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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安西雅 ] 愛情株式會社 1  限期情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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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35: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她後悔了啦——為了揭穿「太東集團」少東這花心大少的面具,
  
  她盛裝出席慈善舞會、假扮情場老手使出狐媚招數色誘他,

  誰知這自大狂妄的男人居然把她當成待價而沽的應召女郎?

  算了。反正她只要把他拐進房間惹他獸性大發就能收工了——

  計劃生變,「捉姦在床」的戲碼決定改期再上演!?那她怎麼辦?

  她和那花心少東已經達成桃色交易了呀……
  


  他代替大哥出席慈善舞會還算頗有收穫呵!

  站立在舞池旁的佳人像個純潔無瑕的天使般懾人心魂,

  令他這個被名門淑媛包圍的主人情不自禁走上前向她邀舞,

  想不到清純佳人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今晚有空嗎?」

  跟著還大膽以言語挑逗他、放浪地邀他上樓開房間?

  他居然看走眼了!這女人根本是個人盡可夫的風塵女……

  哈!進房間後她一改先前的風騷,正襟危坐就像個處子,保守拘謹得很。

  不但宣稱她只當情婦、不玩一夜情,甚至定下遊戲規則:

  要碰她得先包養她,限期一個月,前七天「適應期」他都不能踰矩?

  她的花樣可真不少!看在她還算有趣的份上就先陪她玩玩。

  不過,這場包養遊戲什麼時候喊停得由他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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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35:51 |只看該作者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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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安分的我  安西雅

  在接到育貞打電話告訴我文稿被採用時,向來心機不重的我也不禁要懷疑這該不會是愚人節的把戲吧?但聽著電話那頭的育貞說話是那麼的真誠溫柔,所以,即使我內心仍有些忐忑,有些飄忽,有些懷疑,但嘴角仍忍不住笑意,胸中有種鼓動的喜悅。

  想來,我還真是不安分得很。

  這種不安分的性格,也不斷的影響我的生命,讓我在畢業之初不停地從一個老闆的面前流浪到另一個老闆的面前。但各位親愛的讀者,你可別以為我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其實我就是因為有著一些小小的抱負,所以才想從流浪中尋找自己真正的興趣,從中發展出一片天地。而在這不斷嘗試尋找的過程當中,有學習,有挫折,更有著豐收之後的成就感。

  但是,在每天忙得不見晨昏的同時,成就感、健康及感情生活卻難以取得平衡。說矛盾,還真矛盾。我不是那個汲汲營營於事業,工作至上的人嗎?但為什麼當我擁有看似夢想的一切時,卻不如想像中的快樂?

  不安分的我又開始渴求單純的生活,不用虛偽的交際,不用矯情的掩飾;想和心愛的家人共同生活,不用再南北分離。而長期處於用餐不正常、熬夜工作和壓力下,某天攬鏡自照,竟被疲憊且臉色蒼白的自己所嚇著,此時身體也開始出現警訊,我於是驚覺,是該改變的時候了。

  想通後,一切就不那麼難,我毅然決然的遞出辭呈,南下返家。睽違的優閒,讓我繃緊的情緒完全放鬆,和男友的感情也日益穩固,還打算如果結婚後就當個專職的家庭主婦;這對於喜歡家事和孩子的我,應當是多年流浪的終結吧。

  然而,這完美的人生計畫中,卻出現一個小插曲。

  某日逛到書店街,看到排列得井然有序的愛情小說,還真嚇了一跳。於是隨手翻閱幾本,買了幾本回家研究精妙之處。看完後,還開玩笑的同家人說:「我也可以來寫本小說喔!」怎知當晚睡夢中,突然有個由矇矓而漸漸清晰的故事構想在腦中成形。

  於是呢?

  想來你也知道了。

  那個不安分、非常不安分的我,竟然著手把那故事給寫出來了。

  而你,正要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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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3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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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計程車平穩地停在飯店門口時,夏天天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她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夠義氣。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衝動了,平常為朋友兩肋插刀也就算了,但實在犯不著犧牲色相。想到這裡,夏天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穿在身上的衣服,其實正確地說,是「貼」在身上的衣服。  

  薄如蟬翼的米蘭絲向來是喜歡展現傲人曲線小姐們的最愛,但對夏天天來說簡直就像是穿著泳衣在逛街。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她的堅持下,張庭江終於妥協,不再逼她穿上原先那件超露晚禮服,而另外幫她挑了現在身上這件雖然一樣貼身,布料卻多很多的白色小禮服。

  「小姐,是不是不是這家飯店啊?」

  突然傳來計程車司機操著台灣國語腔調的聲音,驚醒了發呆的夏天天,她這才發現飯店侍應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替她打開車門,等她下車了。

  夏天天趕緊付了車錢準備下車,當看到替她開車門的侍應生時,她想到了電影裡主角進出飯店時隨手給小費的闊綽畫面,不禁猶豫了一下,這一臉畢恭畢敬的傢伙這麼好心地幫她開車門該不會也是要小費的吧?

  夏天天本來想厚著臉皮當作沒看到直接走入飯店,但終究還是心一狠,打開皮包掏出僅剩的五百元遞給那位侍應生。看著侍應生熟練地將鈔票攤平對折放入口袋,夏天天感覺自己的心在淌血,她兩天的生活費就這樣不見了。夏天天咬著牙安慰自己,這筆錢回去應該可以向駱哥報公帳才對。

  一進入飯店,夏天天更加證實了方才在計程車上的猶豫。這棟光是大廳就整整挑高五層樓的五星級飯店,從地上鋪的大理石,牆上嵌的壁畫,到天花板上燦若銀河的水晶燈,對夏天天來說都是電影或電視螢幕上的場景,和她真實生活的距離就像是羅馬時代般的遙遠。

  這陌生的豪華空間與空間中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在在都讓夏天天覺得自己的渺小與寒酸,當她幾乎想要拔腿逃開的時候,彷彿又看到駱齊佈滿血絲的雙眼和一臉的失魂落魄。

  夏天天的父母親在她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因車禍雙雙去世,留下沒有兄弟姊妹的她。夏家的親戚本來就不多,加上夏天天的父母是私奔結婚的,平常幾乎沒有什麼往來,車禍發生後,大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怕要負擔起孤女的學費和生活費。幸好,住在同一條巷子的駱伯伯和駱媽媽收留了她,把夏天天當作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還為她付了學費。

  駱齊是駱家的獨子,小時候雖然因為男生女生的不同很少玩在一起,但自從夏天天成了孤女後,他就像大哥哥一樣地扛起照顧她的責任。雖然駱齊念的大學和夏天天的學校一個在山上一個在淡水,但只要夏天天晚上有社團活動,他一定騎著那輛歷史悠久的老爺車風塵僕僕地跑到夏天天的學校等著接她回家,從來不肯讓她一個女孩子坐末班的公車回家。

  想到這兒,夏天天深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駱齊,她不能臨陣脫逃,她這一走不但背棄了她對駱齊的承諾,也可能就此葬送了駱齊終生的幸福。她實在別無選擇,她必須演完這齣戲,而且是稱職地演完。

  夏天天挺直了腰脊,努力地緩和自己緊張的情緒,盡量表現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走向滿是衣香鬢影的京華廳。




  今天的京華廳是冠蓋雲集的。

  政府各部會的一級官員,金融、電子等業界的領袖龍頭,全都為了「太東集團」的慈善舞會而齊聚一堂。太東集團每年例行的慈善舞會一向在政商界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若非當年度炙手可熱的風雲人物或企業家,絕對無法受邀參加,所以一旦被邀請,對當事人而言可謂是無比的榮耀,對其往後在名流社交圈的地位絕對是有相乘的加分效果。

  夏天天謹記張庭江之前的指導,算準了舞會開始的二十分鐘後是最多名人入場的尖峰時間,在舞會入口簽到處趁著突然蜂擁而至的人潮,看準目標,選了一個沒帶舞伴單身前往的男士,立即竄到他的身旁,搬出和張庭江演練了一個多小時的別腳台詞,熱絡地打著招呼。

  「嗨,好久不見,你最近還好吧?怎麼這麼久都沒和我們聯絡了?」

  目標獵物被夏天天的唐突驚得愣了一會兒,正準備接腔時,夏天天卻完全不讓對方有說話的餘地,親熱地挽住他的手。「上次的聚會你沒來實在是太可惜了,李清還特別帶他剛結婚的老婆從美國飛回來呢……」

  夏天天完全依照張庭江的戰略指導,一路滔滔不絕地說些自編自導、對方聽得懂才怪的閒話,就這樣順利地被當成是那位男士的舞伴,逃過了進場時要出示邀請函的難關。

  一進入會場,夏天天正準備依照張庭江的計畫,以突然發現認錯人這種鬼才相信的理由開溜時,沒想到那位男士竟先停下腳步。

  「小姐,如果你不嫌棄,我非常樂意繼續聽你說那位李清又做了什麼耍寶的事,不過,我想你已經順利進入會場了,可能必須去忙你今天來這兒的真正目的,應該是沒空理我這位糟老頭了吧?」

  夏天天聞言滿臉通紅,當場傻住,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在張庭江設定的劇本裡並沒有安排這樣的情節與對話,所以除了睜大眼睛瞪著那位男士外,她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但在這尷尬的片刻中,夏天天也才有機會好好地端詳這位男士。方才由於太過慌亂,除了忙著胡說八道矇混過關外,她根本無暇看清這位「獵物」的長相,現在瞪著大眼,想不看清都很難。

  她發現這位「糟老頭」實在是太謙虛了,他全身上下不但沒有任何糟糕之處,相反的,他還是一位風度翩翩、十分好看的中年男子,而講究的服裝穿著,更加凸顯出他的優雅品味。如果拿他跟李察吉爾比,她覺得李察吉爾還真該去做拉皮手術,白髮也到該染一染的時候了。

  「小姐,看來你還不忙著去做正事,那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能夠成為你的朋友,知道你的名字?」

  夏天天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了,她有種出師不利的不好預感,看來自己的演技和庭江的劇本都很有機會榮獲最佳爛草莓獎。她絞盡腦汁想說一些得體的應酬話,無奈想了半天,腦袋還是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出像樣的詞彙,只能結結巴巴地先拿張庭江幫她取好的化名來應付。

  「我……我叫田甜,麥田的田,甜心的甜。」

  「田甜?好可愛的名字,就像你的人一樣。」那位男士微笑地說,十分的溫文儒雅。「我是張宗建,幸會了。」

  夏天天突然覺得有些不安,這位張宗建先生看來就像是位正人君子,而且明明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卻沒當面拆穿她,還表現得這麼有紳士風度,這讓她覺得自己實在不該拿用來對付那位花心大少的那一套來欺騙他。但是為了避免待會兒穿幫,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這時全場的燈光突然轉暗,昏暗中,只聽到主持人以極正式的開場白歡迎所有參與的賓客,並準備介紹今晚舞會的主人出場;舞台中央適時出現了一圈光束,當光束漸漸變得更亮時,會場響起了如雷的掌聲,而夏天天的心卻突然猛烈一縮。

  這——就是她今晚要交手的對象?

  難怪駱哥會一再失守,幾乎要全軍覆沒。

  夏天天不禁埋怨起駱齊。駱哥只在她面前形容太東集團的少東是多麼的風流、花心、卑鄙無恥和下三濫,卻完全沒有告訴她這個男人是多麼地完美和危險。完美的是他如希臘神像般俊朗的五官和體格,危險的是他雙眼中挑釁的光芒和嘴角邊無聲的微笑。

  夏天天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完全忘了身旁還有一位等著和她做朋友的張宗建,只想趕快找個不受注意的角落先觀察整個形勢再說。

  接下來的時間裡,夏天天的視線完全不由自主地跟著那位大家口中的「少東」移動。

  這位太東集團的少東簡直就像是某個國家出訪的王子般,慈善舞會現場的每位賓客無不爭先恐後的搶著和他握手寒暄,而在那一張張慇勤問候的臉孔中,竟然不乏她常常在電視新聞中看到、在質詢時老是一副盛氣凌人的立法委員及道貌岸然的企業大老們。

  當然,一個個打扮得像是埃及艷後的名媛淑女們更像是蜜蜂見到蜜般地想盡辦法擠掉其他的人,讓自己有機會黏在那位少東身旁。這倒讓夏天天十分驚訝,她想像中的名媛淑女應該是非常矜持穩重,而不該是像自己或張庭江在大拍賣時為了搶一件裙子而爭得面紅耳赤且互不相讓。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夏天天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她猶豫著該不該進行今天的計畫,但更煩惱的是看著那位少東的舞伴一個換過一個,就算是想進行她也找不到適當的時機開始。

  但一想到駱哥最近因為白雲而工作進度嚴重落後,已經讓老總氣得撂下開除的狠話,夏天天覺得自己不能再不行動了。她親眼看見駱哥是多麼的辛苦和努力,好不容易才爬到副總編的位置,她絕對不能任一個花心大少一時興起的攪和而將駱哥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

  夏天天轉念至此,便義無反顧地擠到舞池旁邊。那位少東此刻正近在咫尺,身旁貼著一位像極了時裝雜誌上模特兒的明艷女郎,兩人正火熱地跳著貼面舞。見狀,夏天天不自覺又臉紅了,彷彿和他跳舞的正是自己。

  只見那兩人繞著舞池一圈轉過一圈,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轉到夏天天的面前。更讓她驚訝的是,少東竟然順手將模特兒交給舞池中的另一位男士,完全不理會模特兒臉上不可置信又像是受辱的表情,逕自走向了她。

  夏天天清楚地聽到由四周傳來的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偌大的舞池有片刻的寧靜。

  夏天天不停地深呼吸,不敢看任何人,她簡直不敢相信整晚被人眾星拱月的少東竟會主動地走到自己面前。

  「嗨,你注意我很久了,想和我跳舞嗎?」少東俊美的臉孔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壞笑。

  因為沒有料到他竟然會先採取行動,所以面對他突然的邀請,夏天天完全不知所措,而少東竟然就將她的無言當作是默認,忽地伸手摟住她的纖纖細腰舞向舞池的中央。

  「怎麼不說話,美夢成真太興奮了嗎?」少東一邊擁著夏天天跳舞,一邊在她耳畔低語。

  夏天天怔怔地望著他俊美的臉孔,沒想到他果然就像駱哥所說的,是個自命風流、狂妄自大的傢伙。但另一方面,夏天天卻發覺自己並不排斥被他這樣緊緊擁著跳舞,正確一點來說,她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夏天天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她趕緊搖了搖頭,想甩開這種荒唐的感覺,她提醒自己,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拆穿這個花心蘿蔔的虛假面具,可不是自投羅網地來當他新的戰利品的。

  夏天天在心底不斷催眠自己——你是田甜,你是田甜,風情萬種,沒有男人可以抗拒……

  「寶貝,難道你是個不會說話的小美人?」

  他的話打斷了夏天天的思緒,她連忙找話應付:「你今晚有空嗎?」

  話一出口,夏天天看見他有些愣住了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太快就進入狀況,連個序曲都省略了。

  「真是一鳴驚人哪,小美人。」他眼中忽然閃現火焰,「真沒想到全場女人中最直接的竟然就是你,我還差點被你清純的外表給騙了。」

  「我們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男生和小女生了,想做什麼就應該明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嗎?」事已至此,夏天天完全豁出去了。但仍忍不住因自己露骨的談話而臉紅,幸好,舞池昏暗的燈光應該不會洩露她的心虛。

  少東原本帶笑的眼神一冷。「你倒是挺坦白的,看你年紀輕輕,卻是個情場老手。」哼地一聲,近乎粗魯的拉近她。

  夏天天有些迷糊了,不明白他為什麼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庭江不是說他們這種男人早就看膩了故作姿態的淑女,就愛找旗鼓相當、不把愛情當一回事的女人嗎?莫非是自己還不夠放蕩?夏天天決定再接再厲。

  「你可以親自試試看我是不是個老手,反正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夏天天不忘適時展露張庭江示範多次的媚笑。

  他的眼神看起來更陰沉了。「你一晚開價多少?」

  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當作是應召女郎,這實在是出乎夏天天的意料,但她心想反正只要他肯和自己去開房間就行了,至於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並不重要,但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呢?她對這一行的行情實在一無所知,若開多了,怕嚇跑了他;開少了,又怕演得不夠逼真,讓他懷疑。

  「五……五萬。」她覺得這五萬自己說得有點像疑問句。

  「價錢倒是挺公道的。」其實價錢多少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就算她開口要五十萬,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他只是想確定她的身份,但這個確定卻讓他突然有種發怒的衝動。

  夏天天瞄了一下手錶,天哪,都快十點了,離她和駱哥約好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分鐘,她得加快速度。

  「現在可以走了嗎?」夏天天話一出口覺得不妥,又改口說:「還是我先走好了,我在樓上909號房等你。」這傢伙太受矚目,若一起離開舞會又一起上樓,等事情結束後,自己也跳到黃河洗不清了。

  「你還真性急,連房間都先預備好了,該不是什麼仙人跳吧。」

  「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只要我想要的,絕對不會失手,先開好房間不過是有信心的表現。怎麼?堂堂太東集團的少東該不會是那麼膽小怕事的人吧。」庭江總算命中一題。夏天天輕輕鬆鬆地背出預先模擬的回答,而按照張庭江的說法,這種回答更會激起男人的刺激感和征服欲。

  他的嘴角閃過一抹嘲諷的微笑,咬著牙說:「小美人,你好像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喔,你不過是拿錢供人享樂的妓女,可不是花錢找樂子的闊小姐,應該是由我來決定要不要玩你,而不是由你來決定想不想和我睡覺吧。」

  夏天天羞紅了臉,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啊,在庭江設定的劇本裡,田甜只是一個放浪不羈、愛玩成性的富家女,但自己一開始就糊里糊塗地被當成了那種不正經的女人,說那些話的確有點牛頭不對馬嘴。

  完了,該不會讓他識破了吧?

  夏天天懊惱得想捶自己一拳,眼看就要成功了卻發生這種差錯,看他有點冒火的樣子,該不會真的就這樣前功盡棄吧,這教她如何向駱哥交代?

  「二十分鐘後,我去找你。」他悶悶地說。

  「什麼?」喜出望外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有點不恰當,夏天天仍忍不住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句俗語。

  「909號房是吧?快去,我上去的時候可不想看到這件衣服還穿在你身上,知道嗎?」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重重地劃過夏天天柔軟的胸前,聲音和動作都冷冷地,沒有絲毫溫度。

  聽到他這樣「明白」的指示,夏天天的心猛地一跳,覺得自己的耳朵已紅得發燙。雖然覺得有些難堪,但為了能順利完成今天的任務,夏天天還是順從地點點頭,退出舞池轉身就走。

  但她心裡不免疑惑,這個太東集團的少東真是莫名其妙,陰晴不定。看他的樣子分明是不太高興,甚至變得十分冷淡,那為什麼還要答應她的邀約?

  莫非這就像庭江說的,上流社會的男人雖然賤到骨子裡,表面上還是得擺出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夏天天突然覺得自己的確是和張庭江差太遠了,難怪她老是說自己是古井底下既純又蠢的小青蛙。




  按照原先的計畫,夏天天向櫃檯服務人員拿了909號房的鑰匙便先上樓等待好戲正式開場。一進入909號房,夏天天便倒抽了一口氣,看來駱齊這次真的是大手筆,這哪裡只是一個房間,跟自己的狗屋相比,這根本就是一座小城堡。  
  撇開一般套房罕有的樓中樓複合式格局不說,深色木質的傢俱,完全展現了歐洲貴族的優雅質感。牆上掛著老舊發黃的真跡畫作,壁燈流露出昏黃的燈光,樓梯扶手與起居室左側的圓柱則以乳白色的鐵鑄包覆,巧妙地讓厚重與輕盈的視覺效果得到了最佳的平衡。

  夏天天歎了一口氣,如果今天來這兒的原因,純粹是駱齊犒賞她連日趕稿的辛勞該有多好。

  提到駱齊,夏天天看了一下手錶,差十分十點,他和白雲應該已經抵達飯店了。為求安心,夏天天正準備打通電話給駱齊時,就接到駱齊打來的電話。

  夏天天一接起電話,話筒那端就傳來駱齊聽起來緊張異常的聲音。

  (天天,你現在在哪兒?)

  「當然是已經在909號房了,想不到吧?」夏天天興奮地忙著邀功。

  想當初張庭江因為沒辦法更改向客戶作簡報的會議而希望夏天天代演這齣戲時,駱齊臉上馬上露出大概沒什麼戲唱的表情,擺明是不相信夏天天對富家大少能有什麼吸引力,對她後來的說服與哀求也不過是出於死馬當活馬醫的最後掙扎。

  (那傢伙也在嗎?)駱齊的聲音聽起來更緊張了,甚至是有些顫抖。

  夏天天以為他是因為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而太興奮。「他大概再十分鐘就會上來了,你和白雲姐怎麼還不進來?你不是說好要躲在衣櫃裡,等到緊要關頭時衝出來好好教訓他一頓,讓白雲姐看清他的真面目嗎?」

  (天天,你慢慢聽我說,今天的計畫有些變動,白雲臨時被公司派去南部出差,我聯絡不到她,聽她同事說可能要一星期後才會回來,你能不能和那傢伙改約下星期的時間?)

  「什麼!」夏天天原本好整以暇地拉開椅子準備坐下,聽到駱齊的話,一個沒坐穩,差點從椅子上摔下。

  「駱哥,你不是說你都安排好了?這又不是和朋友喝下午茶,怎麼可以說改期就改期啊!」房間裡的空調仍正常地運作著,但夏天天的額頭卻開始冒汗。

  (天天,對不起,我也沒料到白雲會突然出差。既然你都有辦法讓他對你有興趣了,拜託你就好人做到底,演戲演全套,再想個辦法吧。)

  「我能想出什麼辦法,今天這一切全是你跟庭江的主意,現在臨時要我一個人編下去,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夏天天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你不是很愛寫小說,就隨便編一編吧。)駱齊連哄帶騙。

  「可是我寫的不是這種類型的,我……」夏天天突然瞪大了雙眼,被推開房門逕自走向她的少東嚇得說不出話來,她連忙掛上電話站起身來。

  「你很不聽話,我不是說過在我上來之前要先解決掉你身上的累贅嗎?」少東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夏天天,表情冰冷得讓她不自覺地感到恐懼。

  少東幾近野蠻地伸出大手扣住夏天天纖細的手腕,粗重的鼻息拂過她清麗的臉龐。「這身衣服太純潔了,穿在你身上不覺得刺眼嗎?明明就是淫蕩的貨色還想扮清純,不覺得噁心嗎?」他的話一句比一句殘忍,眼神充滿鄙夷。  

  夏天天慌亂得顧不得他話裡的羞辱與不屑,只想趕快逃離這裡,並盡可能地達成駱哥荒唐的改期使命。

  「請你等一下,我……我有話想對你說。」夏天天一邊說一邊拚命地閃躲他不由分說、迎面而來的吻。

  「等一下?怎麼,剛才在舞會時你不是飢渴得等不急了嗎?現在又要等一下。」他哼笑。「就像你說的,我們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子了,所以我可沒耐心陪你慢慢從一壘玩到四壘。」

  夏天天不停地扭動身軀,企圖擺脫他強而有力的鉗制,但這樣的舉動反而更激起他想要征服夏天天的慾望。他加重了力道掐緊夏天天的下巴,強迫她面對他,粗暴地想要吻住夏天天粉嫩的紅唇。

  夏天天情急之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蠻力,右腳奮力一踹,正中他的膝蓋骨,只聽到他發出一聲悶哼,終於停止了強吻的舉動,但卻未鬆開鉗制著夏天天的雙手,依舊牢牢地把夏天天釘在牆上。

  雖然夏天天這時的腦袋根本就是一片混亂,也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但她還是捉住機會,盡量說些話想讓他冷靜下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要弄痛你,是你一直不給我機會說話。」夏天天驚魂未定地說著。

  「其實我……其實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我只是……我只是……嗯,你這樣抓著我,我說不出話來,我們可不可以好好坐下來談談?」夏天天試著和眼前的男人打商量。

  他緊擰著眉頭,冷冷地拋下話:「你到底在玩什麼遊戲?別想考驗我的容忍度,我可不是什麼紳士。」

  這我早就耳聞了。夏天天在心底小聲的回應,但表面上仍裝出一臉誠懇。「我沒有要玩遊戲。你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說。」她小心翼翼地陪著笑,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激得他動手動腳。

  終於,他鬆開了手。

  「我警告你,我沒什麼幽默感,所以你要說的話最好是能說服我,如果你想把平常和其他恩客調情說笑的那一套套在我身上,連本帶利的……」他看了一眼方才被夏天天狠狠一踢的膝蓋骨。「我會在你身上一併討回來,而且保證讓你永難忘懷!」他傾身向前,閃著寒光的眼冷冷地盯著她。

  夏天天驚恐地點點頭,順勢跌坐在身旁的沙發,連忙拉開和他的距離。

  夏天天現在完全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這不是一個好惹的男人,稍一出錯,自己可能就會萬劫不復。她的思緒飛快地轉動著,到底該編出什麼理由才能暫時先逃過一劫呢?夏天天越急越是六神無主。

  如果庭江在就好了,機伶如她一定可以想出好辦法讓自己脫身的。

  「你還不快說,我已經說過我沒什麼耐心了。」他近乎粗暴地說著,聲音明顯地流露出不耐煩。

  夏天天嚇得肩頭輕顫,慌亂之下脫口而出:「其實我不是一般的妓女,我……我不陪人玩一夜情,我都是當別人的情婦,所以如果你要碰我就必須先……先包養我。」

  話一出口,夏天天和對方同時愣住。

  夏天天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種奇怪的理由,但這個念頭就這麼突然閃過她腦海。

  「包養?」他陰鷙地重複夏天天的話。

  「是啊!」夏天天覺得思路越來越清晰,說起話來也不再結結巴巴。

  「其實你看我的樣子就應該知道我有潔癖。我不喜歡接觸那麼多人,所以我選擇當別人的情婦,這樣比較單純。」

  「意思就是你只做大批發不做零售生意?」他譏諷地說。

  夏天天故意忽略他話裡的惡意,再次強調:「所以如果你想碰我,就必須先包養我。」

  「說吧,你當情婦的代價是什麼?」

  「很簡單,價碼隨你開,只是請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他的眼神陰暗不明。

  「其實也是保護你的一種方式。」夏天天真想起立為自己的天才鼓掌喝采。「畢竟我們雙方都還不熟悉彼此,如果你包養我沒幾天後,突然發現我不適合做你的情婦時怎麼辦?雖然我知道你們太東集團的鈔票數都數不清,並不在意多花那幾個錢白養我,但我可不喜歡這樣子。」

  「沒想到你倒挺有職業道德的。」他將雙手交叉於胸前,斜靠在身旁的圓柱上。「你就直接說到底是什麼事吧。」

  「就是我們的包養先以一個月為限,而且前七天算是彼此的適應期,這七天中我們可以見面吃飯聊天,但是不能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什麼是更進一步的接觸?」他的眼神邪惡地掃過她全身。

  夏天天的臉驀地一紅。「就是……就是不能發生關係。」

  「你歷任的情夫們都願意配合你玩這種無聊的把戲嗎?包括張宗建?」他的表情露出了幾許興味。

  雖然她完全搞不清楚他為什麼會扯到張宗建,但看他的態度由剛進門的暴怒到現在的趨於緩和,夏天天的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避重就輕地說:「大家都覺得這樣很合理,你到底答不答應?」

  他俯身逼近她,微瞇著眼看著縮在沙發上的夏天天,像是在研究什麼怪物似地不發一語。

  這般的沉默讓夏天天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心跳得像擂鼓一般。

  「怎麼樣?」夏天天被他看得快要窒息了,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她於是率先鼓起勇氣打破沉默。

  他突然輕聲笑了起來。「所謂入境隨俗,我就暫且當這是台灣規矩奉陪到底,陪你玩一回。」

  夏天天眼睛一亮,沒想到自己的辦法真的行得通,她等不及想趕快回去看看駱哥和庭江對她崇拜的表情了。

  「但是。」他的聲音忽地又暗了下來。「我必須先警告你,你最好別跟我玩什麼花樣,否則……」他伸手再次掐緊夏天天的下巴。

  夏天天的心彷彿是在玩雲霄飛車一樣,從雲端衝落谷底。

  「否則……」他緩緩地湊近夏天天,輕咬住她的耳垂,動作溫柔得彷彿愛撫,聲音卻冰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否則,你將會痛苦得永遠忘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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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37: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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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輕巧地流瀉進來,映著窗外庭院的花影斑斑。在咖啡香純的芬芳裡,夏天天站在圓頂大廳中,像是個初開眼界的土包子。

  如果五星級飯店的金碧輝煌是理所當然,那麼這棟高級別墅的巧奪天工便是不可思議。

  大門嵌著不銹鋼烤漆的大型落地玻璃門窗,外框飾以巴洛克式圓弧漸進式造型的櫻桃紅大理石框;意大利西西里島純手工製造的華麗大燈懸吊在屋頂半圓造型金箔手工拼貼的天花板上;英式壁龕裡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畫,而威嚴的畫中人長得有點神似於他,應該是他的父親吧。

  「田小姐,喝杯咖啡暖暖身吧。」

  在管家張媽親切的招呼聲中,夏天天回過神來,從張媽手中接過咖啡輕啜一口。「張媽,謝謝你。」夏天天輕聲道謝,張媽慈祥和藹的笑容讓夏天天有了從虛幻世界回歸尋常生活的踏實感。

  「別客氣。」在這夏末微涼的夜晚,身材微胖的張媽連煮杯咖啡都教額頭冒出了不少細珠似的汗水,只能用手帕不停的擦拭。「都這麼晚了,田小姐一定累了吧?請跟我上樓,您的房間我都準備好了。」

  「張媽,你別小姐小姐地叫我,叫我天……田甜就好了。」張媽恭敬的態度讓夏天天感到非常不自在。

  「那怎麼成?您是少爺帶回來的客人,就等於是太東集團的貴賓,就算少爺不吩咐,我都不敢怠慢了,何況少爺剛剛還特別打電話來交代過。我就算拼了命都得好好伺候您。」

  「他剛才打電話來過?」

  「是啊。他擔心山上夜冷風大,要我替田小姐多加床毯子。」張媽溫柔地點點頭,一邊領著夏天天走向二樓的房間。

  哼,是來監視情況的吧。夏天天想起方才在飯店套房時,那傢伙冷冷地丟下那句擲地有聲的威脅後,就完全不顧她的哀求及抗議,蠻不講理地把自己交給兩個面無表情的黑衣大漢,還吩咐那兩個人要好好保護夏天天的「安全」;說得那麼好聽,分明就是軟禁自己。

  尾隨張媽進入房間後,夏天天再度驚訝地睜大雙眼。倒不是這臥房又如何豪華得讓她目瞪口呆,其實和整個別墅的繁複設計相比之下,這臥室的線條乾淨得簡單。真正讓夏天天意外的是——

  室內米白色的捷克長毛地毯上面擺設著意式風格的木質傢俱;胡桃木的雙人床上鋪著湖綠色的絨毛被;正對雙人床的牆面是粗獷的花崗石巖,上面參差裝飾的是幾幅真跡的畫作;大片落地窗旁的小茶几亮著一盞貝殼燈,暖暖的光影適合促膝談心的夜晚,這多像自己和庭江一起做白日夢時幻想中溫暖的小屋啊!

  「不喜歡嗎?」張媽看著不發一語的夏天天,擔心的問。

  「不不不,我很喜歡,太喜歡了。」夏天天真誠的說。

  「是啊,少爺的眼光可是沒話說的。」張媽放心地微微一笑。

  「這是他設計的?」夏天天真是不敢置信,看來那傢伙除了對女人拿手外,對裝潢也挺有一套的。

  「沒錯,過世的老爺喜歡富麗堂皇的風格,偏偏少爺中意的是簡簡單單的東西,所以當初設計這房子時,老爺就單獨留下這間房讓少爺自己設計。老爺說,他住的總得他喜歡才行。」說起往事,張媽便滔滔不絕。

  「這是他的房間?那我住這兒,他住哪裡?」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花樣,他不是答應這七天不會有任何進一步的行為嗎?

  「喔,您放心,少爺最近應該是會先回去陪他爺爺住幾天。」張媽一邊拉上落地玻璃的窗簾一邊說。

  夏天天聞言鬆了一口氣。她錯怪他了。

  「那您就好好休息吧。」張媽說完轉身退出房門。

  終於獨自一人了,夏天天武裝一天的緊張情緒終於可以完全地鬆懈下來,疲倦的她放棄了可以聯絡駱齊與張庭江、向他們求救的好時機,只是先把自己重重地放在溫暖柔軟的雙人床上。

  閉上眼回想這一天的經過,夏天天覺得自己彷彿當了一回台灣八點檔蹩腳肥皂劇的女主角,為了強替朋友出頭,結果卻羊入虎口。想到這兒,夏天天的眉心不自覺地聚攏起來。

  雖然自己從小就天性樂觀,覺得任何事情到最後都會逢凶化吉,但對這個讓白雲看清花心大少真面目好讓她重回駱哥懷抱的計劃,她還是覺得一開始就有點像小孩玩家家酒的兒戲和輕率。而演變到現在這種失控的場面,更讓她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不安。

  說到花心大少,夏天天眼前又浮現那傢伙的臉。

  漂亮,毋庸置疑地漂亮。

  雖然用漂亮來形容男人很奇怪,但夏天天卻忍不住想到這個詞彙,並且覺得這個詞彙一點都不影響他的英氣和粗獷的男人味。

  儘管駱哥一直把他形容得毫無是處,簡直就是男人中的恥辱和敗類,也儘管他今晚的行為的確有些……不!是「非常」輕薄和野蠻,但夏天天發覺他並不十分讓人厭惡,在彼此交手的過程中,她甚至感受到他那令人無法抗拒的男性魅力;那是種天生的、不著痕跡的獨特魅力。想到他今晚擁著自己跳舞的畫面,夏天天突然羞澀起來,不自禁地臉紅心跳。




  「是哪一任的情夫讓你那麼回味無窮?笑得這麼春情蕩漾不覺得害臊嗎?」突然傳來了太東集團少東揶揄的聲音。

  夏天天嚇了一跳,連忙睜開雙眼。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怎麼沒聽到聲音?」發現他直盯著自己的腳,夏天天順著看去,才發現方才因為躺下而使得裙子自然而然地向上撩起,自己的一雙玉腿此刻正毫不遮掩地暴露在外,夏天天羞得趕緊坐起身來拉下裙擺。

  「哼,突然又像個保守的清純玉女,我倒挺懷念你在舞會時火辣的表現,那樣我們兩人都可以省點力。」他挺身走向夏天天。

  「你要幹嘛?」夏天天想到他在飯店的逾矩,緊張地縮向床腳。

  「別那麼緊張,我只是想拿這個給你。」他拎起兩個紙袋放在床邊。

  「這是什麼?」

  「打開來看看,只是一些換洗的衣服。」

  原來他方才丟下她獨自離去是為了幫她買換洗的衣物。

  這花心大少果然也有細心和體貼的一面,難怪那麼多名媛淑女、大小女明星搶著為他爭風吃醋。

  夏天天打開其中的一隻袋子,發現裡面是一小件幾近透明的薄紗睡衣。

  「別告訴我你不需要,我想你應該沒有裸睡的習慣。」他不懷好意地笑道,「當然,如果真有,我也不反對。」

  夏天天在心裡暗罵:穿這和裸睡有什麼不一樣,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

  「喜歡嗎?我可是特別詢問過店員,按照情婦的喜好挑選的。」他說話總是不忘帶刺。

  情婦?

  是啊,差點忘了她現在的身份是風情萬種的情婦田甜,夏天天告訴自己不可以表現得太過小家子氣,像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她重新振作精神準備演好情婦田甜的角色。

  「喜歡極了,紫紅色的蕾絲一向是最誘人的款式,我家裡就有好幾套,沒想到我們兩人的品味倒挺契合的。」夏天天清純的臉龐故作媚笑,有點小女生擦媽媽口紅的突兀與不搭調。

  「希望在床上也能這麼契合。」欺身向前,他的手指在夏天天的臉上輕柔摩挲,挑逗意味十足。

  夏天天張大嘴巴,真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話。畢竟情婦一職,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走馬上任,火侯難免不足,面對他一波接一波來勢洶洶的挑釁,夏天天實在無法做出完美的反擊。

  除了媚笑還是只能媚笑,夏天天覺得自己像個花癡。

  「早點休息,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雖然奇怪他沒乘勝追擊,突然鳴金收兵不太像是他之前的一貫作風,但夏天天還是慶幸地鬆了一口氣,趕緊順從地點點頭。

  他挑了一下眉,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夏天天幾眼便轉身開門離去。

  確定他走遠後,夏天天立刻將房門反鎖,拿起室內電話打給張庭江。說到這兒,一向好脾氣的她又忍不住咒罵了一聲。那傢伙竟然不顧她的反對,強行扣押她的手機,說什麼她既然已經被他包養了就該完全屬於他,不准有任何閒雜人等騷擾自己的私人物品,真是見鬼的邏輯歪理!

  響了半天,終於聽到張庭江傳來一聲:(喂。)

  「庭江,是我。」夏天天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就彷彿是遇到失散多年的親人般激動。

  (天天?)那頭的張庭江,聲音聽起來和夏天天一樣激動。(你在哪裡?我好擔心你,打你的行動一直打不通,跑到飯店也找不到你,問櫃檯的小姐,她們又說好像看到你跟著兩個彪形大漢走了。我和駱哥聽得都快急死了,你再不打來,我們就要到警察局報警了……)

  「停!庭江,你先聽我說。」

  聽著張庭江嘰哩呱啦地說個不停。夏天天雖然十分感動卻不得不先打斷她的話。她實在很擔心那位陰晴不定的少東會不會又突然想起什麼而來找她,她必須把握時間趕緊和庭江討論對策。當下夏天天把今天發生的一切情形重頭說起,當然略過了少東逾矩的舉動和露骨的挑逗。

  (好浪漫啊,天天。)電話那頭傳來張庭江神往的話語。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敘述完自己的歷險記後,竟然換來庭江這一句好浪漫的評語?難道她聽不出來這裡面的重重危機與層層陷阱?稍不留神她就會跌個粉身碎骨。

  (庭江,現在不是發癡的時候,你不覺得天天現在和那傢伙住在一起是很危險的事嗎?)突然傳來一個男人著急的聲音。

  (駱哥?)

  「駱哥?」

  夏天天和張庭江同時驚呼。

  原來心急的駱齊早已按捺不住,根本等不及聽張庭江的轉述,逕自拿起分機,正式加入三方會談。

  (天天,你必須趕緊離開。雖然是我請你想辦法和他另約時間,但絕對不是要你二十四小時陪在他身旁,這樣太危險了。)

  (不,天天,你絕對不能離開,他再差勁,好歹也是名門之後,既然答應了七天之內不碰你,應該就不會霸王硬上弓,你這時候撒手,實在可惜了你難得的小聰明。)夏天天不轉彎的個性一向是張庭江取笑的話題。

  (庭江,你別亂出主意,天天不像你,她太單純了,當初我就不贊成讓她演出這場戲。)駱齊沒好氣的說。

  (駱齊,你別拐著彎說話,什麼叫天天太單純了不像我,你的意思是我很複雜?我很複雜嗎?天天,你說,我很複雜嗎?)

  張庭江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夏天天可以想像她杏眼圓睜的模樣。

  夏天天無奈地呻吟。這兩個傢伙只要碰在一起就會吵架,但都什麼節骨眼了,他們就不能稍微克制一下嗎?

  (我只是就事論事,你張庭江在公關界混了那麼久,本來就比較圓滑、世故、陰險、狡詐,不然怎麼會想出這招捉姦在床的爛點子,害得現在天天越陷越深、無法抽身?)駱齊不以為然地反駁。

  (捉姦在床?當初你不是拍手叫好嗎?怎麼突然又變成爛點子了?還形容得那麼下流,也不想想我和天天費了那麼多的力氣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讓那個飄來蕩去、搖擺不定的白雲重回你身邊。)

  完了,庭江好大膽,竟然敢這樣批評被駱哥當作完美的化身、像神一般膜拜的白雲,簡直就是點到駱哥的死穴。

  夏天天知道這兩個人一吵起來一定又是沒完沒了,果然,在短暫的沉默後——

  (張庭江!)駱齊咬牙切齒地喚道。一旦被惹火,駱齊總是這樣連名帶姓地叫。

  夏天天可以想見現場煙硝四起、炮聲隆隆的慘烈模樣。他們現在應該是完全忘了電話這頭還有一位被那個「捉姦在床爛點子」困住的可憐蟲吧。

  夏天天無奈地掛上話筒,她真想不通,像駱齊和張庭江這麼會吵的兩個人,是怎麼維持近十年的友情而沒有分道揚鑣?

  反正他們也已經知道她的處境了,至於如何向總編輯請假,就讓駱哥去傷腦筋吧。她決定什麼都不想,先睡個好覺再說。




  拉松領帶,方劭康獨自一人站在陽台抽煙。這房子的視野很好,站在三樓的陽台上就可以將台北的繁華夜景盡收眼底。當然,這盡收眼底的代價所費不貲,房價足足是陽明山其他別墅的一倍多。

  抽完了一根煙,方劭康又點起了另一根。

  其實打從十八歲跟著大哥學抽煙開始,方劭康就沒有養大煙癮。這麼多年來,也幾乎沒碰過什麼必須靠著一根接一根的煙才能解決的煩惱,但今晚方劭康就是停不了手。

  今天會出席太東集團的慈善舞會純粹是一個意外。自己才一下飛機就接到爺爺的電話,要他立刻趕到飯店代替方劭偉——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主持一年一度的慈善盛會。

  不用問,方劭康也猜想得到,一定是他那位向來風評不佳的浪子大哥又闖了什麼激怒爺爺的大禍,爺爺一氣之下才會臨時換掉早就確定的人選,改派他上場代打。

  以往,太東集團每年的舞會都由當家的爺爺主持,但是自從爺爺因狹心症住院開刀後,便驚覺能多活幾年比多賺幾個錢重要,所以逐漸交出集團所屬各個分公司與子公司的經營權,決心淡出商界頤養天年。

  當然,這稱霸國內、數一數二大集團的接棒人選自然是眾所矚目的焦點,早就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而太東集團傳統慈善舞會的主人極有可能是未來的繼承者,也就成為社會猜測的重要依據。

  方家第二代早歿,社會大眾的目光自然落在第三代兩位少主的身上。

  兩午前,方劭康受命被派去美國重整子公司的業務,使那家原本即將關門大吉的公司在五個月前轉虧為盈,而早應回來的方劭康,之所以遲遲不願回來,就是不想捲入這場接棒人選的風波中,希望由大哥方劭偉順利成為舞會的主人、確定接棒的態勢,沒想到到了最後關頭還是發生了意外。

  意外?

  今晚的舞會倒是發生了有趣的意外。方劭康的眼前浮現了一張清麗的臉孔。田甜?

  連名字都像在扮家家酒般的女人。那八成是化名吧。

  方劭康不覺莞爾一笑,當然是個化名,儘管她表現得十分坦然和不在乎,但畢竟當情婦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掩人耳目都來不及了,誰還會用真名?方劭康烏自己的迷糊感到好笑。

  其實當她親親熱熱地挽著春皇建設總經理張宗建的手進場時,他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透過臨時架設在入口處的雙向攝影機,方劭康坐在貴賓休息室,一邊看著視聽螢幕,一邊聽著李副總向他介紹一個又一個的貴賓,這是爺爺為他這個臨危受命的主人採取的緊急措施;身為堂堂太東集團慈善舞會的主人,若是連客人都不認識那實在是太失禮數了。

  突然,一顆明亮的星子閃入他的眼中。

  在一百二十寸的大螢幕上,只見她挽著張宗建的手,白淨的瓜子臉上是盈盈的笑,一雙水亮的眼睛透著無邪,細細的長髮柔柔亮亮地順著她優美的頸項披散肩頭,泛著玫瑰紅的小嘴沒停過,微露出編貝般的牙齒,那嬌憨的神態就像一個偎在父親懷裡撒嬌的小女兒。

  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她就是張宗建的女兒。沒想到當他向李副總確認時,李副總態度雖依舊恭敬,臉上卻多了幾分曖昧的笑容。「張總經理沒女兒,女朋友倒是挺多的。」

  方劭康聞言不語,但心裡頭卻有些悶悶的。

  雖然如此,她水靈靈的雙眼和無邪的笑依舊吸引著他的注意力,後來他發現張宗建和她幾乎是一進場後就各自行動,張宗建周旋在紅裙香粉中樂不思蜀,而她則靜靜地退在角落,安靜聖潔得像個天使。

  這令他不由得又燃起了希望。他想或許她只是張宗建某位世交的女兒,嚮往著舞會的綺麗,所以央求父親的好友讓她充當女伴,好讓她能一同前往參加,一償開開眼界的願望。

  而礙於主人的身份,他不得不禮貌性地接受那些無趣的名門淑女或想攀龍附鳳的女明星跳舞的請求。想和他跳舞的女人太多了,他根本無法抽身去認識她,所以當她一靠近舞池。他便迫不及待地甩開那些故作姿態的女人,破例地主動邀她跳舞。

  其實他可以表現得有禮貌些,像個紳士、像他對待其他女人那樣。但不知道為什麼,貼近她的發,聞著她身上的香味,他便不禁說出那些輕薄的話,彷彿不這樣,他就無法維持自己的驕傲。

  沒想到的是外表清純的她竟然是那種出賣自己靈魂的女人,讓他有種受騙與被出賣的感覺。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沒有絲毫的廉恥心。或許對她來說,情婦這一職可是百里選一的好工作,她還十分樂在其中呢。

  令他想不透的是,她怎麼還能保有那般清澈的眼神和純淨的笑容?他更想不透自己又怎麼會答應和她開房間、包養她,還答應了那些莫名的請求。

  方劭康捻熄了煙,不讓思緒繼續神遊。他想,或許是因為時差的關係才會讓自己做出這些荒唐失去理性的舉動;或許他現在必須好好睡一覺,只要睡飽了,精神充足後,他就能回復像往常一樣的冷靜和理智。或許明天的約會應該帶著她,那就可以解開她身上太多的謎團,或許吧……




  清晨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蜷曲著身子的夏天天身上。

  夏天天陷在柔軟舒適的席夢絲大床上,像懶貓似的賴著床,雖然醒了卻不想起床,反正有那兩個彪形大漢守著,她不但上不了班也出不了門,還不如舒舒服服地享受這悠閒的早晨。

  不知道為什麼,睡過一覺後,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很輕鬆,前晚的不安與恐懼彷彿被早晨的陽光蒸發了。

  她開始覺得事情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那可惡的傢伙雖然風流,但是聽庭江的描述,起碼都是在雙方你情我願、互不勉強下進行的,所以只要自己不願意,應該不會發生霸王硬上弓的事。既然自己最擔心的事不會發生,那其他還有什麼好煩惱的呢?

  再換個角度想,自己也算是因禍得福。

  自從她到出版社上班後,由於在童書部門工作,一天到晚除了要應付即將問市的新書外,還得如期完成「小小書房」——那是總編為了培養長期的忠實讀者群而特別出版、定期寄給讀者的免費刊物。在超重的工作負荷下,她有時連假日都必須背著睡袋到公司挑燈夜戰,以免誤開天窗。

  現在為了駱哥的事,她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正好可以喘口氣,當作補休她累積過多的假期。

  夏天天越想越雀躍,就像小學生突然放颱風假般的開心。

  她決定先好好梳洗一番。昨晚太累了,她倒頭就睡,連洗臉的力氣都沒有。那傢伙給她的兩個袋子還原封不動地放在地上,她踢開裝著性感睡衣的那一小袋,打開另一大袋。

  喝!這麼多東西。

  上衣、褲子、絲巾,甚至連貼身的衣物都有,夏天天看了不禁羞紅了臉。

  那傢伙怎麼連這麼私密的東西都替她買?一個大男人跑去買這些東西不覺得尷尬嗎?

  夏天天雖然心裡覺得有些怪怪的,但她的確不想在沐浴後還穿著一身的髒衣服,所以對方劭康體貼的準備還是心存感激。

  梳洗過後,夏天天換上乾淨的衣服攬鏡自照,不得不承認這位太東集團的少東的確有著很好的眼光和品味;淺米色的針織線衫搭配上深駝色的絲質長褲,清清爽爽地襯托出她乾淨的氣質和修長的身材。夏天天將蘋果綠的絲巾隨意繫在頸子上,俏皮又不失浪漫。

  叩叩叩!

  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夏天天一打開門,就見張媽笑盈盈地站在門外。

  「早啊,田小姐,昨晚睡得好嗎?」

  「我睡得很好,謝謝你張媽。」夏天天神清氣爽地回應。

  「早餐都準備好了,田小姐是想到樓下餐廳用呢?還是我端到樓上給您?」張媽恭敬地詢問。

  「別那麼麻煩了,張媽,我直接到樓下吃就好了。」夏天天忙不迭地說。「張媽,你那麼親切,就像我媽一樣,可是你一直叫我田小姐,讓我挺不自在的,所以你還是直接叫我田甜好嗎?」夏天天真誠地說。

  「可是……」她的要求令張媽感到為難。

  「別可是了,我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多,禮貌周到,但是這裡只有我們兩人,又沒有別人在,你就別那麼拘謹了好嗎?」

  「好吧,田甜。」張媽被說服了,和夏天天相視一笑。她覺得還是小少爺的眼光好,帶回來的女孩是那麼可愛有禮、討人喜歡,不像大少爺帶回來的淨是些自以為是、衣不蔽體的女人。

  兩人一起下樓,張媽領著夏天天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在穿過客廳轉向餐廳後,夏天天的雙眼登時亮了起來。

  那根本是一座玻璃花房啊!

  餐廳位在整棟建築的東側,除了和屋子相通的那一面外,其餘三面連同六角形的屋頂都是用透明的玻璃砌成的。玻璃屋的內外滿是鮮花,屋外整片嫩綠的韓國草上種著鮮黃的大波斯菊,屋內插滿嬌艷的粉紅玫瑰和燦若星斗的滿天星,而清晨的陽光就像是仙女手中的魔法棒般,輕輕一揮,玻璃屋便染上一層薄霧似的金粉……

  全台北市再怎麼找也找不到和這兒一樣美麗的餐廳吧。

  有錢人真好!夏天天發出由衷的讚歎,第一次感受到金錢所帶來的魅力。

  看著餐桌上擺滿五個人也吃不完的各式精緻餐點,夏天天不覺食慾大振,不顧張媽的反對,硬是拉著張媽坐下和自己一起享用。

  「田甜,你一個人吃就好了。」張媽趕緊擺擺手。「喊你名字已經沒規矩了,你可別再害我了呀,我的好姑娘。」張媽還是不習慣和主人平起子坐,即使是主人的朋友也一樣。

  「好吧,那我一個人吃囉。」看張媽緊張成這樣,她也不忍心再勉強她。

  夏天天胃口奇佳,吃完一盤又一盤,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看得一旁的張媽目瞪口呆。大少爺帶回來的女人吃起飯來就像貓似地,而這位田甜小姐看起來雖然嬌小,卻有個不輸大男人的好胃口。

  「田甜,吃不完就別吃了,你可別硬撐啊!」張媽真怕她吃壞了肚子,那她可不知道該怎麼向少爺交代了。

  「張媽,你別緊張,我的食量可是出名的大,況且你辛辛苦苦張羅了這麼多美食,不就是要給我吃的嗎?」夏天天邊吃邊說,在慈祥的張媽面前,她壓根兒沒有裝淑女的打算。

  「這是因為……」張媽看夏天天吃得這麼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原本想說的話就咽到肚子裡去了。

  其實,張媽會準備得這麼豐盛是有原因的。方家老爺、大少爺和小少爺雖然是同一家人,但喜好完全不一樣,所以張媽每餐都必須準備各式不同的餐點以滿足他們不同的胃口。日久成習慣,即使只有一個人,她也是一樣不少地擺滿一桌。

  「慢點慢點,沒人和你搶,田甜,小心噎著了。」張媽慈愛地提醒夏天天,「吃那麼多怎麼消化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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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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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吃多點,晚上哪有體力好辦事?」

  突然傳來方劭康揶揄的聲音,夏天天和張媽差點同時停止呼吸。夏天天是因為他露骨的話,張媽則是擔心少爺聽到自己對田甜的直呼其名。

  「你是幽靈嗎?為什麼老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人家背後?」夏天天想到昨晚自己也是這樣被他嚇一跳。

  「只要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怕什麼?」

  夏天天聽得出他話裡有話,知道他分明是在諷刺她當情婦這檔事,但當著張媽的面,夏天天並不想回應,否則以張庭江提供的種種八卦,光是大小明星為他墮胎自殺的消息,就足以讓他慚愧得滿屋子找布遮羞——如果他還有一點羞恥心的話。

  「少爺,您吃了嗎?我再幫您準備一份餐具吧。」張媽慇勤地問道,對於這個她從小看大的二少爺可是非常關心。

  「不了,張媽,我馬上就要走了,我只是來接她而已。」方劭康溫和地說,臉上還帶著一絲笑。

  這讓夏天天有些驚訝,沒想到這玩世不恭的少爺對待傭人倒還挺親切有禮的,沒有絲毫的傲慢和自大,這讓夏天天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因為她一向覺得會對老人家好的人基本上應該不會太壞。

  「田小姐,我們可以走了嗎?」

  「這麼早要去哪兒?你不是說中午才來接我的?」

  「小美人,你們這種行業不是二十四小時Stand by的嗎?難道還要等九點打卡後才開工?」

  這傢伙說話不吐刺難道會噎死自己嗎?好險張媽已離開,否則聽到這話不知會把自己想成什麼樣的女人,夏天天暗恨。雖然扮演情婦是自己願意的,但她還是不希望被善良的張媽知道。

  「我不過是問問而已,當然是要配合你的時間囉!」夏天天強壓住自己的火氣,她現在是田甜,不能向他發火。

  「那就走吧,我和春皇的張總經理約了十點在遠企喝咖啡談事情。」方劭康邊說邊注意夏天天的反應。

  「喔。」

  夏天天將杯裡的果汁飲盡後準備起身。

  「我想張宗建張總經理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你吧。」看夏天天反應平淡,方劭康加強語氣,特別強調張宗建三個字。

  「什麼?張宗建?」夏天天喝到嘴裡的果汁差點就吐了出來。張宗建?事情不會這麼巧吧?

  夏天天覺得美好的早晨已經離她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滿天的烏雲……




  萬里無雲,台北的天空藍得透淨,擺明了是上北投洗溫泉、賞櫻花的好天氣,夏天天望著落地窗外的藍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能馬上起身離去,躲過眼前這場難堪。

  「又在發什麼呆?」方劭康一派悠閒地問。

  「沒什麼。」夏天天勉強地回以一笑。「我只是想不透,你和張總談事情為什麼要我在場,這樣不會很不方便嗎?」她更想不透的是像他這樣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會有什麼正事可談?

  「怎麼會?張總一看到你在我身邊,應該就能瞭解我和他的品味有多相近,生意自然好談。」方劭康重重地吐出一口煙霧。

  聞言,夏天天的心立即沉入谷底。這個傢伙竟然這麼卑劣,連這種不倫的關係也要利用,如果一旦讓他發現自己跟張宗建一點關係也沒有的話……夏天天閉上眼睛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張宗建自遠遠的地方向他們走近,方劭康站起身來笑著迎接,夏天天雖然想找地洞鑽進去,卻也不得不跟著起身示意。

  「張總經理,您好。」方劭康和張宗建互相握手問候,並禮貌性地招呼張宗建入坐。

  「早啊,劭康。」

  這是夏天天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她之前只聽過駱齊和張庭江方混蛋、方大少地喊,他在她心目中的代名詞也就跟著變成了方渾蛋、方大少,完全忘了人家也應該有名有姓這回事。

  「田甜你好,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張宗建一臉開朗的笑著,親切地向夏天天打招呼。

  「張先生你好。」夏天天訥訥地回應。該死,她剛才還有心思分神想那混蛋名字的事,壓根兒忘了自己已大禍臨頭。

  「田甜,你和張總是那麼熟的朋友了,怎麼還表現地這麼生疏?」方劭康的聲音聽起來不懷好意。

  完了,開始了!夏天天冷汗直流,目光東飄西蕩,就是不敢直視方劭康或張宗建其中一人。

  「田甜就是這點可愛,沉穩內斂不張狂。」張宗建溫和地笑道。

  夏天天彷彿聽到上帝慈愛的聲音從天而降般震驚。

  他在幫自己解圍?

  夏天天驚訝地轉頭看著張宗建,從他溫柔的眼神中,夏天天彷彿接收到某種善意的訊息。

  夏天天回想起那天在舞會上的事,突然清楚地感受到張宗建是自願配合她、幫她避開任何難堪的場面的。雖然她不明白張宗建為什麼願意在對她毫無所知的狀況下一而再、再而三地伸出援手,但她卻因為有了這層認知而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心情又飛揚了起來。

  「張總,謝謝你的誇獎,你把我說得太好了。」夏天天真誠地報以一笑。「希望我在這兒不會礙手礙腳地影響你們談正事。」

  「恰巧相反。」張宗建的眼中漾著溫柔的笑。「一大早就談公事是最悶人的了,還好有你在場,我想我們今天的合作計劃案一定會談得十分順利。你說是不是啊,劭康?」

  看著兩人眉來眼去地有說有笑,被冷落在一旁的方劭康心裡早就十分不是滋味。

  「那以前田甜跟在張總身邊時,怎麼都不見張總帶田甜出門談生意?莫非是張總有意藏私,還是根本無暇談公事,忙著夜夜……」方劭康用曖昧的笑聲代替未說完的話。

  低級!夏天天真想摀住方劭康說不出正經話的嘴。

  「方先生,你到底是來談公事還是來談私事的?」又不能和他撕破臉,夏天天只能婉轉地試著轉移話題。

  「那麼嚴肅幹嘛?畢竟張總和你交情匪淺,我想和張總多聊聊,乘機討教討教不成嗎?」方劭康依舊氣定神閒,轉頭看著張宗建。「張總,田甜對您也是一樣有七天的適用期嗎?」

  適用期?張宗建有些納悶,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看到張宗建疑惑的表情,方劭康不覺氣悶,莫非自己在田甜心目中的評價還不如張宗建?對自己玩什麼七天的把戲,對張宗建卻天雷勾動地火、一拍即合,方劭康越想越不是滋味。

  「張總,看來田甜真是對您情有獨鍾,連七天的適用期都免了,那她肯定是全力以赴,表現得相當精彩、讓人回味吧?張總您怎麼捨得放她走呢?」方劭康說得輕浮,表情卻陰沉得可怕。

  夏天天一時又慌了起來。方劭康說得太露骨了,張宗建會不會已經猜到自己是個情婦的身份,如果是這樣,他說不定會瞧不起自己。

  如果只是暫時被他瞧不起、將來還有解釋的機會也就罷了,就怕駱哥的計劃成功後,自己再也不可能接觸到他們這種階層的人,那自己豈不是要被人誤會一輩子?夏天天開始猶豫著該不該乾脆結束這場鬧劇,免得自己被越來越多的人誤解,白白賠上自己的清白,連個申冤的機會都沒有。

  張宗建雖然不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憑他在社會上的歷練及見識,聽到這裡也隱隱約約地猜到七八分。他看夏天天白皙的臉頰浮上淡淡的紅暈,眼底有掩藏不住的焦慮,便直覺地認為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田甜應該是個單純的好女孩,絕不是方劭康拐著彎不明說的那種煙花女子,他決定繼續幫助她應付方劭康口舌上的羞辱。

  「劭康,可別仗著年輕就口無遮攔喔,不管怎麼樣我可還算是你的長輩,你怎麼可以在我面前向女士說這樣無禮的話?」張宗建以長輩的口吻試圖想輕鬆地化解尷尬。雖然是要幫助夏天天,但張宗建也不希望給方劭康難堪,畢竟他一向非常欣賞這個年輕人。

  夏天天鬆了一口氣,在明白張宗建對自己還是繼續維持著善意後,她感激地向他微笑示意。

  方劭康看得出來張宗建明顯地在護著夏天天,可見他們兩人的關係果然非比尋常。「張總,別那麼緊張,我知道您是憐香惜玉,但是田甜可是這行的老手了,這種打情罵俏對她來說可是家常便飯,田甜才不會介意呢!你說是不是啊,田甜?」方劭康不退反進,越說越上口。

  「方先生,這是我個人的私事,如果你還要繼續過問下去的話,對不起,我必須先行離席了。」有了張宗建的善意支持,夏天天有恃無恐地說。

  夏天天開始明白方劭康今天硬要自己來,根本不是要談公事,擺明了是要羞辱她。她覺得方劭康簡直無聊透頂,難道他以為花錢的就是老大,就可以為所欲為地欺負別人嗎?

  「火氣那麼大?田小姐,你不怕嚇跑了你現在的客人?」方劭康向後一仰,身體斜靠在椅背上,燃起了一根煙。「或者,你突然發現還是張總好,所以就想藉機甩開我好重回張總的身邊?」

  張宗建驚訝地看著方劭康。方劭康在企業第三代中是公認的傑出與優秀,但他更欣賞的是他一向低調的行事作風與拿捏得宜的分寸,在商場上面對敵人雖不手軟,但一定留有餘地,他不明白今天的方劭康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對一個小女孩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劭康,你該不是不想和我合作百樂度假村的計劃,所以才故意找田甜來吵吵架、鬥鬥嘴,好分散我這個老人家的注意力吧?」張宗建試著打圓場,並提醒方劭康今天會面的真正目的。

  「張總您別說笑了,能和張總您一起開發國內最大的休閒度假村,不但是我們太東集團的榮幸,更是我個人的夢想。」

  方劭康也驚覺到自己的失控,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他一向尊敬的張宗建面前說出那些不得體又失禮的渾話,看來這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田甜真的是讓自己昏了頭。他冷靜下來,暫時把田甜的事擱在一邊,順著張宗建的話開始和他認真地研究起百樂度假村的開發計劃。




  車上的氣氛靜默得可怕。

  夏天天偷偷地瞄了一眼坐在駕駛座的方劭康。從和張宗建分開後,他一路上都不說話,神情比台北的冬天還陰冷。

  這讓夏天天想到了出版社的劉姐,夫妻不合加上兒子不學好,種種不順造就了她對任何人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嘴臉;出版社裡幾乎沒有人喜歡和她接觸,但每次不小心和她搭同一部電梯時,夏天天還是會絞盡腦汁地想出一些話題和她聊聊,就是因為她最受不了任何尷尬的氣氛。

  所以顧不得方劭康冷得凍人的表情,夏天天鼓起勇氣試著打破沉默,隨便找個話題開口。

  「百樂度假村是誰想到的點子?我覺得很有趣呢。」

  空氣中仍是一片沉默,沒有回應。

  「現在我們要去哪裡?」夏天天再接再厲。

  方劭康依舊沉默,還是沒有回應。

  「你好像不太喜歡笑喔?」夏天天決定如果他再不回話,那她就要放棄幫助駱哥的計劃。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要如何和一個陰陽怪氣的人相處七天,她一定會瘋掉。

  車上的沉寂持續發酵,就在夏天天以為他不會回答、準備放棄時,耳邊突然傳來方劭康不冷不熱的聲音。

  「不是每個行業都得保持微笑才有飯吃。」

  夏天天覺得腦袋轟地一聲。方劭康這傢伙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擺明了就是不讓自己好過。她實在想不透,既然方劭康那麼討厭自己,為什麼當初還要答應玩這個包養的遊戲呢?

  「方先生,看來我們之間似乎很難相處,那就別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不如我們就到此結束吧。」

  她豁出去了,她不要再為了證明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完成計劃而硬撐逞英雄。駱哥說得對,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突然,方劭康將方向盤向右一轉,在緊急轉入路旁小徑後又毫無預警地煞車,令夏天天差點撞上車前的擋風玻璃。

  「喂,為什麼突然煞車,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夏天天嚇得忍不住抱怨。

  「沒錯,突然煞車是很危險,所以我勸你別做危險的事。」方劭康直視前方說道,依舊不看夏天天。

  夏天天一時沒弄清楚他話裡的意思,餘悸猶存的她雙眼中滿是疑惑。

  方劭康點燃一根煙後說道:「我警告你別和我玩花樣,既然說好了七天就是七天,你別想臨陣脫逃。遊戲雖然是由你說開始的,但現在只有我才能喊停,你別忘了,我可是付過訂金的。」

  訂金?

  夏天天是真的忘了這回事,經方劭康這麼一說,她才想起昨天方劭康在飯店臨走時,隨手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麼後就塞入她的皮包,而急著想擺脫強押著自己上車的兩個彪形大漢的她,根本也沒去看他塞入自己皮包裡的是什麼東西。加上後來回到方家時又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她早就累得忘了看看那張紙上寫的是什麼。現在想想,那張紙可能就是方劭康開給她的訂金支票吧!

  「那我還給你就是了。」夏天天連忙打開皮包,試圖從亂七八糟的錢包、口紅、筆記本、發票和吸油面紙巾,翻出那張支票。

  「我開出去的支票就不會再收回來。」方劭康轉頭看著夏天天。「喔,我指的是原價收回來。站在生意人的立場,買賣雙方如果想毀約,除了要退還原來的訂金外,雙倍的違約金可是少不了的。」方劭康靠近夏天天,幾乎就要貼上她的臉。「所以你的意思是願意還我雙倍的違約金囉?」

  夏天天的心臟急速跳動,一方面是因為聽到違約金的事,另一方面是因為方劭康的臉龐就近在眼前。夏天天小心翼翼地別開臉,生怕一不小心就觸碰到方劭康俊朗的五官,她打開翻出的支票……

  天啊,五十萬?

  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覺得榮幸還是不幸?

  她不知道是自己在這個花心大少的心裡真有這麼重的份量;還是方劭康揮金如土,對每個女人都如此大方?但不管如何,這都代表著自己現在想脫身就必須先付出一百萬元的代價。

  一百萬元?

  自己在出版社拚死拚活、做牛做馬地工作著,一年的薪水也不過五十萬,現在為了要擺脫這個魔頭就必須要白白做工一年,還不吃不喝不買衣服不看電影不租房子……真是越想越可怕。

  「不用這麼認真吧,才經過一個晚上而已,你的錢我都沒有動過耶!」夏天天試圖討價還價。

  「你這麼不瞭解我竟然還敢找上門?我方劭康向來是親兄弟明算帳,何況是對你這種女人?」方劭康伸手撫弄夏天天披垂及肩的細發。「這次碰到我算你倒霉,奉勸你下次釣凱子時要打聽清楚再下手。」

  夏天天不安地撥回纏繞在方劭康手指的頭髮,她已經夠心煩了,方劭康的舉動更讓她無法好好靜心思考。

  夏天天發覺方劭康真的是一個難懂的男人,既然老看自己不順眼、動不動就出言譏諷,為什麼還硬要延續這場交易?夏天天唯一想到的解釋就是方劭康大概有被虐待狂吧。

  「其實我是鬧著玩、隨便說說的,瞧你認真的。」夏天天決定別跟錢過不去,努力裝出一副開玩笑的模樣。

  「是嗎?那就好,不過親愛的田甜小姐,容我提醒你,我不太習慣別人跟我開玩笑,所以最好別再有下次,否則我一旦當真,你可就偷雞不著蝕把米了,那多划不來啊。」

  方劭康也笑著說,但是看在夏天天的眼裡,那笑容比他面無表情的時候更讓人不寒而慄。




  方劭康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接起手機,原本不帶感情的笑容霎時有了溫度,只見方劭康一邊點頭一邊連聲說好。夏天天正訝異是誰有這個魔力能讓方劭康一向冷硬的線條頓時柔和起來時,方劭康已關上話機,二話不說地倒車轉回原來的大路上,並一路朝前加速地奔馳。

  夏天天雖然還未從方才百萬違約金的震撼中恢復平靜,但看到方劭康異於常態的模樣,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是誰打來的?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我們現在是要去見那個人嗎?」

  「你的話太多了,你難道不知道標準情婦守則之一就是多聽少說嗎?」方劭康的回應雖然還是不太客氣,但起碼臉部表情看起來還算和善,這給了夏天天繼續問下去的勇氣。

  「難道以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女明星們什麼問題都不問嗎?那你們在一起都談些什麼呢?還是真的就不說話,那不是很無聊嗎?」

  女明星?方劭康心裡納悶著,她是從哪兒聽來的八卦消息,自己什麼時候和女明星交往過?

  「你打哪兒來的那麼多問題?」方劭康雖然沒正面回答,但他覺得這位田甜小姐果然十分有趣,他想或許自己就是因為被她的不乏味所吸引,所以才會破天荒地玩起包養情婦的遊戲吧。

  「這條路是要回陽明山上的路,我們現在是要回家嗎?」夏天天看著窗外的景致,逐漸認出了這就是早上出發時的那條路。

  「嗯,爺爺在家等我,我們已經好久沒見面了。」

  聽到他平穩的回話,夏天天不禁感到受寵若驚。經過上午和張宗建會面的事件後,他總算願意重新不帶刺地和她對話,這讓夏天天覺得原本懸吊在半空中的心有了安全著地的感覺。

  為了保持難得的友好氣氛,夏天天繼續輕快地說著:「我聽張媽說,你昨晚住在你爺爺家裡,你們沒碰到面嗎?」

  「昨晚回去時太晚,爺爺已經睡了,今天一大早他又和球友們約好了去打高爾夫,所以我們一直沒有見到面。」

  方劭康心情看起來真的是不錯,竟然一下子說了那麼多話。

  「你和爺爺的感情一定很好,對不對?」

  「嗯,我父母親過世得早,我從小就是跟著爺爺長大的,爺爺花了很多心血在我身上……」方劭康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又皺著眉頭說:

  「待會兒看到我爺爺,你可別再搔首弄姿隨便賣笑,我爺爺一向自律甚嚴,他最不喜歡亂七八糟的事。」

  搔首弄姿、隨便賣笑?

  「我什麼時候這樣了?」夏天天抗議。「如果你把我想得那麼不堪,幹嘛還要帶我去見你爺爺?」

  「那是因為爺爺已經在等我吃飯,我沒有時間把你藏去別的地方。」方劭康邊說邊流暢地將車轉入方家別墅的私人道路上。「其實你真的是蠻奇怪的,昨天晚上一副放浪形骸、遊戲人間的模樣,睡了一覺起來卻變得像個不解世事的純情女學生。或許你以前的恩客喜歡玩這種遊戲,不過我警告你,我最討厭別人裝模作樣,所以你最好別再演戲了。」

  「警告!你怎麼那麼愛警告人?你還有什麼想警告我的?」夏天天明白方劭康的疑問是有道理的,是她老是忘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但是聽他這麼不留情面的批評,她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嘟嚷著。

  方劭康將跑車開進別墅庭院停穩後,親自繞到夏天天座位旁替她開車門,表現出十足的紳士風度。

  夏天天再次受寵若驚,在這之前,他可是一下車就徑直向前走,完全不理會身後的她。

  接觸到夏天天疑惑不解的眼神,方劭康眉毛一挑地澄清:「不要裝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我爺爺有站在陽台上等我回來的習慣,我只是不想讓他說我對女士不夠禮貌而已。」

  夏天天聞言下意識地往上看,果然看到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先生站在二樓的陽台上看著她和方劭康。

  關上車門,方劭康挽起夏天天的手走向大廳,夏天天被迫緊緊地依靠在他的身旁;聞著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看著他溫柔的微笑,夏天天一時有些恍神,彷彿她和方劭康真的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朋友。

  一走進屋,方才站在陽台的白髮老人方雲生已經站在大廳笑吟吟地等著他們兩人。

  「爺爺,好久不見了,你的身體還好嗎?」方劭康一看到方雲生便開心地迎上前去抱住他。

  「好好好,爺爺很好。讓爺爺也好好看看你。」方雲生拉開和方劭康的距離,仔細地端詳著他,眼神中有掩不住的驕傲,這個孫子是他和太東集團的全部希望。「這兩年辛苦你了。」

  「只要是能讓爺爺開心的事,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方劭康扶著方雲生走到沙發上坐下。

  還說我裝模作樣,我看你比我還會演戲,在外面風流快活,回到家裡還擺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噁心樣。夏天天在心裡默默嘀咕看。

  「劭康,太東集團以後都靠你了,爺爺知道你一定會做得很好的。」方雲生充滿著期許。

  「爺爺,我會和大哥一起努力的……」

  不待方劭康說完,方雲生便揮手打斷他的話,語氣轉為嚴厲。「別再提那個孽子,我們方家沒有這種不肖的子孫……」或許是驚覺到大廳還有其他人在場,方雲生打住未說完的話,壓下滿腔怒氣,轉頭看著夏天天。

  「爺爺您好,我是天……我是田甜。」夏天天看方雲生直盯著自己看,連忙禮貌地打聲招呼。

  「田甜?好可愛的名字,就像你的人一樣。」方雲生慈愛地對夏天天笑道。

  夏天天覺得這句話挺耳熟的,好像那位張宗建先生也這麼說過,看來自己好像比較有老人緣。

  「田甜,別那麼拘束,過來坐,讓爺爺好好瞧瞧你。」方雲生親切地招呼一直規規矩矩站著的夏天天。

  夏天天點點頭,順從地在沙發上坐下。雖然她覺得方雲生是個很親切的老人,沒有連續劇裡大老爺那種怪模怪樣愛擺架子的氣勢,但被他就像是看未來的兒媳婦一樣地盯著,實在讓她怪不好意思。

  「爺爺,我們吃飯吧,菜都涼了。」方劭康出聲提醒,企圖轉移方雲生對夏天天太過火的注意。

  「好好,我們爺兒倆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方雲生站起身後,竟順手牽起身旁的夏天天,像牽個小孫女似地往餐廳的方向走。

  夏天天覺得方雲生對第一次見面的自己似乎是過分親切了,她完全想不透這是為什麼。

  方劭康把一切看在眼裡,他十分清楚方雲生會對夏天天如此特別的原因。

  方劭康和他的浪子大哥方劭偉是相反的兩個人;方劭偉是成天醉在溫柔鄉中不務正業,但是方劭康眼裡除了太東集團外還是太東集團。從方劭康二十二歲開始跟著方雲生打理太東集團開始,他就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太東集團上,晚上下屬們都下班了,只有他一個人還待在辦公室裡埋頭工作,連星期假日都不放過,所以雖然有很多在應酬的場合中認識的名媛淑女們主動示好,但方劭康根本無暇認真交往,更遑論會帶回家陪方雲生吃個午飯了。

  方劭康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和不假思索,如果方雲生發現自己帶回來的竟然是個風塵女郎怎麼辦?

  方劭康的確猜中了方雲生的想法。

  方劭康的聰明才幹早就是政商界有目共睹的,多少企業大老們都巴不得能成為他的岳父,想盡辦法積極地促成自己的女兒和方劭康,無奈方劭康完全不動心;再和整天在女人堆中打混的方劭偉對照,方雲生幾乎要懷疑方劭康愛的可能不是女人了。

  如今方劭康一從美國回來就帶著女孩回家,還是一個像白雪公主般清純可愛的女孩,讓方雲生不但鬆了一口氣,更是對孫子的眼光滿意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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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0: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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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各懷心思地在餐廳坐下。

  餐桌上已擺滿了豐富的中式料理。在餐桌旁伺候的除了有張媽外,還有同樣在方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張師傅,他們夫妻倆分別負責伺候方雲生和方劭康的飲食起居。

  方雲生看得出來夏天天有些拘謹和不自在,便親自盛了一碗佛跳牆端給她。「田甜,嘗嘗看,這碗佛跳牆可是咱們張師傅的拿手好菜,比任何五星級的飯店都做得好。」

  「謝謝爺爺。」夏天天連忙伸手接碗。方雲生毫無架子的親切舉動讓她很感動,她覺得方劭康和他爺爺實在差太多了。她在心底暗暗納悶,有方雲生這樣和氣有禮的爺爺,怎麼會有方劭康這樣陰陽怪氣的孫子?

  「嗯,好吃好吃,真的好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佛跳牆呢。」夏天天依言吃了一口後忍不住睜大雙眼連聲讚歎:「爺爺,您真幸福,不用上館子就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如果我是您,每天賴在家裡要張師傅煮東西給我吃都來不及了,才捨不得出門呢。」

  方雲生被夏天天毫不修飾地讚美給逗笑了,張師傅和張媽雖然礙於主人在場得謹守分寸,但也忍不住掩嘴偷笑。只有方劭康,他冷眼瞧著夏天天,覺得她果然是不簡單,非常知道如何討人歡心。

  方家因為人丁不多,平常又是各忙各的,餐桌上的氣氛常常是冷冷清清的,很少傳出像今天這樣朗朗的歡笑聲。

  方雲生心情大好,愉快地說:「田甜,喜歡就多吃點,千萬別跟爺爺客氣喲。」

  「爺爺,我從來不跟吃的東西客氣,就怕我吃得太多、肚子太撐,當不成佛跳牆,還跌了個狗吃屎。」

  這次不只是方雲生放聲大笑,連張媽和張師傅都禁不住笑出聲來。

  方劭康抿住嘴角的笑意,他看過的風塵女子都是時時刻刻擺出一副千嬌百媚的姿態,沒想到她竟然會不顧形象地耍寶。

  笑聲漸歇後,方雲生突然歎道:「說到這個我倒突然想到,張師傅燒了一輩子的佛跳牆,我也吃了一輩子的佛跳牆,就是不知道它為什麼叫佛跳牆。」語氣當中有著幾許遺憾。

  「爺爺,我知道喔。」夏天天笑著說道。

  「你知道?」方雲生十分驚喜,連他和張師傅這吃遍大江南北的人都不知道的典故,這麼年輕的小女孩竟然知道?

  「你別欺負我爺爺年紀大容易騙,你知道什麼?」方劭康滿眼的不屑加上一臉的不信任。

  「爺爺,連橫先生的『雅言』中有這麼一段敘述。」夏天天不理會方劭康的嘲諷,看著方雲生繼續說:「佛跳牆,佳饌也……福州某寺有僧不守戒,以豬肉、蔬、筍和醬、酒、糖、醋,納甕中,封其蓋,文火熏之,數時可熟。一日為人所見,僧惶恐,跳牆而逃,因名之曰佛跳牆。」

  頓時掌聲如雷,夾雜著方雲生爽朗的笑聲。

  「田甜,你真是不簡單吶,爺爺沒想到你還飽讀詩書,馬上就解開了爺爺多年的疑惑。」方雲生讚賞著。

  「爺爺,其實這只是一般人對佛跳牆的印象,真正佛跳牆的由來可不是這樣的。」夏天天接著說。

  「什麼?」方雲生驚奇地睜大眼睛。這小女孩方才引經據典的一大段話已經讓他信服得五體投地了,沒想到還另有下文?他的好奇心徹底地被勾引出來了。「田甜,你真過分,竟然還吊爺爺的胃口,快點告訴爺爺真正的由來是什麼。」方雲生假裝生氣地說。

  夏天天頑皮地一笑。「遵命,爺爺。」方雲生的親切讓她敢像親孫女般地向他撒嬌和放肆。

  「其實真正的典故是源自於清朝的穆宗皇帝、有一天,布政使周蓮在屬下宴請的官宴中,吃到了一道用紹興酒烹凋的佳餚,吃後便讚不絕口,一回到家裡就要主廚依照自己的記憶試著烹調,沒想到聰明的主廚不但能體會周蓮的形容,還青出於藍地在主料裡增添了一些山珍海味,讓滋味更加鮮美……」

  「這就是真正的典故?」方劭康不屑的打斷夏天天的話,他覺得夏天天說話的口氣像是在對幼稚園的小朋友說故事般。

  「劭康,別說話,聽天天說完。」方雲生越聽越有趣,迫不及待地想趕快知道真正的由來是什麼。

  夏天天不慍不火地繼續說:「後來這位主廚離開官府後,就回到自己的故鄉開了一間小飯館,當然還將這道菜當作了招牌菜。有一天,幾位秀才來到店裡想換點新鮮的花樣吃,店裡的小二就捧了個大酒罈放在桌子正中央還用炭火加溫,結果,煮好後一開封,嗯……」夏天天閉上眼,彷彿十分陶醉的樣子。

  「怎麼樣,結果怎麼樣?」方雲生聽得入迷,像小孩般地想趕快知道結果。

  「當然是滿室飄香,令人陶醉。」夏天天終於睜開眼,應觀眾要求繼續往下說:「而大家夾起一嘗,更是入口即化,好吃得不得了,其中一位秀才便隨口吟道:『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大家紛紛鼓掌叫好,主廚一聽也覺得有趣貼切,從此就把這道菜叫作佛跳牆。」

  「哈哈哈,太精彩了。」方雲生擊掌笑道。「田甜說得太好了,你真是讓爺爺大開眼界啊。」

  「瞎貓碰到死老鼠,恰巧知道罷了。」方劭康看到夏天天輕而易舉地就收服了方雲生,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爺爺,您知道哪裡的春卷最好吃嗎?而且春卷和佛跳牆可是有兄弟關係的喔。」夏天天指著桌上炸得金黃酥脆的春卷問道。她的話雖然是對著方雲生說,卻衝著方劭康露出一抹示威意味濃厚的笑。

  「真的嗎?」方雲生覺得夏天天真是討人喜歡,他怎麼就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可愛的孫女能逗他開心?「趕快告訴爺爺啊!」

  夏天天再接再厲地說:「其實最好吃的春卷在荊州。傳說有位得道高僧路過荊州時,因為太累了,就借住在一間小廟,突然聞到隔壁餐館炸春卷的香味,一時定力不夠就流下口水來,忍不住大喊好香好香啊,結果讓隔壁餐館的人聽到了,有人詩性大發,隨口吟道『春到荊州卷異香,無怪高僧跳牆來』。」夏天天笑得一臉燦爛。「爺爺,所以您說,佛跳牆和春卷是不是有兄弟關係?」

  「是是是,爺爺今天總算知道了,原來佛跳牆和春卷是有兄弟關係的呢。」方雲生開心的笑,這一頓飯真是吃得太愉快了。

  不只是方雲生感到特別高興,方劭康也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盯著夏天天,他發現夏天天並不如他想像中的膚淺。

  「田甜,和你吃飯太愉快了,爺爺以後可要常常往你這兒跑,和你吃吃飯,聽你說說話喔。」

  「沒問題,爺爺,田甜最歡迎您來了。」夏天天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妥。自己才是過客,卻大言不慚地說著主人家的話,她偷偷看了一眼方劭康,發現他也正用一種揶揄的眼神看著自己,頓時臉紅得像撲了厚厚地一層腮紅般。

  「爺爺,醫生說你不能太勞累,都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方劭康起身到方雲生身邊。

  夏天天一看壁鐘,天哪,和方雲生吃飯吃得那麼愉快,不知不覺都已經九點了,時間過得真快。

  「急什麼,醫生說我的狀況已經好多了,你別急著趕我走,我還沒好好問問你和田甜的事呢。」方雲生興致正好,一點都沒有結束的打算。「田甜,你和劭康是在美國認識的嗎?你們認識多久啦?」

  夏天天一怔,正不知道該如何接口時,方劭康適時地替她接話。

  「爺爺,田甜只是我在美國一個朋友的妹妹,最近回台灣來玩,我朋友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住在飯店裡,所以我就邀請她來我們家住幾天。是嗎?田甜。」方劭康用眼神暗示著夏天天。

  「是啊,爺爺,我只是來貴府打擾幾天而已,再過幾天,我也要準備回美國去了。」夏天天附和地說。

  「是朋友的妹妹啊?」方雲生的語氣裡有明顯的失望。雖然他和她才見面沒多久,但他閱人無數,看得出來她是一個純真可愛的好女孩,他衷心地希望劭康和她是更進一步的男女關係。

  「田甜,台灣好玩的地方多著呢,你才待幾天太可惜了,要不這樣,你乾脆在台灣長住,爺爺讓劭康好好帶你玩遍台灣、吃遍台灣,好不好呢?」方雲生不死心地徵求夏天天的意見。他想雖然現在是朋友的妹妹,但如果常常相偕出遊,日久生情也未嘗不是沒有可能。

  「爺爺,你別為難人家了,田甜還有未婚夫在美國等她回去結婚呢。」看出方雲生所打的算盤,方劭康急忙又替夏天天編出了一個美國未婚夫。

  「是嗎?田甜,你真的有未婚夫了嗎?」方雲生驚呼,滿臉不相信地轉過頭去向夏天天求證。

  「是啊。爺爺,我……我有一個未婚夫了。」雖然不忍心欺騙對自己這麼好的方雲生,但夏天天也只能順著方劭康的劇本瞎說。

  「這樣啊,怎麼這麼年輕就訂婚了呢?也不多交往幾個再決定,唉,看來我們劭康真的沒這個福氣可以娶到你。」方雲生自顧自的咕噥著,看來他真的和這個討人喜歡的女孩無緣吧。




  今天只是第三天而已嗎?

  已經十點了。夏天天躺在床上,睜大雙眼無意識地看著天花板,她實在有點害怕早晨的到來,這代表著未知的一天又要開始。

  這兩天以來發生太多的事,她覺得自己像在過五關、斬六將,精神上的負擔已超過她可以承受的範圍,而對於接下來還有什麼事會發生她也完全沒有掌控的能力。

  但值得慶幸的是,除了該死的方劭康外,方雲生、張宗建、張媽和張師傅都是善良的好人,對自己也很和善,這起碼讓她有勇氣繼續面對像刺蝟般渾身是刺的方劭康。

  砰地一聲,房門忽地被推開。方劭康巨大的身影閃進房間裡,在早晨陽光的映照下,他優美的雙唇、高挺的鼻樑飽含了某種生命力的光芒,臉龐俊美得不可思議。

  夏天天一驚,連忙坐起身來。「你怎麼老是不敲門就亂闖進來,你不知道這樣很沒有禮貌嗎?」夏天天抱怨著。

  「我進自己的房間要敲什麼門?」方劭康滿不在乎的說道。腳步沒停地一步步走向夏天天。

  「但現在既然借給我住,就是我的房間,你還是應該先敲門才對。」方劭康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奇怪。恍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正是方劭康買的那件薄紗睡衣,夏天天立即紅著臉拉起被子遮住裸露的肩膀。

  方劭康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夏天天嫣紅的臉蛋上,欣賞著她羞窘時的美麗與無助,他的心裡湧起了無限愛憐。

  雖然不像方劭偉夜夜狂歡的浪蕩與不羈,但在商場縱橫多年,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識過,逢場作戲的場面也不少,他也算是情場老手了,但是從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像她這樣激起他強烈的反應,不屑或憐惜,都是極端。

  她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她覺得眼前的方劭康雖然還是一副愛找碴的模樣,但之前對她那種莫名的敵意似乎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看起來輕鬆很多,不再那麼緊繃。

  「小美人,你不過也是我的所有物之一,附屬在我的房間之內、附屬在我的床鋪之上……」

  方劭康在床沿坐下,伸出手箝住夏天天未施脂粉的清麗臉龐,看著她的眼神也愈來越危險。

  夏天天彷彿被施了魔法般地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方劭康的雙唇緩緩地貼近自己柔嫩的朱唇,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時,突然一陣天懸地轉,她已被方劭康狠狠地摟在懷裡狂吻。

  方劭康放肆地吸吮夏天天口中的芳香,夏天天思緒紛亂得完全無法思考,她忘了對方的惡名昭彰,忘了自己此行的任務,更忘了方劭康承諾她的七天之約。

  「不……」夏天天短暫的掙扎,全在方劭康的熾熱深吻中化為模糊的呻吟。

  方劭康充滿男人味的氣息讓夏天天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激情,有種不知名的慾望隨著方劭康逐漸加強的力道而緩緩自小腹升起。她覺得自己像個即將溺斃的人,必須抓住點什麼才行,所以她不自覺地伸出雙手環抱著壯碩的方劭康,羞澀地回應他狂熱的吻。

  在夏天天尚未感到滿足的時候,方劭康殘忍地移開他的唇,沿著夏天天細白如玉的臉龐緩緩游移,舔吻著夏天天敏感的耳朵及頸間,那灼熱的氣息讓她有如電流竄身的感到一陣酥麻。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沉醉在激情中的兩個人,清醒了的夏天天意識到自己方才放蕩的回應與大膽的舉動,羞恥的感受像海浪般席捲而來,她難堪地轉過身用被單緊緊地遮蓋住自己。

  方劭康顯然也尚未從剛才的激情中回復過來,夏天天的芳香與甜美遠遠地超過他的想像,讓他沉溺得幾乎無法自拔。方劭康調整了下略嫌急促的呼吸後,起身應門,站在門外的是張媽。

  「少爺,江小姐已經來了,她現在正在樓下等您和田小姐。」張媽約略猜到方劭康這麼久才來開門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了避免尷尬,張媽刻意把自己隱藏在門扉之後。

  「請她二十分鐘後上來吧。」方劭康說道。

  「是的,少爺。」張媽順勢將門帶上,嘴角禁不住地浮現一抹笑。她看得出來,少爺不只是把田甜當作朋友的妹妹那麼簡單,看來老太爺也不用太早失望,他想要田甜當孫媳婦的願望應該不難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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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又剩下方劭康和夏天天兩人。

  聽到張媽關門離去的聲音,躲在被單裡的夏天天簡直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面對方劭康。

  剛才發生的事對夏天天來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她懷疑方劭康是不是在她喝的水裡面動手腳、下了什麼迷藥,否則一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對男女情事完全一竅不通的自己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火辣、教人臉紅的反應?方劭康一定會因此更加認定她就是個十足嗜歡的女人吧!

  但真正讓自己打心底害怕的是,她竟是享受這一切的,對於方劭康親密的舉動,她絲毫不覺得厭惡與排斥,她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她也和那些自動送上門的小明星一樣無恥嗎?

  被單突然被扯落,夏天天無可逃避地迎上方劭康的臉。

  方劭康的眉宇糾結,臉上有著極複雜的神色。他一把環住夏天天,緊緊地將她圈在寬厚的胸膛裡,用下巴抵住她的額頭。

  夏天天雖然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卻著魔似地留戀方劭康男性的體溫和氣息。

  方劭康的確是矛盾的。他認知中的夏天天是個出賣自己靈魂與肉體的女人,是個只要花錢就可以包養玩弄的情婦,方劭康鄙夷她的不自愛和自甘墮落;他一再告訴自己,只要把她當作一個玩物就好,不需要有什麼情感的交流,所以不斷地武裝自己,更用冷言冷語來面對夏天天。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仍舊不由自主地被夏天天所牽引。他喜歡她像星辰般閃亮的眸子,喜歡她微笑時上揚的唇角,喜歡她發呆時認真的表情,喜歡她和爺爺說話時撒嬌的神情,喜歡她逗得每個人發笑時頑皮的可愛模樣……

  夏天天柔順地依偎在方劭康的懷裡,靜靜地傾聽他的心跳聲。雖然他們兩人都不說話,但同樣都能感覺到胸中有千萬縷柔情細細地纏繞著彼此,讓他們感受到些微的疼與滿心的甜。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後——

  「方先生,我可以進來嗎?」屋外傳來了中氣十足的女聲。

  方劭康依依不捨地鬆開環抱夏天天的手,當兩人的眼神交會時都流露了些許的不自在。畢竟從之前的相互對峙到現在的親暱接觸,這個轉變實在是太突然了。但一看到夏天天酡紅的雙頰,方劭康忍不住又輕啄了下夏天天粉嫩的臉龐,並拿起睡袍披在她的肩上後,才轉身去打開房門。

  一個身穿CHANEL長褲和PRADA上衣的女人大剌剌地走進來,服裝搭配得非常有品味,髮型是最新流行的自然翹,臉上的妝幾近透明,腳上的低跟鞋子更是絲毫不隨便。年紀和方劭康相仿,不到三十歲,看起來十分利落爽朗,帶著陽光般的笑容。

  她的身後還跟著兩位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兩人都打扮得像隨時可以走上伸展台的時裝模特兒,唯一不相稱的是,她們每個人身後都拖著一個超大型的笨重行李箱,彷彿是要搬家似的。

  房間裡一下子湧進那麼多陌生人,只穿著睡袍的夏天天羞得躲至方劭康的身後。

  「方先生早啊,我可是照你的吩咐,盯著手錶看分針整整走了二十格才敲門的喔。該辦的事情應該都辦完了吧?」她看起來和方劭康似乎很熟,毫不避諱地開著令夏天天難為情的玩笑。

  方劭康惡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嘉嘉,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副德行,真不知道有哪個男人受得了你?」

  「這倒不勞你方少爺費心,就算嫁不出去我也不會找你負責,你還是趕快讓我看看今天的主角是誰吧?」江嘉嘉繞過擋在前面的方劭康,正式和偎在方劭康身後的夏天天照了個面。

  江嘉嘉忘形地吹了一聲口哨。「劭康,你是在哪兒遇到這個小仙女的?」她繞著夏天天轉了幾圈,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彷彿永遠看不厭似的一再打量。

  在江嘉嘉專業嚴格的眼光裡,夏天天娟秀清麗的五官、白裡透紅的膚質加上黃金比例的身材,簡直是無懈可擊。更重要的是夏天天有一種獨特鮮明的乾淨氣質,這比任何外在形態上的美麗都重要,那讓夏天天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個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發光體。

  雖然覺得直來直往的江嘉嘉和自己的死黨張庭江有些相像,十分的有親和力,但畢竟是初次見面,被她這樣肆無忌憚的注視著,夏天天還是羞紅了臉,覺得自己像是赤裸裸地展示在眾人的面前般,不禁求救地望著方劭康。

  方劭康看著手足無措的夏天天,內心湧起了無限的憐惜,就在這一剎那,他暗自下了一個決定——不管之前放蕩的她是真的還是眼前清純的她是真的,他都不想放走她;如果情婦是她的職業,他就當她一輩子的情夫,永遠包養著她。方劭康溫柔地扶著夏天天的肩頭,微笑地為她們介紹彼此。

  「她是江嘉嘉,我大學時代的同學,嘉嘉『據傳聞』是個非常有名的造型設計師。」方劭康的玩笑換來江嘉嘉一記白眼,但他卻不以為意地繼續說:「今天本來想帶你去買些衣服,但是臨時有個重要的會議,所以我請嘉嘉帶些衣服來讓你挑。嘉嘉,她是田甜,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了,希望你不是虛有其名。」

  「哼,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江嘉嘉是混假的啊!保證讓你付錢付得心甘情願。」江嘉嘉胸有成竹地說。

  「田甜,喜歡什麼就儘管挑,晚上我會回來吃飯。」他說完後就轉身大步離去。

  「哇,田甜,你魅力不小耶,竟然能讓我們方少爺乖乖回家吃晚飯。」江嘉嘉對著離去的方劭康扮了一個鬼臉。

  江嘉嘉的話對夏天天而言宛如當頭棒喝。是啊,方劭康是個每天忙著在外拈花惹草的花花大少,在他的心裡,自己可能只是他隨手養在家裡的一瓶花,而自己竟然忘了這點,還不知羞恥地投懷送抱,夏天天懊惱到了極點。

  「田甜,想什麼?不會劭康才剛走你就在害相思病了吧?」江嘉嘉衝著夏天天促狹地笑道。

  夏天天靦腆地一笑。情況有些尷尬,她無法對江嘉嘉多做什麼解釋來說明她和方劭康的關係,只能任由她誤會。

  「好啦,小姐們,我們開工囉!」

  隨著江嘉嘉一聲令下,兩個年輕女孩訓練有素地放下行李箱並迅速打開,而接下來的時間就仿若一場服裝表演秀。

  夏天天像洋娃娃似地任江嘉嘉指使兩位女孩子在自己身上試穿了一套又一套的名牌衣服,乖乖地在江嘉嘉面前像模特兒般地旋轉了一圈又一圈……

  「OK,這樣差不多了。」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江嘉嘉總算心滿意足地讓女孩們停下為夏天天換裝的動作。

  夏天天一聽到江嘉嘉的結束指令,便迫不及待地癱在離自己身邊最近的椅子上,她根本數不清楚自己到底旋轉了幾百次,只覺得頭暈得快要爆炸了。以前她還挺羨慕在舞台上光彩亮麗的模特兒,但現在,她可完全不敢再隨便批評模特兒是個只要賣弄美麗就可以輕鬆賺錢的工作了。

  「來,田甜,看我這邊。」江嘉嘉俯身將夏天天的臉扳向自己。

  「不是結束了嗎?」夏天天呻吟著。

  「你可別忘了我是造型師,不是賣衣服的。造型講究的是整體感覺,除了衣服搭配外,臉上的彩妝、髮型的設計都是十分重要的細節,缺一不可!」折騰了那麼久,江嘉嘉依舊充滿活力,可能是因為她只需要發號施令而不用實地操作吧。

  江嘉嘉的眼瞳離夏天天很近,夏天天只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江嘉嘉看著看著不禁皺起眉來,原本一直上揚的嘴角也慢慢地垮了下來,眼神裡積聚了越來越多的不滿。

  看到江嘉嘉的神情變化,她的心頓時涼了一半。方才才被江嘉嘉誇說是小仙女的自己難道突然變成了慘不忍睹的醜八怪?還是她那句小仙女只是一句客套話?

  她雖然不敢說自己像庭江一樣是個明艷照人的大美女,但從小到大,鄰居們看到她也是小美人小美人地連聲稱讚啊。或許是江嘉嘉身處在美女如雲的時尚圈中,看多了風情萬種的各式美女,所以眼光格外地嚴格吧。

  「唉,安琪,幫她把眉毛修一修就好了,不要修得太細,順著她自然的眉型修就可以。至於頭髮嘛,算了,發尾剪一剪就好。」江嘉嘉轉頭對長頭髮的那位女孩說道。

  名叫安琪的女孩走向夏天天,從掛在腰間的專業造型包中掏出了修眉刀和小剪子熟練地在夏天天的眉間遊走。

  夏天天只能順從地閉上眼任她擺佈。

  「有時候客戶太完美也蠻討人厭的,完全沒有造型前後那種鮮明對比的成就感嘛!」江嘉嘉不斷地抱怨著。「你看看,枉費我今天還準備了一大堆的化妝品,結果完全派不上用場。」

  江嘉嘉攤開手提化妝箱,剛修完眉毛的夏天天睜開眼睛一看,差點沒昏倒,小小的一個手提箱一展開來,蜜斯佛陀、香奈兒、CD、蘭寇、YSl、植村秀等各式各樣的名牌化妝品一應俱全,除了夏天天一眼就可以認出的粉餅、腮紅、眉筆、口紅、粉底液及睫毛膏外,還有許多夏天天十分陌生、奇奇怪怪的高瓶子、矮罐子、大小刷子。

  「真的有人需要這麼多東西來作造型嗎?」夏天天好奇的問,無法想像把這些東西全部塗在臉上會變成什麼樣子。

  「當然囉,你沒聽說過化妝是不開刀的整容嗎?」江嘉嘉誇張地雙手一攤,十足地洋派作風。「你別看電視上那些女明星個個長得如花似玉,其實不知道每天花幾個小時在塗牆抹粉呢!」

  「說真的,你和我們的方少爺是怎麼認識的啊?」話鋒一轉,江嘉嘉開門見山地問道。

  剛準備要喝口水的夏天天沒料到江嘉嘉有此一問,拿著水杯的手一顫,水差點就潑了出來。

  江嘉嘉把夏天天的反應當作是因為有旁人在場所以不方便說,於是便要兩個女孩到樓下去等她。

  女孩們將江嘉嘉挑剩的衣服裝箱後隨即離去,只留下夏天天和江嘉嘉獨處一室。

  「這樣可以說了吧?」江嘉嘉湊近夏天天身邊。一副準備聽好戲的表情。

  夏天天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江嘉嘉會對她和方劭康的事情這麼感興趣。方劭康又不是沒交過女朋友的純情少男,他和女人混在一起是司空見慣的事,換女人的速度比衣服換季還快,如果將他玩過的女人收集起來,類型之多恐怕也不下於江嘉嘉化妝箱中物品的琳琅滿目。

  夏天天很想拿方劭康應付方雲生的那一套來敷衍江嘉嘉,說自己是方劭康朋友的妹妹,但一想到早上江嘉嘉在門外等了二十分鐘,像她那麼幹練的女強人什麼世面沒見過,猜也猜得到房內是發生了什麼事;這個答案肯定滿足不了她的好奇心,她絕對還會再繼續逼問下去的。

  「其實沒什麼啦,就是緣分嘛。」夏天天一方面含糊地回應,一方面想盡辦法,希望能轉移話題。

  「嘉嘉,你剛才說每天都要花很多鐘頭化妝的女明星有誰呀?包括現在最紅的那個……嗯,張之之嗎?」夏天天胡亂問道。

  「幾乎都是啦,反正像你這樣麗質天生的沒幾個。」江嘉嘉雙手又是一擺,看來這是她的習慣動作。「你別岔開話題嘛!你別以為我愛講八卦、喜歡探人隱私,對像如果不是劭康,我才懶得問呢。

  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你。只是我和劭康認識了那麼多年,看他為了太東集團——其實正確的說是為了他爺爺那麼努力,連一點私人的生活空間都不留給自己,我心裡真的很為他難過。」

  江嘉嘉在夏天天面前的高腳椅上坐下來,臉上的神情十分誠懇和認真,有別於之前的不拘小節和喳喳呼呼。「唉,這也難怪,家裡出了那樣一個逆子,他不多擔待點也沒辦法,總之,身為他的好朋友,我關心他的幸福。劭康沒有一般有錢人家子弟那種浮華的性格,對於男女之間的交往也一向非常謹慎,你是我第一個在劭康家裡看到的女孩,我看得出來劭康很在乎你,是真心地想對你好,所以我希望你能珍惜他對你的情意,同時也好好地對待他。」

  江嘉嘉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夏天天聽得有些迷迷糊糊,她覺得江嘉嘉說的和她認識的並不是同一個人。逆子?她昨天彷彿也聽過方雲生生氣地提到孽子什麼的,但指的並不是方劭康,難道真的是家門不幸,除了方劭康這個花心大蘿蔔外,方家還有另一個敗家子?

  夏天天的沉思讓江嘉嘉誤會自己的多話對她造成了影響。她將頭髮一甩,像是要甩去突然變得沉重的氣氛。「天天,對不起,畢竟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實在不該對你說那麼多讓你不自在的話。」

  「喔,嘉嘉,別那麼說,我並沒有感到不自在,我只是在想……」她在想什麼哪能說出口,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江嘉嘉明白自己不但不介意,相反的。她還很喜歡江嘉嘉那爽朗的個性。

  聰慧的江嘉嘉看得出來單純的夏天天不是那種口是心非、會說表面話的人,所以夏天天的吞吞吐吐更加讓她意識到夏天天和方劭康之間或許還有其他的問題在,自己今天的好意關心說不定已造成了夏天天的負擔。

  「天天,我瞭解。」江嘉嘉露出了慣有的開朗笑容。「唉!差點忘了,我下午兩點還和一個官太太約好了要去幫她作造型。你不知道呀,那些官太太們麻煩得要死,不敢趕流行時髦又不甘心老是端端莊莊的模樣,每一次幫她們做完造型後,我大概也快去了半條命。」

  江嘉嘉邊說邊走向房門,豐富的肢體語言讓氣氛又活潑了起來。

  「天天,今天真的很開心能認識你,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你告訴劭康等著收我的帳單吧,還有支票記得要開即期的喲。我先走了,拜拜。」江嘉嘉揮舞著塗著艷麗指甲油的雙手。

  「再見。」夏天天跟著送到一樓,笑著向她揮手道別。

  江嘉嘉旋風似地離去雖然讓夏天天有些錯愕,但她隨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夏天天不禁覺得遺憾,如果她們之間不是因為方劭康而認識的話,她和江嘉嘉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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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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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

  夏天天煩躁地不停用手指敲擊大理石材質的圓形小茶几,自從江嘉嘉離開後,夏天天就一直試著聯絡張庭江和駱齊。

  張庭江的電話是助理代接的,用十分客氣的口吻解釋她正在開會不方便接聽,委婉地請夏天天留下姓名和電話號碼,八成也把夏天天當成什麼重要客戶了。

  至於駱哥,雖然花大錢買了一個價值不菲的名牌手機,卻常常丟在抽屜裡忘記攜帶,以前就常被庭江取笑,說是買來裝飾用的。現在一直沒人接,想必是駱哥又忘了帶在身邊吧。

  夏天天本來想直撥駱齊在出版社的專用電話,但是她怕如果駱齊不在位子上,是其他的同事代接那可就麻煩了。因為她根本還來不及跟駱齊套好招,也不知道駱齊是用什麼借口幫她請假,假如不幸穿幫那就糟了。

  先前,她累得沒聽完駱齊和張庭江的爭吵就自行掛斷了電話,加上昨天又了無汛息,駱齊一定擔心死了,她真怕駱齊一急之下會做出什麼莽撞的事,譬如說直接殺到太東集團的總公司要人。

  想到這兒,夏天天決定再打通電話試試。(喂。)

  手機總算有人接了,但還是發生了夏天天擔心的狀況,因為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駱齊的聲音,而是別人的聲音。夏天天聽著就放手一搏吧。

  「你好,麻煩請駱齊聽電話。」夏天天刻意壓低聲音,希望對方跟她一樣一時之間聽不出自己是誰。

  (天天,你感冒了三天,到底好了沒有?公司裡一團亂,你沒事的話就趕快回來上班吧。)

  熟悉的咆哮聲令夏天天頓時冷汗直流。

  夏天天痛恨自己的遲鈍,怎麼會沒聽出來這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就是出版社人人聞風喪膽的總編李安娜。「莫非定律」果然不假,越是怕碰到的事就越是容易碰到,夏天天嚇得有股掛掉電話的衝動。

  (喂,天天,你聽到了嗎?怎麼不說話?)

  李安娜宏亮的聲音直衝夏天天的耳膜,她皺著眉把話筒拿遠一點。看來是逃不過了,夏天天只好硬著頭皮問候:「李小姐,你好。」

  (你再不來我就不好了,別說我沒人情味。今天再給你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銷假上班了。)李安娜大發慈悲地說道。

  「不行。」夏天天衝口而出,還差四天就功成身退了,要她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那她之前的三天不就白熬了。

  (為什麼不行,難道你嚴重得跟小駱一樣進了醫院?)李安娜的聲音聽起來火氣不小,她沒想到平常看起來是全公司最溫馴的夏天天,竟然敢這麼果決地違抗自己的話。

  「什麼?駱哥進了醫院,為什麼?他發生了什麼事?」夏天天迭聲問道,嚇得渾身顫抖。駱哥怎麼會在突然之間進了醫院?

  (你不知道?你們不是死黨嗎?)

  「李小姐,請你快告訴我駱哥到底怎麼了?」夏天天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啦!聽美玲她們說,好像是為了女朋友要離開所以借酒消愁,結果酒醉駕車發生車禍,還好對方的車速不快,所以小駱的情形不太嚴重,只是右腿有些骨折,需要上個石膏,醫生說住院觀察個幾天就可以出院了。)李安娜聽得出來夏天天真的很著急,所以急忙安撫她。

  又是為了白雲。夏天天在知道駱齊的傷勢不嚴重後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是想到他為了一個女人差點送了命還是忍不住鼻酸,更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完成計劃,讓白雲重回駱齊的懷抱。

  忽然,方劭康的臉浮現眼前,夏天天莫名地感到心痛。她重重地搖搖頭,想要甩掉任何一絲不理智的想法。

  「李小姐,對不起,醫生說我這種重感冒一定要徹底休息一個禮拜才能完全康復,否則以後會留病根,永遠好不了。」夏天天語氣堅定地道。對她而言,駱齊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沉默,夏天天心想自己在公司從不遲到早退,一向紀錄良好,李安娜應該會相信自己的說辭吧。她暗自祈禱著。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明天有個採訪一定要你親自出馬,對方是我以前大學的學弟Ken,事業有成,剛從美國回來,他答應和我們小小書房的讀者分享他小時候閱讀的喜好和趣事,是個很輕鬆的專訪,你也不用準備什麼資料,就當作是朋友聊聊天就可以了。)李安娜雖然在請假的問題上妥協,但對於採訪的事卻非常堅持。

  夏天天衡量了一下,雖然盯著她的那兩位大個子依舊守在大門外,但方劭康白天似乎都不在家,所以找個理由抽出幾個小時去採訪應該還不難,況且李安娜都讓步了,自己再不配合也說不過去。夏天天決定冒一冒險。

  「李小姐,謝謝你的體諒,關於明天的採訪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夏天天的聲音聽起來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OK,那時間和地點是……)

  夏天天立刻拿起筆來,仔細地抄下採訪的相關事宜。




  一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廳,方劭康低頭看表,都快八點了。今天收購旭光電子的會議出了點差錯,比原定的時間整整晚了一個小時才勉強結束,田甜一定餓壞了吧!他心裡湧起一絲憐惜。

  「張媽,田甜呢?怎麼沒看到她?」方劭康對剛從餐廳裡走出來迎接自己的張媽柔聲問道。

  「田甜小姐在房間裡,我去請她下來。」張媽才接過方劭康手裡的西裝外套,又忙著轉身準備上樓去找夏天天。

  「張媽,我下來了。」穿著香奈兒新裝的夏天天突然出現在樓梯口。方劭康望著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夏天天,眼中有毫不隱藏的驚艷和讚歎。

  「看來嘉嘉在巴黎的那幾年沒有白混。」

  樣式簡單的粉紅色針織洋裝的確把夏天天襯托得更加粉嫩動人,就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

  被方劭康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夏天天覺得自己走起路來都快同手同腳了,只能不停地用手將頭髮順到耳後來掩飾心中的緊張與慌亂,但這樣的舉動看在方劭康眼裡更添無限的嫵媚風情。

  其實當方劭康的車子一駛入花園的大門,待在二樓房裡的她就聽到了,她發覺自己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臉紅心跳,彷彿是對這一刻的到來已期待很久,有種飛奔下樓的衝動。

  雖然在得知駱齊車禍住院的事後,讓她更堅定實現原計劃的決心,但她也無法否認自己對方劭康有種越來越說不明白、越來越矛盾的曖昧情愫。可能是因為今天早上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吧!那對方劭康來說或許只是臨時起意而不具任何意義,但對她來說,卻是自己生命中難以忘懷的第一次。

  不是有位作家曾經說過:佔有一個女人的初吻,就等於是佔有一個女人永遠的回憶嗎?

  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自己才會有這些奇怪的轉變;也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自己才會覺得眼前的方劭康說話更顯低沉而富有磁性,眼神中也充滿著深邃的情意與甜蜜。夏天天不斷地替自己脫序的思緒找理由。

  這次沒有方雲生在場,但方劭康依舊紳士十足地執起夏天天細白的手親吻了一下,頓時,彷彿有股熱流迅速地流竄過夏天天的全身,這讓她想起了早上曾有的親密接觸,禁不住渾身輕顫。

  方劭康察覺她的反應,戲謔地一笑,挽起她的手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餐廳的燈並未點亮,只燃起珊瑚狀的蠟燭台,配合著張媽今天特意準備的法國菜,當然,葡萄酒是不可少的,早已橫陳一旁靜待品嚐。

  夏天天覺得有些暈眩,靜藍的夜色透過玻璃屋頂流瀉一地,空氣中瀰漫著動人的氛圍,容易讓人誤陷在濃情蜜意的假象之中。但明知如此,夏天天心底仍然響起一道細微的聲音——

  就這樣陷入吧,不要掙扎,即使他再壞,仍是你在現實生活中再也遇不到的白馬王子啊!既然一定要作戲,那為什麼不徹底的放鬆自己好好享受這一切吧?起碼當一切都落幕時,你還可以擁有這短暫的回憶。

  夏天天覺得自己正被深深地催眠著。

  「田甜,為今晚的你乾杯。」

  方劭康正溫柔地向夏天天舉杯,令她有種未飲先醉的微醺感。夏天天舉杯回敬,一陣酒香撲鼻而來。「好好喝喔,我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葡萄酒。」夏天天驚歎著。

  「當然囉,這可是爺爺珍藏多年的好酒,八二年的貝特律酒堡是葡萄酒中的極品,就連大飯店的酒窖都不見得能有榮幸收藏得到,看來爺爺真的很喜歡你,竟然會自動送上門來。」方劭康笑著說道。

  原來張媽之前已打電話告訴方劭康老太爺特地吩咐張師傅親自送酒來,還指定她今晚一定得弄桌拿手的法國菜來製造浪漫,但對於自己通風報信今早的事卻略過不提。看來爺爺似乎還不死心,努力地想措合自己和田甜,方劭康在心底一笑。

  這就難怪了!夏天天恍然大悟。

  她一向不碰酒,除了為慶祝庭江比稿成功時,兩人會高高興興地在街口的便利商店買兩瓶一九九的香檳假裝附庸風雅一番外。可能是價格便宜的關係,那些香檳喝起來淡而無味,讓她對酒更是沒有好感。

  但今天這瓶葡萄酒喝起來卻十分清滑順喉,香甜的口感更是讓人再三回味,羊毛果然出在羊身上,價錢不同凡響,喝起來也的確不同凡響。夏天天再次見識到有錢人家的高級享受。

  「這麼珍貴的酒卻讓我這麼不懂酒的人喝,那不是太糟蹋了嗎?」夏天天打從心底感到可惜。她看過一個日本介紹品酒的電視節目,從主持人到特別來賓,每個人喝了一口酒後,都可以熱淚盈眶地發表一大串感人肺腑的品酒感言。不像自己,除了「好喝」、「真是太好喝」之外,便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詞。

  「怎麼會?爺爺常說每一瓶酒都有它命中注定的主人,爺爺既然肯割愛,就代表他覺得你是最適合這瓶酒的主人,一點也不算是糟蹋。」方劭康又為夏天天斟滿一杯。

  「當然我不否認,爺爺選你作『貝特律』的主人其實有點偏心,誰教你有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和甜得生蜜的嘴,連爺爺都被你收服了。」

  認識以來,這是方劭康第一次在言語上這麼正面的讚美她,夏天天除了受寵若驚之外,更有一些綺想……

  連爺爺都被你收服了。夏天天玩味著方劭康的這段話。「連」的意思是包含了方劭康他自己嗎?夏天天心底漾起了絲絲的甜蜜。

  「明天我想出去逛逛可以嗎?」看來方劭康心情不錯,她決定把握良機,乘勢提出要求。

  「是不是嘉嘉今天帶的衣服太少了?你還需要添購些什麼?」方劭康以為她還想再買些衣服。

  「喔,不是,嘉嘉今天帶來的衣服大概夠我穿一年了。」她連忙澄清。「老實說,其實是我很早以前就和我高中的同學約好了明天要見個面敘敘舊,沒想到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本來想打電話給她取消約會,可是朋友的電話我全都紀錄在手機裡,而手機又被你拿走,我根本沒辦法和她聯絡,所以我想明天還是去參咖比較好,免得她等不到人。」夏天天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她發覺說謊這件事果真如張庭江所言,的確是一回生二回熟。

  「高中的同學?她現在在做什麼?」方劭康的口氣聽起來就像是個在審問女兒的父親。

  「喔,她在一家出版社當編輯,專門負責兒童文學方面的工作。」或許是受到方劭康方才語氣的影響,夏天天的回答不自覺地也像個乖巧的女兒,十分恭敬。

  「兒童文學?這麼巧?」方劭康自顧自的說著,聲音低得讓夏天天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那你們約幾點?」方劭康恢復了正常的音量問道。

  夏天天發覺熟練用著刀叉的他看起來悠雅得有如王公貴族。

  「下午三點。」

  方劭康微側著頭像在思考什麼。「明天下午我正好有個約會,不能陪你去,我請John接你去吧。」John是舞會那晚架著夏天天回來的其中一個大個子,他們都是方雲生特地為方劭康挑選的保鏢。

  真是太幸運了,夏天天努力忍下想大笑的衝動。她原先還以為要經過一番辛苦的爭取才可能得到方劭康心不甘情不願的允諾,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就達成目的。打鐵要趁熱,夏天天隨即又提出另一個請求。

  「那手機是不是可以還我?否則我根本沒辦法和朋友聯絡。」夏天天擺出很苦惱的表情。

  「不行。」這一次方劭康回絕得很乾脆。

  這幾天他仔細地觀察過她,發覺她的本性單純可愛,會選擇這種工作一定是受到壞朋友的慫恿。

  既然自己決定要不計前嫌的接納她,當然要幫助她脫離那些狐群狗黨,而沒收她的手機剛好可以替她過濾她的朋友。

  「為什麼?」夏天天不滿地抗議。「我又不是犯人,你也不是警察,怎麼可以隨便扣押我的東西?」

  「我說過了,你現在附屬於我,附屬品是沒有私人所有物的。」現在的方劭康看起來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可是我……」夏天天還想繼續抗爭,但方劭康卻揚起右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打斷了她想要說的話。

  「好了,別說這些殺風景的事了,你應該把全副的心思花在品嚐美食佳餚上。

  張媽的法國料理跟張師傅的佛跳牆一樣道地,同樣是在外面也很難享受得到的喔。」方劭康的語氣聽起來十足像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小孩,臉上還帶著包容的笑,彷彿夏天天再說下去就是太無理取鬧了。

  夏天天無奈地垮下肩膀,只能安慰自己雖然要不回手機,但起碼總算能完成李安娜交辦的差事,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依著李安娜給的地址,夏天天找到了這家位於敦化南路巷內、仿南歐希臘地中海式建築風格的咖啡館。

  長長窄窄的咖啡館意外地有一面很大很大的窗,窗外栽著在鬧區難得一見的老樹,盈眼都是綠。館內的桌數不多,大概只有十張,皆鋪著鮮藍色的桌布;桌上擺著橘黃色的玻璃樽加上黃色的小野菊,充滿地中海式的熱情配色立刻突顯了它與充斥街頭巷尾各家咖啡店的不同,令人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聽李安娜說,這個地點是那位Ken指定的,看來這個Ken有很好的鑒賞能力和不凡的品味,應該是個標準的雅痞。

  放眼望去,下午的顧客不多,只坐了四桌,而且都是情侶模樣,看來自己要採訪的人還沒到。夏天天選了靠窗的角落坐下,隱蔽的空間有專訪必備的清靜,而絕佳的視野更讓她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是Ken的人。

  差十分三點,夏天天利用這個時間整理了一下待會兒準備提出的問題。因為是針對小朋友,所以夏天天特別想了一些會引起小朋友興趣的話題,只要那位Ken不是太嚴肅的人,她有把握這個專訪會做得活潑而生動。

  時間差不多了,夏天天拿出錄音機、合上筆記簿抬起頭來準備迎接隨時會走進來的Ken。

  一道巨大的人影突然擋住夏天天的視線,她順勢往上看,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麼巧,田甜你和你同學也是約在這裡見面嗎?」方劭康悠雅地一笑,逕自在夏天天的對面坐下。

  聽他的口氣,看來也是有個約會在這裡。怎麼辦?那位Ken馬上就要來了,如果讓方劭康看到Ken,所有的一切不就穿幫了!夏天天腦中頓成一片空白,根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真是個美麗的相遇,今天一整天我都一直想著你,巴不得能取消這個無聊的約會馬上回去看你,沒想到就在這裡遇見了你,我們還真是有緣。」方劭康傾身向前,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夏天天的耳畔。

  「不過看你的反應,似乎不太樂意在這裡看到我,是怕我打擾了你們女孩子的悄悄話?」方劭康的聲音愈來愈低。「還是待會兒來的那位同學和我才是真正的『同學』,『田甜情夫學院』的前期畢業生與現任在校生?」

  方纔她抬頭看到他的神情,彷彿是被人捉姦在床般地驚慌與恐懼,方劭康完全看在眼裡,這讓他的表情變得冰冷而危險,讓人不寒而慄,他沒有料到自己對她的信任竟然換來她無情的背叛。

  「不是這樣的,我……」夏天天說不下去,她發現自己已不擔心對李安娜千交代萬囑咐的專訪是不是能順利完成,她只煩惱待會兒那個Ken一來,自己就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方劭康肯定不會聽自己解釋的。

  鈴……

  方劭康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接通電話。「喂,是我。她還沒來……沒關係,好,再見。」

  「你要等的人不來了嗎?」夏天天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如果方劭康要等的人真的爽約,依方劭康的個性,大概會直接把她拖回家,那就不會和Ken面對面,所有尷尬的場面也都不會發生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小美人。」方劭康瞇起眼睛,冷著聲音說道:「那位小編輯不過是遲到而已,我的朋友會再催催她,我想她應該快來了。」

  小編輯?夏天天突然靈光一現。方劭「康」、Ken?天底下不會真有那麼湊巧的事吧?

  嘟……

  方劭康公事包裡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卻是夏天天熱悉的聲音,那是她在人多的辦公室為了好分辨而特別設定的冷門鈴聲。

  夏天天張大眼睛看著方劭康拿起自己的手機……

  「那是我的電話,你不能接!」夏天天急忙伸手越過桌面想要搶回自己的手機,企圖阻止腦晦中那可怕的事情發生。

  方劭康反手握住夏天天的手,力道之重,彷彿她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眼中的憤怒更讓她失去了企圖拿回手機的勇氣,夏天天知道自己的舉動又加深了方劭康原有的誤會。

  (天天,你到底在哪裡?人家Ken都已經在咖啡館了,你……)

  即使沒拿手機,李安娜氣急敗壞的尖銳嗓音舊清楚地傳來,差點刺破夏天天的耳膜。

  事已至此,回天乏術,夏天天無力地垂下頭,完全不敢再接觸方劭康的目光,只能任憑事情自然發展。

  「安娜?沒錯是我。夏天天?她剛好去化妝室,所以我幫她代接。是,她已經到了。好,再見。」方劭康的聲音明顯地從陰霾、驚訝到恍然大悟,嘴角隨即揚起一抹邪魅的笑。原本箝制住夏天天的手反轉一握,輕柔地按壓夏天天的掌心內側,充滿愛撫的意味。

  「天天小姐,喔,還是你比較喜歡人家稱呼你的花名田甜?真虧你想得出來這種像甜甜圈的名字。」

  方劭康的表情充滿著調侃和戲謔。「沒想到田小姐還真是不簡單,白天是正經八百『書田出版社』的童書企劃主編,晚上搖身一變,成了人盡可夫的風流情婦。我真懷疑,由你負責的刊物,內容會不會都是些兒童不宜的成人穢事?」方劭康握著夏天天的手勁突然加重,令夏天天痛得眼淚差點飆了出來。

  夏天天急促地吸一口氣,想減輕疼痛的感覺。「方先生,你弄痛了我,能不能請你馬上放手?」

  「我在美國的時候就已經聽說台灣妓女的素質越來越高,最近流行什麼『白天蹺腳辦公室、晚上張腿飯店睡』,『白領佳人夜晚陪客』之類的名堂,沒想到一回來就真的讓我碰上了。」

  方劭康不理會夏天天的請求,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像你這種有文化事業小主管背景的一定很吃香囉?畢竟嫖妓還能跟文化沾上邊倒也有些粉飾太平的意味。我想,一定有一大堆的男人等著買票『進場』,親自體驗你的裙下風光究竟和一般的妓女有什麼不同吧?你在床上的時候如果碰到抬不起頭的闊老闆,該不會也要講些童話故事幫助那些男人壯陽吧?」

  夏天天根本聽不進方劭康極盡羞辱的話語,有抹痛楚在她的大眼裡逐漸凝聚,她卻只能咬著下唇無聲地忍受。

  方劭康看見她逆來順受的模樣,心裡閃過一絲憐惜,卻即刻被席捲而至的怒意所掩蓋。

  李安娜陰錯陽差的電話雖然冰釋了他以為她不守本分、偷會情人的誤會,卻也引起了他更大的怒意。

  他原本以為她是因為缺乏學識,謀生不易,加上壞朋友的唆使,才會出賣自己的靈魂與肉體來交換生活上的安逸。

  但她既然在大出版社工作,又身為企劃主編,可見她擁有不錯的學歷與能力。企劃主編的薪水即使不是百萬年薪一族,起碼也是中上的水準,在台北安身立命絕對不成問題,那她為什麼還要作賤自己,自甘墮落?難道她就真那麼愛慕虛榮?方劭康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更讓他疑惑的是,夏天天單純無辜的外表下到底隱藏了多麼複雜多變的個性,讓她可以這樣悠遊於兩種性質完全相反的角色扮演之間仍游刃有餘?難道自己真的錯看了她?難道連爺爺都被她騙了?

  如果夏天天知道自己竟然動了真心、想要拉她一把的話,說不定還會嗤之以鼻地大笑出聲;對她而言,那根本不是渴望中的救贖,而是剝奪了她玩弄人性、享受人生的快樂與刺激。

  想到這裡,方劭康瀕臨臨界點的憤怒徹底爆發,他的手因為用力過猛而不斷地浮現青筋。

  痛得再也無法承受,夏天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地滴落在方劭康緊握的手上,一顆接著一顆,如珍珠般晶瑩。

  輕悄無聲的淚,重重地震醒了方劭康,望著夏天天的纖纖細手被自己握得發紅,方劭康連忙鬆開了手。他的心狠狠地揪痛著,自己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是雙面夏娃又怎樣?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她本來就是以情婦之姿和他訂下契約,她並沒有刻意認為偽純要欺騙自己,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嗎?

  他不是已經決定要包容她的一切嗎?那當然得包括她所有不為人知的陰暗面,自己為什麼還要計較這麼多呢?

  「對不起,天天,請你原諒我,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對你。」

  方劭康不住地呢喃著悔恨的話語,他將夏天天被握痛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臉龐,懊惱得無以復加。看著因疼痛而小臉漲紅的夏天天,那楚楚可憐的淚水徹底融化了他的心,就在這一刻,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他對她不是單純地想占為已有,他對她也不只是喜歡,他愛她。

  是的,他愛夏天天,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就愛上她了。這就是他這幾天行為反覆、情緒反覆、愛憎反覆的所有解答。

  他不在意夏天天是情婦,他不在意張宗建曾在她的枕畔流連過,他不在意自己不是她唯一的男人,他不在意他們才認識了四天,他的思慮從未如此清明過——他只在意他要當她最後一個男人。

  「答應我,天天。」方劭康溫柔地吻遍夏天天的每根手指。「從此以後,誰都別看,你只要看我一個人就夠了,好嗎?請你答應我好不好?」即使是請求,他的語氣裡依舊帶著不可抗拒的霸氣。

  夏天天的淚水如決堤般再也無法停止。她的心又酸又疼,除了哭,她也只能哭了,因為她怕一開口就再也隱藏不住自己的感情。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方劭康在知道她的身份後要生那麼大的氣,也不明白他大怒之後為什麼又有這麼深沉的痛苦,但她發覺自己的心已隨著方劭康的情緒不斷起伏著,她無法再說服自己對他的在意只是因為一個錯誤的吻。

  她愛他。

  夏天天再也無法否認自己愛上方劭康的事實,即使方劭康是個不負責任、見異思遷的花心大少。

  聽到方劭康的請求,她的心都揪得發痛了,她多想不顧一切地大聲說好,就算這只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或者這只是他對所有女人的一貫台詞,她都不在意了;她只想讓方劭康知道她愛他,她只想撲在他的懷裡什麼都不想,一直到方劭康厭倦了她,想要推開她為止。

  但她卻沒辦法這麼說也沒辦法這麼做,她不能為了追求自己的快樂而犧牲駱哥的幸福;駱哥和方劭康之間,她注定只能犧牲方劭康。

  夏天天第一次感受到身不由己的痛苦。

  看到夏天天因為哭泣而顫抖不已的肩膀,方劭康心痛不已,他起身坐到夏天天身旁緊緊地環抱著她,輕輕吻去她的淚珠。

  「天天,別再哭了,你哭得我好心疼。」

  方劭康似水的溫柔讓夏天天更為心碎,她抬眼看著方劭康。努力地想擠出一絲燦爛的笑容;如果她的眼淚會讓方劭康難過,那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哭。夏天天在心底對自己暗暗發誓。

  「小傻瓜,又哭又笑的。」方劭康點了一下夏天天哭得通紅的鼻子,寵愛地笑道。

  夏天天也跟著笑了起來,她要永遠記住方劭康此刻對她的溫柔,往後的歲月裡,她也只能靠著這份記憶活下去了。

  不須言語的承諾,夏天天的眼裡注定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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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1: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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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的一聲,電梯到了六樓。

  坐落於這個樓層的是一間新成立、名叫「經典」的文化出版社。

  夏天天走到門口的接待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目的。

  「我是夏天天,和張總編約好三點來面試。」

  「好,我替您通報一聲,請您在會客室稍坐一會兒。」美麗的接待小姐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可掬的說。

  夏天天懷著忐忑的心情在一旁開放式的會客室坐下。她總覺得這家出版社有點詭異。

  由於出版社的性質特殊,通常不需要像一般的商業機構爭著設立在交通樞紐的黃金地段,更遑論是在高級的商業大廈了。

  但這家新成立的出版社的坐落地點恰恰就是黃金地段中的高級商業大廈,除此之外,過於美麗出色的接待小姐與過於精緻講究的會客室,這一切都與她熟悉的凌亂、擁擠與平實的出版社特質相去甚遠。

  該不會是掛著羊頭賣狗肉,利用公司行號的名義暗藏春色,藉以躲避警察單位的臨檢與嚴辦,就像報紙社會版常常登的那樣吧?

  夏天天甩一甩頭,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別想那麼多了,管他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總之見招拆招就是了。

  咖啡店事件已經是前天的事了。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方劭康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控制她的行蹤,也不再扣留她的手機,對她更是極盡呵護,就像是一個完美的情人。

  就像昨日,只因為她前晚脫口而出的願望,方劭康硬是推掉所有預定的行程,兩個人像探險家一樣地走遍陽明山的各大小路徑,興奮地尋訪美食雜誌上刊登的秘密森林、花見小館與白雲深處……

  這趟尋訪之旅,不但讓夏天天發掘了許多隱藏在陽明山青蔥花木下的稀奇古怪,也發現到方劭康精彩豐富的另一面。

  方劭康並不如駱齊所說的,只是一個會調情的草包,他有極豐富的知識,可以隨意指出路邊不知名野花野草的名稱和用途,也可以和夏天天談論莫內的畫和吉本芭娜娜的書,對於她抱怨台灣出版市場日漸縮水的話,他也能說出一番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見解。

  夏天天發覺自己不但越來越迷戀方劭康的氣息和微笑,也越來越崇拜和欣賞方劭康。她對他的愛已經從感情上單純的臣服,進一步地轉化為深刻體驗後的領悟,這讓夏天天的心更陷入了極度的惶恐與不安。

  這也是夏天天一看到經典出版社在報紙上刊登誠徵編輯的廣告後,立即前來應徵的原因。

  聽方劭康說,他和李安娜不但是學姐學弟的關係,更是相交多年的好友,連李安娜的先生都是方劭康介紹的,兩人常聚在一起聊天,李安娜簡直把方劭康當作親弟弟一樣地看待。

  夏天天在聽到的當下便決定計劃結束後即刻離開書田,她要讓自己抽離所有和方劭康有關的人事物,否則她的心便無法獲得平靜。

  雖然她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會忘記方劭康,但也不代表她打算一輩子活在方劭康的陰影中。

  「夏小姐,張總編請您到辦公室去。」接待小姐的聲音溫柔地響起。

  夏天天連忙起身依照接待小姐的指示走向總編輯室,她暗自祈禱,希望這次的面試能順利成功。




  夏天天站在電梯前,疲憊地按下下樓的按鈕,彷彿經歷過一場大戰。

  現在她完全相信經典是一間正派經營的出版社。

  經典的張總編輯雖然不像李安娜那般張牙舞爪,但一問起問題來卻犀利有餘,不但專業更具難度,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應考的學生,回想自己參加大學甄試時似乎都還沒那麼緊張過。

  但值得慶幸的是,面試結束時,張總編輯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彷彿力道不夠就不足以表達他的讚賞似地。

  「沒想到夏小姐年紀輕輕卻那麼有深度,我現在非常期待和你一起共事,歡迎你加入我們。」

  這應該就是錄取的意思吧。

  電梯的門打開,裡面有一個男人正要走出來。

  「田甜?你怎麼會在這裡?」男人的聲音驚訝中帶著更多的喜悅。

  夏天天定睛一看。「張先生?」夏天天有著同樣的驚訝。她最近跟張宗建太有緣了,短短六天就碰到了三次。

  「你是來應徵編輯的嗎?」

  「你怎麼知道?」張宗建一猜即中讓夏天天十分好奇。

  「我要下來的時候剛好接到張總編的電話,他很興奮地告訴我說:『上天保佑,終於讓他找到了一位理想的好主編。』結果我一下來就碰到你,所以我想你應該就是張總編口中那位年紀輕輕卻才貌雙全的奇女子吧。」

  張宗建故意學著張總編誇張的語氣,夏天天被逗得發笑。

  「沒想到你和張總編認識。」夏天天感歎著。她現在越來越覺得地球雖大世界卻小,隨便一轉,認識的、不認識的其實都認識。

  「他是我高中同學,這一次為了請他來壓寨,可是費了一番唇舌。」張宗建裝出一副累垮的樣子。

  「原木這間出版社是你的?」夏天天驚呼。「你不是開建設公司的嗎?怎麼會又開了出版社?」

  「這層樓本來是租給一家律師事務所,最近老闆因移民澳洲結束業務,辦公室空了出來,我也不想再分租出去,所以就決定開個什麼公司好,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開什麼,結果在同學會上遇見老張,聽他抱怨他待的那家出版社抱怨了一整晚。我就想乾脆來開一間讓老張不會抱怨的出版社吧。」張宗建說得輕輕鬆鬆,好像只是在決定中午該吃吃意大利面還是牛肉麵耶般。

  夏天天再次發覺有錢人真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己拚死拚活、蹉跎掉無數個睡美容覺的夜晚才慢慢地升到主編的位子,而眼前的張宗建只是一時興起就當了自己的新任老闆。夏天天突然想到自己田甜的身份也注定要曝光了,該怎麼向他解釋整件事的原委呢?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想什麼?」

  「喔,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原來這棟大樓是你的。」夏天天胡亂應付著,不敢說出真正的心思。

  「我們上樓到我辦公室坐坐吧。」張宗建提出邀約,臉上有熱切的期盼。

  「真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必須先走。」夏天天不敢迎視張宗建真誠的目光。她還沒決定是該先向他坦白,還是就當作沒應徵過這個工作,以後躲得遠遠地再也不要碰上這些人。

  「真可惜,那我送你下樓。」張宗建不顧夏天天的婉謝,跟著她一起進入電梯並按下按鈕。

  電梯到了一樓,門一開,張宗建又跟著夏天天走向大門。

  「張先生,謝謝你還特地送我到一樓。」夏天天雖然知道張宗建對自己很友善,但被一個大老闆親自送到門口她還是不太習慣,何況是一個極有可能成為自己頂頭上司的老闆。

  「別這麼客氣,田甜,我可是非常期待你和老張聯手把我們出版社做得有聲有色、一鳴驚人的喔。」張宗建故意擺出上司的威嚴說道。

  夏天天噗哧一笑,心裡有股暖流通過。她喜歡張宗建親切明朗、尊重別人隱私的個性。

  他只憑著張總編的評語就肯定了她的能力、把她當成工作上的夥伴。雖然親眼目睹了那麼多事,夏天天沒提,他也就不過問,完全地公私分明,在這樣的上司底下工作應該是非常幸福的事吧。

  可惜,他和方劭康的業務來往太頻繁了,就像李安娜和方劭康一樣……

  此時,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身旁走過,他們兩人誰都沒發現。

  「你什麼時候來呢?」張宗建問。

  「等我把那邊的事處理完後就會過來。」夏天天嘴巴說得篤定,其實心裡還在掙扎中。

  「快點喔,我等不及了。」張宗建一副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的架勢,看來他對出版社的事務興趣濃厚。

  「我會盡快。」夏天天揮手再見,告別了張宗建。

  張宗建站在原地目送夏天天離去,他實在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她長得多像心心啊。

  兩人都一樣地可愛、天真而悠雅。

  張宗建想起了自己曾有過的女兒,也是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女兒,從小就被自己捧在手掌心長大。心心就像個天生的小公主,讓他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只為了看到她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如果不是那場死亡車禍,心心現在也該像田甜這麼大了吧?想到這兒,張宗建的眼角不禁濕潤起來。

  這一切都看在站在電梯前的男人眼中。電梯門一開,他迅速閃入電梯內。

  方劭康渾身散發著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今天是和春皇建設公司簽約的日子,他強壓怒氣,不動聲色,所有的一切只要等合約到手後,他一定會慢慢地和夏天天算個清清楚楚。




  躺在病床上的駱齊百無聊賴地望著打上石膏的右腿,心裡卻不停地咒罵著:該死的庭江,都快七點半了,還不趕快送吃的來!

  砰地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推撞至牆,一道美麗的身影像旋風似地衝進房內,只見張庭江雙手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氣喘吁吁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這個該死的駱齊,幹嘛非要指定永康街口的牛肉麵,你不知道那邊很難停車嗎?害得我車子被人拖吊。連同計程車錢花了二千元才贖回來,都夠我吃一客魚翅大餐了。」張庭江因奔跑而泛紅的臉龐明顯地寫著不滿。

  「自己笨找不到停車位還怪別人。二千元我付就是了,幹嘛發那麼大的火?像欠你多大恩情似的。」駱齊毫不領情,用看沒什麼大不了的口吻說道。

  張庭江秀眉微蹙,杏眼圓睜;「駱齊,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為了怕你等太久肚子餓,我還特地提早半個小時下班跑去買晚餐,結果又為了拖吊的事繞了將近半個台北市,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還罵我笨?」

  「難道不是嗎?你們公司離永康街不過是四站而已,要是你稍微有腦子的話,就應該知道尖峰時間坐公車肯定比自己開車快,又不用找停車位,車子也不會被拖吊了呀!腦筋那麼不靈活,真搞不懂你怎麼可以當公關。」駱齊一副就事論事、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張庭江聽得渾身發顫、簡直要氣瘋了。她把原本放在桌上的大包小包又重新拎在手上,二話不說地轉頭就走。

  「喂,你幹什麼?你拿著我的面要去哪裡?」駱齊眼見香噴噴的牛肉麵就要飛了,急得大喊出聲。

  張庭江深呼吸了三秒才轉過身來,臉上是修飾過、毫無笑意的笑容。她一字一句地咬牙說道:「駱副總編,我張庭江腦筋不靈光但心機很重,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因為一時嘴饞就隨便吃我買的東西,否則被我毒啞了你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多不划算呀。」

  駱齊劍眉一皺,原本到嘴邊的狠話又嚥了回去。他在心裡衡量著,如今不比從前,自己的右腿打著石膏哪裡都去不了,如果真把張庭江惹火了,她帶著牛肉麵一走了之,自己沒餓死也剩半條命。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還是看在牛肉麵的份上,暫時不和庭江計較好了。

  「唉,我又不是才剛認識你,怎麼會不知道庭江的心地最善良了,看到路邊的流浪狗都會拿剩菜剩飯給它們吃,怎麼可能忍心毒啞我這個好朋友?」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一點上在駱齊的身上表露無遺。

  「流浪狗吃了你的東西還會對你搖尾巴,對那些比狗還不如的人,哪談得到什麼忍心不忍心的問題呢?」

  吸氣吸氣再吸氣,駱齊不斷地深呼吸。

  他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輕易動氣,因為他突然發現,除了牛肉麵,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粉蒸排骨的香味,他勉強自己沉住氣。「好啦,跑了那麼久,你也累了,坐下來歇歇腳再走吧!我們順便一起吃點東西,你一定也餓了,對不對?」駱齊堆出一般大男人臉上罕見的諂媚笑容說道。

  張庭江居高臨下地瞄了一眼搖尾乞憐般陪著笑的駱齊,彷彿得勝般地昂起下巴重新坐下,姿態悠雅有如女王。

  駱齊臉上的笑沒停過,雙手也開始忙碌地東拿西倒。

  張庭江看他一臉嘴饞的樣子,不屑地脫口說道:「人家陶淵明尚且不為五斗米折腰,你駱齊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為了一碗牛肉麵低聲下氣,真是沒骨氣。」

  哇,猜得沒錯,果然是有粉蒸排骨。

  駱齊開心地拿起筷子一把夾起了排骨肉往嘴裡塞,看在這美味的排骨份上,他決定暫時不理會張庭江的出言不遜。

  古人有云: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何況他駱齊不用三十分鐘就可以解決所有的食物,等他吃完後,哪還輪得到張庭江在那裡囂張。

  砰地一聲,房門再度被人用力地推撞至牆,另一個像旋風般的美麗身影衝進房內。

  「駱哥,你還好吧?腳會不會很痛?我好擔心……」夏天天直衝至病床前,一把握住駱齊的手擔憂地問,卻因用力過猛,使得駱齊正準備品嚐的最後一塊粉蒸排骨掉落地上。

  「喔!」

  駱齊一聲慘叫,夏天天嚇得連忙鬆開手。她以為駱齊手上也有傷,而自己不小心握痛了他。

  「對不起,駱哥,我是不是碰到了你的傷口?」夏天天懊惱地問,淚水已經盈滿眼眶,隨時就會落下。

  「狗爪沒什麼大礙,只是到口的骨頭被你弄丟了,狗嘴在哀號而已。」

  在一旁的張庭江冷言冷語地道。

  「庭江?」夏天天這時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張庭江,她激動地反轉過身緊緊抱住她。夏天天有太多的話想告訴她,現在卻不是時候,因為她知道一旦讓張庭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絕對會阻止自己按計劃進行的決心。

  張庭江溫柔地輕撫她的頭髮,對這個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疼愛的夏天天,她有著說不出的憐惜。

  「哇!瞧瞧你,PRADA的秋季新裝?天天,老實招來,那位花心大少是不是徹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啊?」

  張庭江認出夏天天身上那套象牙白褲裝是自己昨天在最新一期的「柯夢波丹」上看到的新款貨色,不禁大叫出聲,語氣中有明顯的興奮和羨慕。她開始後悔當初沒有取消約會親自上陣,不然自己也可以撈到件貴得嚇死人的名牌衣服穿戴上身,好向同事炫耀炫耀。

  「哪有?你別胡說了,都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嘛。」夏天天臉一紅,避重就輕地回答張庭江的疑問。

  但她突然緋紅的雙頰沒能逃過張庭江的眼睛,張庭江不自覺的感到擔心,單純的天天應付得了那隻大野狼嗎?

  「這兩天還好吧?你在電話中說得太輕鬆順利了,一切真的都沒問題嗎?」張庭江對夏天天這幾天在方家的生活十分關心。雖然天天昨天曾打電話給她,請她等白雲回台北後找個時間約出白雲,一切按計劃進行,但從天天方纔的語氣裡,她總覺得天天隱瞞了些什麼。

  「當然囉,你別疑神疑鬼的嘛!你聯絡上白雲了嗎?」夏天天迴避著張庭江精銳的目光,如果再繼續回應她的注視,她實在很難裝作若無其事。

  「聯絡上了,她明天下午就回台北了。」

  駱齊聞言驚呼出聲:

  「你怎麼聯絡到她的?我想盡辦法還是找不到她。」粉蒸排骨的事早已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白雲一向有兩支手機,一支是處理公事時使用,另一支才是朋友之間聯絡專用。這次白雲為了躲避駱齊,到南部出差時只帶聯絡公事的那一支。

  原本駱齊打電話到白雲的公司,想從白雲同事的口中得到那支手機的號碼,但或許是因為白雲已事先交代,她的同事或下屬沒一個人敢透露半點口風,所以駱齊遲至今日,還是一直無法聯繫到白雲。

  「想盡辦法?那要看用什麼腦子吧?如果是豬腦的話,當然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囉!」張庭江優美的唇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張庭江,你夠了沒有?又是狗又是豬地罵,你還嫌不夠羞辱人嗎?」

  駱齊填飽了肚子,火氣也跟著大了起來。

  「那倒是,狗和豬,一個是人類的好朋友,一個為了人類赴湯蹈火,怎麼說都對人類有貢獻,拿你和它們比,的確是羞辱了它們。」張庭江不疾不徐地說,還伸出雙手欣賞自己青蔥般的纖纖十指。

  「張庭江!」駱齊發出低吼。禁不起張庭江的一再挑釁,駱齊的怒氣已達潰堤邊緣,隨時都會爆發。

  「那真是太好了,駱哥。」夏天天見大事不妙,連忙打圓場充當和事佬。「幸好庭江聯絡到白雲姐,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馬上就可以實現了。只要計劃成功後,駱哥和白雲姐就可以合好如初,這一切都多虧了庭江呢。」夏天天想藉著輕快的語氣來沖淡病房內逐漸升起的煙硝味。

  「那當然!」張庭江居功不卻,高傲地昂起下巴,接受夏天天的讚美。

  駱齊雖然看不慣張庭江自以為是的嘴臉,但也覺得夏天天說的有道理。

  這一次的確多虧了她才找到白雲,所以為了大局著想,駱齊決定再次忍氣吞聲、不發表任何意見。

  「庭江,你到底是怎麼找到的?」夏天天見情勢稍緩,禁不住心中的好奇,熱切地詢問張庭江。

  「其實只是小事一樁,也沒什麼好說的啦。」

  張庭江嘴巴上說沒什麼,卻露出得意的表情,一手支著下巴,眉飛色舞地敘述道:「我想白雲的公司是那麼有名的外商集團,對於員工的出差福利絕對不會差,加上白雲又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肯定也不會虐待自己,所以我就鎖定高雄有名的大飯店,一間間的打電話請他們直接轉給白雲;反正大飯店就那麼幾間,所以一下子就找到白雲啦。」

  「哇,庭江,你好厲害喔,我就想不到這個方法呢。」夏天天真誠地說,眼神中充滿對張庭江的崇拜。

  張庭江聞言,對夏天天回以嬌媚的一笑,心想這就是她討人喜歡的地方,總是不吝惜地給予讚美。不像某人,明明不如人,嘴巴上卻不肯饒人,張庭江斜眼瞄了一下表情不大自然的駱齊。

  「天天,白雲答應我找個時間出來喝咖啡,明後天隨我挑時間,那你什麼時候可以進行呢?」張庭江想起正事,收斂神色地問。

  「明天下午白雲姐就回來了,那就明天晚上吧。」夏天天的心微微抽痛,她想盡快完成計劃,然後忘記一切,繼續過著平凡的生活。

  冷眼旁觀的張庭江,清楚地看到夏天天明眸中一閃而過的痛楚,她知道夏天天和方家少爺之間一定有些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夜涼如水,秋天的氣息漸漸濃厚。

  夏天天推開落地窗,走到陽台望著花園的大門。

  都快十二點了,陽明大道上寂靜悄然,沒有半點車子經過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嗎?方劭康今天早上出門時說過會回來一起吃晚飯的,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之前,張媽不忍夏天天一直餓著肚子等,打電話到公司去,秘書說方劭康已經下班了,可撥打他的手機又都沒有回應。

  有種不安的預感閃過夏天天的胸口。

  啐……

  一陣尖銳的煞車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方劭康的BMW房車飛快地衝入花園後旋地停止,夏天天心頭一驚,連忙閃進玻璃窗內,她不想讓方劭康發現自己一直在等他。

  砰的一聲,彷彿是車門狠狠被關上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夏天天覺得那緊急的煞車聲和用力的關門聲都像是隱含著主人無處宣洩的怒氣。方劭康不開心嗎?他在生氣嗎?

  那又是為了什麼事呢?夏天天在心底不斷地猜測著。

  夏天天拉緊微敞的衣領,第一次發覺夏末的晚風也會讓人發冷。

  背部突然傳來一股奇異的電流,夏天天有種被窺伺的感覺,她緩緩轉過身,方劭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上樓,站立在房門口,偉岸有如神祇。

  夏天天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門口的方劭康俊美依舊,但他眼中壓抑的狂怒是她所陌生的。雖然這六天以來她不是沒見識過方劭康盛怒的模樣,但眼前的他不只是像要發怒,更有種受傷的痛楚。

  一頭身負重傷又發怒的獅子才是最可怕的,因為它隨時都會有玉石俱焚的最後一擊。

  「你回來了?」夏天天發出微弱的聲音,看著逐漸步向自己的方劭康,體內的勇氣彷彿正一點一滴的流失,她發覺自己此刻是怕方劭康的。

  「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自從知道夏天天真實身份的那天後,方劭康就不再回方雲生的大宅,每天都夜宿在夏天天隔壁的客房。

  「你餓不餓?晚餐吃了嗎?」夏天天只能靠說話來凝聚最後一絲勇氣,否則,她怕自己會拔腿就逃。

  方劭康完全不理會夏天天的問題,他突然踉蹌地停在她的面前。

  夏天天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你喝酒了?」

  她伸出手想去扶住看起來似乎快站不穩的方劭康,卻被他大手一揮地甩掉。

  方劭康的雙眼始終不曾離開夏天天的臉龐,他的眼神銳利而深沉,彷彿是要直透夏天天的靈魂深處,看穿她所有的偽裝。

  「我去幫你端杯熱茶。」被方劭康的眼神壓得透不過氣來,夏天天找個借口迅速地想跑出門外。

  方劭康一把拉住她的右手,再狠狠地將她推向床鋪,用力之猛,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柔情。「跑得這麼快是要跑到哪裡?迫不及待地想去幫張宗建溫床嗎?」方劭康終於開口說話了,但他的聲音卻比北極還冷。

  夏天天愣在一旁,完全不清楚要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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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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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響起了一聲悶雷,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佈。

  「為什麼?為什麼要耍我,為什麼?」方劭康喃喃地低語,聲音中壓抑著某種深沉的痛苦。

  夏天天試圖重新站起來,方劭康卻發瘋似地撲了上去,將她重重地壓在床上,還拚命地搖晃她。夏天天怔忡的大眼中流露出極度的恐懼,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方劭康會有這種失去理智的舉動。

  「你耍我,我就要你付出代價。」方劭康發狂地強吻著夏天天。

  「妓女就是妓女,右手搭著一個男人,左腳又馬上勾著另一個男人,你還真是不浪費時間。」方劭康吼出夏天天無法理解的話,雙手殘忍地一路下滑至夏天天的敏感部位。

  夏天天抓住他巨大的手,瀕臨哭泣的顫聲幾近於哀求。「不要!你喝醉了,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閉嘴,你這個裝模作樣的女人。」方劭康的雙手繼續探索,絲毫不理會夏天天的哀求。在他的認知裡,夏天天的眼淚只是騙人的裝飾品,好用來博取恩客加倍的愛憐與更多的金錢。

  酒精已經讓方劭康完全失去理智,他的耳朵不斷響起張宗建和夏天天的對話。

  等我把那邊的事處理完後就會過來。

  快點喔,我等不及了。

  他狂暴地撕裂夏天天身上的睡衣,夏天天嬌美的軀體就這樣毫無遮掩地展示在方劭康的眼前。

  「不可以這樣對我,放了我,放了我!」

  「只要有錢,有什麼不可以?」

  「不要,我不要你的錢。」夏天天無助地哭喊著。

  「不要?」方劭康從口袋掏出一張支票扔到夏天天的臉上。「兩佰萬已經是高估你了,不要再甩手段妄想提高自己的身價。」

  像個嗜血的野獸,方劭康脫下身上的衣物,狂暴地覆蓋住夏天天因哭泣而顫抖不已的軀體,接著毫無預警地猛然將她納入自己的身體,方劭康驚訝地感受到了處子的阻礙。

  「你是……怎麼可能?」

  「啊!」

  一陣尖銳的撕裂感貫穿夏天天全身,她痛得幾乎以為自己將要死去,在閉上眼的剎那,她看到了方劭康驚異、不可置信的表情。




  天,終於透出了一絲亮光。昨夜驟至的一場大雷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彷彿只是夢境中的一個幻覺。

  在輕藍的天色中,油畫般的街道上只有一道流動的黑影。

  夏天天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拖著走得起泡的雙腳,斜靠在陽明山下的公車站牌桿上。

  深夜的陽明大道沒有任何車輛經過,離開方家後,夏天天就沿著山路整整走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才走到山腳下。

  路很長,夜很深,一路伴著她的只有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的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淚眼朦朧中到底是如何顛顛仆仆地走完山路,只知道有路就走、有彎就轉,任憑天意的指示。

  她的雙腿因連夜走路而酸痛,更殘存著昨夜方劭康狂亂進駐的烙印。

  方——劭——康——

  夏天天用力地甩甩頭,刻意維持自己漠然的情緒,連絲心痛都不許。這個名字、這個人只代表一種橫加於自己身上的羞辱。從她離開方家走下山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具任何記憶的價值。

  迎著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終於出現了一輛計程車,緩緩地停在夏天天的身邊。

  夏天天毫不猶豫地坐進計程車,向司機說出目的地後,她疲憊地閉上雙眼,正式向這不堪的記憶說再見。




  公關公司的辦公室永遠是鬧哄哄的,充斥著此起彼落的電話鈴聲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現在是中午一點半,張庭江咬了一口原本買來當早餐的三明治權充午飯,眼睛卻依舊忙碌地在各式雜誌上梭巡。

  今天一進辦公室連椅子都還沒坐下,就接到唐肯的電話。

  唐肯是一家知名國際化妝品集團的台灣總監,長得有型有款,仿若頂級的時裝男模特兒,和張庭江所屬的公關公司有一年的合作經驗。由於工作關係,唐肯必須經常出入於外國人的社交圈,因此也造就他洋派的作風,不論是新產品的記者會或說明會,他都對張庭江的企劃案維持一貫充分授權的尊重態度,所以張庭江非常喜歡這個客戶,彼此之間合作愉快。

  因此,雖然一大早就接到了緊急的開會通知,張庭江還是挪開了預定的小組會議欣然赴會。因為她知道,以唐肯的個性,若不是情非得已,絕對不會事先不照會,臨時提出這樣不禮貌的邀約。

  果然,一跨進唐肯那由名家設計的辦公室,唐肯連慣有的寒暄都省了,直接進入主題,火速說明。

  「其實是這樣的,上次跟你提過春季唇彩的發表會,原本打算就照以往的形式舉行記者會,邀請媒體朋友到場參加就好,但現在事情有了變化。」

  張庭江一聽到「變化」二字,心裡倏地一沉。公司最近又開發了一些新客戶,原本已忙得不可開交的她為了那份企劃案可是連熬了幾天的夜,現在除了一些細節外,已是幾近完成的階段,該不會這時候才跟她說發表會要取消了吧?

  雖然心底忐忑不安,但專業的訓練依舊讓她不動聲色,維持著美麗的微笑。

  「是日期要提前了嗎?」張庭江開口問道。只要不是取消,就算要改在下禮拜舉行,她拚死都會完成使命。

  「喔,日期沒變。」唐肯優雅地啜了一口咖啡,接著往下說。「就像上次告訴你的,這次的春季唇彩是由被高薪挖角過來的藝術總監李奧貝奇第一次為我們公司推出的新產品,不但總公司寄望借由這款新唇彩以沖高今年的銷售額,就連李奧貝奇本人也非常重視市場的反應。

  這也難怪,畢竟他以天價的高薪被挖角到我們公司,本身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不只是舊公司的人因為酸葡萄心理等著看笑話,就連我們公司內部的人,也有很多人等著看他到底值不值得這個價錢。」

  唐肯一口氣說了許多,張庭江聽了不覺睜大雙眼。沒想到不過就是一款新唇彩也包含了那麼多內幕,精彩程度不下於坊間某週刊。

  「所以李奧貝奇想要來台灣宣傳嗎?」驚覺自己過於八卦的表情,張庭江連忙收斂神色,專業地下了結論。

  唐肯露出驚喜的表情,讚歎地說:「果然聰明,馬上就嗅到了重點。因為是總公司首席的藝術總監,他肯來,總公司當然求之不得,所以連忙通知台灣這邊,要以最盛大的酒會歡迎他並招待媒體朋友。其實不用總公司交代,我們一聽說藝術總監要來,也決定要追加預算弄大場面,畢竟歷任總監還沒人親自來台宣傳過呢。」唐肯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興奮。

  一聽到要追加預算,張庭江動人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看來這次的業務獎金應該十分誘人。「我瞭解唐總監的意思了,我會重新擬定一份酒會型式的企劃書,一樣在原定的大後天過來向您說明。」張庭江胸有成竹地說。她的機動性與高效率一向是客戶津津樂道的優點。

  唐肯搔搔頭,露出十分為難的神情。「庭江,最近可能要辛苦你了。因為這次的企劃書總公司方面要親自過目,所以你必須在明天下班之前完成企劃書。」

  「什麼?」張庭江驚呼。明天?開什麼玩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唐肯該不會是口誤說錯了吧?

  「沒錯,明天。」唐肯好看的臉上露出同情的笑容。

  張庭江的腦筋飛快地思索著。她到底要不要秉持「絕不和客戶不合理的要求妥協」的一貫精神呢?在明天下班前完成企劃書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看出張庭江的猶豫,唐肯決定誘之以利。「庭江,這次的任務雖然十分辛苦,但也是你們公司表現的好機會,因為總公司的高階主管也會陪同李奧貝奇來台灣。如果這次的酒會圓滿成功,總公司的人高興之餘,一定會調高我們台灣這邊的年度公關預算,以後我和你們公司合作的機會也會多很多呢。」唐肯不愧是高手,馬上切中要害。

  張庭江聞言立即二話不說地向唐肯保證。「明天,明天下班前,我會過來向您說明企劃的內容。」

  這就是張庭江現在忙得兩餐作一餐吃的原因。

  根據唐肯的說法,這場酒會要辦得盛大、時尚且不落俗套。

  麻煩的是,酒會派對這幾年在台灣雖然逐漸流行,但畢竟才是起步階段,整體型式還不像歐美那麼成熟,要在尚未形成文化的台灣辦一場讓美國人豎起大拇指的完美酒會,對她而言是一個全新的挑戰。

  她積極地翻閱各種時尚雜誌並上網查詢,希望能多收集一些成功酒會的相關案例。

  「唉!」停下翻閱雜誌的雙手,張庭江歎了一口氣,那些酒會的照片看起來都了無新意、呆板守舊,完全不能讓自己從中獲得任何的啟發和靈感,如果能弄到太東集團慈善舞會的照片就好了。

  太東集團的慈善舞會聽說不論是在硬體規劃或氣氛營造上部極具品味,絕對不亞於外國的任何大型酒會。

  可惜,太東集團一向行事低調,連慈善舞會都不允許媒體人內採訪拍照,理由是慈善不是作秀,不需要表演給大家看。

  張庭江靠向柔軟的椅背,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企圖讓腦筋一片空白。每當遇到麻煩時,她總是用這種方式來平衡情緒。

  砰地一聲,有樣東西重重墜落桌面。

  受到驚嚇的張庭江連忙睜開雙眼,看到席克文雙手交叉胸前地站在她的面前,而墜落在桌面的則是一疊相片。

  「席總?這是什麼?」張庭江疑惑地問。

  「太東集團今年慈善舞會的照片。」席克文挺起四十歲男人很難避免的小腹,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副準備接受讚美的神情。

  「太東集團?」張庭江激動地站起來,迅速地拿起相片興奮地翻閱著,完全忘了眼前的席克文。

  沒有預期英雄式的歡呼聲,不甘被冷落在一旁的席克文出聲提醒:「這些照片很難弄到的,如果不是有特殊的人脈和管道,花再多錢也沒有用……」

  「等一下!」張庭江大叫一聲,打斷了想要邀功的席克文滔滔不絕的話語。

  「怎麼了?」席克文不解地問。他覺得張庭江即使迫不及待地想要表達謝意,也不該這麼沒禮貌地打斷他的話。

  「這是誰?」張庭江指著照片中俊拔的人影問道。她發現這一大疊照片中十分之九都有這個男人的鏡頭,根據她的經驗,除非是舞會的主人,否則不可能會有這麼頻繁的亮相機率。

  但照片中的男人不該是舞會的主人,舞會的主人應該是方劭偉,八卦週刊少不了的花邊人物,而他那張永遠帶著慵懶笑容的臉,在雜誌上早已看過多次的她絕不可能會認錯。總之,那絕對不是照片中的這個男人。

  「那還用問,當然是這一次舞會的主人方劭康。」席克文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誇張表情。「庭江,虧你還做公關,這麼大的消息都不知道嗎?方劭偉那個風流種子被方老太爺三振出局,換了二少爺方劭康上場。聽說這個方劭康可厲害的呢,平常像個藏鏡人一樣完全沒有消息,一出場就轟動武林、驚動萬教……」

  席克文唱作俱佳地兀自比劃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張庭江的俏臉一變。

  張庭江用最快的速度關上電腦並把照片全部收到皮包裡,沖忙地丟下一句:「我下午請假,假單明天再補。」便似一陣風地衝了出去,留下一臉驚愕的席克文。

  待席克文回過神時,立刻氣急敗壞地邊追邊喊:「不准請假!你明天下班前還得生出一份企劃書給我們的大金主,都火燒屁股了,還請什麼假?」

  只可惜他晚了一步,當他氣喘吁吁地追到電梯間時,剛好目送電梯裡的張庭江揮手向他道再見。




  已經是春天了。

  夏天天趴在臥房的窗台上,望著花盆裡新長出來的矮牽牛花發呆。粉紅的、紫的、黃的、白的……繽紛的顏色正好襯托出春天該有的活力。

  一個人的禮拜天總是特別難挨,寂寞的感覺常常更加擾人。

  庭江最近被化妝品的案子搞得昏天暗地,常常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家,一回來也是倒頭就睡,和她根本說不上幾句話。

  而駱哥自從和白雲正式分手後,更是瘋狂地以工作來麻痺傷痛。她看在眼裡,心裡愧疚得無以復加;若不是自己沒用、不能完成計劃,駱哥現在應該早已和白雲合好如初,甜甜蜜蜜地膩在一起了。

  「我回來囉。」

  玄關傳來張庭江中氣十足的聲音,夏天天打起精神,走到客廳迎接。

  「恭喜你,案子結束了,你終於可以好好喘口氣。」夏天天倒了一杯水遞給張庭江。

  今天是唐肯的公司舉行春季唇彩酒會的日子。

  「誰說的?重頭戲才要開始呢。」張庭江接過水杯,對夏天天擠眉弄眼一番,眼中閃過一絲慧黠的笑意。

  「什麼意思?你又有案子要忙了嗎?」

  夏天天覺得今天的張庭江有點不太一樣。平常她忙完一個案子精神鬆懈後,總像個泥人般癱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現在卻神采飛揚,絲毫不見疲態。

  「沒錯,就是你的案子啊!」張庭江看起來過分地開心。

  「我的案子?」夏天天聽完更是迷糊了。

  「你上次不是說想幫你們基金會找贊助商嗎?」張庭江拉著夏天天的手在沙發上坐下。「告訴你,我已經幫你找到一個大金主了,說說看,你要怎麼謝我啊?」

  「真的?真的有人願意贊助我們那麼冷門的基金會?」夏天天喜出望外,精神也為之一振。

  「當然囉,你也不想一想我張庭江是什麼人。」她得意地笑著。

  「那這家贊助商是誰?我明天得趕快告訴理事長,讓理事長好好地謝謝人家。」理事長知道後,一定會非常高興。

  「嗯,這個要暫時保密,對方是非常低調的公司,不喜歡張揚,等到舉行頒獎典禮時,他們就會正式和你們見面。」

  「可是不先跟他們見面討論,我們怎麼進行童書作家的選拔呢?」夏天天疑惑地望著張庭江,心想張庭江該不會又是在耍她吧。

  「這點你不用擔心,對方一聽說是為了鼓勵台灣優秀的童書作家就覺得很有意義,而且也看過你們基金會的資料,知道你們的確是在做事而不是只掛個名而已,所以站在尊重專業的立場,池們決定只做個經費的提供者,而不介入你們原定的企劃。」張庭江說得煞有其事,不像是在編故事。「也就是說,你們需要多少資源,他們就提供多少。」

  「可是……如果活動進行中,他們突然說經費太高要退出那怎麼辦?」夏天天還是覺得不知道贊助者是誰就貿然進行太危險了,萬一對方不認帳怎麼辦?

  張庭江擺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架勢。「放心,人家早就料到你們會有這種疑慮,所以你看。」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張支票遞別夏天天的眼前。

  一仟萬!

  夏天天一看,整個人都傻住了。「是給我們基金會的?」

  「支票的抬頭就是你們基金會的名字,難道還會是給我的嗎?」張庭江的表情十分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夏天天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天下竟然有這麼好的事?她幾乎就要懷疑對方根本不是什麼企業行號,而是某個慈善團體。

  她現在很擔心年紀不輕、患有心臟病的理事長在看到支票後,會不會因為太過興奮而昏了過去?

  自從離開方家後,夏天天不顧駱齊的反對與李安娜的慰留,毅然決然地辭掉了出版社的工作。但離開書田的她也沒有到張宗建的出版社上班,只是放任自己過了一段漫無目的的生活。

  賦閒的日子裡,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夏天天遇到了童心基金會的理事長張淑英,兩人相談甚歡。

  台灣的童書市場一向都是進口書的天下,這點讓張淑英十分掛懷,所以她一直想要透過童書作家的選拔,培養國內童書的優秀人才;如此一來,不只能讓台灣的小朋友看到台灣人寫的童書,她更希望台灣人寫的童書也能讓全世界的小朋友看到。

  知道夏天天暫時沒工作,張淑英就大力地邀請她到基金會上班,協助她一起進行籌劃已久的童書作家選拔賽。原本就對重書十分有興趣的夏天天,在聽到張淑英的想法後,就覺得這份工作不但有趣更有意義,所以雖然薪水不高,她還是接受了張淑英的邀請,正式成為童心基金會的一分子。

  沒有大財團撐腰的童心基金會是張淑英用丈夫的遺產成立的,幾年運作下來,原本就有限的遺產早已所剩不多,加上受近年來經濟不景氣的影響,捐獻者更是日漸減少。

  所以最近為了童書作家選拔賽的經費問題,張淑英一直傷透了腦筋。不忍見理事長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問題,夏天天於是私底下拜託張庭江,希望經由人面廣的張庭江替童心基金會找到願意提供援助的贊助商。

  即使是心存希望,夏天天也知道這實在是一件不容易達成的事。

  沒想到張庭江真的替童心基金會找到了贊助商,而且還是個財力雄厚的贊助商。

  「庭江,謝謝你。」夏天天握住張庭江的手,誠心地說道。她感謝老天爺賜給她庭江和駱哥兩位這麼好的朋友。

  「別急著謝,要謝的還在後頭呢。」張庭江露出抹促狹的笑。

  夏天天覺得今天的張庭江真的很詭異。「謝什麼?」

  「喔,沒什麼。」張庭江忽然打住,但看到夏天天似乎不打算善罷甘休的眼神,她只好顧左右而言它。「駱齊呢?」

  「駱哥沒來,我也好多天沒見到他了。」一說到駱齊,夏天天就眼神一黯。

  「那個沒出息的傢伙還沒恢復正常啊?」張庭江毫不留情地批評。「白雲不喜歡他也是沒辦法的事,幹嘛不想開點?」

  「其實都是我不好,如果……」

  「唉,根本不關你的事,天天你別把責任盡往自己身上攬。」看到夏天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張庭江連忙安慰:「你知道嗎?上次和白雲見面時,她就告訴過我,她和駱齊之間的事根本和方助……少爺無關,這點我相信,因為我看得出來,白雲根本對駱齊沒什麼感情嘛。」

  「怎麼可能?白雲姐如果不喜歡駱哥,當初怎麼會和駱哥在一起?」夏天天完全不同意張庭江的說法。

  「或許她曾經喜歡過駱齊,但那也已經過去了,如果她對駱齊真的還有感情,怎麼會把駱齊當作燙手山芋一樣地能丟給誰就丟給誰?」說到白雲,張庭江的表情有些不屑,她和白雲一向不搭調。

  「我不懂你的意思。」對張庭江的說法,夏天天的確有點迷糊。

  「你知道嗎?白雲竟然想把駱齊丟給我耶,表面上說得那麼好聽,還要我好好珍惜駱齊。」她越說越生氣。「你不覺得她很過分嗎?即使她不再愛駱齊了,也不需要把駱齊硬塞給一個完全不可能的人,一副就怕沒人接手、駱齊便會跑去纏她的模樣。」說到這兒,張庭江的眼睛已經開始冒火。

  「白雲真的這樣說?」夏天天眉頭深鎖,對白雲的說法她真的很驚訝。

  「好了,別說這些令人掃興的事了,我們再去買些香檳來慶祝吧。」張庭江興高采烈地提議。

  望著張庭江燦爛的笑容,夏天天在心中想著:她相信白雲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她絕對不是為了要擺脫駱哥才說出那些話,這其中一定有些自己和庭江都不清楚,或者連駱哥都不清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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