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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安西雅 ] 愛情株式會社 2  我的保險套男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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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5: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難道他是智慧型的色狼老闆?

  明明是藉機施展他無往不利的泡妞神功,

  卻硬說是教她如何拒絕可怕的職場性騷擾,

  當她厭倦他分派的花瓶角色,

  他竟要她限時交出「保險套強力推廣計畫」,

  要不是想贏那一場條件誘人的賭局,

  她早就腳底抹油、辭職不幹啦……


  看來他真是壓對寶了!

  原本只希望她成為公司耀眼的活招牌,

  誰知她不但美到令男人口水三尺流,

  還具備上刀山、下油鍋都不皺眉的工作狠勁,

  這種「人才」不娶回家豈不太可惜?

  然而為了達到他多年不曾忘懷的心願,

  他遲早要把她當成「禮物」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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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6: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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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大門被惡狠狠地推撞開來。

  怒氣衝天的張庭江像火球一般「滾」進屋內,一古腦兒將自己拋進柔軟的大沙發裡。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駱齊眼皮拾也不拾地繼續將眼前的咖哩雞飯大口大口往嘴裡塞。

  但一旁的夏天天可就沒這等好定力,她驚慌地睜大雙眼、忙不迭地問道:「庭江,你怎麼回來了?你們總經理不是要你和他一起到南部出差三天嗎?今天才第二天哪!」

  「什麼出差?根本就是借口。那個老色狼竟然趁著三更半夜偷偷地摸到我的房間動手動腳,被我拒絕,還大言不慚地說陪老闆睡覺也是秘書的工作之一。」聽到出差兩個字,張庭江美麗的雙眸又充滿了怒火。

  「什麼?」

  不只夏天天驚呼出聲,滿嘴咖哩雞飯的駱齊也立即將視線從食物轉移至張庭江的身上,他原本以為張庭江只是像往常一般地遇事不順所以發發脾氣,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庭江,你還好吧?」夏天天緊張地連忙問道,視線也著急地在張庭江全身上下不停來回梭巡。

  「那……你有沒有被……怎麼樣?」駱齊也小心地問道,生怕措辭不當會刺激到張庭江。他和張庭江雖然常常吵吵鬧鬧,但畢竟是大學時代就認識的老朋友了,他可不希望有不好的事情降臨在她身上,何況是這種關係到名節的大事。

  「當然沒有怎麼樣,我是那麼好欺負的人嗎?」餘怒未消的張庭江喝了口冰水讓自己消消氣。

  夏天天和駱齊聞言立即鬆了一口氣,張庭江能夠毫髮無傷,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其他問題應該不難解決。

  「也對,你這麼潑辣,想要得手也沒那麼容易。」

  駱齊知道張庭江沒事,原本要繼續享受眼前的美食,卻突然想到張庭江在大學時是空手道社創社以來唯一一位女社長,不禁又抬頭看了她一眼,擔心地問道:「那你們老總現在還好吧?」

  他現在比較擔心那個錯估形勢、偷雞不著蝕把米的男人。

  張庭江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不得不承認這個認識了六年的傢伙還真的滿瞭解她的行事風格的。

  「那個老色狼基本上是沒什麼大礙,只要住院兩三天,應該就可以完全康復吧!」張庭江的語氣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報復的快感。

  駱齊點了點頭,看來張庭江這次出手還算知道分寸,反倒是自己多慮了。

  但夏天天可不這麼想,她一聽到對方要住院兩三天就快嚇死了。「天啊!庭江,你到底把你們老總怎麼了?」夏天天擔心的不是對方的傷勢,她只擔心張庭江會不會因為自衛而吃上官司。

  「天天你別擔心,他即使被我摔成半身不遂也絕對不敢告我,否則事情一掀出來,我還沒被送進牢房,他那個把酸醋當水喝的老婆就會先把他一腳踢進棺材裡。」想到那個漂亮的過肩摔,張庭江覺得自己真的是身手不減當年,心情也隨之輕快不少。

  「那工作怎麼辦?」駱齊提出比較現實的問題。

  「都鬧成這種局面了,當然是不做囉!」張庭江不耐煩地回答,她覺得駱齊問的是廢話。

  「那接下來你要找什麼工作?」駱齊繼續問道。

  說到這兒,張庭江就有些洩氣。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只要不被裁員就阿彌陀佛了,誰還敢提辭呈?而這就意味著各行各業幾乎沒有空缺。

  張庭江歎了一口氣,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

  現在冷靜一想,她覺得自己的EQ實在不夠高,其實遇到這種狀況是可以用漂亮一點的方式來處理,好讓自己全身而退;再聰明一點,說不定還能以此威脅那個老不修加薪呢!

  「你那麼優秀,想找個工作絕對很容易,我對你有信心。」夏天天看得出張庭江的煩惱,她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工作的事明天再說,現在你什麼都別想,只管放鬆心情好好休息一下。」

  張庭江微微一笑,親匿地摟摟夏天天的肩膀,感激這位同居室友的貼心。

  夏天天是駱齊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張庭江是透過駱齊才認識她的。但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張庭江就對這個清靈秀氣的小女生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所以很自然地就把她當作親妹妹看待。

  本來就一直開著的電視突然出現一個畫面,吸引了駱齊的目光,他拿起遙控器調高音量,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看。

  「他是誰啊?」注意到駱齊的反應,張庭江指著電視裡正在接受記者專訪的男人問道。

  「他是『嘉得』公關的總經理席克文,這家公司雖然才成立三年,但已經搶了不少老字號公關公司的生意,現在連一些國際知名企業都指明找他們當台灣地區的公關顧問呢!」駱齊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彷彿自己是嘉得公關的什麼人似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一點都看不出來他那麼了不起。」張庭江完全無法想像那個小眼睛、大鼻子的平凡中年男人,竟然有如此的豐功偉業。

  「當然看不出來,因為嘉得公關真正的功臣又不是他,席克文只是嘉得的發言人而已。」駱齊解釋著。

  「那嘉得的『藏鏡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呢?」張庭江好奇地追問。

  「是啊!是誰呢?」夏天天也感興趣地加入討論。

  「就是他們的老闆雷之遠。」難得兩個女人都那麼專注聽自己說話,駱齊頓時升起一股優越感,說起話來也格外起勁。

  「雷之遠三十歲出頭就當上了公關公司的大老闆,還出過幾本關於這方面的暢銷書,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然而他行事卻十分低調,在媒體上曝光的事一向都由他的事業夥伴席克文代勞。聽說連出版社想在書中放張他的照片都被拒絕呢!」

  「這麼古怪?一定是長得其貌不揚,怕見光死吧!」張庭江下了一個結論。「你別拿自己當例子,以為有臉蛋的就沒腦袋、有腦袋的就沒臉蛋。」忘了張庭江差點破非禮的事,駱齊又恢復了平時專愛跟張庭江作對的天性。

  此話一出,駱齊果然不負眾望地贏得張庭江的白眼一記。

  「咦!庭江你看,嘉得公關現在在徵人呢!」夏天天興奮地大喊,像是中了樂透一樣。

  果然,螢光幕上頭髮油亮、小腹微凸的席克文正滔滔不絕地說明因公司規模擴大,希望有志者加入嘉得的團隊,還特別強調不限經歷、只重實力云云。

  「天天,你那麼激動幹嘛?它是在應徵負責執行的專案人員,又不是在應徵裝點門面的秘書。」駱齊又嘴快的接口。

  張庭江毫不客氣地再賞了一個大白眼給駱齊。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提醒你花瓶就是花瓶,中看不中用。」

  「誰說花瓶中看不中用?難道你駱齊插花不是用花瓶而是用垃圾桶嗎?」

  駱齊和張庭江一來一往互不相讓,看得一旁的夏天天冷汗直流,為了避免讓戰事繼續擴大,夏天天一如往常地充當和事佬。

  「駱哥,其實你不覺得庭江的特性很適合當公關嗎?」

  「她有什麼特性?你是指暴躁易怒、蠻橫不講理嗎?」駱齊挑起濃眉反問。

  張庭江俏臉一變,眼看就要發動攻勢,夏天天又趕緊出聲打圓場。

  「駱哥你不要開玩笑了,我說的是庭江美麗大方、聰明機智的特點,完全符合當一個優秀公關的要件。」

  聽到夏天天毫不吝嗇的讚美,張庭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天天,我沒你說的那麼好啦!」

  「庭江,你是我認識的女孩子當中最出色的一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勝任的,你去試試看好不好?」夏天天真誠地說道。

  張庭江雖然有些心動,但想到要去應徵的是一個自己一無所知的行業:心裡不免感到忐忑不安。

  看出張庭江的猶豫,夏天天加強火力繼續說道:「你不覺得很巧嗎?你才剛丟了工作,馬上就碰到嘉得公開徵人,根本就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你天生該吃這行飯的。」

  「要是真有天意的話,也應該是老天爺暗示庭江連做個花瓶都會砸傷人,乾脆找個老公嫁了免得麻煩吧?」駱齊對夏天天的說法十分不以為意。

  「天天,你若是真的為庭江好,就別再慫恿她做丟臉的事了,她去應徵鐵定被刷下來的。這樣吧!要是她能錄取,我就免費當你們一個月的台傭,煮飯洗衣兼拖地,如何?」

  心意搖擺不定的張庭江一聽到駱齊充滿嘲諷的挑釁,一股怒火直往上衝。

  「你們兩個別再爭了,我決定去嘉得應徵。」她盯著駱齊的眼睛不甘示弱地反擊道:「駱齊,我看你現在就可以向公司請好一個月的假,免得誤了你當台傭的正事。還有,我的口味比較輕淡,炒菜時鹽巴別放太多啊!」

  Ivyspace轉載自POOH樂園 Snowus掃圖 桃子校對

  公車準時到站——妤預兆。

  天空萬里無雲——好預兆。

  趕在紅燈亮起的前一秒越過馬路——好預兆。

  一路上,張庭江注意著可能暗示「今天是你的幸運日」的各種情況。

  平常的她可不是宿命論的信徒,今天的反常,純粹是衝著狗眼看人低的駱齊而來,誰教他這麼看不起她。

  張庭江昂起頭,不斷地用催眠術武裝其實有些心虛的自己,為了不讓駱齊那個傢伙看扁,今天可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嘉得的辦公室就設在下一個路口的白色大樓裡。

  張庭江看看手錶,距離四點半的面試時間還有半小時,為了避免坐在那裡枯等可能會引起的緊張感,她決定走回上一個路口的連鎖速食店喝杯咖啡,好好放鬆一下心情。

  正當張庭江轉身準備往回走時,卻冷不防和走在她身後的男人撞個滿懷。

  這一撞,不但使她的額頭結結實實撞到那個男人堅硬的下巴,讓他們兩人同時痛叫出聲,還把那個男人的公事包也撞掉了,文件灑了滿地。

  該死的冒失鬼!害她整天的好預兆一下子就破功。

  張庭江忍著額頭上的痛暗自咒罵著,但基於禮貌,她還是連忙蹲下身幫著那個冒失鬼一起收拾散落一地的東西。

  不幫忙還好,她一蹲下來就發現,從那個冒失鬼公事包掉落下來的,除了文件外,竟然還有各武各樣、五彩繽紛的保險套。

  張庭江當下覺得簡直就是霉神降臨,自己怎麼會碰到這種事?而面對這極度私密的東西,她原本伸出去要幫忙的手也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只能愣愣地盯著「它們」看,在心裡猶豫著到底該撿還是不該撿。

  「小姐,這款式很特別對不對?在台灣可是還沒有上市喔!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幾個。」看著張庭江盯著保險套發呆的模樣,那個男人嘲弄似地開口問道。

  低著頭的張庭江聞言,臉上一陣燥熱,沒想到遇上了一個輕浮的傢伙。

  她強作鎮定準備教訓一下這個在公事包塞滿保險套的怪先生,但抬頭一接觸到對方的視線時,她的呼吸頓時被抽走了,她必須屏住氣息才不會讓心底的讚歎脫口而出。

  好迷人的男人。

  在黝黑的膚色映襯下,男人有如刀刻般的完美五官充滿著神秘莫測的誘惑力,雖然微揚的唇角此刻帶著傭懶的笑意,但銳利的雙眼卻又透著彷彿可以看穿人心的危險光芒。

  張庭江除了從男人褐色的眼珠中看到一絲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的驚訝外,還清楚地看到一臉目瞪口呆的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連忙定定神,從容不迫的站起身來。

  男人將地上最後一個粉紅色包裝的保險套放進公事包後也跟著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來,張庭江才發現他好高,運動員般健碩的體格,讓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張庭江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發覺自己的嬌小。

  「小姐,下次別那麼橫衝直撞,不是每個人的下巴都長得像我那麼牢靠、撞不斷的。」男人摸著自己的下巴抱怨著。

  要是平常,張庭江可能會自認倒楣、不加理會掉頭就走,但現在為了掩飾自己方才失神的窘態及不想讓對方太過得意,張庭江決定要據理力爭。

  「這位先生,下次請你走路時別靠前面的人那麼近,否則很容易被人誤會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規矩的舉動。」

  沒料到這女人竟然會有這麼不客氣的反擊,男人英俊的臉孔閃過些許意外,但唇角的笑意卻又加深了幾分。

  「小姐,光天化日下正常人會做出什麼不規炬的舉動?」

  「難說,正常人也不會在公事包裡塞一大堆保險套吧!」這麼好看的男人卻有這麼奇怪的行為,張庭江打心底覺得可惜。

  「哈哈!」男人輕笑出聲,「沒想到你只是看起來十足的摩登現代,觀念卻還停留在封建保守的傳統時代。是你自己心態不夠健康,才會覺得別人隨身攜帶保險套很奇怪。」

  張庭江氣得滿臉通紅,沒想到這傢伙臉皮超厚,竟然還大刺剌地敦訓起自己。她當下決定好女不跟男鬥,況且面試的時間也快到了,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但走沒幾步,張庭江越想越不甘心,這樣棄械投降實在不是自己的Style(小繡註:風格),於是她又掉過頭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附在那個男人的耳朵邊說了一大串話。

  「其實男人選保險套和女人選衣服一樣,千萬不要挑和自己外形不合的顏色。像你這種蠻牛外形的人戴粉紅色的保險套,就像六十歲的老阿嬤穿蓬蓬裙一樣,簡直讓人倒盡胃口。這句忠告就當作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下巴的賠禮吧!保險套先生。」

  張庭江咬牙切齒地特別強調最後的那句稱謂。

  在男人根本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時,張庭江拋下一個勝利的微笑就得意洋洋地大步走開。

  男人眼裡閃著異樣的光芒,望向張庭江漸漸遠去的修長身影,他無聲地笑了出來。

  繡芙蓉2003年8月26日整理製作

  雷之遠翻動著擺在桌上的一份履歷表,眼光停留在附貼的照片上,他的食指輕輕滑過照片上女孩精緻典雅的臉龐,看她漾著蜜般的甜美笑容,雷之遠的心底竄過一陣電流,讓他有種酥麻的奇異感受。

  難怪十年來,雷毅一直對她無法忘懷,這個女孩的確有種讓男人想要臣服於她的石榴裙下的奇妙魔力。

  「張庭江。」雷之遠輕聲念著印在履歷表上的名字,想起方纔的巧遇,他不禁莞爾一笑。看來自己和她倒是挺有緣分的,不待正式的面試,就先在街頭讓他徹底領教了這個美麗女子直率的個性與犀利的口才。

  雷毅有能力馴服她嗎?雷之遠十分懷疑。

  叩叩叩!

  一陣禮貌性的敲門聲後,雷之遠的專屬秘書於安琪走進辦公室。

  「老闆,張庭江小姐已經來了,要請她現在進來嗎?」身形嬌小的於安琪帶著溫柔的微笑等待雷之遠的指示。

  「請她進來吧!」雷之遠有點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張庭江待會兒進來辦公室見到他時的表情。

  細心的於安琪也察覺到平時穩重的老闆今天看起來有些不一樣,臉上的線條似乎較往常柔和了不少,為了不妨礙他,她決定還是等老闆面試過今天的最後一位應徵者再來問他,於定她轉身離開辦公室去請張庭江進來。

  「請進。」當敲門聲再度響起,站在大型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外頭一片車水馬龍景象的雷之遠沉著聲音回答。

  張庭江走進辦公室後先向站在窗前、背對著自己的嘉得老闆作禮貌性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來應徵專案執行的張庭江。」

  「張小姐,你好。」雷之遠面帶微笑地轉過身來,一手優閒地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裡,看起來帥氣十足。

  「哦!老天。」

  當張庭江看清楚眼前的男人竟然就是保險套先生時,腦袋裡頓時轟地一響,然後完全空白。

  世界上的事無奇不有,怎麼最誇張的偏偏讓她碰到?老天爺開的這個玩笑也未免太大了吧!

  張庭江在心底暗暗叫苦,憑著剛才跟他結下的梁子,這次不用老天爺給什麼預兆,她似乎已經看到今天面試的結果了。

  「張小姐,請坐。」

  張庭江機械般地依言坐下。既來之則安之,她現在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向跟她不太熟的上帝禱告,希望這位嘉得的老闆是個公歸公、私歸私的明理人。

  雷之遠滿意地欣賞張庭江臉上「烏雲密佈」的神情,他發現她慘兮兮的模樣反而看起來更加動人。

  「我看過張小姐的履歷,張小姐既不是本科系畢業,也從未從事和公關性質相關的行業,和其他的應徵者比起來,張小姐猜想自己出線的機會有多少呢?」

  張庭江又暗自歎了口氣,看來連上帝都還在記恨她平時的無神論調,竟然不理會她誠懇的祈求。

  這位叫雷之遠的傢伙果然是個會公報私仇的角色,一開始就給自己一個份量十足的下馬威。

  為了回去不讓駱齊看笑話,張庭江按捺著脾氣,用平穩的聲調清楚地應答:「雷先生,如果貴公司的席總經理沒說錯,而我也沒聽錯的話,我記得貴公司是個只重能力、不重經歷,只看潛力、不看科系,具有前瞻性的公司,不像一般墨守成規的公司只會用刻板的方式來應徵人才而永遠不知變通,難道貴公司在短短幾天內已經改變風格了嗎?」

  好個伶牙俐齒的張庭江,說起話來不卑不亢卻字字帶刺。

  雷之遠勉強壓抑笑意,擺出主考官的威嚴接著問道:「張小姐說的一點都沒錯。既然張小姐不是本科系畢業,也沒有相關性質的經歷,今天會來應徵一定是對這份工作有無比的熱誠。那麼是不是可以請張小姐說明公關工作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耶!張庭江在心底歡呼一聲。好險!她昨天買了一本雷之遠所寫的公關暢銷書回來猛K,這一題對她來說太簡單了。

  「公關的目的就是要協助特定的對象在社會上建立某種特定的大眾關係……」

  「等一下。」雷之遠忽然打斷了張庭江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

  「小姐,首先我要謝謝你捧場看我寫的書,但是我不是要聽你背書,我是希望能聽你說出一些更好的見解。」

  「雷先生,如果我可以說出比你更高明的見解,我早就坐在你那張高級皮椅上當老闆了。」

  張庭江最討厭話說到一半就被別人打斷,況且她覺得雷之遠的說法根本是故意找她的碴,想報今天下午的一撞之仇。所以張庭江再也顧不得自己有求於人應該要放低姿態,她決定大不了就是被駱齊笑個兩三天也就沒事了,但絕對不能再妥協,讓這個「保險套先生」假借面試的名義戲弄自己。

  雷之遠挑高眉毛心想,看來這位小姐的脾氣真的不太好,正確的說,應該是很壞。但這更激起雷之遠莫大的興趣,他發現其實她相當具有成功的公關所必備的敏捷和膽識。

  雷之遠不理會張庭江沒好氣的回答,逕自又轉入另一個話題。

  「張小姐在履歷中有提到,反應快是你自認為適合從事公關的特點之一,那現在不妨就讓我們來試試看。」

  明明知道逗弄雷毅心目中的女神是不對的行為,但雷之遠卻無法克制在腦海中已然成形的念頭,他繞過義大利原裝進口的超大型木質辦公桌,優雅地走到張庭江的身邊。

  正當張庭江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雷之遠沒事靠那麼近和他要測試她的臨場反應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時,雷之遠突然俯下身來肆無忌憚地盯著張庭江的眼睛,溫熱的氣息直接席捲張庭江的所有感官。

  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彷彿都流至臉龐,兩頰因燥熱而浮起陣陣紅暈。她困難地將身體盡量往旁邊讓,想要拉開她和雷之遠之間過於親密的距離,讓自己能夠重新回復正常的呼吸,以便思考因應的對策。

  但雷之遠可不打算讓她得逞,他伸出雙手握住張庭江座椅的兩邊扶手,她便無路可逃地被局限在雷之遠的兩臂之中。

  他還不滿足,更進一步地把臉貼近張庭江的耳際,幾乎就要與她耳鬢廝磨起來了。

  張庭江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就快要沉淪了,沉淪在雷之遠惡魔般的誘惑當中……

  她用力地甩開腦海中墮落的想法,用僅存的一絲理智說服自己,雷之遠的舉動不過是懲罰她今天在路口對他的無禮。

  張庭江技巧地往後一縮,避開雷之遠差一點就要觸碰到她柔嫩雙唇的臉。

  「雷先生,一般的老闆都會好奇前來應徵的人為什麼會離開上一份工作,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如果你想說,我倒願意聽聽看。」雷之遠閉上眼睛專心聞著張庭江耳際的髮香:心不在焉地應付她的問題。

  「我的前一任老闆是一個很喜歡毛手毛腳的老色狼,之前的幾任秘書可能礙於自己身份而不敢太得罪他,所以讓他得手過幾次,結果就寵壞了他,讓他自以為可以無往不利。」

  「所以呢?」雷之遠的手不停撫摸著張庭江的髮絲。

  「只可惜他這次夜路走多了遇上我,不但沒嘗到甜頭,反而還大大吃了一頓苦頭。」

  「是嗎?你讓他吃了什麼苦頭?一個耳光還是向老闆娘輸誠,上演一出『三娘教子』的好戲?」雷之遠的手漸漸下滑,滑入張庭江細白的耳朵裡,滿意地聽到張庭江急促的呼吸聲。

  「都不是。我只是重新溫習了一下空手道的基本招式,沒想到卻讓他進醫院休養了幾天。」

  「你會空手道?」雷之遠暫停他不安分的手,將視線從張庭江優美的頸項重新轉移至她的眼睛。

  「學了三年,不但進階到黑帶,還破天荒地當上空手道社的第一位女社長。」張庭江很高興她的話終於引起雷之遠的注意,為了加強效果,還特地搬出自己的豐功偉業。

  雷之遠不再說話,就這樣盯著張庭江沉默了將近一分鐘。

  張庭江無法猜到他的想法,下一步又會怎麼做?但她隱約看到他的眼神散發出一種類似獵人巡狩整夜終於發現珍貴獵物的光芒——興奮、緊張且令人屏息。

  「通常,我們嘉得給新人上的第一堂職前訓練課程,就是如何在不撕破臉的情況下拒絕客戶的騷擾。」雷之遠忽然轉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的聲音與表情完全符合一個老闆該有的架武與威嚴。

  「看來這對你而言是多餘的。所以明天報到時,別忘了提醒席總經理這一堂課你已經通過,請他直接讓你進入正式的工作狀態吧!」

  「什麼!明天報到?」張庭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錄取了她?這不是愚人節的玩笑吧?張庭江回想了一下,確定愚人節是二天前的事,所以這應該是千真萬確的。

  張庭江興奮地忍不住想要大喊老天有眼、上帝英明、耶穌萬歲!

  「有問題嗎?如果明天不能來上班,我可能必須要另外考慮其他的人選了。」

  「沒問題、沒問題,我明天一定準時來報到。」

  雖然雷之遠不近情裡的威脅在張庭江聽來很刺耳,但此時她可不想再做任何反擊了。

  和可以粗聲粗氣地使喚駱齊一個月比起來,這點不悅耳的話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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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6: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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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得公關公司位在敦化南路的一棟白色圓形大樓的十二樓。

  從一走出電梯就可見到的大廳到會客室,設計師大膽採用紅色與黑色的強烈對比,但在巧妙的搭配下,兩種色彩呈現出一種奇妙的和諧,討喜地營造出極具現代感的經典品味。

  到這裡一切都還很符合公關公司予人光鮮亮麗的形象,但再往裡面的辦公室走去,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各類的海報、樣品與參考書籍堆得到處都是,活像是大戰過後般的凌亂不堪。這全是因為公關工作的性質是時時刻刻都處在與時間賽跑的高壓力備戰狀態中,所以很難要求辦公室井井有條。

  讓人感到驚喜的是,當初在設計辦公室時,雷之遠便與設計師商量好,將職員的辦公桌依次沿著大樓圓形的建築體而排列,讓每位工作人員都可以在自己的位子上隨時欣賞到敦化南路特有的濃密林蔭。

  張庭江聞著手中那杯咖啡濃純的香味,凝視著窗外盎然的綠意,不禁打從心底佩服起雷之遠來。在人口密度與樹木密度嚴重成反比的台北市,不是每個老闆都有如此的魄力,可以提供部屬這麼奢侈的視野享受。

  「庭江,工作得還習慣嗎?會不會累?」

  於安琪抱著一堆幾乎將她整個遮住的公文出現在張庭江身旁,親切地問候她的狀況。長得一張娃娃臉的於安琪是公司目前對她態度最和善的女同事。

  「累?我整天都在晃來晃去。」「你別這麼說,老闆可能看你是個新人,希望讓你有多一點的時間適應環境,所以才……」

  說時遲那時快,另外兩個和張庭江同期進公司的新人跟著專案經理從她們的眼前經過,匆匆忙忙走進會議室。

  於安琪見狀,原本清脆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越說越懊惱。她忍不住在心底暗罵自己,明明是想說些話讓張庭江寬心,怎麼卻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張庭江明白於安琪的一片心意,她露出釋懷的笑容拍拍於安琪的肩膀,安慰自覺說錯話的於安琪。但這尷尬的狀況正是她一直無法理解的事情,所以藉此機會,她想向於安琪問個清楚。

  「安琪,我可以問你一些事情嗎?」

  「當然可以囉!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了彌補自己方纔的失誤,於安琪巴不得有將功贖罪的機會。

  「聽說這次公司的缺額本來只有兩位對不對?」

  「啊?」於安琪沒料到張庭江一開口就是問這麼敏感的問題,頓時有些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來傳言不假。」看到於安琪的反應,張庭江冷笑了一聲。

  她原以為雷之遠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沒想到她還是錯看了他,他根本就是一個愛記恨、要陰謀的小人。

  明明只有兩個缺,雷之遠卻增額錄取自己,卻又一直不分派工作給她,讓她成天無所事事、枯坐辦公室,引得同事們個個側目,風言風語四處流竄。

  其中最誇張的版本就是指她靠著美色,在應徵時使出渾身解數挑逗雷之遠,讓他在意亂情迷的狀況下錄取了一個毫無用處的花瓶。

  正因為如此,張庭江可以感覺得出來,辦公室的女同事或多或少都對她有莫名的敵意,最好的證明就是每次張庭江和她們打招呼時,得到的總是一臉冷淡。

  這就是雷之遠的詭計吧!讓自己因為承受不了閒言閒語而自動請辭。

  張庭江越想越生氣,她一把推開椅子、丟下一臉茫然的於安琪,氣沖沖地直接跑去找雷之遠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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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叩!

  「請進。」辦公室裡的雷之遠應道。

  「雷先生,我有事找你。」張庭江聲音緊繃,怒氣一觸即發。

  聽到張庭江的聲音,雷之遠連忙抬起頭來,當他看到一身駝色套裝的她時,眼睛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讚賞。樣式簡單、剪裁合宜的褲裝搭配蓬鬆挽起的長髮,襯托出張庭江鮮明的都會氣質,讓人覺得十分賞心悅目。

  「有什麼公事嗎?」感受到她不友善的態度,雷之遠斜靠在椅背上,饒有興味地問道。

  「公事?」一聽到這兩個字,張庭江圓睜的雙眼怒火更熾。「這正是我想要請教雷先生的,請問我的『公事』是什麼?」

  雖然說是請教,但張庭江居高臨下的氣勢比較像是在審問罪犯。

  望著生氣的張庭江,雷之遠發覺她發火的模樣特別具有生命力,十分吸引人。

  「你是不是太離譜了?如果我記得沒錯,你上班都快一個月了,竟然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的工作內容是什麼?」雷之遠歎了口氣,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寬容模樣。

  「現在請你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把工作守則拿出來看看,關於一位專案執行該做什麼工作,上面都記載得很清楚。」

  張庭江不屑地扯動嘴角,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還玩起惡人先告狀的把戲。

  「不用回去看工作守則,我現在就可以把專案執行該做的工作一條條地背給你聽。請你不要迴避我的問題,你應該很清楚我所指的『公事』到底是什麼。」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我還真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雷之遠故作迷糊。

  雷之遠的嘻皮笑臉讓張庭江十分惱怒,既然他要裝傻,她就直接挑明。

  「雷先生,我知道你們有錢人整天閒著無聊,所以喜歡找樂子解解悶,但是你找樂子也要找對對象,比如說你可以找一些和你一樣閒著沒事做的闊小姐,何苦為難我們這種平平凡凡過日子的小老百姓?」

  「什麼意思?」雷之遠這次沒裝傻,他真的不知道每天被公事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閒得找樂子的有錢人。

  「什麼意思?」張庭江的火氣頓時爆發,隨即對著他大吼:「應該是我問你的話!如果你覺得我不適合當公關,為什麼還要增額錄取我?既然增額錄取我,那就代表你認為我尚有一些可取之處,那又為什麼要把我晾在一邊什麼事也不讓我做,害得我被同事誤會、被大家排擠,被別人在我背後說我是個只會搔首弄姿、取悅老闆的騷貨?」

  張庭江說到激動處,啪的一聲,一掌用力拍在桌上,雷之遠的心臟也狠狠地跟著震動了一下。

  這個女人有暴力傾向,想起雷毅的文質彬彬,他真的要「送羊入虎口」嗎?

  「不過是叫了你一聲『保險套先生』,值得你這麼記恨嗎?別以為有錢就了不起,我張庭江不是任人耍得團團轉的人,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我——不——干——了,再見!不對,是不見,永遠不要再見。」張庭江高高地昂起下顎,態度驕傲得像個剛將亂臣賊子斬首示眾的女皇。

  永遠不要再見?他可沒打算批准她的辭呈,他才捨不得讓她消失——不對,他是捨不得這份主動送上門的大禮飛了,她可是他準備送給雷毅的秘密驚喜。

  「哦!」雷之遠假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原來是這回事。你先別動怒,我想是你誤會了。」雷之遠試著安撫張庭江暴怒的情緒,

  「哈,誤會?」張庭江秀眉一挑,露出一副誇張的笑容,但嘴角淨是不層與嘲弄。「難不成你雷大老闆錢賺太多想要回報社會,特別請個人回來白吃白喝、白拿薪水?」

  果然聰明,一猜即中。他的確打算讓她光領薪水不做事。在他聯絡上雷毅之前,他必須掌握住她的行蹤,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成為嘉得的員工,天天打卡準時上班。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這個策略要梢作改變一下。

  「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要實際操作案子的心情,但是手無寸鐵上戰場就等於是把自己當炮灰,不過是白白犧牲而已。所以我才請襲總經理拿些案例讓你研究,就是希望你能從這些案例的成功之處領略到作為一個優秀公關所應具備的特質。」

  張庭江斜眼瞄了一下雷之遠,雷之遠一臉的誠懇讓她有些動搖,難道自己真的是誤會好人了?「可是為什麼李卉琳和閭巧詩她們不到一個禮拜就可以參與專案會議?」張庭江頑強地提出質疑。

  「她們兩人是本科系出身,而且又在媒體工作過,對公關領域並不陌生,當然會比你早接觸實際的工作內容啊!」雷之遠說得理直氣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是這樣的嗎?」張庭江原本高高在上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

  「難道我看起來真的像會記仇的小人?」雷之遠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看起來滿腹委屈、十分冤枉。

  張庭江本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現在看到雷之遠擺出一副自認好心沒好報的可憐樣,頓時感到又愧又羞。

  真是太烏龍了。自己怎麼老是那麼衝動,事情的前因後果都還沒搞清楚就橫衝直撞地跑來找他興師問罪。

  張庭江越想越羞,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永世不再見人。

  「應該是我弄錯了,對不起。」勇於認錯一向是張庭江的優點。

  「沒關係,解釋清楚就好了。」雷之遠搖搖手,表現出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氣度。

  「不管怎麼樣,我剛剛的確是冒犯了你,如果你現在想解雇我就請直說,我可以接受,絕對不會有半句怨言。」想起方才大言不慚地嚷著要辭職,張庭江的頭幾乎要垂到地上了。

  「事情過去就算了,你不要覺得有負擔。」雷之遠心胸寬大地說道。

  聽到如此以德報怨的話,張庭江原本應該要感動得五體投地,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雷之遠的嘴角要笑不笑,似乎憋得很辛苦,這讓她內心滿溢的感動頓時打了折扣。

  察覺張庭江眼神中的狐疑,雷之遠連忙乾咳幾聲藉以活動一下憋笑憋得快要僵掉的唇部線條。「既然你這麼躍躍欲試,我想也是讓你負責專案的時候了。」

  「真的?」張庭江眼睛一亮。

  「我長得就是一副騙人的樣子嗎?為什麼你總是對我說的話充滿懷疑呢?」雷之遠懶洋洋地抱怨。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張庭江抱歉地一笑。

  望著她的笑容,剎那間,雷之遠竟有些失神。

  感受到雷之遠的異樣,張庭江學他乾咳幾聲,試著喚回他的注意力。「老闆,我要負責的是什麼樣的案子呢?」既然不辭職了,尊稱人家一聲老闆也是應該的。張庭江忽然發覺自己的身段其實也可以滿柔軟的。

  「嗯!我看看。」回過神的雷之遠收回目光正色道:「你就試著從這個案子開始吧!」

  張庭江走向前自雷之遠寬大的手掌中接過一份紅色的檔案夾,就在接觸的一瞬間,兩人的手指不經意地碰觸到了;張庭江的心猛地一震,她連忙收回接過檔案夾的手,驚慌的程度像是他的手指帶著電流一般。

  「我的手指有劇毒嗎?」看著張庭江過於明顯的閃躲,雷之遠不禁興味盎然地打趣道。

  張庭江不理會雷之遠的問題,她僵硬地打開檔案夾,藉著瀏覽資料來掩飾自己尚未恢復正常速度的心跳。

  「老闆,這是保險套的資料?」目光一觸及檔案的內容,張庭江大驚失色地連忙抬頭問道。

  她驚訝的並不是這份資料的內容。在她第一天上班時就已經聽說公司接了一個保險套進口代理商的案子,也知道面試那天早上是自己誤會了雷之遠,但她不能理解的是他竟然要她做這個企劃案。

  雖然張庭江自認為不是個保守的人,但要她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成天抱著一堆保險套想企劃案,也實在太令人覺得難為情了。

  「幹嘛這麼激動?那天連實品你都看過了,怎麼今天看到文字還是那麼大驚小怪的?」雷之遠面不改色地反問她。

  可惡的傢伙!還說不記恨,那幹嘛還故意讓人難堪?張庭江雖然在心裡暗罵著,但表面上還是得維持對上司應有的尊敬,尤其經過剛剛的烏龍事件後。

  「老闆,我在想這個案子是不是交給男同事來處理會比較好呢?」張庭江十分客氣地提出建議。

  「為什麼?你有什麼高明的見解嗎?」雷之遠將自己放鬆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問道。

  「因為……這種產品的使用者都是男性,所以我想站在男性的角度去主導,一定會比女性還貼切。」張庭江覺得自己說的理由很具說服力,雷之遠絕對無法反駁。

  「但是你可別忽略了,男人都是為了女人才會去使用保險套,如果能夠選擇的話,全天下沒有一個男人會自動自發戴上那個玩意兒的。」雷之遠對著張庭江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眼神中卻帶著示威與挑釁。「所以,我覺得應該以女人的感受做出發點,來激起男人購買與使用的慾望,你覺得呢?」

  「我……」雷之遠言之成理的說法當場讓張庭江傻眼,一時語塞的她真不知該如何接話。

  雷之遠顯然也沒打算聽她的回答,他又接著說道:「公司非常重視這個案子,我希望你能用心做,別搞砸了。」

  張庭江為難地看看雷之遠,又看看手上的資料。這應該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還是自投羅網?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跑來惹得一身腥。張庭江暗自歎了口氣,她還能說什麼呢?是她自己要求要接案子的啊!

  「怎麼樣?有困難嗎?」雷之遠問道。

  「沒問題,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張庭江強打精神,特意笑得一臉燦爛。

  雖然之前是她誤會了雷之遠,但她總覺他還是有些不安好心,就像他現在的關心聽起來不但不真誠,而且語氣當中還洩露些看好戲的意味。所以,她才不要讓雷之遠有機會發現她的沮喪而在一旁幸災樂禍。

  「很好,我最欣賞有自信的人。」雷之遠露出讚許的笑容。「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張庭江一路有氣無力地晃回座位,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椅子上。

  之前若是沒應徵上嘉得專案執行的工作,頂多只是讓駱齊一個人恥笑,但如果現在臨陣脫逃,那可是讓兩個人看笑話——除了駱齊,還得加上雷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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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辦?保險套、保險套、保險套……」張庭江像是中邪般,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自從雷之遠交給她那份保險套的檔案資料後,她常常陷入失魂落魄的狀態中。

  「庭江,你在嘀嘀咕咕什麼啊?」席克文幽魂一般地突然出現在張庭江的身邊,讓她嚇得差點打翻手上的咖啡。

  「席總,你這樣無聲無息的忽然出現,會嚇死人耶!」張庭江一邊調勻呼吸一邊抱怨著。

  張庭江第一次和席克文交談後,就知道席克文有一個嗓門大、心眼小的妻子,兩個把他當菲庸使喚的孩子,和一條自認為在家地位和他一樣的黃金獵犬。

  除此之外,在席克文口沫橫飛的牽線下,張庭江也算和他家隔壁鄰居的張媽媽有了神交,知道了張媽媽二十年前就死了丈夫,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帶大三個孩子,其中老大的年紀和張庭江差不多,也曾經來嘉得應徵過,可惜卻讓雷之遠給刷了下來,這讓席克文有些耿耿於懷,覺得雷之遠很不給他面子。

  面對長相有趣、個性更為有趣的席克文,張庭江實在很難把他當作上司一樣地敬畏著。大多數時間,張庭江覺得席克文更像是公司裡不可或缺的甘草型人物。

  「是你太專心發呆才聽不到我的腳步聲。連雷之遠都常常埋怨我走路像地震,劈哩啪啦地連死人都不得安寧了。」席克文不肯承認嚇到張庭江是自己的錯。

  張庭江無力地歎了一口氣卻不搭腔,現在的她可沒那個閒情逸致和席克文鬥嘴。

  「我們的『嘉得之花』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副快要枯萎的樣子?」

  席克文從張庭江報到的第一天起,就公開封張庭江為嘉得之花,人前人後毫不顧忌地喊,完全無視於某些女同事不悅的目光。所以張庭江覺得自己會受到排擠,有一半要「歸功」於席克文。

  「沒什麼。」張庭江無意識地翻閱著從雷之遠那兒拿來的檔案資料,她並不想在席克文面前抱怨雷之遠,畢竟他們兩個人私底下可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眼尖的席克文馬上看到了張庭江翻閱的資料內容。

  「雷之遠把『愛諾斯』的相關資料交給你啦?」

  愛諾斯就是那家保險套進口代理商的公司名稱。

  張庭江應付性質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雷之遠這傢伙對你太好了,八成是對你這朵嘉得之花有不良企圖,你要小心。」

  張庭江頓了頓,只能乾笑兩聲作為回答。說雷之遠有不良企圖她是絕對相信,就是想整她嘛!但席克文說雷之遠對她好這件事,她可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不相信?」席克文對她冷淡的反應十分不滿,立刻拿起檔案資料當作是呈堂證供。

  「你是第一個讓雷之遠打電話拜託客戶特別關照的員工呢!」

  「什麼?席總,你說老闆為了我打電話給客戶?」張庭江詫異地間著,她覺得一定是席克文弄錯了。

  看張庭江總算有了反應,席克文得意地扯了扯領帶。「其實第一個案子對一位公關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成功的話就一炮而紅,但如果失敗的話,面對第二個案子的壓力也就更大,可能要花數倍的時間才能扳回劣勢。而新人第一個案子成功的關鍵在於和客戶的互動關係,沒經驗的新人通常只要客戶嗓門大一點就嚇得六神無主、手忙腳亂,結果就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經驗老到的席克文說得頭頭是道,張庭江覺得像是上了寶貴的一課。

  「所以我們的雷大老闆為了讓你避免這種狀況,才特別把愛諾斯的案子交給你。因為愛諾斯的總經理丹尼和雷之遠是好朋友,有熟人的關照他們自然會多擔待你一些,這樣你就可以在最沒有壓力的狀況下做出好成績來囉!」

  席克文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口乾舌燥地順手就拿了張庭江桌上的那杯咖啡往嘴裡灌,而張庭江聽到這裡也因為心思逐漸恍惚,根本也沒有想到要去阻止席克文。

  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自己錯怪雷之遠了。但雷之遠為什麼要為她破例?

  張庭江在心裡千回百轉地思索著這一個她無法理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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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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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一個新人而言,張庭江的表現無疑是亮眼的。

  愛諾斯的情人節活動企劃獲得空前的成功,媒體大篇幅的相關報導讓客戶笑得合不攏嘴,對張庭江更是讚譽有加;這不但讓張庭江有揚眉吐氣的感覺,也讓雷之遠開始對她另眼相看,他不再單純地把她看作是暫時寄放的「禮物」,而是潛力十足的公關新秀。

  於是雷之遠決定將公司新開發的重點客戶「MBM」交由張庭江負責。

  面對這樣的重責大任,張庭江開心之餘不禁也感到有些壓力,為此她特別找於安琪聊聊,希望能從於安琪那裡多瞭解一些MBM的事情。

  「安琪,席總說過幾天會先介紹我和MBM的宣傳部經理認識,你知道那位經理是個怎麼樣的人嗎?」張庭江好奇地問道。

  MBM是國際知名的男性精品品牌,對於從未接觸過時尚圈的張庭江來說,宣傳部經理這個頭銜聽起來令人生畏,遑論還要和這個人在工作上有所接觸。所以對於席總經理特意安排拜訪的事,張庭江內心其實有些不安。

  「原來你在擔心這件事啊!」於安琪拍拍張庭江的肩膀,一副老大姐的樣子,江湖味十足。「其實你不用緊張,MBM的宣傳部經理莎曼珊來過我們公司幾次,她看到每個人都會親切地點頭微笑,一點架子都沒有,感覺上是個滿好相處的人。」

  「這樣啊!」聽到於安琪的描述,張庭江才感到稍微安心了一點。

  只是沒想到傳來了一個持相反意見的聲音。

  「我可不這麼認為,我倒覺得莎曼珊小姐其實是個很難對付的笑面虎呢!」

  加入談話的是楊抒媚,她的辦公桌在張庭江的後方,方才外出辦事去了,現在剛回來。楊抒媚的年紀和張庭江相仿,頂多大個一、兩歲,最喜歡穿著迷你裙,露出一雙無懈可擊的纖纖玉腿。

  「會嗎?我倒不覺得。」於安琪不以為然。

  「安琪,那是因為你都待在辦公室,所以聽不到業界的傳聞。」

  楊抒媚平時對張庭江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但對老闆身邊的紅人於安琪可就客氣多了,面對於安琪的反駁依舊是笑容可掬地解釋著。看在張庭江眼裡,她覺得楊抒媚應該也可以歸為笑面虎一族。

  「莎曼珊成天都混在精品的圈子裡,所以名牌情結相當嚴重,聽說她常常以是否穿著名牌來衡量一個人的重要性,你如果沒有一兩件香奈兒或凡賽斯穿在身上,她就把你劃為『非我族類』,立刻和你保持相當的距離喔!」

  「有那麼誇張嗎?」於安琪和張庭江異口同聲地發出疑問,她們覺得這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當然是真的。」楊抒媚對於自己的見多識廣頗為得意。

  「MBM原是一直和『百是公關』合作的,但你們知道為什麼今年卻換掉了百是嗎?就是因為百是原本負責MBM的公關待產去了,換了另一個來接手,沒想到這位新接手的人雖能幹卻穿著一身莎曼珊看也沒看過的雜牌衣服,莎曼珊一氣之下就結束了和百是的合約。」

  看到於安琪和張庭江聽得目瞪口呆的樣子,楊抒媚故作姿態地啜了一口茶才又嗲聲嗲氣地接著說:「莎曼珊覺得雖然是外聘的公關,但是一站出去卻代表企業的形象,作名牌的卻不穿名牌,怎麼會有說服別人的能力呢?所以你應該要在服飾上多下點功夫,否則以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可能會害我們公司丟了這個案子呢!」

  楊抒媚將視線在張庭江的身上轉了幾圈後,又刻意地將身上脫下來的外套反掛在椅背上,大方的露出裡面的名牌標籤。

  楊抒媚有個當醫生的爸爸及當律師的媽媽,家境富裕的她總有換不完的新衣服,而且件件都是動輒三、四萬的名牌服飾。像她這種大手筆,連一般公司行號的主管都做不到,何況是進入社會工作才兩年的張庭江呢?

  「同事一場,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像樣的衣服,我可以借你幾套充充場面。」楊抒媚太過高傲的神情,讓原本還算秀麗的臉龐看起來十分討人厭。

  楊抒媚不懷好意的忠告連於安琪都聽不下去了。「抒媚,我看你就別替庭江操心了,我覺得庭江雖然沒有穿名牌,但她人長得美又會搭配,隨便一套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看起來都十分有品味,一點都不比那些名牌遜色。」

  於安琪對張庭江毫無保留的讚美聽在楊抒媚耳裡分外不舒服,她冷哼一聲。「庭江,那就祝你好運吧!」

  說完,她便扭著被裙子繃得死緊的臀部一步一搖地離開了。

  楊抒媚雖然走了,但她說的話卻在張庭江的心裡不斷地膨脹並發酵著。她說得或許稍微誇張了些,但仔細想想卻仍有幾分真實性,畢竟「以貌取人」這句成語好歹也流傳了幾百年。

  於安琪望著張庭江陰晴不定的神情,連忙安慰的說:「庭江,你別聽抒媚胡說,她根本就是嫉妒你可以接MBM的案子,全公司沒有一個人不曉得她垂涎這個案子有多久了。」

  不想讓善良的於安琪擔心,張庭江笑著聳聳肩。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要是那位莎曼珊真的那麼恐怖,安琪,你要幫我向老闆申請置裝費喔!」

  「沒問題,還要每天一件氣死楊抒媚呢!」於安琪表現出同仇敵愾的義氣。

  兩人相識一笑,姊妹情誼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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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日子是一連串忙碌的循環。

  白天,張庭江在公司忙公事不得閒:晚上,她更忙著準備和MBM宣傳部經理會面的事情。

  今天,和莎曼珊見面的日子終於到來。

  電梯裡的張庭江看著大型落地鏡中的自己,以金色蕾絲為基本素材的細腰上衣,呈現出精緻的維多利亞風情,但由於線條剪裁簡單,再搭上質戚頗佳的丹寧布A字裙,讓張庭江在華麗之外更洋溢著無限的青春與活力。

  張庭江攏了攏長髮,這頭特意洗直的長髮讓自己看起來俐落些,原本的大波浪若再配上今天這一身的行頭,整個人就會顯得太過浪漫嫵媚,就不是她想要予人的印象了。

  電梯到達了嘉得所在的十二樓,張庭江看了鏡子最後一眼,給自己一個鼓勵的微笑。

  「哇!」

  當張庭江一走進辦公室,從四周同事們或高或低的驚歎聲中,張庭江心中懸而未安的大石頭總算落地;她暗自竊喜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如果把這當作市調參考,要通過莎曼珊那一關應該是沒問題。

  「庭江,你太過分了。」於安琪嘟著嘴迎上前來,眼神卻是驚艷。

  「你穿得這美,存心把大家都比下去啊?」

  知道於安琪是在開玩笑,張庭江也故意將小嘴翹得老高。「我也只能靠打扮取勝呀!誰教我天生沒你這張天使臉孔。」

  張庭江邊說邊眨眼,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惹得於安琪笑得喘不過氣來,掄起拳頭作勢要槌張庭江的肩膀。動作之間,於安琪另一隻手中的水杯微微灑出水來,差一點就濺到張庭江的衣服上。

  「小心點,別弄濕庭江的衣服喔!」楊抒媚突然尖著聲音提醒於安琪。

  她們正納悶楊抒媚怎 忽然變得那麼好心時,楊抒媚又接著說:「這件衣服說不定是庭江好不容易才借來的,如果弄髒了,她可是賠不起的。」

  張庭江和於安琪對望了一眼沒接話,不是沒話反擊,而是兩人都懶得理會楊抒媚。

  拋出去的話像消散在空氣中的煙霧般無聲無息,楊抒媚見狀十分尷尬,為了挽回頹勢,她努力再加大分貝說道:「庭江,你這樣不覺得太累了嗎?將來你和莎曼珊見面的機會多的是,難道你每次都要借衣服啊?就算你不嫌累,借你衣服的朋友也會有意見吧?」

  面對楊抒媚不但不識相,還變本加厲咄咄逼人的態度,張庭江也只好奉陪幾句:「我和『自己』認識了二十幾年,比親姊妹還親,我想『自己』絕對不會介意是不是弄髒了衣服,或是什麼借了幾套衣服。」

  於安琪在一旁抿著嘴偷笑,踢到鐵板的楊抒媚難堪地緊閉雙唇。她沒料到張庭江竟然會大手筆地添購新衣,何況還是亞曼尼的當季新款。

  那件單品上衣,她之前在五星級飯店的精品街看到時就喜歡得無以復加,只可惜原本目錄上搭配的長褲已經賣完,她又找不到其他適合的款式來搭配,所以只好忍痛放棄。

  今天看到張庭江搭配自行購買的裙子是如此出色亮眼,已經讓她憋了一肚子氣,現在聽到張庭江嘲諷的回話更讓她恨得牙癢癢的。

  楊抒媚眼睛一瞪,臉色鐵青地掉頭就走,還差一點撞到了迎面而來的席克文。

  「她怎麼了?看起來氣沖沖的?」差點遭到池魚之殃的席克文問著眼前笑得很開心的兩個女孩子,如果楊抒媚是誤吃火藥,那她們就像是吸了笑氣。

  「你就別操那麼多心了,席大總經理。」於安琪對席克文也常常是一副沒大沒小的樣子。「你們和莎曼珊的早餐約會都快變成午餐約會了,趕快去吧!」

  於安琪對席克文說罷,又回過頭來拉著張庭江的手用力一握。「加油喔!我們公司今年的尾牙摸彩有沒有MBM的精品就全看你了。」

  張庭江重重地點了點頭。

  「放心,我會以不用摸彩、人人都有MBM為目標,好好努力的。」

  「哇!口氣不小,你已經開始有女強人的架勢了,看來以後我得好好巴結你才行。」於安琪崇拜地望著張庭江。

  「但現階段還得靠您於大秘書多多提拔,在老闆面前替小妹我美言幾句。」張庭江立即回敬。

  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相互吹捧,被冷落在一旁的席克文十分不是滋味。

  「快走吧!還真的等著吃午餐哪?」

  席克文硬拉著張庭江往電梯的方向走,結束了兩個女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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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庭江和MBM宣傳部經理莎曼珊的第一次見面,可以說是無比的成功。

  年近四十、看起來國籍不明的東方女子莎曼珊,對張庭江姣好的外型、優雅的流行品味和自然伶俐的反應都十分欣賞。在莎曼珊的眼裡,張庭江的氣質和MBM的訴求十分契合,若由張庭江來執行公關活動是再適當也不過。莎曼珊大喜之餘,當下就和席克文討論起新一季的公關計畫。

  面對這樣的結果,張庭江一則以喜、一則以憂;能和莎曼珊相談甚歡當然是好事,但想到今後每個禮拜一次的例行會議,張庭江的心就直直往下沉。

  楊抒媚說的沒有錯,事情開了頭就很難結尾。和莎曼珊的見面不是只有今天這一次,那意味著自己必須繼續維持今天所給予莎曼珊的美好形象。

  張庭江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當初翻開標價時的震撼還強烈地停留在腦中。這種奢侈品一件就讓人消受不起了,然而照這種情勢發展,勢必要再多買幾套。她心裡就像吊了幾百公斤的大石頭,幾乎要透不過氣來了。

  在回公司的路上,望著席克文手舞足蹈的興奮模樣,張庭江也只能強顏歡笑,然後在心底默默盤算晚上的「那份工」,可得向老闆再多要求幾個鐘點才足以應付自己造成的窘境了。

  Ivyspace轉載自POOH樂園 Snowus掃圖 桃子校對

  張庭江出色的表現雖然為自己贏得不少掌聲,但也因此招惹不少是非,辦公室內不利於張庭江的謠言正逐漸蔓延開來。

  「看到了沒?她最近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耶!」

  「而且都還不是過季的折扣品呢!」

  「她又不像抒媚有老爸老媽撐腰,哪來那麼多錢買名牌?」

  「聽說她晚上有其他的『兼職』喔!」

  「難怪她的黑眼圈越來越嚴重了。」

  「是什麼『兼職』那麼好賺?可以讓她打扮得那麼花枝招展。」

  「那還用說,當然是……」

  「哎喲!真是不檢點,嘉得的臉都讓她丟光了……」

  類似的耳語不斷地在公司各個角落流傳著。最後終於傳到了大老闆雷之遠的耳裡。

  這天快要下班的時候,雷之遠終於按捺不住滿腔無處宣洩的火氣,冷著一張臉讓秘書於安琪把剛自MBM開會回來的張庭江請進了他的辦公室。

  「老闆。」雖然進公司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張庭江總是覺得自己和雷之遠的關係還是處於十分生疏的階段。每次張庭江喊雷之遠「老闆」時,語氣總有明顯的不自在。

  因為要和莎曼珊見面,所以張庭江今天「照例」名牌在身。花朵圖案的雪紡紗上衣,運用交叉的棉絲東出張庭江完美的胸線與平坦的小腹,而緊貼肌膚的窄腳褲,則性感地展現張庭江修長的腿部線條,使今天的她有著不同於以往的波希米亞風情。然而,這一身衣服仍是如同為她量身訂做一般。

  雷之遠不得不承認,有張庭江這樣具有時尚嗅覺的專案執行,的確可以為公司吸引更多精品界的案子。但無論如何,這都不足以構成那些謠言可以變成事實的理由。

  「張小姐,從你的履歷表中,我實在不認為你和抒媚一樣有著可以供你隨意揮霍的富裕家庭。」雷之遠從資料中得知張庭江的父母都在公家機關上班,所以家境只能算是小康。

  「雷先生,你不會現在才要告訴我進入貴公司得要具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吧?」對於雷之遠身家調查似的審問,張庭江十分不滿,因此連老闆的稱謂都省略了。

  「顯赫的家世當然不是身為公司一份子的必要條件。」雷之遠微瞇著的眼睛透著冷光,讓人不寒而慄。

  「但是,個人品德是好是壞,絕對關係著你會不會被掃地出門。」

  張庭江秀眉一蹙,原本清澈的雙眼因燃燒著憤怒之火而更加燦亮。「雷先生,你的意思是我的品德有問題?」

  辦公室近來的傳言,她多少也聽到了一點,但她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所以並不想多加理會,卻沒料到雷之遠竟然會以此大作文章來找她的麻煩。

  「這點我無法替你回答。只是希望你能言行謹慎,不要再惹人非議。」雷之遠盯著張庭江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發現,在張庭江燦亮的眼睛周圍,有兩圈淡黑色的陰影,那是傳聞屬實的證據之一,這使得雷之遠的臉色更加灰暗下來。

  「惹人非議?」張庭江覺得自己的怒火即將控制不住,隨時都會爆發。

  「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麼說我無法控制,但是你身為一個公司的老闆,難道就可以這樣不經查證就人云亦云?」

  「查證?你倒提醒了我,我的確是要好好查證一番。」雷之遠冷笑一聲,「那現在就先請你解釋一下,你傳聞中的兼職工作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什麼樣的『夜間工作』,可以讓你買一件又一件的名牌衣服?」

  一向吃軟不吃硬的張庭江面對雷之遠強勢的態度更加不留情面,她昂起下巴,高傲得就像個女王。「雷先生,很抱歉,這是我的私事,你應該無權過問,我也沒有義務報告。」

  「但如果影響到嘉得就是公事。既然是公事,身為老闆的我就有權利知道。」雷之遠依舊強硬。

  「我不認為有影響到什麼,在公司該做的事我一樣也沒耽誤到。」張庭江不服氣地反駁。

  「沒有影響?看看你的黑眼圈,你每天晚上那麼賣力的兼職,白天怎麼還可能保持最好的狀態工作?」

  「我有沒有保持最好的狀態,你看MBM的案子就知道了。」

  MBM大型旗鑒店開幕的公關計畫不但已經通過美國總公司的審查,現在也在莎曼珊的授權下按照進度逐步展開。張庭江無法接受雷之遠竟然對這些事實視而不見,然後無理性的質詢她。

  「張小姐,你倒很容易自滿。」

  面對張庭江理直氣壯的高姿態,雷之遠怒火更熾,完全忘了彼此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為了挫挫張庭江的銳氣,他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如果沒有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勾當,這個案子應該可以做得更好。」

  張庭江聞言氣得渾身顫抖,如果不是顧慮到自己越來越被公關這個充滿樂趣與挑戰性的工作所吸引,她簡直想上前甩雷之遠兩個耳光就辭職不幹算了。

  或許這就是雷之遠的陰謀吧!不計前嫌地錄取她,然後在她逐漸愛上這份工作時再無情地一腳踢開,讓她跌得更重。

  張庭江思及此,強迫自己壓下怒火,她絕不讓雷之遠的詭計得逞。

  「雷先生,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如果你沒有其他公事要說,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再見。」張庭江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不容張庭江輕易地說走就走,雷之遠一個箭步向前用力地抓住張庭江氣得緊握拳頭的手,霸道地阻止她準備要離去的腳步。

  張庭江再也忍不住地衝口而出:「雷之遠,你到底想怎麼樣?當個小小的老闆就了不起嗎?憑什麼連我的私人時間你都要干涉?」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對著他吼,雷之遠更不會示弱。「除非你將那些謠言解釋清楚。」

  「你不都說是謠言了?我還需要解釋嗎?」

  張庭江用盡力氣狠狠地往雷之遠的腳一踩,雷之遠被這突然的重擊嚇到,痛得鬆開手,張庭江乘機快步離去。

  忍著腳痛的雷之遠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咬著牙暗自發誓,這女人無論如何迴避都沒有用,他一定會查明事情的真相。

  而且,她也別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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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8: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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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中山北路霓虹燈閃爍不停,人性的慾望也明目張膽地流竄在一條條的街道巷弄中。

  換上一身輕衣便裝的張庭江一個轉彎快速地閃入其中的一條小巷,已經遲到的她完全沒有發覺緊緊跟在身後的高大人影。

  雷之遠停下腳步看著張庭江急急忙忙地進入一棟樓房的地下室,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不大,但在人口處掛著金底黑字的明顯招牌——「酒窖」。

  雷之遠想到張庭江身上的那套衣服就緊皺著眉。入秋的夜晚已有絲絲寒意,張庭江輕便的七分褲上卻穿著無袖的細肩帶上衣,柬起的馬尾露出懸掛在耳際的銀色圓形大耳環。雖然不是多麼火辣的裝扮,但卻更充滿著青春活力,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無法再將視線從她身上轉移開來。

  深夜穿得這副惹人遐想的模樣到PUB閒晃,看來傳聞也不全是空穴來風。雷毅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迷戀上如此不知檢點的女人?

  雷之遠信步走進「酒窖」,他倒想領教一下連看到保險套都會臉紅心跳的張庭江是如何引誘男人,讓男人願意捧著大把的鈔票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這裡和一般的PUB沒兩樣,燈光昏暗不明、音樂聲震耳欲聾,有人藉酒澆愁,也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雷之遠銳利的目光在昏暗中環視全場,找尋張庭江的身影。

  此時在另一個角落,堆滿一臉奉承笑容的駱齊正積極地遊說著張庭江。

  「庭江,這身打扮真適合你,簡直美艷不可方物。」駱齊語氣誇張,活像是在演舞台劇。

  「省省你那些言不由衷的廢話,有話快說、沒事滾開。」算他倒楣,張庭江方才被雷之遠惹起的滿腔怒火尚未熄滅,余火正好燒到駱齊。

  駱齊眼看狀況不對,內心頓時七上八下的,換作平常,他一定另擇吉日再行勸說,但由於這次時間實在太過緊迫,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說了。

  上回,駱齊開車和兩個高中同學一起到烏來泡溫泉,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也無事,偏偏一位同學翻出駱齊和張庭江參加朋友婚宴的合照,兩人對張庭江的美麗歎為觀止。一位才崇拜地讚歎駱齊的好本事時,另一位馬上吐槽,認為駱齊沒有女人緣是公認的事實,絕不可能交上張庭江這般絕色女人。

  為了不辜負另一位同學的崇拜,也為了自己男性的驕傲,駱齊硬是扯了個謊,當下張庭江就變成了他剛開始交往的女朋友。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駱齊還豪爽地答應將帶張庭江出席這禮拜天舉辦的高中同學會。

  「原來是自己說了大話,要我幫你圓謊。我才不做這種助紂為虐的事。」張庭江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

  「這怎麼是助紂為虐?這應該叫作拔刀相勸。你就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幫我這一次嘛!」駱齊低聲下氣地懇求著。

  「那上次我請你幫忙想保險套的企劃案時,你怎麼不說我們有多年交情?不過是向你請教而已,竟然連一點忙都不幫。」張庭江一肚子氣。

  「那是因為……好啦!那次就算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計前嫌地幫我一次嘛!」駱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為了他莫名的雄性尊嚴,他實在無法老實地向張庭江坦白,他不是不幫她,只是他真的沒「經驗」,又怎麼跟她說男人對保險套的感覺呢?

  「知道錯就好。不過我還是不能陪你去,因為我還要來這兒打工。」最近置裝費的支出龐大,張庭江只好犧牲假日多賺點外快。

  搞什麼嘛!既然沒時間幹嘛不早說?害他像小狗一樣地搖了半天尾巴。駱齊忍不住在心底嘀咕著。

  「大不了禮拜天的薪水我付,這樣你總可以陪我去了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張庭江想到一星期七天都要來這兒辛辛苦苦地搖雪克杯賺錢便痛苦不已,現在駱齊既然願意花錢「請」自己吃喝玩樂,她何樂而不為?

  駱齊平時太欺負她了,她剛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你準備付多少?」

  什麼?他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竟然還不客氣地當真。算了,只要她肯「出席」,花點小錢也是值得的。

  「三千。」駱齊伸出三根手指頭,十分大方地說道。

  「三千?再見!」張庭江嗤之以鼻,掉頭就要走人。

  「你還嫌少?」不可置信的駱齊連忙擋住張庭江的去路。

  「那你到底要多少?」

  張庭江停下腳步,學著駱齊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三萬?」駱齊驚呼出聲,她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張庭江認真地點點頭,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張庭江,你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嘛!」震驚過後的駱齊憤恨不平地說道,她根本是挾怨報復。

  「不要就算了。」張庭江聳聳肩,轉頭又要走。

  駱齊拉住張庭江的手,再度阻止她的離去。「我沒有不要,但是能不能算便宜一點?」為了不讓同學看笑話,駱齊決定忍辱負重。

  「你以為在菜市場買菜嗎?可以討價還價還外帶一根蔥?」有籌碼在手,張庭江擺明就是要吃定他。

  「可是才一個晚上就要三萬元……」

  「不然你也可以包月啊!次數多一點,折扣就會多一點。」張庭江雙手抱胸,微笑欣賞陷入天人交戰當中的駱齊。

  「最多可以打幾折呢?」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張庭江的微笑頓時凍結,寒著一張臉的雷之遠帶著懾人的氣勢出現在眼前。

  「不是我要幫這位先生說話,但是現在景氣這麼差,一個晚上三萬元的確是貴了點。」

  「雷先生?」駱齊驚喜萬分,在雜誌社任職的駱齊最近正想找個機會訪問雷之遠,沒想到竟然在這裡巧遇,他決定把握機會當面向雷之遠提出訪談邀請。「你好,我是書田出版社的……」

  雷之遠微側著頭,目光冷冷地掃過駱齊。

  駱齊不由自主地噤聲住口,尷尬地轉頭看向張庭江。

  看著雷之遠對駱齊無禮的態度,張庭江氣極了。他以為他是誰?在公司擺擺老闆的架子也就罷了,幹嘛還在她的朋友面前逞威風?分明是看不起她這種小員工。

  「我們走,不要理他。」張庭江完全不甩雷之遠,拉著駱齊就要走。

  「你敢走,我馬上開除你。」張庭江對駱齊親匿的舉動讓雷之遠大為光火,他蠻橫地擋在兩人中間,硬是把他們牽著的手分開。

  「哼!你總算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你干方百計地刁難我,果然就是為了要炒我魷魚。」聽到雷之遠的威脅,張庭江的怒氣再度爆發,她真的搞不懂雷之遠在想什麼?上回她主動請辭他不准,現在又想把她踢出去。

  「是你自己的行為有問題。」雷之遠不客氣的指責。

  「我的行為有問題?」張庭江嘴角露出嘲諷的冷笑。「你是哪一隻眼睛看到我亂闖紅燈,還是看到我隨地丟垃圾?」

  「看來睜眼說瞎話也是你的專長之一。你不知羞恥的行為都被我撞見了,竟然還厚著臉皮裝傻?」雷之遠的話像從齒間進出來般,字字句句都有無限怒意。「一個晚上三萬元?既然你晚上的『公關』工作比你白天的公關工作還有『錢』途,我就不妨礙你的發展了。」

  原本狀況外的駱齊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原來雷之遠誤會了他和張庭江方纔的對話,於是他試著要澄清誤會。

  「雷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閉嘴!」張庭江一聲怒暍。明知道雷之遠誤會,張庭江卻不打算解釋。她為什麼要解釋?搞不清楚狀況就隨便誣賴人的是他耶!他越是不講理,她就越不妥協。

  「你說。」像是有心和張庭江作對,雷之遠沉著聲音對駱齊說道。

  「你敢!」張庭江威脅駱齊。

  「你快說。」雷之遠卻更逼近他。

  駱齊為難地看看張庭江又看看雷之遠。得罪她,禮拜天的聚會肯定會被同學取笑;得罪他,老總要求的專訪鐵定不能完成。天哪!這是什麼世界?他的人生為什麼這麼坎坷?

  「說!」

  「不要說!」

  「別吵!」駱齊心一橫,決定向雷之遠輸誠。

  「庭江,你不介意被別人誤會成風塵女郎,我可是很介意被誤會成嫖客。所以……」

  「難道你不怕禮拜天聚會時被人嘲笑?」張庭江使出絕招。

  「我決定帶天天參加,然後告訴他們我剛把你甩了。」駱齊露出一臉賊笑,他之前怎麼沒想到這招。

  「駱齊!」張庭江的眼睛瞪得老大。「你這個叛徒,下次再有事休想我會幫你。」張庭江丟下兩人,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繡芙蓉2003年8月26日整理製作

  雷之遠看著吧檯內那張美麗的臉孔,張庭江正熟練地搖晃雪客杯,變魔術般地倒出一杯杯色彩鮮艷的雞尾酒。而坐在吧檯前的酒客不停讚美著張庭江搖晃雪客杯或上或下、或左或右的優美身姿。

  雷之遠見狀心裡五味雜陳,驚訝、高興、生氣、慚愧各種情緒匯成一股強大的巨流在他的胸腔翻轉著。他很驚訝張庭江竟然在這兒當酒保,他很高興傳聞不是真的,也有些生氣張庭江就這樣讓自己被一群男人肆無忌憚地盯著看,但他更慚愧自己方才對張庭江的污蔑。

  雷之遠擠到吧檯中央面對著張庭江。「給我一杯馬丁尼。」

  沒料到雷之遠竟然還有臉來找她,張庭江有些愣住,但隨即回過神來以一種客氣卻極端冷漠的口吻說:「先生,這裡已經沒有空位,麻煩你到前面座位坐下,服務生會馬上過去招呼你。」

  雷之遠露出一抹笑,打開皮夾掏出幾張大鈔對著身旁留著大鬍子一直盯著張庭江發呆的男士說道:「先生,這杯酒算我請你,麻煩你換個位子到前面去。」

  大鬍子有些搞不清狀況,呆呆地愣在一旁。

  雷之遠只好又重說了一遍。

  張庭江見狀,在心裡祈禱大鬍子會有視金錢如糞土的高尚情操,最好再把用錢侮辱人的雷之遠痛毆一頓。

  不過大鬍子顯然不如張庭江想像中的有骨氣,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雷之遠手上的鈔票,最後他笑著接過鈔票,還紳士地向雷之遠彎了彎腰,慇勤地把位子讓給了雷之遠。

  「和駱齊一樣沒志氣的傢伙,敢再來我就下瀉藥給你暍。」連續被背叛的張庭江忍不住挫敗地低聲咒罵。

  雷之遠帶著勝利的微笑坐在張庭江面前。

  「其實也難怪人家誤會。你看看你自己,這麼冷的天還穿得那麼少。」雷之遠為自己的莽撞找台階下。

  「哼!如果讓你連續四個小時搖這玩意,我看你早就會因為受不了熱而脫得一件也不剩。」張庭江額頭的細汗說明了酒保工作需要相當的體力。

  「我不曉得你這麼有本事,竟然還會調酒?」碰了釘子的雷之遠換了個話題想緩衝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

  「你不曉得的事還多著呢!就像你應該也不曉得自己有多討人厭吧?」張庭江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

  「你脾氣很壞,嘴巴更壞。」雷之遠雖然這麼說,但看起來並沒有放在心上,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滿愉快的。

  張庭江將馬丁尼重重地放在雷之遠的桌上。「你的酒,快喝吧!」

  她心裡想的是,起碼他喝酒的時候可以閉上嘴巴不說話。

  「對不起,庭江,剛才是我錯怪你了。」雷之遠舉起酒杯,將整杯的馬丁尼一飲而盡。要一向高高在上的他說出這句話,的確需要很多酒精的幫助。

  上一句還在消遣自己,下一句就換成了對不起,張庭江面對雷之遠突然的轉變有些無所適從。

  自從和雷之遠認識以來,張庭江已經習慣兩人之間的唇槍舌劍,而他現在不但不再連名帶姓地喊自己,還那麼好言好語地和自己說話,張庭江頓時真不知道該要如何應對。

  「沒關係。」張庭江吶吶地接話。

  她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所以雷之遠既然肯放下身段承認錯誤,她也就不再渾身帶刺。

  少了針鋒相對,兩人竟找不到適當的溝通方式,只能尷尬地沉默相對。

  「名牌對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嗎?值得你如此辛苦忙碌?」雷之遠打破沉默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張庭江猶豫了兩三秒,終於決定向雷之遠坦白。「名牌不是對我重要,而是對莎曼珊重要。」

  望著雷之遠不解的眼神,張庭江便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全盤托出,至於對楊抒媚嘲諷她的部分當然是省略不提。

  「哈哈哈……」雷之遠聽完後大笑出聲。

  張庭江沒想到雷之遠聽完她自認是顧全大局、堅忍負重的前因後果竟然有如此反應,她不滿的瞪著雷之遠作無聲的抗議。

  「對不起。」雷之遠忍住笑,接著說:「雖然你的行為對公司而言算是鞠躬盡瘁,也讓我很感動,但是我必須坦白地說,你真的想太多了。我承認莎曼珊非常注重一個人的穿著打扮,那是因為她的職業使然。但上家公司被換掉絕對和莎曼珊個人的喜好無關。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負責MBM的公關對精品界毫無概念又不勤做功課,竟把敵對公司的產品當作MBM的新品,這當然會把莎曼珊惹火了。」雷之遠說出事實的真相。

  「原來是這樣。」

  張庭江後悔得想撞牆,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把事情想得那麼膚淺;更讓她無地自容的是,她還把這麼沒大腦的事全告訴了自己的老闆,簡直就是自找難堪。

  「別不好意思。」雷之遠看出她的懊惱。

  「你畢竟還太年輕,對這個行業的性質也還不熟悉,自然很容易被別人誤導。不過你很聰明,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掌握對事情正確的判斷力。」

  張庭江原以為雷之遠會藉機嘲笑自己,沒想到他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還鼓勵她,張庭江莫名地有些感動。

  「要不是你覺得我很討厭希望我閉嘴,我本來想告訴你如何當個好公關。」雷之遠可惜地歎道。

  張庭江聞言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果然還是會記仇的。但張庭江可不想錯過這個能親近公關大師的好機會,她裝出慚愧的表情說:「老闆,你能不能看在我年輕判斷力差,容易被人誤導的份上,原諒我曾經誤認為您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雷之遠點了點頭,「知道錯就好,我一向大人不計……美人過。」

  兩人相視一笑,之前的摩擦過節全都成了過眼雲煙。

  接下來,雷之遠說了許多公關界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成功案例,並毫無保留地傳授自己多年的經驗,而聽得入神的張庭江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些寶貴的經驗之談據為已有。

  這一夜,他們兩人已由敵對的狀態轉換成老師與學生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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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經過那一夜後,雷之遠和張庭江對彼此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轉變,但回到正軌的生活中,高高在上的老闆與公司資歷最淺的新人根本難有交集,兩人的關係只能在原地踏步。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老天爺有意的安排,負責訓練張庭江的席克文請了一個月的病假。

  席克文星期天帶著老婆孩子開開心心地到碧潭划船。他為了耍帥,硬是不聽勸阻站在船頭擺姿勢拍照,結果一個不小心失去平衡掉落湖裡。雖然英勇的救生員緊急地將他救起,但冰冷的湖水依舊讓他凍得發燒重感冒,最後還引起了肺炎。按照醫生的說法,席克文必須好好地休養一個月。

  這麼一來,原本只負責公司營運方針、從不插手新人訓練的雷之遠便必須擔起席克文的任務,陪著張庭江一起進行手邊的案子。這讓在公司裡不太有機會接觸的兩個人忽然有了朝夕相處的時間。

  白天,雷之遠和張庭江一同應付客戶永遠問不完的問題,解決廠商永遠出不完的紕漏;晚上,他們更是常常加班討論各項細節。務必要將案子做到最完美的地步。

  這讓雷之遠和張庭江兩人間的關係變得撲朔迷離、耐人尋味。

  明天席克文就要銷假回公司了,雷之遠今天特別推掉與客戶的應酬,帶著張庭江參加一群記者朋友在知名的「紅豆食府」的聚餐。他希望張庭江與媒體第一次的互動是由自己親自陪伴著,這也是他要教給張庭江最重要的一課。

  「這樣唐突地參加他們私人的--會妥當嗎?我和他們完全不認識耶!」張庭江不安地問著身旁正在開車的雷之遠。

  「就是因為不認識,所以才要去認識。」他一邊回答一邊四處張望找車位,現在是晚間用餐的尖峰時段,要在餐廳附近找停車位簡直比中統一發票還難。

  「記者是我們公關公司的衣食父母,如果你想在公關界出人頭地,和記者建立良好的關係遠比你會寫企劃書、新聞稿還重要。」雷之遠最後終於找到了停車位,不過距離餐廳有一點遠,往回走至少要五分鐘。

  「自然一點。」換下三件式的西裝,一身休閒服的雷之遠看起來分外輕鬆自在。「第一次和他們互動的模武會決定他們將來對待你的方式,如果你因為太拘謹讓他們無法把你當朋友,那你的公關生涯大概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一走進餐廳點著燈的和風院落,張庭江耳邊便傳來陣陣水打石板的響聲,她讚歎地欣賞著環繞建築物四周,聯結至各個獨立包廂淨亮、寬敞、線條感十足的長廊,而隨處可見的綠意更讓張庭江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不少。

  當他們踏入聚餐的包廂,已經鬧成一團的記者們頓時噓聲四起,此起彼落地開玩笑挖苦雷之遠。

  「雷老闆,你事業越做越大,架子也越端越大喔!」

  「就是說嘛!以前剛出道時哪次和我見面不是提早半個小時在那裡等?現在卻換成我們等他囉!」

  「哎呀,你們別看人家雷大老闆的身邊有個大美人就眼紅,淨說些酸葡萄的話。」

  面對眾人的七嘴八舌,雷之遠完全不當作一回事,他風度翩翩地替張庭江拉開椅子方便她入座。

  「你們這一群野獸別再大吼小叫了,如果嚇跑我們嘉得的生力軍,看你們到哪裡再找一個像她那麼優秀的人才賠給我。」

  第一次聽到雷之遠當眾讚美自己,張庭江感到有些難為情,臉龐微微地泛紅,看起來更是嬌艷動人。

  「雷之遠,你分明就是假應徵人員之名行挑選媳婦之實,選個這麼漂亮的美女當下屬,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一位資深的報社記者打趣地向雷之遠說道。

  此話一出,在座的男性記者紛紛跟進,開始將話題繞著張庭江打轉,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著和她說話,完全把雷之遠晾在一旁、不再理會。

  張庭江謹記雷之遠的敦誨,要放鬆自己和這群記者大爺打成一片,以建立自己的人脈關係。

  由於這些記者們個個能言善道、見多識廣,張庭江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刻意裝十熱絡的樣子,就自然而然地和他們相談甚歡。

  同樣地,對記者們而言,公關界的美女雖然不少,但像張庭江這般風度佳、反應佳、幽默感更佳的優質美女實屬罕見,所以大家對她皆讚譽有加,包廂內歡笑連連,氣氛High最高點。

  當然,雷之遠也沒閒著,雖然男記者們沒時間理他,但佔少數的女記者們卻像蜜蜂見到蜜似地圍著這位台灣公關界新一代的教父說說笑笑,對這些成天和政商名流打交道的女記者而言,充滿明星魅力的雷之遠對她們來說更具吸引力。

  不知不覺中,雷之遠和張庭江便在男女記者各自的簇擁下被分隔兩端。

  夜越來越深,記者們紛紛打道回府,最後只剩下了雷之遠和張庭江兩個人。

  「真是個愉快的夜晚。」張庭江伸伸懶腰,舒展因久坐而有些麻痺的肢體。

  「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你玩得十分盡興。」雷之遠悶聲說道,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即使圍了一圈女記者在身邊,他仍舊注意到有幾位單身的男記者對張庭江猛獻慇勤,還主動地和她交換手機號碼,而她太過甜美的笑容也讓他有些不舒服。

  「你幹嘛臭著一張臉?是你自己說不能太拘謹,要和他們打成一片的啊!」雷之遠的陰晴不定讓張庭江有些不解。

  「是啊!我把你教得太好了。」雷之遠負氣地說。

  走出包廂站在長廊下,兩人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讓沒帶雨具的兩個人面面相覷。

  「我把車開過來,你站在這裡等我好了。」雷之遠適時地層現紳士風度,隨即一個人走入雨中。

  望著餐廳前一輛輛遲滯不動的車子,張庭江深吸一口氣,跟著衝入雨中。

  雷之遠驚訝地瞪著她。「你跑出來做什麼?你穿得那麼單薄,要是感冒了怎 辦?」

  「我沒事。你看這裡塞車塞得一團糟,等你開車過來都不知道幾點了。」豆大的雨滴直直地打在張庭江的臉上,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只好用手遮住眼睛。

  雷之遠立即脫掉身上的外套,不容許張庭江抗拒,硬是將她擁入外套中。

  張庭江掙脫不開雷之遠強而有力的臂膀,只能乖乖地被他架著走。

  好不容易鑽進雷之遠紅色的法拉利跑車時,兩個人都早已是濕淋淋的了。

  冰冷的雨讓張庭江凍得直打哆嗦,雷之遠見狀,當下連忙拿面紙試著想要擦乾她身上的雨水。

  但雷之遠出於關心的舉動卻讓張庭江的心狂跳不已,她趕緊別開臉,不敢和他面對面。

  這密閉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她聞到雷之遠身上好聞的古龍水味道,那充滿麝香的男人味強烈地刺激著她,她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逐漸失去了規律,原本被凍得發白的臉不由自主地泛著紅暈。

  當雷之遠拿著面紙的手順著她的頭發來到她柔細的肩胛骨時,張庭江全身的肌膚頓時發燙,她的理智告訴自己應該要阻止雷之遠,但她微微酸甜的心卻不允許;她選擇不動作,任由雷之遠為她拭乾臉上的雨水、頸間的雨水、衣服上的雨水……

  忽然間,雷之遠溫熱的唇貼上了張庭江的唇,似乎要用自己的唇吻干她唇上的雨水……

  熱情的引線一但被點燃,兩人之間再也無法控制對彼此的吸引和渴望。他的吻越來越狂熱,彷彿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探索她內心最深處的靈魂。

  張庭江覺得身體越來越軟、越來越輕,如果雷之遠一放手,她一定就會飄到遠遠的、遠遠的星河中,所以她緊緊地用雙手環住他,她必須靠著他身上的體溫來確定自己還存在這人世間。

  這一吻對他們來說都具有無比的震撼與無盡的甜美。但僅此一吻卻無法滿足兩人體內越燒越熾的心火,他們有更迫切的需求需要對方給予……

  嘟嘟……

  乍然響起的鈴聲硬生生地將沉陷情慾的兩個人喚回現實的世界。

  「喂?」張庭江未自意亂情迷中回過神來,發出的聲音還殘留著方才溫存的痕跡。

  「張大小姐,要報仇也別選今天,你到底打算幾點才肯把我要許願的蛋糕帶回來?」電話那頭的駱齊無奈地抱怨。

  張庭江登時完全清醒過來。她想起了今天是駱齊二十八歲的生日,她和夏天天約好了十點鐘要一起幫駱齊慶生,還由她負責到「喜露登」買駱齊最喜歡的布丁蛋糕,

  「駱齊,對不起,因為和記者們的聚餐才剛剛結束,我待會兒馬上就回去。」和雷之遠接吻的事當然不能讓駱齊知道,她趕緊撒了個小謊結束電話。

  「你先載我到喜露登好不好?我訂了一個蛋糕幫駱齊過生日。」想到自己方才和雷之遠的纏綿,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張庭江只能藉著輕快的語氣來掩飾自己心中的慌亂。

  「我知道了。」雷之遠油門一踩,不再說話。

  只不過一通電話的時間,雷之遠方纔的熱情卻急速冷卻,這讓張庭江不但摸不著頭緒,更有種受傷的感覺。她以為雷之遠會對她說些什麼、表示些什麼,就算是一時衝動,起碼也該說句對不起;但雷之遠卻完全不表露情緒,彷彿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張庭江強忍住想質問雷之遠的衝動,既然他可以做到這般不動聲色,她也決定以相同冷淡的態度來保護自己。

  初萌芽的愛戀就這樣硬生生地停止於兩人無言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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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8: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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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遠,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菸癮越來越大。」

  席克文走進雷之遠煙霧瀰漫的辦公室,鮮少抽菸的他被嗆鼻的味道熏得咳嗽連連。

  雷之遠對席克文的話聽而不聞,他用力捻熄剩下三分之一的菸,隨手又點起另外一根。

  席克文無奈地搖搖頭,微胖的身軀緩緩地在雷之遠前面坐下來。「唉!我肺炎才剛好,馬上又要得肺癌,看來還是先多買幾份保險留給我那可憐的老婆和孩子吧!」

  雷之遠眼皮抬也不抬,不耐煩地道:「誰罰你站在這裡聞我的菸味?你出去不就得了。」

  「果然有問題,情緒十分不穩定,暴躁易怒的。」席克文用用專業的口吻下了結論,像是心裡醫生終於診斷出病情似的。「你病發的原因依據本人的推斷應該是和美麗的嘉得之花有關吧?」

  雷之遠拿菸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他終於抬起頭來注視著眼前的老朋友。「你胡說什麼?其他的事加油添醋我都管不著,像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我不准你到處去胡說八道。」和席克文認識八年,他非常清楚席克文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歐吉桑個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蜚短流長,雷之遠即刻否認。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雷之遠的反應看在席克文眼裡根本就是不打自招、欲蓋彌彰,讓他更確定了心中的臆測。「這一次我銷假回來後,發現你和張庭江都怪裡怪氣的,兩個人的視線常常相互追逐又相互逃避,就像是一對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搖頭晃腦的席克文陶醉在自己詩情畫意的描述中。

  「夠了,你想編故事就去寫小說,別在這兒煩我,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雷之遠不肯承認席克文敏銳的觀察是事實,他霸道地打斷席克文的話。

  「就算你把眼前的我趕走,也趕不走已經駐進你心底的那個人,為什麼不大方一點向她告白呢?」原本嘻嘻哈哈的席克文語氣一轉,以少有的嚴肅態度懇切地說道:「張庭江是一個好女孩,如果你動作不再快一點,我怕她很快就被別人追走,當別人的新娘去了。」

  席克文這番話倒是沒有恐嚇的意味。雖然張庭江才接觸了兩個案子,但愛諾斯和MBM內部已經有不少人向席克文打聽她的事,還直接拜託席克文從中牽線。

  「那很好啊!身為老闆,我很高興看到屬下有美好的歸宿。」雷之遠違背心意,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你真是冥頑不靈,那就隨便你吧!」受不了嘴硬的雷之遠,席克文氣嘟嘟地掉頭走人。

  辦公室裡,又剩下雷之遠一個人繼續迷失在朦朧的愛情迷霧中。

  愛情?這就是愛情嗎?

  他和她之間可以有愛情嗎?

  雷毅的臉乍然浮現在雷之遠的腦海中。

  自小長在孤兒院的雷之遠,一直是個安靜沉默的小孩。每當孤兒院有訪客,所有的院童都帶著笑臉蜂擁而上地討訪客歡心,希望能從訪客手中得到比別人多的糖果,甚至能因乖巧的表現而被領養時,只有雷之遠一個人始終靜靜地縮在角落。

  他不是不喜歡糖果,也不是不想被人認養,但在他小小的心靈中,這些想望都敵不過內心更深沉的恐懼——如果連至親的父母都可以狠心地將他拋棄,他又怎能期待陌生人的關心會永恆呢?他實在很害怕別人的關懷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一旦他們的熱情減退後,他又該如何自處呢?他實在不願意再度受到另一種形式的拋棄。所以幼小的他寧願躲在角落,不被注意、不被關心、卻也不被傷害。

  但雷氏父子出現了。當雷致文與雷毅越過重重院童的包圍,站在雷之遠的面前問他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生活時,雷之遠所有的防禦都瓦解了,望著他們父子倆一臉真誠與期待的笑容,雷之遠突然有了冒險的勇氣,他決定給自己一次擁有幸福的機會。

  所幸,幸運之神還眷顧著他。雷之遠在雷致文的慈祥與雷毅的友愛中,享受到了夢寐以求的家庭生活。

  小他五歲的雷毅,個性開朗活潑,唯獨在女孩子面前總顯得拘謹不自在,長到二十五歲都還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讓雷致文和雷之遠差點以為他是個同性戀。直到雷之遠發現雷毅在書中夾著張庭江高中時候的照片,雷毅才向他坦誠,他整整暗戀了張庭江三年,本來打算大學聯考之後向她表白,卻因雷致文在美國的投資越做越大,臨時舉家移民美國而不了了之。

  這幾年,雷毅雖然醉心考古研究,遊走在非洲各古城舊鎮間,但對張庭江卻從未忘懷,知道雷之遠要回台灣創業,還請雷之遠幫他留意張庭江的行蹤,只希望有朝一日還能和張庭江相逢。

  但創業維艱,雷之遠一回台灣就陷入無止境的忙碌中,雷毅的托付也只能一延再延,直到張庭江的履歷表被送到他的面前。

  大喜過望的雷之遠急忙聯絡雷毅,但不知道又鑽到埃及哪個金字塔裡的他卻失去聯絡,雷之遠只好讓張庭江先進公司來。

  但當他和張庭江面對面後,張庭江的機智、美麗、聰慧與莽撞,卻不知不覺牽動他的每一個思維、每一根神經。他積極聯絡雷毅的次數逐漸減少了,他視線追逐張庭江的頻率卻越來越高。

  雖然他不斷告訴自己,對她的照顧是出於雷毅的交代,但雨夜中的那一吻卻徹底粉碎他的自欺,他再也無法掩飾她在他心裡的份量。

  可是,正如同他無法否認自己對張庭江強烈的感覺,他也無法漠視雷毅對張庭江長久的愛戀。搖擺在張庭江與雷毅之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張庭江,所以只能選擇冷淡……

  但,冷淡似乎還不夠,因為這樣的冷淡還是讓席克文看出了端倪,如果繼續下去,會不會讓更多的人發現他對張庭江的私心呢?如果讓雷毅知道的話,他又該如何面對待他如至親的雷氏父子呢?

  雷之遠緊閉雙眼,不願再想下去。或許,逃避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毫無預警地,雷之遠離開台灣,只身前往美國。

  根據於安琪的說法,原來雷之遠的父親在美國也擁有一家頗富盛名的公關公司,幾個月前,雷之遠的父親接下一宗大型的政治公關案,由於案子本身牽扯的層面極為廣泛複雜,所以希望雷之遠能和他一同著手案子的經營。雷之遠這次去美國,就是為了順從父親的心意,幫助父親完成案子。

  但雷之遠走得實在太突然了,公司上下一片嘩然,大家議論紛紛,可憐的席克文只好一遍又一遍向大家保證雷之遠只去一年:一年之後他一定會再回到公司和大家一起努力。但一向走諧星路線的席克文說起話來顯然沒有什麼公信力,大家對他的說法大多存疑,最後還是由雷之遠的貼身秘書於安琪出面證實,才平息了鬧烘烘的局面。

  張庭江漠然地面對雷之遠的離去,她將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努力加上天分,爆發力十足的她沒多久就由專案執行升上了專案副理,再由專案副理跳上專案經理的位置。

  公關界的迷人之處就是不看年資,有本事的人不須排隊等待陞遷。

  一年過去了,雷之遠並未如期回來,轉眼第二年也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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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沒有這麼優閒地喝下午茶了。」靠在舒適的法式背椅中,張庭江感慨地說。她是這家五星級飯店的常客,每個月總要來個兩三次,但不是為了記者會的舉辦就是陪同設計師勘查場地,像今天這樣純粹私人性質的光臨還是第一次。

  「生命本來就是用來享受的,誰教你是個工作狂。」莎曼珊塗著鮮艷口紅的唇輕啜了一口咖啡,白色的咖啡杯杯緣沾上了一圈口紅印,看起來格外醒目。

  經過長久的合作,她們也因相互欣賞而變成了好朋友。

  「說說你這次的美國行吧!MBM的總公司對你們去年的表現滿意嗎?」張庭江關切地詢問。總公司的反應關係著今年提撥給莎曼珊的公關經費。

  「天哪!我們才剛見面,你劈頭就問我這個問題,難道你不想問問我這次去有沒有什麼艷遇嗎?」莎曼珊翻了個白眼,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庭江,難怪你一直沒有男朋友,哪個男人受得了像你這樣成天把工作掛在嘴邊的女朋友?」

  莎曼珊原本自認是個標準的工作狂,但一碰上張庭江,她發覺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稍微勤勞一點的上班族而已。「你別那麼賣力地幫公司賺錢,偶爾也要為自己打算,趁著現在年輕貌美趕緊物色個穩當可靠的長期飯票才是。」

  「長期飯票我早就找到啦!」張庭江一臉神秘的笑。

  「真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莎曼珊興奮地提高分貝,顧不得她在公共場合一向最在意的儀態。「快說,到底是誰?我認不認識呢?你在什麼地方認識的?」

  面對莎曼珊連珠炮似的疑問,張庭江雙手抱胸笑而不答。

  莎曼珊見狀也故意學著她,雙手抱胸優閒地靠向椅背。「其實我這趟去美國,總裁的確和我討論不少事,我不知道現在該直接找你談,還是改天把『聯方』的沈經理約出來再說。」聯方公關公司近來十分積極地接觸莎曼珊,希望能取代嘉得成為MBM新一年度的公關顧問公司。

  莎曼珊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但對風花雪月的事仍舊興致勃勃,尤其像張庭江這樣內外皆優的單身女性更是她最感興趣的主角。所以當她賣關子時,莎曼珊便不惜使出高招讓她就範。

  張庭江笑得一臉嬌媚。「好啦好啦!親愛的莎曼珊姊姊,我招了就是,只是我怕……」張庭江遲疑了一會兒。

  「只是怕什麼?」莎曼珊十分心急。

  「只是我怕你對他不滿意,聽了會不高興耶!」張庭江佯裝苦惱地說。

  「不會,能夠被你看上眼的,我怕我嫉妒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不滿意?」莎曼珊再三保證。

  她覺得張庭江今天非常拖泥帶水、不夠乾脆,跟平常實在判若兩人。不過戀愛中的人本來就會失常,她不怪張庭江,只要張庭江趕快說出答案就好。

  「就是公司囉!」張庭江公佈謎底。

  莎曼珊雙層一皺、紅唇微張,隨即垮下臉來。「庭江,你耍我。竟然拿公司隨便搪塞我。」

  「我沒有耍你。」張庭江一本正經地澄清。「公司答應讓我明年入股,以後我就算是公司的老闆之一了,每年可以分紅、領股利。所以你說,公司是不是我的長期飯票?」

  對於公關界人才流動頻繁,莎曼珊亦略有所聞。今天在A公司碰到的人,明天可能就跑到B公司,所以為了留住優秀的人才,每家公關公司無不祭出各式豐厚的福利,但這麼大方地讓員工入股,莎曼珊還是頭一遭聽到。

  「恭喜你,庭江。」雖然和想像中的濃情蜜意八竿子打不著邊,但聽到這個好消息,莎曼珊還是為張庭江開心。「雷之遠果然是公關界的奇人,不管做什麼事都有奇招。」

  聽到他的名字,張庭江自然地將話題轉移開來。

  「莎曼珊,現在該你說一說MBM的總裁和你討論的事,好讓我知道敝公司該如何效力啊!」張庭江故作慇勤的臉上露出頑皮的笑容。

  原來一九五O年就成立的MBM,今年將堂堂邁入五十週年。雖然面臨全球性的經濟不景氣,但在美國的總公司還是決定舉辦一場空前盛大的慶祝酒會,並邀請全世界營業額最好的前八個國家各六十名名流與媒體前往參加。當然,除了慶祝酒會,安排貴賓參觀總公司亦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行程。

  「真是太好了!」張庭江欣喜無比,這個好消息簡直比明年入股的事還讓她興奮。這是她從事公關工作以來,經手最龐大的一項任務,她相信有機會承辦如此盛大活動的公關絕對不多。

  張庭江飛快地在腦海中篩選六十名的可能人選。電子、報紙、雜誌各約六家的主流媒體,光文字記者加上攝影記者就大概拙掉了約四十個名額。所以能夠分配給名流與明星的就只剩下約二十個名額,因此在選擇上就必須極為嚴格,不單是要考慮知名度的問題,還必須有能力在時尚圈引領風潮的人才可以。

  其次,未被邀請的各家媒體一定會打電話向她抱怨並要求出席。面對這些雖非主流、但在傳播市場上亦佔有一定份量的媒體也絕對不能得罪,張庭江決定統一對外的說法,就是嘉得只負責提供台灣所有媒體的名單,至於最後受邀的名單全由MBM總公司那邊決定。

  「至於我們這邊,除了隨行的工作人員和我之外,席總也一定會全程陪同的。」張庭江表現出了自己公司的誠意。

  「不用勞駕席克文了。雷之遠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

  MBM的總公司和雷之遠父親的公關公司恰巧都在同一座城市——舊金山。

  張庭江勉強笑說:「說的也是,我差點都忘了嘉得的老闆就在舊金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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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暌違了兩年,張庭江和雷之遠終於在舊金山機場再度相見。

  夾在連同工作人員將近七十人的參訪團中,兩人除了第一眼接觸時禮貌性的頷首示意外,彼此皆忙於處理媒體和名人層出不窮的突發事故。一會兒是有位以難纏出名的女明星弄丟了裝滿鞋子的行李箱,揚言若找不到就要立刻搭機回台灣;一會兒是有記者不堪長途飛行的疲憊,不想參加MBM特意安排的接風晚宴,堅持要先回下榻的飯店休息……

  一陣兵荒馬亂後,雷之遠和張庭江把所有的貴賓都帶到飯店安置妥當,時間已過午夜十二點了。

  翌日,在MBM的安排下,各國的參訪團依序地參觀了它位在金融區「金字塔大樓」的總公司,在湛藍天空的映襯下,形如其名的大樓就像一枝指向天際的矢箭。

  而設於羅德歐街的MBM旗鑒店當然亦是行程的重點。此處聚集洛杉磯最高檔的貨色和最多的人潮,所有的貴賓對這條古色古香的街道的興趣遠遠大於先前參觀的總公司,預計兩個小時的時間竟然整整延宕了一倍。

  重頭戲的慶祝酒會安排在第三天的晚上,地點是在舊金山最富盛名的「古威飯店」,那是一座以中古世紀遺留至今的古建築為基礎再加以改建的新潮飯店。置身其中,不論是一根十六世紀的古柱或是完整保存在牆上的壁畫,隨時都讓人享受到與遺跡擦身而過、時空交錯的奇異感受。

  酒會地點的選擇正好呼應了MBM以歷史經典結合流行時尚的獨特風格。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來自各國有頭有臉的名流仕紳全為了MBM的盛會相聚一地,這便是奢華世界的寫照。

  穿著一襲紫紅色雙層雪紡紗禮服的張庭江,迷人亮麗的性戚氣質是酒會中最讓人無法栘開視線的聚光點。

  黎雪兒是雷之遠今晚的女伴,看著優雅穿梭於賓客之間的張庭江,眼神充滿著妒忌。她不僅妒忌張庭江出色的美貌與穿著搶了原本應該屬於她的風采,她更妒忌張庭江像個磁鐵般牢牢吸引了雷之遠所有的注意力。

  自從她大學時代透過雷毅認識雷之遠之後,她的心就再也不屬於她自己了。為了討雷之遠歡心,她留長頭髮、改化淡妝;為了讓自己和雷之遠有共同的話題,法學系的她不辭辛苦輔修公共關係課程:為了更貼近他,她甚至放棄人人稱羨的律師工作,硬是屈就自己當雷致文的貼身秘書。

  雖然雷之遠這麼多年來從未向她表白過,但他身邊除了她也再無其他女人,所以黎雪兒始終深信,他最後的選擇一定是她。可是,現在看到他望著張庭江的表情,她原本滿滿的自信卻開始動搖了。

  雷之遠看著張庭江的眼神是多麼的溫柔、多麼的寵愛,那眼神中的深情她太熟悉了,因為那正是自己照鏡子想起雷之遠時常有的眼神。

  黎雪兒再也忍不住了,他是她的,她不能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她要剷除所有可能會導致意外的障礙。

  「張小姐。」黎雪兒踩著六吋高跟鞋,搖搖顫顫地走到張庭江身旁。「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

  「謝謝。」張庭江禮貌地回以一笑。「黎小姐今天也非常的漂亮。」

  「是嗎?雷之遠肯定不同意你的說法,因為在雷之遠的眼中,我每天都一樣的漂亮。」黎雪兒洋娃娃般精緻的五官閃動著不可一世的高傲,這讓她的美麗不免打了點折扣。

  這雖然是張庭江第一次單獨面對黎雪兒,但從這幾天的相處中,她敏感地察覺了黎雪兒對自己的防備與敵意,只是她光應付台灣來的名流們就應付不完了,根本懶得再多花精力和她計較。

  但現在可就不同了,慶祝酒會是這次參訪團的重頭戲,所以該忙的也都在酒會開始前忙完了,現在的她也算是功成身退、無事一身輕。既然黎雪兒對她那麼有興趣,她就陪她玩一玩吧!

  「黎小姐,之遠同不同意我的看法又有什麼關係?你就那麼在意之遠對我的看法?」張庭江親熱地稱呼雷之遠的名字。憑著女人的直覺,她大約猜得到黎雪兒對她挑釁的起因,因此她故意將話題轉到她和雷之遠身上。

  這一招果然奏效。

  黎雪兒沒料到張庭江會如此挑明,看來此次隨同張庭江前來的李副理所說的「傳聞」並非全是空穴來風,張庭江和雷之遠果然並不只是單純的上司和下屬之間的關係。雖然黎雪兒的妒火越燒越旺,但堆在臉上的笑容卻更形嬌媚。

  「你別說笑了,如果他願意多關心女人的想法,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之遠正值壯年,難免愛玩,雖然在他看來只是逢場作戲,可是像他這麼出色的男人,又有哪個女人到手後還肯放的?我常常告訴他,女人都很死心眼,要他別再隨便招惹,但他就是不聽,他說誰教我不肯陪他去台灣,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很可憐,每次想我又見不到,只好隨便找個女人來代替。他這麼說,我也不忍心怪他。可是每次幫他應付那些女人糾纏不休的電話也真夠累的了。其實,若只是電話也就罷了,最怕的還是假借各種名目從台灣追過來的……」黎雪兒歎了口氣,不勝其擾似地。

  即使多年的公關經驗早將張庭江訓練得聲色不動,但黎雪兒的話仍舊讓她的神色黯然了些。這就是他的真面目嗎?自己只是他寂寞難耐的消遣嗎?她的舊金山之行在他看來是接近他的借口嗎?他是用多麼嘲弄的口吻和黎雪兒一起笑話自己呢?

  張庭江覺得自己的心被輾過一次又一次,她無法忍受雷之遠會有如此的想法,他憑什麼以為自己這兩年來還想他,她不甘心自己被他誤解之後還要面對另一個女人不懷好意的諷刺。

  張庭江決定反擊,既然他們讓她不好過,她也不讓他們太得意,挑撥離間這檔事,她張庭江不用學就能輕易上手。於是她輕拍胸口,如釋重負地說道:「好險,這次是之遠『指定』我到舊金山來,否則我就要被黎小姐誤會,以為我也是那些糾纏不休的女人呢!」

  「指定?之遠指定你來?」黎雪兒精心設計的表情開始出現破綻,看起來有些猙獰了。

  「當然囉!」張庭江露出毫無心機的笑容,「以前之遠曾經親自指導我一陣子,沒想到公司就開始流傳一些曖昧的閒話。MBM雖然由我負責,但為了避嫌,這次我根本沒打算來,但是之遠卻不死心,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非要我來,我只好答應了。」

  張庭江不怕這些謊話被揭穿,只要此刻能讓黎雪兒氣得冒火就夠了。

  「這樣啊!」黎雪兒原本優雅平穩的聲音逐漸走調,語氣開始尖銳起來:「之遠不過是因為你是專案負責人,所以才希望你能隨同前來,公事公辦罷了。說到這兒,我倒是想提醒張小姐,之遠畢竟是你的老闆,和你之間除了公事之外也沒有什麼私人關係,你還是稱呼他的職銜比較好。」

  「可是……」張庭江看起來有些苦惱、有些為難。

  「可是,雷之遠希望我別和他那麼見外,所以……」

  「別所以了,下屬有下屬該守的分寸,你別逾矩了。」自此,黎雪兒再也顧不得風度,趾高氣揚地下著命令,像是一個老闆娘。

  「可是黎小姐不也是稱呼他的名字?黎小姐不也只是雷之遠父親的秘書?」張庭江很高興自己能把黎雪兒惹得那麼生氣,她決定再接再厲。

  黎雪兒修得像條小蛇的細眉挑得老高,這個張庭江耳聾了嗎?難道她方才表明身份的一番說辭她全沒聽在耳裡嗎?「你應該很清楚我和之遠是什麼關係。」

  「當然囉,之遠和我說得很清楚,我剛才也說得很清楚啦!你是之遠父親的秘書嘛!」張庭江理所當然地說道。

  「之遠這樣說?我不相信。」黎雪兒瞪大雙眼搖搖頭。

  「男人的話本來就不可信。所以你別以為他說是逢場作戲就真以為是逢場作戲,難保他不會用同樣的話向別的女人來形容你們的關係。」張庭江好心地給予建議。

  「張庭江你……」黎雪兒挫敗地握緊拳頭,她是來掃除障礙的,沒想到卻踢到鐵板,這簡直讓她忍無可忍。

  「兩位美女在聊些什麼,我可以加入嗎?」

  雷之遠渾厚的嗓音適時切入,黎雪兒彷彿溺水抱到浮木似地連忙挨過去。

  「之遠,張小姐剛才警告我,說你不老實,要我注意你呢!」黎雪兒的聲音甜得擠得出蜜來,小鳥依人地窩在雷之遠的臂彎裡,示威意味濃厚。

  張庭江臉一紅,她沒料到黎雪兒竟然當著雷之遠的面告狀,她尷尬地迴避雷之遠興味十足的注視。

  「是嗎?你認為我不老實嗎?」雷之遠緊盯張庭江不放。

  「反正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老不老實又有什麼關係呢?」張庭江不正面回答。

  「你也喜歡男人使壞?」雷之遠聲音陰沉,對於張庭江的回答他十分訝異,她怎麼變得這麼世故?

  「倒還不至於。」張庭江漫不經心地說道,還不時分神向四周男士回以一笑。她不願意看到黎雪兒膩在雷之遠身旁的模樣。

  雷之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兩年沒見,張庭江什麼時候學會這種狐媚招數?好險他一直遲遲無法聯絡上居無定所的雷毅,否則讓雷毅看到夢中情人竟然像個煙花女子般地亂送秋波,他會多麼地失望?

  黎雪兒的臉色同樣也不太好看。雷之遠的情緒明顯地受到張庭江的牽引,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張庭江的身上,在雷之遠的眼裡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黎雪兒的心又痛又恨。

  「之遠,我有些不舒服,我們先回家好不好?」黎雪兒一張媚臉緊鎖眉頭,看起來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但張庭江卻輕易地看穿她可憐兮兮的表情背後的虛假。張庭江突然覺得有些累,她不想再陪黎雪兒玩下去了,於是不待雷之遠表示,她便先開口說道:「黎小姐看起來的確很不舒服,那我就先告退,不打擾雷先生照顧她的時間了。」

  張庭江打起精神,強迫自己露出最得體的笑容為這場無聊的遊戲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望著張庭江翩然離去的背影,雷之遠心中五味雜陳。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離開嗎?

  難道和自己多說一兩句話都讓她那 難以忍受嗎?

  「之遠,這位張小姐和每個人都有說有笑的,怎麼對你就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對於黎雪兒的問題,雷之遠緊抿雙唇不予回答。

  黎雪兒更加氣悶,她決定追根究柢。

  「聽說你為她開了不少先例,不過看來她並不領情。沒想到我們魅力無邊的雷大少也有搞不定女人的時候。」

  「別開玩笑了,她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雷之遠連忙否認,這不單是為了掩飾他被她說中的難堪,更是為了避免造成雷毅的誤會,雷毅和黎雪兒一向有交情,他不希望雷毅經由她的口中知道這些事。

  「是嗎?」黎雪兒精神一振,緊鎖的眉頭立即舒展。雷之遠毫不猶豫的否認讓她十分意外,他不是口是心非的人,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是,你對她的確滿特別的呀!」黎雪兒的指責聽起來比較像是在撒嬌。

  「那都是為了雷毅。」雷之遠一時嘴快脫口而出,想要煞車已經來不及了。

  「雷毅?為什麼?」黎雪兒好奇地睜大雙眼。

  算了,這或許是天意吧!雷之遠在心底歎道。

  該是雷毅的他想藏也藏不住,既然如此,不如就告訴黎雪兒,讓自己徹底了斷對張庭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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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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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為忙碌過頭,也可能是因為明天就要起程回到台灣,在結束MBM的慶祝酒會回到下榻飯店後,張庭江的精神反而變得更為亢奮,她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

  睡不著的她決定一個人到飯店頂樓的露天酒吧喝杯酒。她爬起來換上白色無袖洋裝,外面披了件粉紫色的薄外套,站在鏡子前,用手整理一下頭髮;雖然睡眠不足,但氣色看起來依舊白裡透紅,於是她放下唇筆,決定就讓自己素著一張乾淨的臉出去。

  為了讓客人清晰地看到舊金山美麗的星空,這間名為「晝夜一線間」的酒吧燈光打得十分昏暗,張庭江在侍應生的帶領下,選了一個面對海灣的位子坐下。

  自從來到舊金山,她就一直穿梭在人群中,現在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沉甸心情,不被任何人打擾。

  綴滿燈光的海灣大橋在藍黑的夜空中,就像一條璀璨的鑽煉,光亮耀眼、奪人心魄。

  「美麗的女人最好不要獨自一個人來到酒吧,尤其是像你這樣擁有一頭烏黑秀髮的東方女人。」

  雷之遠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在張庭江的背後響起,張庭江霎時震住了。

  張庭江一回頭,看到一身黑衣的雷之遠正坐在自己的身後。他突出的五官在桌上蠟燭微弱光芒的映照下,比平常更俊帥了幾分,讓張庭江的心臟當下就漏跳了好幾拍。

  雖然在兩個小時前,他才下定決心要徹底對張庭江死心,要把她原封不動地送到雷毅面前。但如今張庭江出現在酒吧,一看見她清瘦的身影,一看見她孤單的眼眸,他好不容易才築起的防備又瓦解了。

  雷之遠起身換到張庭江這一桌坐下。自從她來到美國之後,他們之間總是隔著一層又一層的人群,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單獨面對面還是頭一遭。

  在異國夜風的吹拂下,往事歷歷在目,酒吧的音樂、鼎沸的人聲都消失了,無形擋在兩人之間的黎雪兒也消失了,偌大的天台只剩下彼此無言的心跳聲和若有似無的不安騷動著。

  不知道為什麼,有股彷彿是積鬱已久的委屈,慢慢地自張庭江心底蔓延開來,這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兩年來,她的心情一直是反覆又矛盾的。

  她不知道自己瘋狂的工作,是想藉著不斷的忙碌來麻痺雷之遠在她唇上留下印記的那一份悸動,還是想藉著出色的表現使席克文向雷之遠匯報公司的狀況時一定得提到她?讓遠在美國的雷之遠時時刻刻都必須記住台灣還有她的存在。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雷之遠的影像卻一天比一天的清晰。

  張庭江原本不確定這種的牽掛是愛還是單純的吸引,直到酒會上看到黎雪兒挽著雷之遠親匿說笑的那一剎那,她才發現雷之遠在自己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

  「兩年不見,你變了很多。自信、優雅、從容不迫,你已經完全具備了優秀公關的特質。」雷之遠首先打破沉默。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全是因為你教得好。」張庭江勇敢直視雷之遠的目光。

  正因為發現自己的脆弱,她更要用冷漠來武裝自己。

  「或許我不該把你教得那麼好。」雷之遠想起方才在酒會時,張庭江和其他男人談笑風生的情景,心裡就難受。

  「你說什麼?」張庭江沒聽懂。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公司有你和席克文,我的存在與否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張庭江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濕了。他的意思是他還會繼續一直待在美國嗎?

  即使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黎雪兒,即使黎雪兒說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話,但張庭江從雷之遠注視她的目光中,她似乎看到了某些隱藏不住的思念。於是她大膽地以為,雷之遠這次和她見面後,可能會有想要回台灣的念頭。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多想了,張庭江為自己的念頭羞愧不已。

  她憑什麼認為雷之遠會和她有一樣的心情?她憑什麼認為雷之遠會因為她而做任何決定?她憑什麼認為那一吻的意義對雷之遠和她來說一樣重要?

  「你的話也變少了,不像以前我說一句話。你就準備了七句話來對付我。」雷之遠開著玩笑說。

  「對你來說,這個轉變是好還是不好呢?」張庭江忍不住問道。

  然而話一出口她馬上就後悔了,因為她意識到說這句話的自己看起來太過無助,就像個獨守空閏的怨婦。

  雷之遠一震,他察覺了張庭江的異樣,以前那個驕傲的小獅子為什麼現在卻顯得奄奄一息?

  「發生了什麼事?你願意說出來讓我幫你嗎?」雷之遠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對張庭江的關心。

  席克文說的沒錯,駐進心裡就是駐進心裡了。即使他離開台灣飛來美國,他心裡的張庭江依舊如影隨形、晨昏相伴,他的逃避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他遲遲不回台灣,是因為沒有把握在每天和張庭江共處一室的情況下能夠做到不妄想、不妄動。他怕終有一天他會克制不了自己對她強烈的慾望,狠狠地將張庭江擁入懷中、死命地親吻,就像他夢中常常出現的情節與畫面。

  但他沒有勇氣讓這種情況發生。

  雷之遠情不自禁流露的情感卻被張庭江誤解為強者對於弱者的憐憫,這是她強烈的自尊心所不能接受的。她即使再不濟,也還沒有淪落到必須扮可憐、博取同情的地步。

  「不勞你費心。公事上席總會幫我,至於私事,願意幫忙的人也不少。」張庭江刻意保持疏遠的距離,她決定壓抑自己的情緒,絕不在雷之遠面前露出半點脆弱的樣子。

  「是啊!我差點都忘了,像你這樣有吸引力的女孩子,身邊當然不乏獻慇勤的護花使者。我的確是太多管閒事了。」雷之遠對於她忽然冷卻的態度有些氣悶,語氣也跟著銳利起來:「酒會上那些圍著你團團轉的男士呢?怎麼沒邀請他們一起來和你共度在舊金山的最後一夜?還是因為人選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該選哪一個當你今晚的玩伴?」

  「在你雷之遠的眼裡,凡是漂亮的女孩子似乎就應該像花蝴蝶一樣,成天待在男人堆裡打轉?」張庭江反問雷之遠的同時,突然有種念頭電光石火地在她腦海裡閃現。

  或許,讓雷之遠誤認為自己就是個遊戲人間的愛情高手,會是個滿不錯的主意。

  明天她就要離開舊金山了,而雷之遠就算會回台灣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或許她可以在這最後一夜為自己留下一些關於雷之遠的回憶。即使她在雷之遠的心裡毫無份量,但有「遊戲人間」的這層保護膜,她依舊可以在雷之遠面前保有其實早就支離破碎的自尊,而不會讓雷之遠發覺她對他莫名的愛戀。

  既然自己的愛無法讓雷之遠知道,就讓它成為空氣--看不到卻實際存在。

  「對你而言,我也同樣具有吸引力嗎?」張庭江的聲音比雷之遠手上的「琴湯尼」還醉人。

  張庭江的美兼具清純與野艷,在男人的眼裡本來就是個難得一見的尤物,尤其當她想主動對某人示好時,渾身散發的致命誘惑力更是連雷之遠這種情場老手都無法抗拒。

  即使酒吧裡的音樂震耳欲聲,張庭江仍隱約可聽到雷之遠突然亂了節拍的呼吸聲。

  「若不是瞭解你的個性,我會以為你在對我暗示些什麼。」雷之遠力持鎮定,他不想讓自己陷入自作多情的尷尬局面。

  「或許你並不是那麼瞭解我。但是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張庭江為自己大膽的言詞臉紅,她發覺她也不太瞭解自己,起碼她不曉得自己這麼具有挑逗的天分,這般露骨的話竟能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但她顧不得研究這個問題,她現在只想順從內心的渴望,讓自己做一次雷之遠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玩火?」雷之遠瘖啞地問道。

  張庭江看得出來雷之遠對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他只是在很努力地克制著。她放下矜持,將自己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越過桌面,緩緩覆蓋在雷之遠厚實的手掌上。

  當兩人手掌交疊的剎那,彼此再也無力壓抑深藏已久的相思和慾望。

  雷之遠順手反轉,一把握住了張庭江微涼的手,他的眼睛緊緊鎖住她水亮的眸子,想要確定她的想法。

  「你確定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你確定那是你想要的?你確定你不後悔?」

  不待雷之遠說完,張庭江一個傾身向前,用自己的柔唇封住了雷之遠的疑問,她用實際的行動告訴雷之遠她的答案……

  Ivyspace轉載自POOH樂園 Snowus掃圖 桃子校對

  望著張庭江嬰兒般熟睡的臉孔,雷之遠一向冷硬的臉部線條也化為幸福的溫柔,她是他的了。他會向雷毅解釋一切,他會盡其所能地乞求雷毅的諒解,但是他不會再放手了。

  雷之遠一手撐著下巴,一手輕輕地撫摸張庭江因脂粉末施而顯得更為清秀動人的臉龐,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吻住她微揚的唇角,想要重溫前一夜的浪漫緒絕。

  像是童話中被吻醒的睡美人,張庭江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雷之遠微笑的臉,她想起昨夜醉人的纏綿,驀地漲紅了臉。她下意識地拉起床單遮住自己,卻又硬生生地克制住,因為遊戲人間的愛情高手不會有這樣的舉動。

  但眼底無意識流露出的羞澀卻是她無法克制的。

  雷之遠輕笑出聲,手指愛憐地在她眼圈下方淡青色的陰影畫圈圈。

  「你昨晚似乎睡得不太好。」

  當然沒睡好。為了掩飾自己是第一次,張庭江昨晚拚命地想灌醉雷之遠。在酒吧沒讓他醉倒,回到房間,她又讓侍應生送來烈酒繼續使出各種手段讓他喝完一杯又一杯。雷之遠酒量再好,也禁不起張庭江把酒當水猛灌的方式,直到他剩下三分清醒她才肯罷手,放心地讓他貼近自己……

  半夜,當雷之遠在不堪酒力和體力雙重透支下沉沉睡去時,張庭江又忙著將事前偷偷墊在床上的大浴巾換下,拿到浴室搓了又搓、洗了再洗,雖然沒辦法讓浴巾恢覆原本的潔白,但起碼也將初夜的痕跡淡化至最不明顯的地步。

  她那淡青的眼圈就是這樣一夜折騰的結果。

  「現在幾點了?」張庭江想起MBM十一點會派專車送他們一行人到舊金山機場。

  雷之遠拿起放在床頭櫃的腕表看。

  「快九點了。」

  「天啊!都這麼晚了。」張庭江連忙起身準備衝到浴室梳洗,但一掀開毯子,空調的陣陣清涼讓她想起自己身上未著寸縷。她連忙又將毯子蓋上,窘到極點地轉頭請求雷之遠:「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衣服?

  兩人散了一地的衣物,彷彿是在見證昨夜狂亂的激情。

  雷之遠漂亮的雙眸裡透著一股慵懶的邪氣,「能為漂亮的女人效勞是我的榮幸,可惜你這個壞東西昨晚把我灌得太醉了,害我現在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雷之遠露出抱歉的笑容。

  雖然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張庭江除了乾瞪眼卻也無可奈何,誰教她給了他宿醉未醒的好借口。

  為了不讓雷之遠的詭計得逞,張庭江拉緊毯子,打算裹著毯子下床拿衣服,沒想到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卻怎樣也扯不起毯子,原來又是他在搞怪。

  「你難道不知道宿醉的人是不能招涼的嗎?那樣很容易感冒耶!」雷之遠無賴地硬扯著毯子,不讓張庭江拉走。

  一時之間,兩人就像是在拔河,你拉我拔,互不相讓。

  「你真可惡!滿腦子的壞心眼。」爭不過的張庭江陡然放棄,不管自己一絲不掛,負氣地下床撿衣服。

  忽然,她背部感到一陣溫熱,雷之遠強壯的手臂從她身後緊緊地環抱住她,臉埋入她柔膩的頸窩間,充滿男性的鼻息吹在她的耳垂上,引起她全身陣陣酥麻。

  「別這樣,我快來不及了。」張庭江頓時化為一汪水,柔情無限,平日的強悍早巳不見蹤跡。

  「你不要走,留下來陪我。」雷之遠灼熱的唇一路從她的耳垂吻向她的香肩。

  「你別開玩笑了,如果我留下來,那些貴賓怎麼辦?」張庭江心醉神迷,連拒絕都有氣無力。

  「不過是把那些大爺們送回台灣,李副理和錢副理不至於連這種事都處理不好吧?」雷之遠的唇依舊在張庭江的頸間徘徊著。「難道你不想留下來?你這麼快就厭倦我了嗎?」

  「不是……」張庭江的呼吸愈來愈急促,事情的發展和她當初的預想完全不一樣。

  張庭江原以為當她一覺醒來,雷之遠可能早已不在身邊。就算他和她一起醒來,依照上次那一吻的經驗,他很可能又不當一回事地冷淡以對。而現在,他竟然要她留下來,這代表他是需要她的嗎?這代表他對她有更深的感覺嗎?

  原來幸福的滋味比酒還濃,張庭江忽然覺得有些飄飄然的。

  「既然不是,那就代表你答應囉!」雷之遠一個轉身,抱起張庭江又重新回到了床上,貪婪地吸吮她的芬芳。

  「不是……」無法抗拒他的熱吻,張庭江只能呻吟著。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留下來,你剛才已經說了。」雷之遠加強攻勢,他打算今天一整天都要和她待在房間裡。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答應你要留下來……」

  「為什麼?」雷之遠的手開始不安分地遊走在張庭江雪白的肌膚上,那如絲般柔滑的觸感讓他心猿意馬。

  「我留下來,那黎雪兒怎麼辦?」

  「你留下來關雪兒什麼事?」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張庭江有些負氣。

  「拜託,你別亂點鴛鴦譜,雪兒只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如此而已。」

  「可是……」張庭江想到昨晚黎雪兒大剌刺的宣告

  「可是什麼?」雷之遠寵愛地點點張庭江尖俏的鼻子。

  算了,黎雪兒的話應該不足採信,自己不也是說了謊?張庭江決定不再追究,於是她換了話題。

  「可是我無緣無故地留下來,公司的同事們會怎麼想?」她的內心暗自期盼雷之遠願意肯定他們之間的關係,只要他有這個心,就算被同事們說閒話她都不在乎。

  「我會打電話回台灣,讓席克文告訴大家我留你在美國,是因為要你到我父親的公關公司觀摩學習,這也算是在職訓練的一種。別人不會說閒話的。」

  張庭江的顧慮,雷之遠早就設想到了,所以他也已經想好這個聽起來十分光明正大、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好理由。

  不只如此,雷之遠知道張庭江一向很有責任感,不可能長時間地把台灣的工作丟在一旁完全不管,所以他趁她熟睡時早就請秘書幫他們預定了下星期回台灣的機票。

  「我也已經幫你訂好一星期後的機票,才一個星期,不會耽誤到你的工作。」

  雷之遠對自己面面俱到的計畫非常滿意。他知道她一回到台灣就會被工作纏得不可開交,所以他要把張庭江暫時留在美國,每天只陪著他一個人。

  張庭江聞言,被雷之遠勾起的熱情頓時冷卻。她別開臉,不讓雷之遠看到她藏不住的心痛。

  原來雷之遠只要她當他一星期的玩伴!

  「花花公子」的玩伴女郎都還有一個月的賞玩期,而她在雷之遠的心中竟然只有七天?

  張庭江胸口再次狠狠的揪痛,他怎麼能如此理智又無情地劃分愛情和慾望的界線?而自己就注定只能隨他沉溺於慾望之河中,而永遠劃不到愛情的彼岸?

  然而雷之遠並沒有錯,他不過是順從自己這個「愛情高手」一起遊戲人間罷了,是自己不自量力要和他這情場老手大玩一夜情。一夜情!不就已經說明只有一夜的情分嗎?一夜醒來,雷之遠也跟著醒來,自己還在做什麼夢呢?

  童話中王子吻醒公主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那畢竟是童話,不是她和雷之遠之間殘忍的現實。

  張庭江推開雷之遠壓在自己身上早已灼熱的軀體,她拿了衣服無言地走進浴室並將門反鎖。

  「庭江,你怎麼了?」一頭霧水的雷之遠因遲疑的瞬間錯失了阻止她的時機,他只能隔著一扇門發出疑問。

  但他聽不到她的回答,只聽到浴室內不斷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他只好提高分貝再次叫她:「庭江,我們剛剛不是很好嗎?你到底哪裡不對勁了?你說說話啊!」

  張庭江用力旋轉水龍頭,將水量調至最大,瀑布般傾瀉而下的水流完全蓋住了雷之遠的聲音,那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不要再聽到他的聲音了,那熟悉、傭懶、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會融化她最後一絲的骨氣,她怕自己無法再繼續維持遊戲人間的模樣來捍衛她的尊嚴。

  她站在水柱下,沖了一遍又一遍的冷水,她需要靠這當頭冷水讓自己好好地清醒。

  任憑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張庭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沖了多久的水。水聲這麼大,她也聽不見浴室外面的動靜,她打心底祈禱雷之遠已經按捺不住,收拾東西生氣地走了。

  關掉水龍頭,張庭江側耳傾聽,似乎為了順應她的期望,浴室外果然一片寂靜,無人聲。

  應該鬆口氣的張庭江卻感到有些難解的失落。

  穿上衣服定出浴室,她卻突然被一隻手用力抓住,那是雷之遠溫熱強勁的手掌、

  「放開我。」她掙扎著。

  「我不放,除非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差錯,是因為我不小心得罪你了嗎?」已穿戴整齊的雷之遠雙臂緊緊地鉗住張庭江,不讓她有絲毫逃跑的機會。

  媚著一張笑臉引誘他的是她,冷著一張臉推開他的也是她,他受夠了這個女人的反覆無常。

  「你沒有得罪我,只是該做的事都做完了,我想要回台灣而已。」張庭江放棄白費力氣的掙扎,任憑他處置。

  「什麼叫該做的事都做完了?這包括和我上床嗎?」

  雷之遠的眼神和聲音一樣陰沉。

  「沒想到張經理這次來舊金山除了參觀MBM總公司、羅德歐街和慶祝酒會外,竟然也把我排進了你的觀光行程中,我應該對你的賞臉感到榮幸嗎?」雷之遠怒氣已然成形,一觸即發。「看來我昨晚的表現應該沒有達到平時的水準,否則依照其他女人的反應,你也應該會樂不思蜀、流連忘返才對。」

  張庭江閉上雙眼,不讓淚水決堤。明知雷之遠風流不斷,但聽到他毫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炫耀,她還是不免心痛。

  「沒想到你那麼熱門,看來我昨天不知道佔用了哪個女人和你的歡樂時光,對不起。」張庭江掩飾心情,裝作毫不在意。

  「不用抱歉,我是自願的。你那麼拚命地工作,身為老闆的我慰勞慰勞你也是應該的。」

  雷之遠是豁出去了,他說的話一個字比一個字殘忍,他要將張庭江給他的傷害加計利息一併還給她。

  「沒想到堂堂嘉得的大老闆竟然走火入魔,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公關』,這樣作賤自己你不覺得可悲嗎?」張庭江無法接受雷之遠竟然說出如此不堪、下流的話。

  「你隨便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就不算作賤自己?」雷之遠不放過任何可以刺傷張庭江的機會。

  「你……」張庭江氣得渾身發顫卻又無力反擊,她打開門做了一個送客的動作。「你請回吧,我的生命很寶貴,不是用來浪費在陪你們這種大老闆要嘴皮子、尋開心上。」

  雷之遠的眼底瞬間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他冷笑一聲,轉身大步離去,不再回頭。

  張庭江無力地癱在床上,全身的意識與知覺也隨著雷之遠的腳步一步步地離她遠去。

  雷之遠到底是個多麼殘忍的男人?

  為什麼她要愛上這樣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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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4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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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從南部出差回來的張庭江,一走進公司就感受到四周有著莫名的喜悅氣氛。

  她發現,除了一向懶散的王媽今天特別賣力地刷洗玻璃外,平常已經夠花枝招展的女同事們,今天更是只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一個個像是剛搶了珠寶店似地,鑽石銀飾掛滿身。

  張庭江狐疑地觀察這些女人異常興奮的情況,她決定找個正常的人來問問看。

  「安琪,公司這幾天有什麼事嗎?為什麼外面那群女人看起來都怪怪的?」嬌小的於安琪一走進張庭江的專屬辦公室,張庭江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於安琪雖然不像其他女同事裝扮得那般爭奇鬥艷,但俏麗的臉上一樣有掩不住的雀躍。

  「你還不知道啊?不過這也難怪了,因為你這幾天都在高雄出差嘛!」

  「到底是什麼事?你就快點說吧!」張庭江看到連一向穩重的於安琪都表現得那麼毛躁,心裡的好奇更深了。

  「那就是偉大英明的老闆終於回來了。」於安琪雙手交握胸前,興奮地宣佈。

  張庭江臉色倏地刷白。「雷之遠回來了?」

  「是啊!」於安琪一向崇拜雷之遠,這次能夠重新在雷之遠身邊做事,她有說不出的高興。

  張庭江感到一陣暈眩,原本站著的她必須扶住桌邊來支撐住自己。

  「他什麼時候會到辦公室?」

  「席總一大早就去機場接機,現在也差不多在回來的路上了。」於安琪看著手錶推算時間。「我不能多說了,大夥兒訂了花要送給老闆,但花店到現在還沒送花來,我得打電話去催催。」於安琪說完便匆匆地離去。

  張庭江讓自己回到椅子上坐下,她端起桌上的咖啡猛暍了幾口,又拿起公文翻了幾頁,最後她乾脆抽了幾張面紙在原本就一塵不染的桌面上拚命地來回擦著。

  砰的一聲,辦公室外面傳來了拉炮的聲音,跟著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

  張庭江知道是雷之遠回來了。

  忽然,於安琪如風一般地跑進辦公室來。「庭江,你還待在這做什麼?趕快出來呀!」

  張庭江眼見避不過,只好勉強地跟著於安琪步出辦公室。而所有的同事早就擠滿了走道,爭先恐後地搶著和雷之遠握手,陣仗之大,彷彿是在歡迎某個國際巨星;而跟在一旁的席克文儼若就把自己當成了貼身保鏢,頂著厚厚一層的鮪魚肚奮力地替雷之遠開道。

  終於,雷之遠越過人海走到了張庭江的面前,他看著她的雙眼閃爍著某種不尋常的光芒,讓她猜不透也摸不著。

  雖然四目相接地剎那,依舊讓張庭江的心禁不住地狂跳,但她很快地就回復鎮定,近三年的公關生涯早就把她訓練得可以聲色不動。「老闆,歡迎你回來。」

  「雖然聽起來言不由衷,但也算很給面子了。」雷之遠揶揄地說道。幸好四周亂轟轟的,除了張庭江,別人應該聽不到。

  「既然是獻花,當然要由我們嘉得之花做代表,這樣就美上加美囉!」

  席克文從別人的手中接過花束硬塞在張庭江的懷裡,四周的男同事跟著起哄,但女同事可就顯得十分不是滋味了,每個人都巴不得能取代張庭江親自獻花給雷之遠……

  「老闆,我代表所有的同事獻花給你,希望你會喜歡。歡迎你回來繼續領導大家。」張庭江刻意落落大方地帶著美麗的微笑將花束獻給了雷之遠。

  頓時掌聲四起。

  「如果獻的是你這朵嘉得之花我會更喜歡。」雷之遠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挑逗地道。

  張庭江驀然臉紅,無言以對。

  「為了熱烈歡迎老闆回國,我在飯店訂了酒席,今天晚上大家不醉不歸喔!」

  席克文的宣佈引起大家的歡呼,張庭江趁勢轉回自己的辦公室,避開鬧烘烘的人群和雷之遠那雙熱烈凝視自己的眼睛。

  她有種預感,自己的生活很難再風平浪靜了。

  繡芙蓉2003年8月26日整理製作

  一切事情都亂了序、變了樣。

  辦公室變得不再適合辦公,因為雷之遠破壞了張庭江在辦公室時慣有的專注與寧靜的思緒。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雷之遠突然變得無所不在。主持和下屬的會議時,常常張庭江一個回眸便看到側立在門口的雷之遠;她到茶水間煮咖啡,也不時碰到「心血來潮」的他親自前來泡杯雨花茶;甚至連她躲回自己的辦公室,他總有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紆尊降貴」地跑來問東問西……

  雖然雷之遠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但卻從不多說任何有關公事以外的事,一派正經的模樣讓張庭江禁不住要懷疑自己的記憶!在她獻花時雷之遠真的說過那番輕薄的話嗎?

  但常常就在她開始確定他應該沒有說過那些露骨的話,一切都是自己聽錯時,他又忽然會以充滿挑逗意味的目光看她,讓她又開始不確定她的「確定」了。

  張庭江就在這樣恍恍惚惚、反反覆覆之中捱過了一天又一天,雖然她力持鎮定,但心不在焉的模樣和雷之遠過於反常的舉動,依舊逃不過其他人的眼睛;不知不覺地,她和雷之遠之間不尋常的曖昧又成了眾人下飯佐茶的話題。

  風言風語越來越熾,於安琪終於忍不住跑去向張庭江問個清楚。

  「庭江,你最近是怎麼了?七魄剩不到一魄。該不是撞邪了吧?我看還是請個師父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纏著你,也好幫你化解。」

  由于于安琪對神鬼之事一向深信不疑,連做個惡夢都要煞有介事地跑去收驚,所以當她開玩笑地以此試探張庭江時,張庭江不疑有他,還十分認真地回絕了於安琪的好意。

  「沒事,我只是工作太忙又太久沒休息,所以精神不太好。」

  張庭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就算於安琪請來再高明的師父也沒有用。因為任憑師父怎麼看,大概也看不出來纏住她的那個不該存在的東西就是雷之遠吧!雷之遠好歹也是老闆,「老闆」應該是辦公室最理所當然該存在的東西。

  「工作的問題可以和老闆商量嘛!請他幫你再安排個人手分擔工作。如果你不好意思直接和老闆說,那我去幫你說。」於安琪狡猾地道,但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熱心助人的模樣。

  「不用、不用。」張庭江忙不迭地擺手說道。

  要是於安琪真的去和雷之遠說,雷之遠一定會以為自己膽小不敢直接面對他,她才不願意讓雷之遠有這個自鳴得意的機會。

  「如果有需要,我會跟席總說,暫時不必麻煩到他,畢竟他也很忙的。」

  「忙?我看老闆一點也不忙,就算忙也是瞎忙。」於安琪嘟著小嘴佯裝發牢騷。「他這次回國後整個人都變了,正事不做,專幹一些泡茶送公文的事,害得我成天閒得發霉沒事做。」

  張庭江臉一紅,有些尷尬,好像雷之遠會搶著做於安琪的工作都是她害的。其實不做事就能領薪水對於安琪來說,根本就是求之不得的美事;若不是張庭江現在被雷之遠弄得心煩意亂、頭昏腦脹,早就識破了她暗笑在心裡的得意。

  「老闆可能怕你辛苦,所以才不想太麻煩你吧!」張庭江說了一個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爛理由。

  「你什麼時候開始那麼瞭解老闆啊?」於安琪雙手撐在桌上,上身越過桌面直盯著張庭江問道。

  「我不過是隨便猜一猜而已。」張庭江翻開公文,藉故避開於安琪的視線。

  看著向來精明過人的張庭江,現在卻一副手足無措的窘態,於安琪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傳言是真的呢!」於安琪假意鬆了一口氣,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你說什麼傳言是真的?是和我有關的嗎?」張庭江連忙阻止於安琪,疑惑地問道。

  最近她滿腦子都是雷之遠的身影,渾然不知四周發生的事情。

  「你不知道?」於安琪明知故問,還特意掩嘴驚呼,想吊吊張庭江的胃口。

  「你快說呀!」張庭江緊張地催促於安琪,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傳言似乎直指著她及雷之遠。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傳的,說你和老闆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明白地說,你就是老闆的秘密情人。」於安琪省略了其他過於露骨不堪、一聽就知道是捏造的情節描述。

  「胡說八道。」

  什麼秘密情人,頂多只能稱得上是一夜情人……張庭江思及此,有些心虛,聲音也跟著微弱起來,一句胡說八道之後再無其他話可說。

  於安琪看在眼裡,心裡已明白了七八分。傳言或許誇大了些,但雷之遠和張庭江之間的確存在著某些未曾明說的情愫。

  其實從張庭江一進公司開始,於安琪就一直覺得雷之遠和張庭江兩人不論在外型或能力上都是最匹配的,若不是兩人老是表現出一副和對方不合的模樣,於安琪早就想撮合這天造地設的一對。

  現在,看到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大有可為,於安琪興奮得不得了。但是根據和張庭江同事三年的經驗,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過於急躁地牽線,否則以張庭江的個性,她一旦感受壓力,那她和雷之遠之間剛剛發芽的情愫馬上又會被斬斷了。

  雖然如此,但有些不好的風聲她還是得提醒張庭江注意。「庭江,你得小心點,現在有人拿這個話題大作文章,暗示你能進公司、升副理、當經理都是因為靠著老闆的關係。」

  「太過分了,是哪個傢伙這麼惡劣?」張庭江氣急敗壞地咒罵著,如果這個造謠者現在在她面前,她肯定一個過肩摔把他摔得喊媽媽、叫爸爸。

  說她和雷之遠有曖昧關係也就罷了,但她今天的成就全是自己掙來的,竟然有人這麼混蛋,輕輕鬆鬆地用一句「靠關係」就抹煞了她這三年辛辛苦苦努力的心血,這對她實在太不公平了。

  「讓我查到是誰造的謠,我絕對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你別動怒,只要知道有這件事,自己當心點就好了。」於安琪沒料到她反應那麼大,連忙安撫她。

  嘟……

  電話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餘怒未消的張庭江調勻呼吸接起電話。

  「你好,我是張庭江。」

  於安琪發現聽著電話的張庭江臉色越來越沉,似乎聽到了什麼讓人不愉快的消息。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麻煩事?」張庭江一掛上電話,於安琪連忙擔憂地詢問。

  「是「J&P」的羅總打來的。」張庭江的語氣顯得有些煩悶。

  張庭江在MBM案子上的成功,引起了精品界的注意,主動找上門的知名品牌不少,J&P即是其中之一。

  J&P雖然是義大利女性服飾的代表品牌,但卻在今年才正式進駐台灣設立門市。張庭江接下的任務就是要替它籌備一個萬眾矚目的慶祝酒會,吸引媒體目光,攻佔各家雜誌的封面。

  但原本再順利不過的事情卻臨時殺出了一個程咬金。

  近來一直刻意要搶佔嘉得市場的聯方公關公司,不知道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打聽到J&P義大利老闆的專寵情婦對玉石情有獨鍾,於是聯方的專員特地派人前往中國大陸探尋上好的美玉,結果也真讓他們在一個古董收藏家的手上找到了一塊罕見的紫羅蘭極品冰玉。高價收購後由他們總經理出馬,親自飛到佛羅倫斯向那位情婦「進貢」,表現聯方的誠意。

  那情婦大喜之下,當然少不了要在老闆的耳邊美言幾句,敵不過情婦的枕邊細語,義大利老闆親自下令台灣分公司,推翻了原先由嘉得全權規劃的決定,改由聯方和嘉得各自提案,以創意定勝負,

  雖然是大老闆親自頒發的命令,但是羅總卻對聯方利用走後門方式干涉分公司決議的行徑大為不滿,於是在第一時間內知會張庭江,希望她做好心理準備。

  「聯方真的太卑鄙了。」於安琪也感到十分憤恨不平。「不過你也別煩惱,就算是比創意他們也比不過我們,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於安琪對張庭江的能力深具信心。

  「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其實公平競爭也沒什麼不好,我只是擔心評比的過程有外力的干預。」張庭江蹙眉道。

  「羅總已經對他們那麼感冒了,絕對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的。」於安琪安慰張庭江。

  「你忘了還有個愛嚼舌根的義大利情婦和耳根軟的義大利老闆?聯方今天可以進貢個極品冰玉,明天當然也可以孝敬個上等翠玉,這麼一來……」

  「唉!」

  張庭江和於安琪同時歎了口氣。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認輸,鹿死誰手還很難說。」張庭江抽出J&P的檔案資料。

  「安琪,我現在要開個緊急會議,麻煩你幫我聯絡相關人員到會議室來。」

  看到張庭江又恢復了往常的戰鬥力,於安琪精神也振奮了起來,連忙去執行她交付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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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漫長的討論,還是沒有想出令人驚喜的點子,張庭江只得結束會議,讓大夥兒喘口氣,明天再繼續。

  「經理,我真替你抱不平,你的運氣真是太差了。」散會後,楊抒媚刻意跟在張庭江身後叨念著。

  「謝謝你的關心,但如果你有多餘的精神擔心我,不如把精神放在案子上面,那我會更感激你。」

  張庭江對楊抒媚的工作態度一向不甚滿意,每次看到她,不是在擦指甲油就是在修眉毛,即使打電話給記者也純粹是在聯絡私人感情而非洽談公事。

  「經理你放心,為了能讓你順利地入股嘉得而不被說閒話,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楊抒媚一副唯恐天下不亂似地亂點火苗。

  她分貝不低的音量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原本嘈雜的四周忽然寂靜下來,空氣瀰漫著某種看好戲的氣氛。

  這把火的確燒到了張庭江胸口的疙瘩,她停下腳步無預警地一個轉身,讓緊跟在後的楊抒媚差點迎面撞上。

  「我入股嘉得為什麼會被說閒話?」張庭江冷眼盯著楊抒媚描繪精細的眼睛。對於傳聞的始作俑者,她幾乎可以確定是誰了。

  從沒看過張庭江如此嚴厲的神情,楊抒媚著實被嚇到了,但意識到週遭一雙雙正在盯著自己的眼睛,她很快又恢復嬌裡嬌氣的模樣。

  「大家都在說張經理升得太快是因為有某種……關係,所以這次要是失掉J&P的案子,你年底還是能入股的話,那不擺明了你真的和……有關係。」在張庭江銳利目光的注視下,楊抒媚說到關鍵處不免有些結結巴巴。

  「請你說清楚,我和誰有關係?」張庭江的聲音有著無限怒氣,她發現自己以前太寬容了,所以才會讓居心不良的人膽子越來越大,行為越來越囂張。

  偌大的辦公室安靜得可以聽到大家的呼吸聲音,除了屏息的楊抒媚。

  楊抒媚逃避以地垂下雙眼,平時傲人的氣勢也隨即收斂,面對盛怒的張庭江,她噤若寒蟬。

  「平常你不是挺愛搬弄是非?現在給你個機會在大家面前說個痛快,你倒是跟我客氣起來了。」寒著一張臉的張庭江毫不放鬆。「楊抒媚,你快點說啊!」

  「我……我……」

  從小嬌生慣養的楊抒媚什麼時候碰過這麼大的陣仗,她傻眼地愣在原地,窘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經理,麻煩你到我辦公室,我有話要跟你說。」

  就在一片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雷之遠沉穩的聲音乍然響起。

  張庭江渾身一僵,她轉過頭來怒視雷之遠,她不明白雷之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當著大家的面要她進辦公室,他就算聾了沒聽到方纔的對話,也該看得出來目前情況的混亂。

  「張經理,請你進來一下。」雷之遠無視她冒火的眼,再次重複他的命令。

  氣瘋的張庭江本想掉頭就走、不理會雷之遠的命令,但轉念一想,這時候最聰明的作法應該就是真正把雷之遠當作一個老闆看,一切公事公辦,這樣才不會讓楊抒媚抓到把柄後又隨便放話。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下,張庭江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仍刻意地抬頭挺胸跟著雷之遠進入董事長的辦公室。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一個楊抒媚煽風點火已經夠讓人生氣了,你沒事又跟著火上加油做什麼?」不待雷之遠走回位子坐下,張庭江隱忍已久的情緒便整個爆發出來。

  在她的眼裡,雷之遠和楊抒媚一樣可惡,兩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你脾氣真的不太好耶!」雷之遠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斜靠在坐椅上傭懶地道。

  「你知道我的脾氣壞那是最好了,請你解釋清楚那些不實的傳言和你有沒有關係?」張庭江怒氣沖沖地問道。

  她現在知道雷之遠為什麼會突然回台灣了,也知道他最近為什麼會有那些奇怪的舉止。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他一定是為了報復自己在舊金山對他的不敬,所以才大費周章地營造讓人誤會的種種假象,目的就是要讓她無法入股嘉得。

  「當然是有關係囉!」雷之遠笑意更深地大聲回答。

  果然沒錯,這個陰險的傢伙!張庭江在心裡冷笑一聲。

  雷之遠嘻皮笑臉地接著說:「我就是傳聞中的男主角,怎麼會沒關係呢?」

  「請你正經一點,我現在沒那個心情和你要嘴皮子。」張庭江怒火更熾。

  「拜託!我好歹是你的老闆,別用教訓楊抒媚的語氣和我說話好不好?」雷之遠表現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張庭江完全不受威脅。「別用老闆兩個字來壓我,如果你不滿意我的態度,可以把我Fire掉啊!」

  「抗議!我『壓』你的時候絕對不是以老闆的身份,純粹只是一個無法抗拒美女的正常男人。」雷之遠義正辭嚴地糾正張庭江的錯誤,眼神亦流露出無窮回味的模樣。

  「況且最後不滿意的好像是你吧!否則完事之後你怎麼會一走了之、毫不留戀?」

  張庭江顧不得臉紅,她簡直快要抓狂了,看來自己的聲譽早晚要毀在雷之遠的手裡。

  「雷之遠,你存心要惹火我是不是?」

  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每當張庭江覺得已經是氣到頂點時,雷之遠總有辦法讓她的怒氣再往上升。

  「我的確是很懷念你那晚『惹火』的表現。」雷之遠站起身走近張庭江,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濃濁。

  雷之遠熟悉的氣息像是一道魔咒,讓張庭江忘了惱人的傳聞,她只能任憑思緒越過換日線,飛到舊金山那個夜晚,飛到那充滿濃情與傷害的房間……

  「其實我請你進來是想阻止你和楊抒媚鬧僵,她好歹是你的下屬,撕破臉對你也沒好處。反正你只要記住樹大招風這一點就好了,別人愛怎麼說就隨他們去吧!你越是認真,越著了人家的道。」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雷之遠像個諄諄善誘的老師。

  「哼!捅人一刀又附贈藥膏,你別貓哭號子假慈悲了。」張庭江生氣的說。

  雷之遠的話讓張庭江回到現實,她想起自己方才才將雷之遠定罪,於是她故意漠視雷之遠話中的道理,不屑他的忠告。

  「庭江,我們別再傷害彼此好嗎?我們不是只有這種方式才能相處,我一直記得我們和平共處的美好時光。」雷之遠的聲音溫柔得讓人沒法抵抗。

  他在示好嗎?張庭江無法猜測雷之遠的心思,但她拒絕受到「感化」。她後退一步,讓她和雷之遠回復一般社交的距離。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的相處有什麼問題,老闆和夥計的關係再單純不過了,一個只管努力工作,一個就管準時發薪水。」

  雷之遠並沒有被張庭江不友善的態度激怒,他笑著欣賞他心愛的小獅子挑釁時的美麗神情,他知道想要豢養一頭獅子要有耐心,太過急躁反而會讓她逃得更快。

  「你真的很容易激起男人想要馴服你的慾望,雖然你是那麼難以馴服。」

  雷之遠意有所指的一番話讓張庭江嬌俏的臉龐閃過一絲紅暈,她甩開想要探究的念頭,她必須先解決自己目前的困境。「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商量?看你臉上的表情,應該是主意已定,只是禮貌性地『知會』我一聲吧?」雷之遠打趣道。

  張庭江無視雷之遠的挖苦,逕自往下說:「為了堵住那些專愛造謠生事的人的嘴,我願意以入股的事作賭注,如果我沒能爭取到J&P的案子,我就自動放棄入股。相反的,如果簽下台約,我要求立即入股。」

  「就只有這樣嗎?」雷之遠哪知道他準備馴服的小獅子擁有強過男人的旺盛企圖心。

  張庭江看了雷之遠一眼,不得不佩服他過人的觀察能力,他似乎知道她的野心。「我的股份必須依據我這三年所負責的專案占公司營業額的比例分發。」

  「好大的口氣。你憑什麼要我答應?」雷之遠撐著如刀刻般的下巴饒富興味地問道。

  「你可以不答應我,但我也有權選擇另外一間不會讓我徘聞纏身的公關公司。」張庭江不慍不火地亮出自己的底牌。

  雷之遠微瞇著眼。「你在威脅我?」

  「不敢,只是試著和你討論看看。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這種事不能勉強。」

  明明是帶著笑的臉,雷之遠的眼裡卻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我待會兒會請安琪發佈告示,一切如你所願。但你也必須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爭取到J&P的案子時,和我好好吃一頓飯。」

  「為什麼?」這算什麼請求?

  「你不敢?」雷之遠挑釁地問道。

  「我沒說我不敢,我只是間你為什麼。」張庭江不服氣地反駁。

  「那就是答應了。」雷之遠依舊不回答張庭江的疑問,逕自為她作決定。

  答應就答應,難道她還怕他嗎?

  「沒問題。」張庭江不甘示弱地和雷之遠對視著。

  雷之遠滿意地點點頭。

  一小時後,告示已張貼在公司佈告欄上。

  正如雷之遠所言,內容完全依據張庭江的要求,還加了一點,那就是——

  凡於公司散播有關他人不實言論者,一經查證,以革職論處,絕無寬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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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50: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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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庭江在辦公室裡不停地來回踱步。

  和聯方的競爭就要在今天正武落幕了,最後到底誰勝誰負馬上就會揭曉。

  經歷三年的公關生涯,這種陣仗對張庭江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雖然她一向好強,但從未像這次的得失心這麼重。

  因為這次不只是一個合約到手與否的問題,還印證著她的實力,她要藉此機會粉碎所有不利於她的耳語,她要楊抒媚再也無法拿她和雷之遠的關係作文章。

  「張庭江、張庭江……」

  席克文挺著小腹氣喘吁吁地跑進張庭江的辦公室,看他一臉慌張的表情,張庭江懸在半空中的心差點要停止。

  「結果出來了?」張庭江小心翼翼地問,她的手心因緊張而微微發汗。

  「結果出來了嗎?我們贏了還是輸了?」席克文鏡片下的雙眼閃閃發光,無限期盼地盯著張庭江。

  「什麼嘛!你催命似地鬼叫鬼叫,我還以為你知道結果了。」張庭江的心像洗三溫暖般,一回熱一回冷。

  「鬼叫?瞧你形容得多難聽,我可是『親切』地喊著你的名字一路飛奔過來報喜的。」席克文有些冤枉地抗辯著,他最近拍張庭江的馬屁老是拍到馬腿上去。

  「到底什麼事?」張庭江直截了當地問道。

  「剛才我在凱悅飯店碰到T台的節目製作人,他說上回你幫愛諾斯保險套策劃的那個單元反應很好,今年情人節又要到了,他問你有沒有興趣再合作一個情人節特別企劃,他們願意提供三十分鐘的時間。你覺得怎麼樣呢?」席克文一臉討好地看著張庭江這位嘉得台柱。

  「什麼怎麼樣?當然是做囉!送上門的機會哪還有往外推的道理?」張庭江沒好氣地說。雖然她常常提醒自己不該對席克文那麼凶,但每次遇上心情煩躁的時候,只要一看到席克文一臉任人欺負的倒楣樣,她就忍不住拿他開刀。

  「對對對,是我問得多餘了,剛才應該馬上答應他才對。」席克文連忙自我檢討;最近張庭江的心情不太穩定,忘了自己才是上司的席克文常常萌生一種伴君如伴虎的戒慎恐懼。

  動輒得咎的席克文選擇乖乖地坐在一旁,安靜地陪張庭江等待J&P電話。

  嘟嘟嘟……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寂靜,張庭江和席克文同時互望了一眼,他打氣地向她點點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起電話面對她人生中最緊張的一刻。

  「您好,我是張庭江……羅總,您好……是……真的嗎?太好了,謝謝您。」

  「耶!成功了!」

  張庭江掛下電話後,興奮地抱著圓滾滾的席克文繞圈子。

  「席總,我太高興了,我簡直想要抓住你的臉好好地狂吻一番。」

  「喔!可以、可以。」席克文想到自己的老婆一向喜歡張庭江,應該不會介意暫時把他的臉借給張庭江吧?

  「老席,你在幹什麼?」雷之遠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席克文在張庭江俏臉旁晃來蕩去的一張老臉。

  聽到雷之遠的聲音,席克文二話不說立刻歸位。「剛才張庭江說想要親吻以示慶祝她拿到J&P的案子,所以我……」發現雷之遠的臉色越來越沉,席克文的聲音也跟著戛然而止,他摸摸鼻子識相地退出張庭江的辦公室。

  「席總!」張庭江連忙出聲想要留住席克文,她不想單獨和雷之遠在一起。

  「人都走了,還叫什麼?」雷之遠順勢將門關上,整個人便優閒地靠在門上,阻絕任何人的出入。

  「難不成你還真的想讓他一親芳澤?」

  「就算是又怎樣,那也只是開心時的自然反應,難道還要先經過老闆您的批准嗎?」只要面對雷之遠,張庭江整個人就進入備戰狀態。

  「今天晚上吃飯時別再這麼張牙舞爪了。」雷之遠的眼神忽然化為無限寵愛。

  「吃飯?誰說要跟你吃飯的?」相形之下,張庭江看起來就像是個故意找碴、無理取鬧的小孩。

  「我還記得允諾你入股的事,你應該也沒忘記答應我的事吧!」

  可惡,拿入股的事來威脅。張庭江只好放棄裝迷糊、不認帳。

  「幾點?在哪裡?」她問得不甘不願。

  「八點,天堂。」雷之遠忍住笑意,故意學著她簡短的語法。

  「還有,別忘了盛裝。」雷之遠補充道。

  「沒問題,我會在這身衣服上特別繫上從法國帶回來的絲巾。」張庭江指著身上一板一眼的套裝。要她為了他盛裝打扮,想都別想。

  「如果這就是你對我承諾的標準,那我也會重新衡量我承諾你股份的標準。」雷之遠不疾不徐地說道。

  「你……」張庭江氣得說不出話來。

  「晚上見。」雷之遠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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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在敦化南路上的「天堂」是一棟仿巴洛克設計的建築物,充滿名家設計的優質格調與時尚氣氛。刻意挑高的紅色空間,頂部有一扇可開式天窗,四面則是帶紅的灰泥漆與一瀉而下的白紗簾,簡潔浪漫的線條營造出異國特有的貴族氣質。

  隔著暈黃的燭光,張庭江和雷之遠對座兩端,長長的包廂裡只有他和她。

  「你看起來好美。」雷之遠衷心的讚歎。

  火紅的小禮服裹住張庭江曼妙的身材,而斜肩的設計和蓬鬆綰起的長髮更完美地呈現她動人的頸部線條,今晚的她散發著醉人的誘惑力。

  「你滿意就好,希望你分給我的股份也同樣讓我滿意。」張庭江一開口又繞著入股的事情轉。彷彿除了公事,她對雷之遠再也無話可說。

  「看來,我不先把股票交到你手上,今晚就別想好好吃頓飯。」雷之遠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個牛皮紙袋,輕輕地推送到張庭江的面前。

  張庭江半信半疑地看著雷之遠,雷之遠點點頭示意張庭江拆開信封。張庭江按捺興奮的心情,故作鎮定地抽出文件仔細閱讀。

  「這麼多?」張庭江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雷之遠。她沒料到他會對她這麼大方。

  「滿意嗎?」雷之遠拿起香檳為張庭江斟酒。「乾杯。」

  張庭江被動地舉起酒杯回敬他。「你為什麼要給我這麼多?」

  「你為公司爭取到J&P這樣利潤豐厚的大案子,這是你應得的。」雷之遠讚賞地給予張庭江一個肯定的微笑。「真虧你想得出來那場別出心裁的走秀,J&P的老闆非常喜歡呢!」

  雖然J&P這幾年的設計風格有明顯年輕化的趨勢,但或許是因為原有形象過於根深蒂固,所以從各方資料與市場調查中,張庭江發現J&P的消費群仍舊以成熟的金字塔上層女性為主,無法爭取到具有高消費能力的年群女性。

  有鑒於此,她特別設計了一場開幕的服裝發表秀,揚棄一般走秀慣用明星的傳統,改以邀請幾位近來十分活躍於社交圈的名媛淑女。

  張庭江會大膽提出這個構想,是因為年輕的她們不但擁有明星般的容貌與身段,優渥的成長環境更養成她們特有的優雅氣質,那是一般明星所欠缺的,也是年輕女孩們所嚮往的。

  更重要的是,張庭江發現她們時尚的穿著風格已經逐漸引起年輕女孩的注意與倣傚,張庭江就是要利用這一點,讓她們帶領J&P打進年輕族群的市場。

  而為了避免那義大利情婦從中作梗,張庭江特別透過羅總邀請她當主秀,本來就愛出風頭的她樂得一腳踢開聯方,反過來稱讚嘉得有創意。原本就屬意嘉得版本的老闆眼見情婦不再阻撓,二話不說地連忙簽下與嘉得的合約。

  「從現在開始,你也算是公司的老闆之一了。」雷之遠舉杯向張庭江道賀。

  一方面基於禮貌,一方面也因為心情好,張庭江又爽快地回敬一杯。

  但出乎張庭江意料的是,雷之遠接下來竟然想出各種可以乾杯的借口,讓張庭江沒完沒了地一杯接著一杯喝。最後,張庭江實在快撐不住了,所以當雷之遠又要舉杯為台北市難得順暢的交通乾杯時,張庭江忍不住發難。

  「你存心把我灌醉是不是?」

  「還是你聰明,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意。不像我,別人猛灌我就猛喝,喝得醉醺醺地連錯過什麼事都不知道。」雷之遠雙眼閃亮,像是在暗示什麼、提醒什麼。

  張庭江迴避雷之遠的注視。他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什麼了嗎?

  這次不用雷之遠慫恿,張庭江在慌亂之中,不知不覺地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你錯過什麼?」張庭江心虛地問道。

  「我錯過一個女孩子最真最美的奉獻。」

  雷之遠的語氣溫柔動人,那抑揚頓挫的聲調具有催眠的力量,張庭江情不自禁地望向他的眼眸。

  「我太不聰明了,差點就被她倔強冷漠的外表給騙了。我不應該理會她說的話,我應該根據她的行為去作判斷,應該猜想得到她充滿刺的背後所隱藏的溫柔與情意。我實在太膚淺、太愚蠢了,竟然不懂得珍惜這朵渾身是刺的玫瑰,竟然把自尊放在愛情的前面。」

  雷之遠一邊說著一邊從西裝貼身內袋掏出一絲方巾,張庭江猛然一震。

  她認得那方巾上的圖騰,是舊金山飯店的標記,而那原本該是潔白的方巾上還殘留著她用力搓揉、仍無法完全去除的紅色印記。

  「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張庭江的氣焰消失了,少了那層劍拔弩張的防護,現在的她看起來柔弱得讓人心疼。

  「我離開後發現手錶忘了帶,於是我回到房間想要拿回來,剛好房務人員在清理房間。在他們的幫忙下,不但在床下找到了我的手錶,還翻出一條清洗過、卻尚未完全乾透的浴巾。」雷之遠動情地望著張庭江。那條浴巾喚醒他的記憶,那晚朦朦朧朧中他曾感到某種脆弱的阻礙,但他醉得太厲害,以為那只是幻覺。「於是我把它帶回去,剪下一小塊放在身上,然後就飛回台灣來找你。」

  張庭江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珠。

  「既然你早就發現了,為什麼回台灣後卻裝作若無其事,既然你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現在又何必揭穿?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愛你。」雷之遠起身跪在張庭江的面前,像是一位騎士等待著他心愛的公主賜給他她的愛一般。

  「只是在我心甘情願臣服你之前,我想替自己討回一點小小的公道。」

  「什麼意思?」張庭江的淚已決堤,但她的臉上浮現著動人的微笑。

  「我要懲罰你,我要懲罰你在舊金山對我的冷淡,我要懲罰你把我當作燙手山芋似地丟給雪兒,我要懲罰你自以為是地把我當作只會玩一夜情的花花公子。」

  「所以你的懲罰就是對我若即若離,害得我魂不守舍、整天恍恍惚惚的?」張庭江一拳打向雷之遠。

  「沒那麼簡單。」雷之遠神秘地笑道。

  「哪你還想怎樣?」

  像是變魔術一樣,雷之遠忽然亮出一隻鑽戒,在張庭江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不由分說地就往張庭江的手指套上去。「我要懲罰你一輩子都得在我的身邊醒來。」

  雷之遠不再說話,他輕輕地、輕輕地吻上張庭江的唇。

  時間彷彿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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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偎在雷之遠的懷中,望著他沉睡的臉龐,張庭江幸福得捨不得睡去。

  這是她人生當中最快樂的一天,她實在不忍心就這樣結束,她要睜著雙眼享受這甜蜜的一刻。

  雷之遠一個轉身,一隻手重重地壓在張庭江的胸前,她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輕輕地托起雷之遠的手,想要改放在自己的肩頭。

  雖然她放輕了動作,但還是驚醒了雷之遠。

  「你怎麼還不睡?」雷之遠一把抱住張庭江。

  「因為太幸福了,我捨不得睡。」張庭江老實地說。

  「小傻瓜。」雷之遠親匿地貼著她的臉,用新長出的鬍渣搔她癢。

  「你以後的每一天都會比今天還幸福,難道你都不打算睡了嗎?我可不要娶一隻熊貓當老婆喔!」

  除了幸福,她還能用什麼來形容這一刻呢?張庭江伸出雙臂回抱雷之遠。

  鈴……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

  「真是沒禮貌,這麼晚了還來吵人。」雷之遠皺著眉望著牆上的壁鐘,短針剛剛越過了數字一。

  雷之遠在張庭江額頭上輕輕一吻。「乖乖在床上等我,我會用最快的速度打發掉那個討厭鬼。」他隨即披上睡袍起身應門。

  但當雷之遠打開內門看到站在大門外的人時,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門外站著的竟是雷毅和黎雪兒。

  多年不見的雷毅突然出現在眼前,這原本該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但卻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雷之遠活到這麼大,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之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趕快開門啊!」黎雪兒嬌聲嬌氣地說道。

  依舊處於震驚狀態的雷之遠只能依言開門。

  「之遠,好久不見,你好嗎?」雷毅一進門就給雷之遠一個大大的擁抱,爽朗的笑容顯示他與親人重逢的好心情。

  雷毅的反應,讓雷之遠感動之餘卻有更深的內疚,複雜的思緒翻來攪去,他只能更加用力地回抱雷毅,直到雷毅喘不過氣來。

  「喂喂喂!之遠,我知道你很想我,但是也別那麼熱情嘛!」

  在雷毅忙著和雷之遠敘舊的同時,黎雪兒發現玄關前的一雙女鞋。

  不用猜,她也知道那雙鞋子的主人是誰,一定就是讓雷之遠千里追回台灣的張庭江。

  黎雪兒美麗的雙眸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她的心因興奮而狂跳不止,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她今晚就可以奪回原本屬於她的雷之遠了。

  「阿毅,你這幾年都跑到哪裡了?我找你都找不到。」雷之遠故作鎮定地問道。他現在只能祈禱雷毅和張庭江今晚不會碰面,只要能撐過今天晚上,他會好好向雷毅解釋。

  他本來就打算要好好向他解釋,只是一直找不到他。

  「還不就是為了那些木乃伊。」黎雪兒搶著替雷毅回答,「你不知道我為了找他鑽了多少地洞、吃了多少苦頭呢!」

  「你跑去埃及找阿毅?」雷之遠驚訝地瞪大雙眼。

  黎雪兒從小嬌生慣養的,就算出國旅遊,也絕對不去沒有五星級大飯店的國家。而她竟然會為了找雷毅跑去埃及吃風沙,這讓雷之遠感到十分意外。

  「你該不會是愛上阿毅了吧?」為了不讓雷毅和黎雪兒察覺自己的慌亂,雷之遠假裝好奇地打趣道。

  「你真沒良心,人家是為你去的,你還說這種話。」黎雪兒大發嬌嗔。

  「什麼意思?」雷之遠大惑不解。

  「為了你那份神秘大禮啊!」黎雪兒一手挽著雷之遠,一手挽著雷毅,笑容滿面地拉著兩人一同在沙發上坐下。

  雷之遠聞言,一陣冷汗冒上背脊,他沒料到她竟然會為了這件事千里迢迢地跑到埃及,再從埃及千里迢迢地把雷毅帶來台灣

  雷毅用手肘撞了雷之遠一下。「到底是什麼大禮?非得要把我從金字塔中挖出來?問雪兒她也不肯先說。」

  隔著一扇門,張庭江就在裡面,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雷之遠除了沉默根本無計可施。

  「之遠,你這份大禮都準備兩三年了,現在雷毅就在這裡,你還不趕快說?」黎雪兒催促道,她看起來比雷毅還心急。

  「之遠,看在我才下飛機就馬上跑到你這邊報到的誠意上,你就快說,別再吊我胃口了。」雷毅也跟著黎雪兒催促雷之遠。

  被兩人聯手夾攻的雷之遠,眼睛不時瞟向臥房。張庭江會不會已經睡了?他可以有這樣的好運嗎?上帝會賜給他這種好運嗎?

  黎雪兒冷眼看著雷之遠,他越掙扎,她就越憤怒。既然他下不了手,那就由她來替他開這一刀吧!

  「雷毅,你這麼多年都沒交女朋友,是不是因為你喜歡的是男人啊?」

  「胡說,我只是沒遇到喜歡的而已。你總不能叫我為了證明我不是同性戀就隨便交一個女朋友吧!」

  「我不相信,天下的女人那麼多,怎麼可能連一個喜歡的都沒碰上?」黎雪兒嘟著嘴說道。

  「喜歡的當然有,可是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人家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雷毅搔搔頭,看起來有些靦腆。

  黎雪兒像是個精心設下陷阱的獵人,現在正逐步收網驗收成果。

  「如果有個人幫你找到了你的夢中情人,你會怎麼樣答謝他?」

  「那還用說,只要我能力所及,他要什麼我就給他什麼,一輩子都把他當作恩公伺候著。」

  「看來你對你的夢中情人真的用情很深。」黎雪兒現在對張庭江是加倍憎恨,她憑什麼同時擁有這兩個男人的愛?不過沒關係,她馬上就要失去一個了。

  「那恩公現在就在你的面前,你還不趕快磕頭道謝。」黎雪兒指著雷之遠。

  「之遠?」雷毅一時有些迷糊。

  「沒錯,之遠找到了你的夢中情人——張庭江。」黎雪兒露出最甜蜜的笑容大聲說道。

  忽然,空氣中有短暫的沉默,張庭江三個字像是投到心湖的小石子,在每個人的心裡激起了不同程度的漣漪。

  「之遠,是真的嗎?你找到庭江了?你怎麼不早點通知我?」雷毅胸中湧動著不可置信的喜悅,他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張庭江俏皮的眼睛,還有她說話時鮮活的表情?

  雷之遠閉上眼睛,他沒有勇氣再往臥房看一眼。

  「雷毅,你別錯怪之遠了,你不知道之遠找你找得有多苦。」黎雪兒站出來為雷之遠說話。「他一時聯絡不到你,只好破例錄取張庭江在他公司上班,好替你掌握住她的行蹤,就等著你回來後促成你們這段良緣,所以你應該好好謝謝之遠才是,怎麼可以怪他呢?」

  「之遠,沒想到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雷毅開心地拍著雷之遠的肩膀。「那我明天到你公司就可以看見她了嗎?」

  「你別急,在公司見面有什麼意思?我和之遠一定會為你和張庭江安排一場羅曼蒂克的重逢。我看地點就在飯店好了,要是你們久別重逢,一時天雷勾動地火,燭光晚餐後就可以馬上栘師房間繼續浪漫。」黎雪兒特意將情節設想得火辣辣。

  「之遠,張庭江和雷毅約會的時間你要算公假喔!」

  砰的一聲,臥室的門被重重地推開,披散一頭長髮的張庭江像風一樣地走到雷之遠的面前,她美麗的雙眼燃燒著火焰,她的兩頰也因憤怒而更顯得通紅。

  「她說的是真的嗎?」張庭江質問雷之遠,黎雪兒造謠生事的本事她領教過了,她也不想像連續劇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好人,所以她要從雷之遠口中聽到真相。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雷之遠痛苦地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但雷毅就在一旁,他除了這句話又還能說什麼呢?

  「那事情到底是怎麼樣?」張庭江不想聽不著邊際的話,她要的是真相。

  「庭江,你怎麼在這裡?難道雷之遠早就知道我們要來,所以請你來給雷毅一個驚喜嗎?」唯恐天下不亂似地,黎雪兒卯足了勁在一旁煽風點火。

  「我沒和你說話,請你安靜點。」張庭江毫不客氣地請黎雪兒閉嘴,她和雷之遠之間的對話不需要別人打擾。

  面對張庭江的疾言厲色,黎雪兒倒是不動怒,她順從地退到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雷毅身旁,滿意地看著自己一手導演的好戲。

  張庭江的演出比她預期的還要精采,她高興都來不及了。

  「你沒話說嗎?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雷之遠的沉默讓張庭江的憤怒已經超過臨界點,她給他機會澄清他卻無話可說,唯一的原因就是黎雪兒說的全是真的。

  「這就是你的答案?」張庭江咬著牙再問一次。

  雷之遠在張庭江直視自己的雙眼中看到逐漸浮起的水霧,他心痛地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也不覺得疼。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其實是個不折不拙的懦夫。

  看著雷之遠的反應,張庭江知道再也沒有什麼可懷疑了,她拭去眼中的淚水,要自己好好看清楚雷之遠的殘忍,要自己永遠記住這難堪的教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從空氣中獲得能量來支撐她已有些搖搖欲墜的身軀。她強扯嘴角,讓自己泛出一絲笑容。

  「公關守則第一條:善用週遭資源以為個人或團體公關加分。雷先生果然是公關高手,連愛情都可以拿來做公關,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張庭江的眼中又泛起淚光,她鄙夷地看著雷之遠。

  「你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啪的一聲,張庭江一巴掌狠狠地甩在雷之遠的臉上,雷之遠的臉上立即浮現幾道紅痕。

  「這是你應得的。」張庭江冷冷地看雷之遠最後一眼,越過若有所思的雷毅、暗自竊喜的黎雪兒,毫不留戀地踏步離去。

  「庭江,我送你。」彷彿是天外傳來的一聲巨響,一直冷眼觀看的雷毅突然開口說道。

  雷之遠像是又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地灰著臉,他抬起頭望向張庭江,神情像是等待最後審判的犯人。

  停下腳步的張庭江沉默了幾秒鐘,最後她回過頭來將目光停駐在雷毅身上,這也是她今晚第一次看著雷毅。

  「那就麻煩你了。」張庭江以美麗的微笑答應雷毅的請求。

  雷之遠絕望地閉上眼。

  相形之下,喜上眉梢的黎雪兒就只能用滿面春風來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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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5 19:51: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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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毅的出現在公司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自從那一夜後,雷毅開始每天接送張庭江上下班。

  他不顧張庭江的反對,總要在眾目睽睽下親自把她送進辦公室才肯罷手,像是要召告天下他護花使者的身份似的。

  雷毅斯文俊美的外型和慇勤有禮的態度,雖然又讓張庭江蟬聯同事們茶餘飯後話題中的最佳女主角,所幸關於她色誘雷之遠的緋聞也因此不攻自破。

  這天,雷毅照例又準時坐在公司的會客室等張庭江下班。

  當他閒著無聊翻閱報紙時,忽然從眼角的餘光看到透明隔間外的雷之遠,他連忙起身叫住為了逃避他而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的雷之遠。

  「之遠,進來一下好嗎?」

  雷之遠背對的身軀有明顯的撼動和遲疑,但最後他還是停下腳步轉身步入會客室。

  「阿毅,你來啦!」雷之遠雖然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但神色仍有掩不住的憔悴。

  「是啊!等庭江下班。」雷毅說得一派自然,比雷之遠更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雷之遠的腦中有短暫的空白,直到一股熟悉的尖銳刺痛刺進心窩才讓他又回復了知覺。

  雷之遠強扯出一抹笑,「那你再坐一會兒,庭……張經理馬上就下班了,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等等,之遠,我們兄弟倆很久沒有好好聊聊了。」雷毅出聲挽留。

  「我……」

  「雷毅,我好了。」

  雷之遠正要開口時,張庭江笑吟吟地踏入會客室,乍然相逢的兩人同時怔住了。會客室不小,但兩人距離很近,彼此的聲息清晰可聞。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張庭江不自在地打破沉默,轉身就要走。

  「你不用走,該走的是我,我不打擾你們兩人的約會了。」雷之遠背對著張庭江說道。

  張庭江身子一僵,眼眶有些潮濕。既然雷之遠都這麼說了,她又何必小家子氣?他想走就讓他走吧!

  看著相互逃避的兩人,雷毅歎了一口氣,明明是有情,為什麼偏要裝作無意?雷之遠尤其可惡,對他使出的溫馨接送情的激將法居然不為所動,還故作大方地樂見其成,看來不下點猛藥是不行了。

  雷毅越過雷之遠走向張庭江,他的眼神充滿愛慕,語氣柔情十足。

  「庭江,我們真的早上才見面嗎?為什麼我會這麼想你呢?」雷毅執起張庭江的手深深地印上一吻。

  雷之遠暗暗握緊雙拳,強忍心痛。

  張庭江則是大惑不解地望著雷毅。

  她承認,那晚答應雷毅的護送是有些負氣的成分,所以當雷毅想要繼續接送她時,她急得連忙解釋,就是希望不要再誤導他。

  當她向他解釋時還換來他一陣大笑,認為她想太多了,他表示雖然曾經把她當作夢中情人,但那不過是年少輕狂的美麗回憶,現在他純粹是把她當作妹妹般的照顧著。

  一方面是難以拒絕雷毅的盛情,一方面她不否認自己是想藉此找回被雷之遠徹底粉碎的自尊。於是,她答應了雷毅的要求。而和雷毅相處的這段時間,她也確實感覺到雷毅對自己的照顧並未逾越他承諾的界線。

  因此,她無法理解雷毅為何會有現在的舉動。

  「雷毅,你……」

  張庭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嗎?但雷之遠就在一旁,如果因此能讓他不好受不也很好嗎?

  「噓!別說話。」雷毅伸出食指點住張庭江的芳唇。「我在一家情調很好的餐廳訂了位子,把你要說的話留到那裡說給我一個人聽,專心地說給我一個人聽。」

  「我要說的話很長,只怕到餐廳打烊我都還沒說完怎麼辦?」雖然不知道雷毅在玩什麼把戲,但經過方才轉念一想,張庭江現在十分樂意配合。

  明知自己的心態幼稚,但她不想放過任何可以刺傷雷之遠的機會。

  「那就回家再說。之遠最近老是加班,雪兒又被老爸急電召回美國,所以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聽你慢慢說。」

  雷毅原本還怕張庭江當場戳破他的好戲,沒想到她比他還入戲,看來她真的很在意雷之遠。他選擇退出的確是個明智的抉擇。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張庭江伸手挽著雷毅,甜美地催促著。

  雷毅不說話,直接用行動回應張庭江,兩人甜甜蜜蜜地走出會客室。

  過了許久、許久,忽然會客室傳來一聲巨響,驚動了整個公司,當所有的人正想湧入會客室一探究竟時,只見雙眼佈滿血絲的雷之遠正大步地走出來,而會客室中原本擺在茶几上的名貴花瓶早已摔爛,成了散落一地的碎屑。

  Ivyspace轉載自POOH樂園 Snowus掃圖 桃子校對

  「你不是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我說?怎麼突然又變得這麼安靜?」雷毅望著發呆的張庭江打趣道。

  張庭江有氣無力地回敬雷毅一句:「你不也說在有情調的餐廳訂了位子?」

  雷毅一邊撕著雞腿,一邊對張庭江投以靦腆的笑,其實他本來的確打算和張庭江享受一頓法國餐,但途中卻不巧經過這家露天土雞城,喚起了他從前常和父親來此大快朵頤的美味記憶,於是他改變了計畫。

  「我這麼說是為了逼出之遠的真心。」解決完手邊的雞腿,雷毅用紙巾擦擦嘴正色道。

  「逼出……他的真心?」張庭江睜大雙眼重複他的話。難道雷毅想撮合雷之遠和自己?

  「那你那樣說又是為了什麼呢?」雷毅盯著張庭江認真地問道。

  張庭江臉一紅,無言以對。

  「為什麼不說話?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有這麼難嗎?」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張庭江裝迷糊。

  「你懂的。」雷毅目光如炬,讓人無所遁形。

  張庭江掙扎著要不要繼續否認,最後她決定放棄。雷毅是個旁觀者,還是個聰明的旁觀者,選擇在他面前偽裝,或許只會讓自己陷入某種的可笑狀態。

  「原諒之遠吧!這陣子我們對他的懲罰也夠他受了。」雷毅語重心長地說。

  「是嗎?他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過,你還覺得他需要我的原諒嗎?」想到這兒,張庭江又氣又恨。

  事情發生前,他還信誓旦旦地承諾要給她一天比一天多的幸福,為什麼事情發生後,他卻像鴕鳥一樣不聞不問,任自己深陷痛苦而完全不加理會?她是偽裝得很好,但如果他真愛她,難道感受不到她的絕望嗎?難道她真的高估自己在雷之遠心日中的份量嗎?

  「他有他的痛苦和矛盾,但請你相信我,他對你絕對是真心的。」

  「他祝福我們兩人的時候的確很真心。」張庭江譏諷道。

  唉!看來張庭江比雷之遠難纏多了,或許只有將雷之遠的身世全盤托出,張庭江才能諒解雷之遠的苦衷。

  雷毅靠向椅背,緩緩地說起他和父親第一次看見雷之遠的經過。

  「你的意思是他把我當作報恩的禮物?」雖然聽完雷毅的訴說,張庭江不自覺地感到心疼,但她依舊無法釋懷自己被當成工具的事實。

  「那是在他愛上你之前,何況他不是已經向你表白了嗎?」雷毅糾正張庭江的說法。

  「若不是因為之遠一直聯絡不到我,若不是雪兒沒頭沒腦地硬把我拖來台灣,我想事情不至於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

  雷毅的話讓張庭江陷入沉默。這就是雷之遠兩年前吻了她又不告而別的原因嗎?如果這是真的,那代表雷之遠已經默默愛了她兩年嗎?

  「既然你這麼瞭解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你願意成全我們兩人?為什麼你還要製造假象讓他陷入選擇愛情或親情的兩難呢?」張庭江想到這兒,忍不住疑惑地問道。

  「庭江,你變得也太快了吧?剛才遺恨不得把雷之遠千刀萬剮,現在馬上又站在他那邊抱怨起我來了?」雷毅誇張地睜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自覺失態的張庭江有些難為情地紅了臉。

  「別不好意思了,我逗著你玩的。」雷毅收起玩笑,恢復正經的模樣。

  「其實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逼出之遠的真心。在他來不及親自向我說明之前就這麼難堪地讓我和你見了面,他內心的愧疚讓他不得不選擇逃避和退縮,好像不這樣做就對不起我似的。所以唯有讓他嘗嘗失去你的痛苦,他才能勇敢地面對我、面對你,而我和他、你和他之間才能得到真正的釋懷。」

  張庭江聞言紅了眼,雷毅的話讓她很感動,他是真心為她和雷之遠好。

  「雷毅,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看你是白費心思了。之遠早已棄械投降,不做任何抵抗了。」人前人後裝得再倔強,張庭江說到這兒也不免露出些許的感傷。

  「是嗎?我想的和你的剛好相反,我倒覺得之遠正全副武裝地朝我前進,準備向我開戰,奪回自己心愛的女人。」雷毅繼續說:「願意和我打個賭嗎?」

  「賭什麼?」

  「如果雷之遠向我攤牌,你就原諒他,重新和他在一起。」

  「如果他依舊不敢面對現實,你也不再為他說好話,畢竟你也不能眼睜睜地看我把自己的幸福托付給一個懦弱的男人。」張庭江接續雷毅末說完的話。

  雷毅毫不吝嗇地用眼神讚美張庭江的聰慧,如果不是雷之遠已對張庭江動了情,他或許……雷毅阻止了心頭的妄想,他現在應該一心一意地幫助雷之遠。

  「一言為定!」雷毅伸出自己寬大的手。

  「一言為定!」張庭江握上雷毅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繡芙蓉2003年8月26日整理製作

  雷之遠走進電梯,按下十六樓的按鈕,這是他在台灣落腳的家,但現在他卻腳步沉重,像是正要赴刑場。

  他原以為自己夠瀟灑,能夠捨掉對張庭江的愛?能夠成全雷毅的宿願,他原來是真的這麼以為,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除非是他瞎了、聾了,看不到他們兩人親匿的眼神交會、聽不到他們甜蜜的溫言軟語。

  想起在會客室的那一幕,雷之遠依舊感覺到難以忍受的痛。他無法再壓抑自己對雷毅瘋狂的妒意和對張庭江洶湧的渴望。他無法忍受張庭江像瞅著自己般地瞅著雷毅、像賴著自己般地賴在雷毅的懷裡。他無法忍受雷毅逐漸取代自己的地位,佔據張庭江的人,直達張庭江的心。

  這一切,光是想都已經讓他瘋狂,他無法想像如果一旦成真……

  十六樓到了。雷之遠掏出鑰匙打開鋼製的大門,那沉重的表面像是他偽裝堅強的面容一般。

  室內大燈未開,只點著幾盞壁燈,雷毅斜靠沙發盯著手中的皮夾看,眼神專注像是在欣賞一件偉大的藝術品。

  「阿毅,我回來了。」

  「咦!你今天怎麼這麼早?」雷毅假裝驚訝地抬起頭來看了雷之遠一眼,但很快又將視線轉回至皮夾上。

  「你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雷之遠走近雷毅,在他前方的沙發坐下。

  雷毅抬起眼又是一笑,大方地將皮夾湊到雷之遠的面前。「你看,我和庭江的情人照好不好看,很登對吧?」

  雷之遠定睛一看,貼在皮夾上的是時下最流行的大頭貼,照片上的張庭江笑容可掬,和雷毅親密地依偎著。雷之遠心一緊,將皮夾推還給雷毅。

  「阿毅,我們談一談好嗎?」

  「談什麼?」雷毅明知故問。

  「庭江。」雖然十分困難,雷之遠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個讓他徹夜難眠的名字。

  雷之遠比他預期的還晚回來,為了避免躲在房裡的張庭江等到睡著,雷毅決定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重點。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還想和庭江在一起吧?」雷毅斯文的臉上流露少見的強悍。

  「對於你之前和庭江的事,我可以不去計較,但不代表現在我還可以把庭江讓給你。」

  「愛情不是物品,不是說讓就能讓的。」雷之遠無懼地迎視雷毅的目光。「如果庭江對我沒有感覺,就算你想讓也讓不了。」

  「你憑什麼認為庭江還對你有感覺,難道你看不出來庭江和我在一起有多開心嗎?」一雷毅搖晃著貼著他和張庭江合照的皮夾,像是呈堂證供。

  「她和你在一起的快樂,就像我和雪兒在一起的快樂是一樣的,難道你也認為我對雪兒的感情是愛情嗎?」

  雷之遠強而有利的反擊讓雷毅表面啞口無言,暗地竊喜不已。

  「因為她愛你,所以你就覺得有義務把她從我身邊搶走?之遠,如果你真的這麼有騎士精神,雪兒等了你那麼多年,你為什麼不去解救她?」

  「那不一樣的,阿毅。」雷之遠知道他必須坦白自己的感情,否則他沒有資格要求雷毅的原諒。「我愛庭江。」

  話一說出口,雷之遠頓時感到輕鬆不少。

  他望著親如兄弟的雷毅,繼續他的懺悔。

  「我知道她是你的夢中情人,我不該愛她。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努力克制過自己。但是愛情來了就是來了,任憑我怎麼抵抗,還是無法不去愛她。阿毅,如果你能諒解我,那是我的幸運:如果你不能諒解我,那也是應該的。但是請你相信,事情演變至此絕非我的本意。」

  「就算我肯原諒你,但你確定庭江會原諒你嗎?」

  「我傷她太深,我不奢求她會馬上原諒我,但是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等待她的原諒。」

  「你說的是真的?」雷毅慎重地問道。

  雷之遠堅定地點點頭。

  雷毅吐了一口氣,看來該是他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之遠,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演戲演全套,雷毅決定塑造自己最後的形象是個孤寂的男人,於是他垂下肩膀,將臉深深地埋入手掌間。

  「那我先回房間了。」雷之遠低聲說道。

  看著雷毅落寞的神情,雷之遠愧疚不已,他很想做些什麼來安慰他,但他也知道這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打擾他。於是他只能默默地轉身離去。

  雷之遠回到房間靠在落地玻璃窗前。台北的夜景燈火點點,屬於張庭江的是哪一盞燈呢?

  雷之遠望向張庭江住的方向,心裡泛起無限酸楚。

  忽然,一雙柔柔的手輕輕地從後面環住了他,某種溫熱正緩緩地貼在他的背上,雷之遠震撼得無法自己。

  這醉人的馨香如此熟悉,是她嗎?

  雷之遠覺得自己一定是在作夢,這一定是他太想念她的緣故。

  但如果是幻覺,也未免太真實了,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張庭江如蘭的吐氣。

  是真實也罷,是幻覺也好,雷之遠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你打算整夜都背對著我嗎?」

  張庭江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邊響起,雷之遠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來,看到她嬌媚的眉眼儘是情意。

  他太意外了,他不相信老天會待他這麼好!!

  「庭江,怎麼是你?」

  「你比較希望是黎雪兒嗎?」張庭江微嘟著嘴嬌嗔地道。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雷之遠的眼眶濕了,他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次睡到上半夜就被吵醒了,所以我今天打算把下半夜補回來。」張庭江抿著嘴笑,表情十分動人。

  巨大的狂喜籠罩著雷之遠,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你原諒我了?」

  「這筆賬明天再算。」張庭江的手指輕輕地在他的下巴來回搔癢著,滿意地聽到他呼吸變得越來越濃重。

  雷之遠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緊張。「阿毅看著你走進我房間的嗎?他已經很難過了,我們這樣做不是更刺激他嗎?」

  「你別擔心,是他讓我躲在你房裡的。」

  「他讓你躲在我房裡?你是說在我回來前,你就已經在這裡了嗎?」雷之遠覺得自己被搞得有些迷糊。

  張庭江歎了一口氣,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你到底要問多少個問題後,才肯安安靜靜地閉上嘴巴專心的吻我?」

  雷之遠怔了幾秒鐘,然後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

  他忽然一個轉身,將張庭江扔進超大Size的雙人床中。

  張庭江驚得大喊道:「你幹什麼?」

  「吻你。」雷之遠俯身將張庭江緊緊地擁入懷中,他的唇纏綿而熱烈。

  「我親愛的女王,我正遵從你的旨意,吻你……」



一一全書完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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