搖頭,她挖空心思的思考了今天一整天的記憶,還是絲毫沒有可靠印象。
老男人嘗試著用各種東西戳那隻手,包括用小刀割,用打火機燒,用鐵塊壓,甚至還找還一根鋼管狠狠打在那隻手上。血飛濺的到處都是,噁心的臭味頓時瀰漫了整個房間,可是,那隻手依然一動不動的,像是個玩具。
「我覺得。」女孩猶豫了一下,「這隻手的主人,或許我知道。」
楊俊飛有些驚訝,「你知道?」
「嗯,今天下午鼻頭河邊不是發生車禍了嗎,我剛好在案發現場。當時有個男人的手因為撞擊而飛了出來,或許這隻手就是他的。」女孩用手撐住下巴,有姐夫在,恐懼感已經消失了大半,「你看,這只右手無名指上戴著結婚戒指,這就說明他結婚了。」
「這件事我也知道,回來時還看到那個女人在到處找她老公的手。」楊俊飛點點頭,她覺得可能性很大。
「姐夫,要不我們將手拿去還給她?」薛倩問。
「嗯。」老男人想了想,然後點頭:「想法不錯。」
他抬起手腕,晚上十點了,不知道那女人在不再,當然就算是不再現場,他也有辦法找到。
「要不,我們現在就去鼻頭河邊找那女子。」
「嗯!」薛倩使勁兒的點頭,「說不定解開詛咒的辦法就是這個。」
楊俊飛苦笑,如果真是詛咒的話,哪有那麼容易解開。還是先逐一從最簡單的方法開始嘗試吧。她說手會動,可直到現在他也沒親眼見到會動的跡象,究竟薛倩會不會成為二班連續離奇死亡案的下一個受害者,他不敢賭。
自己一整天都緊盯著她,如果她真的成了受害者,薛倩到底比其他同學多做了什麼?而湊到眼皮子底下的細節,到底又有什麼被自己給漏掉了?

注二:中二病:初二開始,十四到十八左右的年輕人成長中的一種特殊精神狀態。對大人喜歡的莫名其妙的感興趣,對小孩喜歡的全盤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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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24:04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 無法摧毀
人這種生物,從出生開始面對的就是死亡,煩惱什麼的有時候真的顯得多餘。可煩惱的人到處都是,活得無趣的人,說自己想像的太美;想像的太美的人,說自己經歷的太少;經歷的太少的人,說自己因此活得更加無趣。
這種循環,在現在的薛倩看來,完全是無病呻吟。她有一種急迫感,那種急迫甚至已經成為了一種預感,似乎如果再不有所作為,自己的生命會在未來很短的時間走到盡頭。
而結束自己未來的東西,就裝在楊俊飛抱著的盒子裡。
他倆來到鼻頭河岸邊時已經十點半了,那年輕女人依然披頭散髮的,用手裡的木棍在周圍的草叢裡,四處尋找的自己老公的手。
她的身旁站著兩個既悲傷又無奈的老人,應該是女人的父母。兩個老人不斷的勸說著她,可女人根本就充耳不聞,還是聚精會神的找個不停。
鼻城周圍的風俗就是如此,雖然實行火葬多年了,可還是有許多人懼怕死後被焚燒,千方百計的想到鄉下買塊地,完整的土葬,而當地有著屍體完整才能下葬的風俗,不完整的屍體只能火葬,也許男子生前曾嘮叨過要土葬吧,女子想完成自己丈夫的遺願。
楊俊飛歎了口氣,有些觸景生情。琴死後,自己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看到她最後一面,相比而言,眼前的女人幸福得多,至少能為愛的人舉辦葬禮。

他跟薛倩對視一眼,兩人默默的走了過去。
老男人來到女人身旁,開口道:「聽說你在找你老公的手?」
「你有看到?」
女人渾身一抖,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抬頭,她本來清秀的臉上滿是淚痕,路上的塵土和淚水混在一起,髒得彷如乞丐。
「我在下游散叢步的時候發現鼻頭河裡有一隻手,就打撈了起來,本來想報警的。意外聽到有人講你在找手,就拿給你看看羅。」楊俊飛張口就是天衣無縫的謊話,「交給員警,等你們認領的話,不知道要經過多少程序,而且你的事很讓我感動。」
說著,他將裝著手的紙盒遞了過去。
女子靜靜的抱著紙盒,用右手打開,只看了一眼,淚水就如泉水般湧了出來。
「是我老公的,是我老公的。謝謝!」
她說著越哭越傷心,「無名指上的婚戒都還在,嗚嗚。明明應該是戴在左手上的,他硬要戴右手,說是要跟我手牽手時,讓我感覺到婚後的幸福。幸福!嗚嗚……」
「那就好,東西交給你了。早點回去辦葬禮。」楊俊飛總算放下心。
「恩人,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女人一邊抽泣一邊問。
「小事而已,舉手之勞罷了。」老男人絲毫沒有透露姓名的打算。
女人匆忙將錢包取出來,扯出全部的鈔票的給他。
「謝禮,雖然不多,可是……」
楊俊飛揮揮手,『不用了,葬禮上需要用錢的放方還很多吧。走了,不送。』
他拉著一直沒開腔的薛倩快步離去。對他倆而言,那隻手就是瘟神,送走瘟神高興還來不及,哪能要對方的錢呢!
在女子感激的眼神中,兩人回到了楊俊飛的宿舍裡。
「現在應該沒問題了。」老男人揉了揉薛倩的頭髮。
「嗯,希望如此吧。」女孩沒什麼精神,她滿腹心事的問:「姐夫,事情真的就這麼簡單的搞定了嗎?那為什麼之前二班死了七個人,一個都沒逃掉?」
楊俊飛一屁股坐在床上,「到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都沒搞清楚。你的疑惑我沒辦法回答。早點回去吧,晚了你家人會擔心的。」
「我能不能不回去。」薛倩抬頭看他,眼神裡滿是哀求,「我一個人睡會害怕。」
「可你不回去,家裡那邊不好說吧?」
「這沒問題,我就說住同學家。」女孩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楊俊飛還是搖頭,「不行,這裡是學校宿舍,假如有人不小心看到你一大早從我房間走出去,我倒是沒什麼,一走了之,你的名譽就完全毀了。」
「大不了我小心點。我最近每晚都來找你,也沒什麼閒言穢語嘛。」女孩的嘴嘟得快能掛醬油瓶了,「姐夫,從前的你可不是這麼膽小的人。十八歲的時候就敢跟琴姐搞師生戀,怎麼現在居然變得如此迂腐!」
楊俊飛滿嘴的苦澀,那時候的自己確實不懂事。如果時間倒轉,讓自己重新來一次的話,會怎樣呢?他,恐怕依然會愛上琴吧。
「好吧,留下就留下,你都不怕我害怕什麼,但是醜化先說在前面,我可不是正人君子。」老男人故意用色瞇瞇的眼光望著凹凸有致、長得已經算很豐滿的她。
沒想到這小妮子居然故意挺了挺已經十分有料的胸脯,趾高氣揚的不屑道:「我還是個小女孩,如果你沒有罪惡感的話,本姑娘也不會反抗。最多輟學唄,賴定你!」
楊俊飛滿頭黑線,沒話可說。現在的女孩實在大膽到令人膽戰心驚,難道十多年的差距,代溝真的無可逾越了嗎?
給家裡打了電話編了個彌天大謊後,薛倩順理成章的住下了。
這對不知是幸或不幸,沒有成為姐夫和小姨子的兩個傢伙,和衣睡在一張床上,老男人被女孩柔軟的身體緊緊抱住,自然會有生理反應。女孩似乎在偷笑,然後打了個哈欠,甜甜的陷入睡夢中。
而楊俊飛幾乎一夜沒合眼,好不容易才忍耐到天空露出一絲光線。

回到故鄉的第六個早晨來臨。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到外邊買了早餐,正準備叫醒薛倩。可等他就著昏暗的光芒看清床上多出來的事物時,不禁嚇得心臟都停止了。
只見呼吸均勻的女孩臉旁,一隻帶血的手靜靜的臥伏著。光照射到它,拖出長長的陰影。
房間裡因為它的存在而充滿了邪惡感,彷彿它就是一道催命符,在悄悄地消耗著薛倩的生命能量,倒數著女孩的生存時間。
楊俊飛狠狠的咬著嘴唇,將還在睡夢中的女孩一把抱在懷裡,遠遠地離開那隻手的輻射範圍。
「怎麼了?」女孩被他的動作驚醒,用力揉著朦朧的睡眼。
「噓,小聲點。」老男人指了指床上,「你自己看。」
薛倩看到了那隻手,渾身一僵,恐懼的就想大叫,他急忙摀住了她的嘴。
「別叫!」楊俊飛壓低聲音,「你清楚它怎麼來的嗎?」
女孩的臉上滿是驚恐,眼神裡折射著絕望。她搖了搖頭。
「我一整晚沒睡踏實,剛才出去時,它都還不存在。」楊俊飛略為一思考,「也就是說,它是趁我離開時,悄悄潛進來的,從葬禮上。」
這只沒有軀幹、不遵守能量守恆定律的手,究竟有什麼目的?如果是想殺了薛倩的話,為什麼昨天沒在第一時間動手。它,到底在等什麼?
楊俊飛實在想不通。
「幸好今天是星期六,我倆一起行動,千萬別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我倒是要看看,這隻手究竟在搞什麼鬼。」老男人吩咐著懷裡的女孩。
「嗯。」女孩乖順的點頭。
帶血的怪手已經完全嚇破了她的膽,讓她一個人待著,簡直是要她的命。
「我先打個電話給朋友,說不定能從他那裡得到些建議。然後在進一步行動!」楊俊飛說著,掏出電話,撥打了夜不語的號碼。


電話那頭響了幾聲後,便被對方無情的掛斷了,剩下的只是令人翻白眼的忙音。
「靠,這傢伙不會是正在跟黎諾依或者大姐頭調情吧!」老男人惡意的揣測著。他抬頭苦笑,「看來,我們暫時要靠自己了。」
薛倩輕輕點頭,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滿是信任,大有一副命交給你的表情。
楊俊飛頓時感覺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
他思忖了一會兒,這才下了決定,「不論如何,先想辦法把這隻手銷毀,沒了實體,看它怎麼殺人。」
「也對。」女孩朝校園看了看,「說起來,用火燒掉怎麼樣?學校後邊剛好有焚化爐!」
「好辦法,就這麼定了!」老男人眼睛也是一亮,焚化爐的溫度極高,將一隻手燒成灰燼完全沒有壓力。
天色還早,時間還不到清晨六點。校園裡靜悄悄的,教師宿舍陸續開始傳來了有人起床的聲響,周圍房間的燈開始逐漸點亮。
兩人趁著沒人注意,悄悄的溜出了宿舍,朝學校操場右側一角的焚化爐走去。那只沒有生命跡象的手,依舊被楊俊飛找了個紙盒裝著。焚化爐一直都用來焚燒學校的垃圾,用的是瓦斯作為燃料。
老男人將爐門打開,然後將手丟了進去,把瓦斯的火力開到最大,焚化爐內部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
溫度極高的橘紅色火焰不斷舔舐著那隻手,手沒有抵抗,靜伏在火焰裡,被慢慢的燒燬,它的表皮變得漆黑,然後從內部開始塌陷。
「這次該沒問題了吧。」
他倆眼看著怪手被摧毀,同時安心了不少。楊俊飛把爐門合攏,長長地吁了口氣,都被燒成了灰,詛咒的實體應該也不存在了才對。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說。
「這麼好的機會,浪費了會遭天譴的。」女孩跳了起來,「要不,我們去商業街逛逛?身為姐夫,你還從來沒有送過我東西呢!」
「嘿嘿,我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好拿的。」楊俊飛一陣壞笑,看得女孩渾身不自在。
他倆心情因為怪手的消失而雀躍,打鬧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薛倩跟在老男人身後走了幾步,突然感覺右腿很重,低頭一看,突然,身體像是被雷電擊中了似的,僵硬的再也無法動彈,陣陣恐懼如同寒風滲透進骨骼中,令她的瞳孔猛地放大,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害怕。
「怎麼了?」
感覺到身後的女孩停下了腳步,楊俊飛奇怪的轉頭看去。視線剛接觸到便宜小姨子的身體,他的全身猛地一顫,嚇到幾乎腿軟。
只見那本應該燒燬的手,緊緊的拽著薛倩的右腿根部。像是邪惡的蜘蛛一般張牙舞爪,讓人毛骨悚然。太陽已經開始升起,可卻絲毫無法消融兩人身上的陣陣寒意。
他們再次找來紙盒,把怪手從薛倩腿上拽下來後放了進去。
找了一家早點店,楊俊飛點了一杯咖啡看幾片土司,給薛倩叫了一杯果汁和三明治,兩人安靜的吃著。
他們身旁圍繞著怪異的氛圍,滿臉的死氣。
「姐夫,這已經算是鬼作祟了吧。」薛倩直到現在身體都還在發抖,「是不是該找個道士來替我驅魔?」
楊俊飛經歷過許多的事情,看透了人生百態,自然不會相信鬼鬼神神的存在。
他下意識的猜測,或許有某種超自然力量在從中作梗,影響著高一二班的符合某種條件的學生,但絕對不會是鬼,應該是夜不語口中常常提及的,現代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
「姐夫。」女孩見他有些走神,十分的不滿。
「你真的覺得是鬼怪在作祟?」楊俊飛抬頭反問。
「如果不是的話,現在我們遇到的又是怎麼回事?我無法解釋!」薛倩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從前的世界觀了,「說不定,二班真的有鬼。是兩個月前那些好奇的女生請碟仙請來的,沒有送回去,結果鬼在二班到處害人。」
楊俊飛搖了搖頭,卻沒有反駁,只是輕聲道:「行,等下我們就去拜訪附近的名山大川、著名寺廟,看他們能不能解決你的問題。」

老男人是個行動派,匆忙吃了早飯後,他就開著租來的車,帶著薛倩到處找驅鬼辟邪的所謂行家。折騰了一個早晨,都不知道在女孩身上施放了多少個驅魔儀式,到手錶的指針指向下午兩點時,兩人已經累癱在市郊的一家速食店裡。


驅魔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那只怪手依舊好好地趴在紙盒子哩,完全沒有會消失的跡象。
薛倩喝了一口冷飲,心力憔悴的哭喪著臉,「看來我是死定了,現在的和尚道士沒有一個是真材實料。」
「別灰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定會救你!」楊俊飛皺著眉,緊緊握住女孩柔軟的小手。
溫暖的感覺伴隨著強烈的安全感,薛靜焦急絕望的心似乎立刻就平靜了許多。她回應著老男人,將他的手牽起來,放在精緻漂亮的臉龐上。
「我知道,姐夫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放棄。」女孩喃喃地說著,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躺在椅子一側,紙箱中的怪手依舊那麼詭異,可是在女孩的眼中,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溫馨的氣氛抵禦了怪手的不和諧,沒人看到,手微微的動彈了一下,似乎在輕微的抽搐,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彷彿那微弱的一抽,只不過是幻覺而已。其後,它的外表冒出了人眼難以辨識的黑色煙霧……
就在這時,楊俊飛的手機響了起來。打電話的人是二班的方西,老男人疑惑的接通,就聽到那傢伙興奮的聲音。
「喂,楊老師?」
「是我。」楊俊飛充滿磁性的聲音透過電波擴散過去。
「今晚我們就要請碟仙了。」方西激動的問:「晚上十點半,就在二班的教室,一共有四個人,楊老師,您來嗎?」
「請碟仙?」楊俊飛有些迷惑。
「您忘了?昨天明明還跟您提過。」
「啊,記起來了。」老男人聲音一低,「抱歉,我有些事情要處理,恐怕來不了。」
方西有些遺憾,「那行,您忙您的,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楊俊飛皺著眉,表情有些擔心。
薛倩小聲問:「他們四個真的準備請碟仙?會不會有危險?」
「碟仙這種東西,不過是唬人的遊戲而已,沒有任何危險的可能。我也跟人玩過,很無聊。」老男人搖頭,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女孩,「今天下午我們還有得忙,既然宗教方面沒有辦法依賴,只能繼續找途徑毀掉這只怪手了。」
薛倩點頭,用力的拉住楊俊飛的手,將自己圓潤光滑的臉更緊的貼了上去,似乎只有這樣做,她才能稍微放心。有人說,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可是,令她成熟的代價,實在太過昂貴了。
下午,他倆開始到處找尋銷毀怪手的方法。楊俊飛透過關係網,調用了火葬場的焚化爐,燒燬的手跟早晨一樣,再次出現在薛倩身上。
之後他們去了屠宰場,用大型絞肉幾乎將手腳成了肉末,可沒多久,肉末聚攏在一起,恢復了原狀,還是趴伏在女孩右腿。模樣跟從前一模一樣,依然血淋淋,似乎有流不盡的血。
然後他們爬上高山,將裝著怪手的紙盒子丟進深邃的山洞中,又找來泥土將洞口牢牢地掩埋住,可這一切作為只是無用功。手還是好好地,在不久之後出現在他們身上。
不知何時,薛倩的臉色開始變得煞白,失去了血氣。走幾步路就變得氣喘吁吁,似乎體力流失的厲害,等楊俊飛感到不對勁兒時,女孩已經連多走幾步的力氣也沒剩多少了。他連忙將她背到背上。
「姐夫。」女孩喘息著:「恐怕,那隻手的能量還是遵守了能量守恆定律。它或許以某種管道跟我連接在一起,不斷地消耗著我的生命。」
楊俊飛苦澀的仰起頭,天已經黑了,他們再次回到了市內。
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卻不知道目標在何處,薛倩變得奄奄一息,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難怪那隻手沒有殺薛倩,原來它在共用女孩的命,每一次損害它,就等於將女孩往地獄的深淵多推一步。
現在,誰也沒能猜到,薛倩還能活多久。
燈火闌珊的街道,路燈很明亮,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霓虹綵燈,照得天際也染上了顏色。已經很晚了,兩人越發像是行屍走肉,漫無目的的遊蕩著。
楊俊飛快要發瘋了,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每次看女孩憔悴的面容,心就會被割去一塊。
她死了,自己會怎樣?會內疚嗎?為什麼內疚?因為她是琴的妹妹,還是……
楊俊飛眼中莫名其妙的開始含著淚水,背上的女孩感覺到他的顫抖,用虛弱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姐夫,你在哭嗎?」
「沒有!」老男人矢口否認。
女孩有氣無力的笑了笑,嘴唇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蒼白,「是啊,我的姐夫大人是個英雄,大叢英雄。英雄是不會為女人哭的。」
「我這個英雄都連你都救不了,英雄個屁!」楊俊飛的聲音裡滿是歇斯底里。
「別為我傷心。」薛倩柔柔的不斷撫摸著他剛毅的面部線條,「能在生命最後一段遇到你,看到姐姐愛上的男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我,沒有遺憾。」
「我絕對不會讓你死!」老男人用力的咬著嘴唇。
「嗯,我不死。」女孩似乎因為說話而流失了大量的力氣,聲音越來越小,「我要永遠陪著你……」
他背著她來到鼻頭河前,身上的紙箱被他丟到河裡。箱子隨著河流越漂越遠,而那只怪手無可置疑的在一分鐘後,以某種肉眼難以理解的方式回到女孩身上,緊緊拽著女孩的腰部。
楊俊飛剛要說什麼,突然,手機急促的響了。打來電話的是夜不語,他彷彿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激動地立刻接聽。
「喂,十六、七個小時前,你找我有事?」夜不語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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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24:3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0 傘下的殘酷愛情(上)
生命這種東西,看不到摸不著,它不向能量可以用某一種標準衡量,但是從人類有歷史記載開始,大多數人都認同生命其實也是一種表現形式,可以被度量。它有一定的容量,只要消耗殆盡,人類,步,世界上所有生物就會死亡。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
例如有的人抽菸喝酒吸毒,生活習慣十分不良,作息時間也不健康,這類人原本是該被健康專家判死刑的,但是他們其中一些人卻遠比普通人活得久。
所以,生命,肯定有其定量,每個人都如此。
楊俊飛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此深有感觸,因為背上的女孩,她的生命就在不斷地消耗,所以當聽到夜不語的聲音時,懷著深深無力感的老男人猶如聽到了天籟。
他急匆匆的用激動的語氣問:「早晨你小子怎麼不接電話?算了,沒關係,我有棘手的事,快救命!」
「我手上的案子還沒搞定,剛剛差點都快沒命了。」夜不語無精打采的說,似乎正舒服的坐著,翹著二郎腿,「要我過來嗎?」
「不用,等你過來,花都謝了。」楊俊飛搖頭,聲音凝重的將昨天到今天遭遇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
電話那端的夜不語安靜的聽完,沉默了許久,「這樣說來,關於吊扇發出次聲波影響了二班學生的理論是完全錯誤了。確實,次聲波沒辦法令一隻脫離了人體的手活過來,還以某種匪夷所思的力量,跟薛倩的生命力連接在一起。」
「當然。老子到底該怎麼辦?倩倩就快死了!」老男人忍不住,又快歇斯底里了。
夜不語笑得很討厭,「嘿嘿,那個女孩對你很重要?從來沒見你如此著急過!」
「別耍貧嘴了,快幫我想辦法!」
「辦法一時間我怎麼可能想得到!我又沒在現場,只能做出基本判斷罷了。」夜不語的話斷斷續續,似乎正在思考。
楊俊飛沒有急著開腔,安靜的等待著。他站在鼻頭河邊,背上背著薛倩,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鼻頭河的水很急,發出「嘩啦啦」的湍急響聲。
「看來,我們有些事情不小心忽略掉了!」足足有三分鐘,夜不語才再次說話,「所有的東西應該回到一開始來判斷。究竟值日生比普通學生多做了什麼!這就需要透過範式轉變(注三)來思考了。」
「可明明最近兩天都沒有值日生了。」楊俊飛反駁。
「確實沒有值日生了,但那也只是廣泛意義上的,最多值日生不再履行早晨和晚上的打掃義務罷了,吊扇被拆除後,他們也不會再打開吊扇通風,但是,值日的學生,還是按照從前排好的順序進行最後一項工作。」夜不語輕輕的吐出了三個字:「擦黑板!」
楊俊飛頓時一愣。
他背上快陷入昏迷的薛倩聽到後,掙扎著湊到他的耳畔,虛弱的說:「姐夫,我記起來了。那隻手,我有在黑板上看到過。」
「什麼意思?」老男人急忙追問。
「那隻手,黑板上突然出現過類似的塗鴉,我把它擦掉了,但是那一刻突然感覺地震似的搖晃,可周圍的同學卻絲毫沒有反應,所以我就沒在意。」女孩說得很辛苦。
「黑板,原來是黑板!」楊俊飛也醒悟了過來。不錯,取消值日生制後,每天跟值日同學有最後聯繫的,就只剩下擦黑板了。高一二班的那塊黑板,肯定有問題!
「小夜,太感謝了。回加拿大後我請客,吃頓好的。就這樣,拜拜。」老男人急匆匆的掛斷電話,又匆忙撥了老校長的電話。
「喂,慕楚,這麼晚了打電話來幹嗎?」老校長憔悴的聲音有些嘶啞。
老校長回憶了片刻:「應該是兩個多月前吧。」
「這樣啊,還記不記得是從哪裡買來的?」他陷入沉思中。
二班死人是兩個月前,黑板也是兩個月前換上的,時間方面對得上,從種種情況看,有問題的絕對是這玩意兒。
「不清楚,這要問問採購。」老校長聲音裡出現些許為難,「可是採購早在兩個月前就死了。」
「嗯,我會調查採購清單的。您老早點休息。」楊俊飛掛了電話,突然想到方西等人還在二班的教室裡請碟仙,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中冒起不好的預感。
他看了看手錶,快要十一點了,忙不迭的又立刻撥了方西的電話。
「喂,楊老師?」方西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
楊俊飛顧不上客氣,用盡力氣朝他吼道:「方西,快離開二班教室,告訴所有人,千萬不要動黑板,更不要擦黑板!」
可老男人並不知道,他打去的電話已經晚了。

請碟仙,是初、高中生最愛玩的靈異遊戲之一。
學生時代,不論誰都有旺盛的好奇心和盲目跟風的心態,一種遊戲興盛了,就會有人玩,不玩的便是落後,往往會被別的同學看不起,殊不知這樣的心態和行為模式,會將自己推入生死邊緣。
有些東西,並不是玩一玩那麼簡單。做任何事情,不論你是否懵懂無知,都需要付出代價,沒人能在面對未知力量時,僅僅憑著哀求就能存活。
方西等四人,在晚上的十點半準備潛入高一二班的教室。他們笑嘻嘻的,一點緊張感也欠奉。
王思梁也在其中,她對神秘事物很有愛,嘴也很鐵齒,所以好友周雯和許慧邀請她時,這女孩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
走進教室,周雯和方西忙碌的準備起碟仙的用品。許慧跟王思梁做到一旁聊天。
「上次請碟仙也是四個人嗎?」王思梁好奇的問。
「是啊,可現在就剩下我倆了。」許慧的聲音有些黯然。
王思梁歎了口氣,「這個班說不定真的有被詛咒,不然怎麼可能兩個月死七個人。」
「你運氣好,就快要解脫了。我老爸老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肯認真聽聽我的話,讓我轉學。」許慧的語氣十分哀怨,「思梁,你什麼時候走?」

「是星期一最後一天課,下午放學後,我就會轉去鄰鎮的高山中學。」王思梁無不得意。
「唉,真羨慕!下一個死的都不知道會不會是我,班上人心惶惶的。」許慧的語氣更哀怨了。
「準備開始吧。」方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其實請碟仙,除了神秘好玩外,過程卻顯得有些無聊乏味。這四個人用的是比較偏西方的方法。其實很早以前,所謂的西洋碟仙就在歐洲很流行,甚至比大富翁遊戲更流行,西方人將東方轉過去的召靈遊戲做了改進。
用一塊寫靈板來占卜召鬼。那塊寫靈板上刻著數字和字母,問卜者像鬼提問,寫靈板用的道具。
寫靈板是方西準備的,他得意洋洋的說:「這東西有很長的歷史,也是歐洲人捉鬼常用的道具。」
「我曾經跟著老爸去英國待過,這塊板子就是那時候弄到手的。你們是不知道,英國足足有五百多家捉鬼公司,捉鬼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倫敦金融街後邊,都懸掛著滿滿的捉鬼廣告。」
這塊寫靈板確實看起來很老舊,一看就覺得神秘,令人無法懷疑其蘊藏著超自然力量。
搖曳的燭光下,他們四人就用這東西召鬼召了半個多小時,結果只是得到了一些無意義的字母。最後不得不承認。碟仙沒請來,遊戲失敗了。
滿心想從鬼魂嘴裡知道是不是有東西在二班作祟的四人,自然十分掃興。三個女孩鬱悶的丟下方西先走一步,而方西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時,卻突然發現黑板的右下角,似乎畫著些什麼。
他將頭湊了過去。只見清冷的月光照射進來,將教室映得一片瑩白。暗淡的光芒被黑板的黑色所吸收,有股說不出的詭異。
本來應該看不清楚的黑板右下角,卻清晰可見。上邊有個不大的塗鴉,畫得很醜陋,像是一把傘。
所謂的傘,其實也不過是一根線條畫成的,三角形下拖著長長的傘柄,通常是惡作劇的同學,用來在傘柄兩側寫上一男一女的名字,表示他們有在交往,也是學校裡最常見的留言傳播方式。
「誰在黑板上亂畫啊!」方西咕噥著,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等他的視線轉回來後,突然愣住了,只見傘柄一左一右寫著兩個人的名字:方西、王思梁。
方西嚇了一跳,剛剛那個潦草的塗鴉傘下明明還沒有這兩個名字,怎麼轉眼的功夫就冒了出來,難道是自己看錯了?而且,到底是誰寫的?
他有些臉紅。
自己確實是喜歡王思梁,可從來就沒有向任何人提及過,會不會是周雯和許慧搞的鬼?這兩個女孩古靈精怪,很有作案的嫌疑。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猛地響起,他一驚一乍嚇,心虛的用手將黑板上的愛情傘擦掉。
打電話來的是楊老師,很大聲的在電波那頭叫著:「方西,快離開二班教室。告訴所有人,千萬不要動黑板,更不要擦黑板!」
「什麼意思?」方西有些摸不到頭腦,他愣愣的看著自己沾滿白色粉筆灰的手。
「別問那麼多,你們請碟仙時有沒有遇到異常?」
「沒有。」他搖頭,「屁都沒有請出來。大家都很掃興,周雯甚至還有些嘔氣!」
「沒事就好,你在哪?」
方西的臉又是一紅,他死都不願意將黑板上畫出的東西宣揚出去,再說明天過後,王思梁就要轉學了,沒叢理由去打亂她的心情。那段感情,還是被自己深埋在心底吧。
「在回家的路上。」這個男孩一邊講電話,一邊離開教室。
門被關了起來,黑板靜靜的鑲嵌在講台上,被月光照射,反射著黑黝黝的邪惡光芒。

楊俊飛終於還是把薛倩送去了醫院,既然生命力流失得厲害,那麼靠著打點滴補充各種營養的話,應該能多令這個女孩支持一段時間吧。藉著這段時間,他必須要將黑板的秘密挖掘出來,將詛咒的根源破除掉!
於是趁著夜色,他回到了學校。手錶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二點,安靜的校園如同異世界一般,顯得特別猙獰。由於不想將事情鬧大,也不願意被人發覺,楊俊飛回了宿舍一趟去拿手電筒。
剛回去就看到許薇薇老師正坐在自己的房間門前,將頭埋在膝蓋之間,彷彿睡著了。
「許老師?」老男人搞不清楚她在幹嘛,於是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許老師立刻被驚醒,她打了幾個噴嚏,揉著睡眼抬頭,好不容易才看清楚眼前的楊俊飛。她連忙站起來,整理著有些亂的衣服,「你回來了?」
「許老師在等我?有什麼事嗎?」楊俊飛奇怪的問。
「沒大事。只是想跟你談談。」許薇薇似乎有些猶豫。
老男人像是猜測到了什麼,皺著眉,「等明天吧,我還有些事急著做。」
說完便開門進宿舍,將偵探社的精巧工具一古腦的塞進特製的衣服裡,弄好後又急匆匆的離開。門外,許薇薇依然耐心的等待著,完全沒有返回自己房間的打算。
「楊老師,你想去哪?這麼晚了!」她問。
「有急事,必須出去一趟。」老男人根本沒辦法跟她解釋,擺擺手就準備向樓下走。
「你是去見薛倩同學吧?」許薇薇鼓足勇氣,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我今天早晨有看到,薛倩同學一大早從你房間出來。這太不正常了,每晚那孩子都會來你這裡,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些什麼?」
「什麼都沒有。」楊俊飛矢口否認,嘴角卻流出一絲苦笑,果然被發現了。
「師生戀是不被社會允許的,要被大眾知道了,楊老師的前途就完了!」許薇薇苦口婆心的勸說,「趁現在還沒被傳開,早點和薛倩同學斷絕關係的話還來的及。

我嚴嘴,絕對不會傳出去,可被別人看到就說不准了。」
「謝謝許老師的關心,我有分寸。」楊俊飛有些頭大,他急迫的想結束這段沒營養的對話。薛倩的生命每多拖一秒,就會向死亡邊緣多走一步,留給他的時間已不夠了。
「可是……」許薇薇還想說什麼,老男人已決定不再理會,加快腳步毅然的離開,只留下她一個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他獨自離去的背影。
許薇薇覺得自己很委屈,她看著那個高大、充滿安全感的背影,發覺那人離她越來越遠,自己或許根本就沒有碰觸到他真實的一面,或許,永遠也沒這個機會了。
不知為何,眼淚順著臉頰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越流越多,無法歇止。終於,哭聲也隨著眼淚湧了出來。
這一幕楊俊飛自然沒看到,就算看到了,心急如焚的他也沒時間去理會。從某種意義而言,他比自己想像的更冷血。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只會拯救被他在乎的生命。

他快步走進教室樓,來到了位於六樓的高一二班教室前。
打開門,安靜的教室在手電筒的光芒下一覽無遺。二班一共六十九人,死了七個,還剩下六十二個學生,一排排的座椅在黑暗中靜靜潛伏著,講台無聲的訴說著夜晚的壓抑。
楊俊飛經歷過很多事,他覺得就算是潛入未被發現的埃及金字塔,也比這個地方來得輕鬆。自從潛意識裡清楚教室中有某種超自然力量時,他的視線朝著教室的任何位置,都會覺得有種莫名的詭異。
他緊張的嚥下一口唾液,來到黑板前。黑漆漆的黑板,不斷地吸收的從外界傳來的光線。講台這個位置,恐怕是教室最為陰暗的地方。老男人左看右看,還是沒從這塊普普通通的黑板上找出詭異的地方。
這是塊到處都能見到的平面固定式黑板,用的應該是苯晴壓旋工藝。在這塊黑板上,楊俊飛每天都在寫寫畫畫,從來就沒想到始作俑者會是這玩意兒!他用手敲了敲,聲音旋得很厚實,不是空心的。
實在沒有頭緒,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將其在一卸下來後付之一炬。畢竟關係到薛倩的命,他為了保險起見,又撥打了夜不語的電話。
接通時夜不語正在吃飯,咀嚼的聲音光是聽,就覺得很香很愜意。
「我不建議你魯莽的毀掉這塊黑板。」夜不語聽完他的想法後,立刻說,「因為不可預見性太多。貿然毀了黑板,你不能保證薛倩能夠獲救,甚至,會造成更可怕的嚴重後果。」
「所以,現在你應該先想辦法把黑板弄下來,存放在沒人能夠接觸到的地方。然後調查看看,黑板的來源以及究竟有什麼故事。」
楊俊飛深以為然。他撥打了校長的電話,讓其叫來保全。他跟值勤的三個保全,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個沉重的、足足有五米多長的黑板卸下來,台到室內操場後邊的體育用品保管室中。


辦完這件緊要的事情後,他去了一趟財務室,將最近三個月的採購調了出來。很快,楊俊飛便找到了裝在高一二班教室裡的那塊黑板的詳細介紹。
那塊黑板果然採用苯晴壓旋工藝,基材為同性層合板,厚度大約有三十毫米,黑板表面塗層厚度二公厘。黑板邊框為茶色鋁合金,厚度為十公厘,黑板邊框鋁合金畢後五公厘,成流線型,ABS包角。鑲嵌式,固定在牆壁的平面上。
製造單位為「帝極板材用品公司」,位於鼻城西郊五十公里的一個小村子裡。
楊俊飛將這張清單列印出來,看了看手錶。凌晨一點三十五分,現在去那個村子也沒有用處。他剛來鼻城的時候是星期一,而星期六剛過,已經是星期天了,還是到醫院裡看看薛倩的情況,再早點趕到村子調查。
他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照得整個世界一片銀白。他的心情也被月光弄得無比迷茫。
他沒敢通知薛倩的父母,怕被認出來,也不忍心讓他們看到自己二女兒憔悴無比、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狀況。對於他們,他還是有著深深的負罪感。
琴是如此,她的妹妹也是如此,楊俊飛很無力。他來到醫院,看著薛倩本來應該青春無限的美麗臉孔變得失去光彩,心痛的難以言喻。
他摸了摸女孩的頭髮。女孩被驚醒了,吃力的睜開眼睛,「回來了?」
「嗯。」楊俊飛點點頭,「我找到了些線索,說不定明天就能解開你的詛咒。」
這純粹是一句安慰的話,就連他都懷疑自己語氣裡蘊含著多少真實度。女孩笑了笑,「那就好。能握著我的手嗎,冷。」
老男人伸出自己的大手,覆蓋在女孩既小又柔軟的手上。那雙手真的很冷,彷彿冰箱裡凍過似的。病床一側放著一個很不協調的紙箱,裡邊裝著那只催命符般偷取女孩生命力的怪手。
女孩很疲倦,說了不長的幾句話後,又昏睡過去。楊俊飛就這樣握著她的手,將頭趴伏在床沿邊,非常不踏實的睡了幾個小時。

四月二十六日,天剛一亮,睡了不足三個小時的楊俊飛,急急忙忙地開著車朝帝極板材用品公司所在地駛去。
帝極板材用品公司,透過老男人的關係網,他只調查到一些很片面的資訊。這個公司成立於三年前,說是公司,其實規模不過是一個作坊的大小。員工不足十人,所用的製造機械也很老舊,法人代表是個叫做卞渡的四十歲中年農民。
楊俊飛以非官方管道弄到了一張品質突擊檢查的證件,堂而皇之的在公司經理誠惶誠恐的恭維下,進了這家小作坊。
廠房很小,而且非常的臭,如果他真是品質檢查員的話,早就告發警告,勒令他們停業整頓了。經理就是那個叫做卞渡的中年人,他察言觀色的不斷打量楊俊飛的臉色,發覺這位調查員臉色不善,眼神也很嚴峻,似乎不怎麼好打發。
於是卞渡偷偷的給財物打了個手勢。財務立刻明白了,他堆積著擠大便般的笑意,在隱蔽位置,將一個用報紙包住的厚厚方塊物體遞給了楊俊飛,還一個勁兒的客氣道:「不知道您突然來訪,實在是招呼不周,這點小小意思還請笑納!」

楊俊飛皺了皺眉,自然不會傻得去接。他收回視線,將兜裡的清單拿了出來。
「這次來,主要是兩個月前,岳雲中學在你們這採購了一批黑板。品質有問題,所以有人投訴了。」
「不會吧,那批黑板的品質,本公司還是很有信心的。復合板用的全是上好的鋸末和材料!」卞渡偷偷擦了擦冷汗。
「這我管不著,原料你們是從哪裡進來的?有清單嗎?」楊俊飛問。
「當然有。」
經理連忙示意財務去拿,財務走了沒多久便回來了,遞給老男人一長串資料。他看了一遍,沒發現奇怪的地方。製造一塊黑板的材料有很多,不過最主要的是用鋸末壓制的同性層合板。
「你們的鋸末是從哪裡弄來的?」楊俊飛合上清單問。
「是旁邊的鋸木廠。」卞渡回答得很快。
「帶我去看看。」他想了想後,提出了要求。
經理很奇怪,一般調查員來這裡檢查後,不合格的就封存和開罰單,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要求從原料上深入檢查的,可那份資料沒有作假啊,真是想不明白。
卞渡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這位與眾不同的調查員,楊俊飛去了鋸木廠溜躂了一圈,有讓鋸木廠的工作人員開著拖拉機,載他到場裡一直都在獲取樹木的那片森林。可是忙到下午兩點過,還是沒有查到任何異常。
他心情更加沉重了,本以為調查黑板的來源就能找出答案,可現在答案沒找到,反而弄得更加一頭霧水。那塊出問題的黑板,究竟是製造環節有問題,還是在運輸環節上發生了異變呢?實在令人費解!
實在找不出結果來,楊俊飛只好拖著疲倦不堪的身體回到了鼻城。還沒走到學校就聽到周圍亂糟糟的,大門口圍了一圈人。特叢警緊張的駐紮在操場裡,校門被拉上警戒線。無數好事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將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
老男人突然冒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連忙撥打校長的電話。
校長一接通,連連驚叫著:「慕楚,大事不好了,看來我們學校就要完了。這次不論我怎麼掩蓋,估計也沒辦法掩飾住。」
「發生了什麼事?」楊俊飛沉聲問。
「你們班裡的一個男同學,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把另一個女同學給綁架了!」

注三:範式轉變:當現有模式反常不一致時,必須要改變現有的觀點、感知、思考模式,甚至評價世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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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25:0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1 傘下的殘酷愛情(下)
人類的心靈,其實遠遠沒有人類想像的那麼強大。
在這個已經變得日漸畸形的社會裡,只要一旦被外力入侵,只需要那怕指頭尖那麼小的一塊力量,就能產生四兩撥千金的效應,讓畸形的心態變得實質性,延伸為畸形的實際行動。
時間回到三個小時前,四月二十六日早晨十一點左右,正在跟兩個好友逛街的王思梁接到一通電話,便單獨回了學校。
高一二班的門沒鎖,她推開教室的門,走了進去,大嗓門嚷道:「方西,你想到什麼好玩的了?」
方西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手托著下巴往窗外望,並沒有回答她。
「方西,你傻了?」王思梁走過去,手在他眼前晃動,「周雯和許慧呢,還沒來?」
「我沒叫她倆。」方西轉頭望她,王思梁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可哪裡有問題又不怎麼說得上來。
「你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明明說想到個不錯的遊戲,要我們四人一起玩的。」女孩皺了皺眉,「她們不來,我可要走了。真沒意思!」
她心裡有些不舒服,便急著想離開。
方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抓得很牢。女孩用力甩了甩,沒甩掉,不禁氣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有些話想對你說。」方西用低啞的聲音說。
「什麼話不能在電話聊,非要把我騙出來。」王思梁瞪了他一眼。
「我喜歡你。」方西對她凶巴巴的眼神視而不見,依然緊拽著她,自顧自的說道:「跟我結婚吧。」
「什麼?結婚?」王思梁的大腦沒反應過來,她覺得這段話太有跳躍性了,所以語氣有些結巴,「我們都才十六歲,怎麼結婚?而且,我也對你不感興趣。再說,結婚這種事情,不是要先交往後,深入瞭解到水到渠成嗎?你腦袋秀逗了,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沒開玩笑!」方西的聲音猛地大起來,「我很認真,我們今天就結婚吧!」
「你這人到底有沒有長耳朵!我剛才有說,我對你根本不感興趣。你不論個子、樣子、還是成績,都不是我的菜。」王思梁冷哼一聲,「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要報警了!」
「報警?」方西笑起來,他瞇著眼睛,一巴掌搧在女孩的臉上,五根紅紅的手指印立刻在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來。
王思梁簡直難以置信,她用自由的左手愣愣的捂著被打得火辣辣的臉頰,好久才反應過來,她反抗的也用手回擊,可卻被方西狠狠一腳踢倒在地上。
那個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的男孩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將她狠狠地用腳踢,就如同一分鐘前說愛自己的是別人一般。
王思梁很快就被打得頭暈目眩,有股腥味在嘴裡散發,居然是血從破損的嘴角流到了舌頭上。
王思梁從小大從來沒有被人打過,她害怕得要命,不斷地求饒。
方西根本不在乎她的哀求,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根麻繩,將她牢牢地綁在了椅子上,然後走出了教室。
女孩從挨打中清醒過來,她驚恐的呼救。可週日的校舍空空蕩蕩,基本上沒有任何人會來。教室的窗戶又牢牢地關閉著,聲音根本就傳不了多遠。撕心裂肺的叫嚷了一番後,她咳嗽了幾聲,嗓子著火一般的疼痛。
方西究竟想要將她怎樣,女孩完全不清楚,她驚慌失措,大腦一片混亂。眼淚順著臉頰流個不停。
她眼淚朦朧的視線到處竄動,最後停在了胸前的位置。平時喜歡用手機聽MP3,所以手機一直都掛在那裡,這個習慣偶然令她有了一絲逃生的希望。王思梁吃力的用受傷的下巴撥號,這部手機有快捷撥號的功能,在「1」中存有自己最好的朋友的號碼。
她好不容易才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方西已經回來了。只見他手裡提著一個小箱子,上邊還有「醫療室用品,禁止外帶」的標誌。
「方西,我答應當你的女朋友了。結婚也好,什麼都好,我都答應,求求你放了我吧。」王思梁一邊抽泣一邊說。
「我不放心啊。我那麼愛你!可你星期一就要轉學了,不離開多好。」方西面帶柔和的神色,用手背撫摸著女孩的臉。
「我不轉學了,回去就跟老爸說取消,我永遠都留在這個學校陪你。」王思梁一動不動的任他撫摸。


「嗯,我相信你!」方西點點頭,面帶欣慰,「真好!你總算感覺到我傳達給你的愛意了。」
「我能感受到,真的!完全感受到了,強烈得很。」女孩不敢再哭,怕刺激到對方。她猜測電話那端的好友應該已經聽到了對話,可能準備報警了。沒等多久,警方就會來救自己。
方西笑得很開心,「早這樣聽話,我肯定不會綁住你的。」
「那就把我解開啊,我一定聽你的話,認認真真的聽,每句話都不違背。」王思梁語氣急促的說。
「別忙,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男孩完全沒有解開她的意思,只是從醫療箱中掏出了一些東西。看到那些東西,王思梁的心都快跳出了胸口。
那在他手上的是醫療用的針線。接近中午的陽光很熾烈,光線照射到細細的針尖上,反射著冷冰冰的寒光。
「你想幹嘛!」王思梁尖叫道。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絕對不分開。」方西重複著,帶著愛意撫摸著她的臉,然後將她的眼睛抹來閉上。
王思梁怎麼可能敢閉眼,她不斷地尖叫。這尖銳的聲音似乎惹怒了男孩,他再次一巴掌搧過去,女孩的聲音立刻歇止了。
「真是呱噪呢,難怪老爸常常說老媽像是一群吵鬧的鴨子!」方西的語氣依然很溫柔,但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還是先把你的嘴巴縫上吧,親愛的,你的聲音真讓我受不了。」
王思梁總算是明白了眼前的男孩究竟想要將她怎樣,她拚命反抗,可是被反綁著的她,怎麼反抗得了手腳自由的男孩,很快地,反抗就被無情的鎮壓住了。
強烈的刺痛感傳遍了全身,令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鮮紅的血在陽光下露出妖艷的光澤,令整個教室都陷入一種邪惡詭異的氛圍中。
王思梁痛得幾乎要昏了過去,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了。終於,耳中傳來了警笛聲。她欣喜的想要呼救,可一張嘴,兩片嘴唇之間的拉力帶來了痛楚一陣陣襲來,痛得她腦袋發脹。晶瑩的淚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變得無比渾濁。
「聽聽,員警叔叔來就你了,高不高興?」方西的語氣裡帶著諷刺,他笑得很耀眼,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擔憂,「看來聽得見令你很煩惱嘛,要不要我幫你?」
王思梁下意識的拚命搖頭。
「沒關係,舉手之勞而已!」方西拿了一根長針,殘忍的探進她的耳道裡一陣亂捅。
女孩的瞳孔猛地放大,她想尖叫,可是點聲音也哼不出來。王思梁的痛覺神經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折磨,總算是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她發覺自己臉上疼痛的地方更多了。她努力張開眼睛,卻沒辦法做到。只是勉強的將右眼露出了一個縫隙。王思梁看到方西正在努力的幹著針線活,他的手拉著自己的眼皮,一針一線的將上下眼皮縫上。
王思梁絕望了,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徘徊在了崩潰邊緣。她轉動眼珠子,用力的向窗外看。朦朧中,她隱約看到一大群人圍在校門口,然後視線就徹底的陷入了黑暗中。
突然感覺面前的方西失去了力氣,他的身體軟趴趴的倒下,趴在自己身上。不久後,有許多人湧了進來,可是已經晚了,王思梁,完全崩潰了。
方西是被警方的狙擊手擊斃的,大量警員湧入高一二班的教室。楊俊飛借用自己的關係網,也跟了進去。教室裡的情況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王思梁這個十六歲的女孩被方西用醫療針線縫上了嘴巴、眼睛、鼻子,就連耳膜都被捅破。方西臨死前,因為倒下的衝擊力,把長針刺入了女孩的胸口,離心臟只差一厘米。

楊俊飛站在旁邊暗自歎氣,這個女孩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而且五官的創傷十分嚴重,這輩子算是毀了。真是造化弄人,只需要再過一天,她就能轉學離開,可是她偏偏沒能躲過!
老男人基本上能猜測到究竟出了什麼事,昨晚那四個人請碟仙,恐怕方西離開時還是在黑板上看到過某些東西,然後不在意的擦掉了,所以才發生今天的慘案。
他用力的扯了扯自己的頭髮,腦袋發脹的厲害,甚至有種手足無措的無力感。深深吸了口氣,楊俊飛來到了操場上,望了望天空。刺眼的陽光,朗朗晴空,可這一切在他眼中都顯得無比陰鬱。


手機鈴聲急促的響起來。
他接通,然後身體猛地抖了抖。來電話的是醫院,他們說薛倩的生命跡象正在迅速減弱,已經打了強心針,可也只能再撐半小時,院方要他將薛倩的親屬找來,好簽發瀕死通知書。
楊俊飛紅著眼睛,一聲不哼的來到體育器材室,坐在那塊詭異的黑板前一動也不動。手錶的分針和秒針不斷地前移,時間流逝著,「滴答滴答」的手錶走動成了這地方唯一的聲源。終於他站了起來,從一旁拿過一把消防斧頭。
「一半一半。從小夜提交的那麼多次事件報告中,都有提及消滅詛咒來源的辦法,最常用最有效的是消滅它的主體,至於後果,已經沒辦法仔細考慮了。」
薛倩如果真的死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那種心態很複雜。或許,他真的有些愛上這個活潑調皮的小女孩,就如同愛上她的姐姐那樣,又或者,他將她當作了她姐姐的替代品,一個無法替代的複製品,不論是哪一個,他都沒辦法承受失去她的結果!
「賭一賭人品!夜不語那傢伙人品一向不好,都總是賭贏,我人品可比他好多了,公認的!」
他一咬牙,將手裡的斧頭劈了下去。沒有驚天動地的響聲,也沒有出現任何天地變化的異兆,就連斧頭劈入的聲音也普普通通,似乎弄破的只是個枯木頭而已。
詭異的黑板已經被他確確實實的劈出了一個缺口。
有了第一下,接下來就簡單多了。
他一斧頭一斧頭拚命地砍,將自己最近的鬱悶一古腦的當作動能砍下去。沒多久,黑板便被他坎城了無數的小塊。
楊俊飛將這些碎塊丟入手推車中,推到操場一角的焚化爐裡燒燬,這才手腳發軟的癱坐在地上。
就在這時,電話鈴又響了起來,來電的是醫院。護士用驚訝的語氣說,薛倩的生命跡象竟然不可思議的已經驚人的速度恢復著,簡直難以置信,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老男人笑了,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望著藍的一塌糊塗的天空,喃喃自語道:「我就知道我的人品不錯,靠!公認的嘛!」
他休息了下,迫不及待的趕到醫院。薛倩這小妮子已經活蹦亂跳的在病房裡等他了。
「帥哥,你來找誰啊?」女孩活力無限的開著他俏皮玩笑。
楊俊飛「噗哧」一聲笑道:「當來是來找你。」
「嗯,找我幹嘛?」女孩眨眨眼。
「不幹嘛!」老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力的抱住她,使勁兒的在原地轉圈。
「討厭,我又不是小孩子。」女孩面紅耳赤的將頭深深埋入他的肩膀下側,輕聲道:「我就知道,姐夫你一定會救我。」
「僥倖而已,那只怪手呢?」直到現在,楊俊飛也有些害怕。如果不是最後一刻下了毀掉黑板的決定,或許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已經消失了,一丁點痕跡也沒留下。」她往紙盒的方向望了望。
「那就好!」
「姐夫,晚上我能不能到你宿舍來?」女孩突然說。
老男人的心猛地跳了跳,「不行,給我回自己家。」
「不要。我不想讀書了,我想跟你走。」女孩說的很認真。瞭望
楊俊飛笑著說:「我又不會走。」
「騙人!我從你眼睛裡已經讀出來了。你的案子結束,肯定會走的。」薛倩將他用力的抱住,彷彿怕失去他似的,「帶我走嘛,姐夫。」
楊俊飛沒哼聲,許久才道:「不行。書還是要讀,最多你大學畢業後,我收留你。」
「切,小氣。我的人生我自己決定。你不帶我走,我就天天盯著你。」女孩氣鼓鼓的嘟著嘴,做出「自己很難搞」的表情。
「好啦!算我怕了你。我的總部在加拿大!」楊俊飛失聲大笑,「頂多我找點關係,給你發一張留學加拿大的學校邀請函,這樣你父母也會很高興的。到時候你就能常常見到我了。」
「這還差不多,嘻嘻。」女孩甜甜的笑著,心裡想這樣貌似也不錯。
楊俊飛辦理好出院手續後,將她送了回家。
整理好行李,腦袋亂糟糟的。他感覺十分的疲倦,在宿舍走廊上偶然碰到了許薇薇,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微妙,有些哀怨。老男人想解釋,可聲音上到喉嚨處,卻什麼也沒發出來,只好作罷,許老師也默默地跟他擦肩而過。


四月二十六日就這麼安心的過去了。

二十七日星期一按時到來,這也是楊俊飛冒充老師的最後一天。前因後果他已經跟校長報告了,至於信不信、善後問題,當然是留給老校長去頭痛。
星期一第三節是他的英語課,老男人宣佈了自已要調任離開的事實。學生們沒有太大反應,大多表情都很平淡,畢竟也只是剛來幾天,要建立感情實屬尚早,只有薛倩一個雀躍的模樣,看著他不時的偷笑,一副陷入愛河的樣子。
為此,楊俊飛的心態也頗為複雜。他希望那個女孩在自己身邊,可同時又有一種罪惡感,人類的感情,真是複雜的一塌糊塗。
上完課,他來到操場,本來想去宿舍取行李悄悄走人的,可眼前的一幕卻將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只見一縷縷清幽的黑煙從學校每棟教學樓,每個角落裡飄出來,就彷彿那裡有著強烈的吸引力似的。
他看到操場上運動著的同學,每個人頭頂上都有一股黑煙,可他們叫著、跳躍著,完全沒有人注意。
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頭頂,同樣也有,用手摸了摸,根本就摸不到,就算搧風也沒辦法阻擾那股看似柔弱的黑煙的浮動軌跡。
這些究竟適什麼鬼東西?難道只有他才能看到?為什麼他看得清清楚楚,別人卻沒辦法察覺?楊俊飛心裡不祥的預感強烈的波動著,他拔腿就朝著焚化爐的位置跑。黑煙,就是不斷地往那裡聚攏。
途中,許薇薇老師迎面走過來。他見他慌慌張張的模樣,忍不住拉了他一把,「你這麼急著去幹嘛,又是去見薛倩那隻狐狸精嗎?」
楊俊飛輕輕甩開她的手,沒有理會她,也來不及理她。於是他錯過了這輩子令他痛苦不堪的機會,每一次夢中醒來,他都後悔得肝腸寸斷,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會毫不猶豫的阻止這件悲劇。
但是時間能倒流嗎?
不能!
許薇薇的右手上有些微的粉筆灰塵,她看著遠去的楊俊飛,眼睛有些發紅。心中有股怒火在熾烈的燃燒著。然後她看到了薛倩的身影。
薛倩似乎在被什麼東西追趕著,用火燒屁股的速度朝著老男人的方向跑,手裡還拿著一本老舊的本子。看到她,許薇薇心理逐漸滋長出的怒火更加強烈了,她從自己的手提袋裡亂摸著,然後抓住了一樣東西,朝著經過身邊的薛倩拚命刺過去。

楊俊飛已經來到了焚化爐前,他的瞳孔放大,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東西。只見那塊被自己用斧頭劈、用火燒成灰燼的黑板,竟然完好無損的躺在不遠處的地面上,詭異的吸收著不斷聚攏的黑煙。
那些黑煙,恐怕是整個學校所有師生的生命力量,它吸收後用來修補自己。猛地,老男人的眼皮一抖,只見黑板的右下角,清晰可見有一處擦拭過的痕跡,似乎有誰剛將上邊的東西擦掉。
楊俊飛突然想到了許薇薇的臉,剛才從這個範圍走過去的只有她一個。難道下個受害者是她?黑板恢復了,那薛倩呢?要她命的怪手會不會也會回來?
一連串的疑惑閃過腦際,還沒等他理清楚,就聽到身後遠遠傳來一陣尖叫。他猛地回過頭,卻看到了令人絕望的一幕。
許薇薇的刀深深地刺入了薛倩的胸口,血染了一地。
楊俊飛跑過去,他將許薇薇推開,把倒在地上的薛倩緊緊摟在懷裡。他的眼淚流了下來,十二年前的一幕,彷彿雷電般劈開了他的記憶。那時候,琴也是這樣躺在自己的懷裡,她微笑著,摸著他的臉,讓他不要傷心。
「姐夫,不要傷心。」薛倩伸出帶血的手,摸著他的臉,努力微笑著,「我有東西想給你。」
她哆嗦著,將右手上的舊本子遞給他,「這是姐姐留下的日記本,還有,她留給你的絕筆信。我很乖吧,一直都有好好保留。」
「你不要說話,小心動了傷口。」楊俊飛的聲音沙啞,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割傷人的痛楚。
「嗯。沒關係。」女孩笑得越發燦爛,「我恐怕,沒辦法陪你了。」
「怎麼會,你都說要賴著我去加拿大,當我的員工。」
「沒關係了。姐夫,你有沒有喜歡上我。」
楊俊飛愣了愣,斬釘截鐵的點頭,「有!最喜歡你!」
「嘻嘻,到了天堂,也許是地獄。到時候,我就能跟姐姐炫耀了……」
「姐夫,我,最愛你了!」
殘花落盡,只剩淒涼。天際有一顆流星劃過,燃燒著,消失殆盡,了無痕跡。預示著又一個生命的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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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9 09:25:25 |只看該作者
Epilogue 尾聲
慕楚:
親啟。
慕楚,知道天堂的樣子嗎?
我想,應該會比我們生活過的地方更美好吧。
因為去了那裡的人,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好久以前聽過這句話,只是最近偶爾翻日記本的時候又翻了出來,稍微有點感觸。恐怕再過不久,我便會去天堂了吧,當然也有可能是下地獄,不過,什麼都無所謂了,恐怕,我就要永遠的離開你了。
慕楚,親愛的,如果我不再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數了數,這樣的話我們默認交往的日子裡,我杞人憂天過無數次。可這一次,或許是真的最後一次問你了。
第一次遇到你,是我剛來學校任教,那時懷抱著許多的夢想。我將別人口中所謂墮落的你救出來。
高三的你只比我小三歲,很可笑的是,恐怕你在很多地方比我更成熟。我強迫你用力注視我的眼睛,然後對你說了那番話。
那時候的你惡習超多,抽煙喝酒、游手好閒、不思進取、對人生散漫毫無目標,還有最惡劣的,可以沒有愧疚的說謊,漫天大謊……真是差勁的男人。那段時間,你不敢接觸別人的視線,缺乏自信,只要一接觸,就會將頭偏開。
我知道,你因為自己沒有父母而自卑。你說我救了你,可你知不知道,或許被救的,其實正是我自己。
——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我開始大刀闊斧的修剪你的惡習。不管你怎麼反彈,我總有辦法將你的反抗壓下去。直到某一天我突然發覺你變成了個還算不錯的男孩時,我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情緒漸漸產生了變化。
人類的感情真是奇怪,明明我倆不該在一起的,明明我倆之間只相隔了三歲,可那三歲造成的職業差別,無疑是這個世界所不允許的。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這份感情充滿了罪惡,將它死死的壓在內心深處。可是,感情是能壓抑的嗎?我不知道。我的日記本裡充滿了和你的記憶。和你在一起的愉快,和你在一起的隨心所欲,和你在一起的回憶……
一切的一切,都讓我難以自拔。
——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那一天,你鼓起勇氣向我告白了。我心裡高興得要命,可臉上卻死都不敢表現出來,我裝著嚴肅的表情,狠狠呵斥了你一頓。你眼裡飽含著淚水,眼中充滿了絕望,然後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其實,你痛苦的時候,我何嘗不比你更痛苦。
我從你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我好想辭去教師的職業,等你讀大學,那樣我們就能交往了。可我沒想到,倔強的你居然選擇自殺,你說如果我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過你,你絕對不會再糾纏我。
說完,你從高達十多米的鼻頭橋,直直的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那一刻,我的心幾乎都碎了。
——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我緊緊的抱住濕透的你,我倆在橋洞下抱了整整一夜,互相取暖。然後,我默認了跟你交往,那一刻,本來陰鬱的心頓時煙消雲散了。
是啊,有什麼跨不過去的東西,只要能兩個人在一起,再大的輿論壓力也無所謂。人言雖然可畏,但是,它也不見得能打倒我。別看我身子骨柔弱,可我也有自己的執著。
想一想,和你在一起那麼長的時間,我倆之間居然沒有吵過架,甚至沒有鬧僵過,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跡。畢竟兩個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差得很遠,性格也不適合。
不久前的那個元旦前幾天,不知道我是不是悲劇小說看多了,突然向你說:
——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你愣了愣,搖頭,笑了笑,並沒有怎麼在意。沒想到,這句話在現在或許就會成了事實。恐怕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你沒來看我,是因為我家人的阻攔。
事情曝光了,你被揍得很慘,對吧。可能過不了多久,我們的人生就會交叉而過,陰陽相隔,呈射線狀離得越來越遠,下輩子,希望能有重合的可能。
其實,你知不知道,我其實是一個很差勁的女孩,我遇到你的時候很落魄,處於人生的低潮期。我改變你,說要拯救你,可其實你需要我拯救嗎?我在你身上尋找自信和勇氣。別看我大了你三歲,但是照顧了我的卻是你,是你讓我的生活稍微有了起色,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慕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對,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知道,你也愛我,所以,當我離開這個世界後,請你學會,愛惜你自己。
——喂,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忘了是什麼時候了,貌似我過生日時候,你笑笑的這麼對我說,像是一直以來對我的反擊。那時候我笑得很自信,毫不考慮的反問道:「你怎麼會不在我身邊呢?」
沒想到啊沒想到,在我們計畫好一切時,卻變成了這樣。難道三流電視連續劇說的都是真的?難道命運最喜歡開的便是玩笑?難怪電視上有演。殺手說要退出,妓女說要從良,等待他們的結果,便會是無一例外的死亡。
——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或許這句話是有詛咒的吧。
我們計畫好,等你高中畢業了,就一起離開這個城市。你說你要把原來的名字改了,什麼慕楚,太文謅謅。你要改個陽剛的大名,然後你想了一個晚上,最後在紙上寫了三個字——楊俊飛。
可是,親愛的,我還是喜歡你原本的名字。雖然那個名字是拋棄你的父母為你取的,雖然你常常說,你恨他們。但是我很清楚,你的內心深處還是渴望他們能回來找你,和你相認。
你辦偵探社,是想將他們找出來。
——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麼樣?
現在的我,突然又想說這句話。
對啊,親愛的,如果我不在了,你會不會改變呢?變得比從前堅強?變得比從前勤快?變得比從前聰明?不會再丟三落四、糊里糊塗了?也不會再變壞?會不會變得自己照顧自己?
或許會吧,當一個人習慣了被照顧以後,就會懶得用自己的大腦。但是當一直都可以倚靠的堅實肩膀突然消失的時候,雖然會有一段時間的痛苦,但是醒來後,自己的生活依然要自己走下去,繼續活下去。
那時候,親愛的,不管自己想不想,都會強迫自己改變,成長吧,如同折斷了翅膀的天使,不會飛了,只能學著用孱弱的雙腿支撐著地面走路。
但是親愛的,我又怎麼忍心讓你折斷翅膀呢?
可是親愛的,我又怎麼忍心對你說那句被詛咒的話呢?
所以把話改一改吧。
——親愛的,如果你不在我身邊了,這樣的你會怎麼樣?
而這樣的我,又會怎麼樣呢?
哈,或許我永遠不會知道天堂的樣子。但是,無所謂了。天堂,也不過如此。親愛的,不要為我的死痛苦,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就連拿筆都感到很吃力。我苦苦哀求父母將這封信送到你手裡,這是我的遺願。希望,他們能守信。
親愛的,將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你是一個出色的男人。
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薛琴絕筆

那塊黑板被運回了楊俊飛的秘密倉庫。
他用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才將其神秘能量封印住。
秘密倉庫裡有著一直以來收集到的、擁有特殊力量的各種物品,林林總總,總算是有一件夜不語新找到的物品,對黑板產生了效果。
搬運工作,這才敢展開。
直到如今,他跟夜不語兩人研究了很久,也沒辦法找出黑板的神秘之處。調查了每一樣製造它的原料,可是依然沒有發現究竟是哪一個環節,令這塊黑板產生了如此恐怖的、可以扭曲人性,甚至永恆存在的能力。
世間的事情,神秘莫測,果然是人力所無法透澈的。
讀完薛琴留給他的絕筆信,楊俊飛看著天空,用力的看著,彷彿這樣就能藉地心引力將眼中的淚水逼回眼睛深處。可他的動作是徒勞的,淚,還是溢滿,順著臉頰流下來。
十二年前,一個所謂愛他跟他表白的女孩,在上課時殺了他此生最愛的女人。最後卻被警方認為患有精神病史,無罪釋放了。他在那晚潛入那女學生的家裡,殺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還傻得跑去找校長,因為他不知道該向誰傾訴,只有老校長對他最好,甚至視他為己出。
記得老校長當時深深歎了口氣,接著將他送上了開往加拿大的走私船。那年,他不過才十八歲。走之前,他去了薛倩的墓地,將她挖了出來。
那時候,他偷偷地將她的屍體放在走私船的冷凍庫裡,然後費盡周折,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但一切都是值得的,至今,他還完整的保存著琴的屍體。
十二年後,面對殺了他第二愛的女人的許薇薇,他卻放棄了,沒有報復她。其實,報復不報復已經無所謂了,因為許薇薇在他離開鼻城的第三天,自殺了。
想到過往,楊俊飛的喉嚨哽咽著,後來他哆哆嗦嗦的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喂,時間凍結基金會嗎,我想要多增加一個時間膠囊。患者是中國人,十六歲,死亡時間是四月二十七日,名字叫做,薛倩。」

楊俊飛深深吸了口氣,拍了拍用乾冰保存著薛倩身體的棺材,他抬頭看著朗朗晴空。自己已經收集了那麼多的神奇物品,恐怕只有陳老爺子的屍體才能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看來,步伐要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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