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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洪穎]【星有所屬II之九極品天秤男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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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21:24:39 |倒序瀏覽
這個綠眼睛的老外幹嘛拿他的眼睛「電」她啊?   
拜托~請他想想自己的身分好不好?   
他是什麼什麼王朝的王子耶!  

她隻是一個父不愛娘不在的私生女,   
他要「電」起碼也去電個什麼公主的,   
至少兩邊擺出來的排場都好看嘛……  

什麼?一見鍾情?!   
我咧!這像王子會說的話嗎?   
明明她跟他隻是湊巧對上那一眼而已嘛!  

什麼?!這就是緣分?!   
我咧!他千裏迢迢從德國來到台灣跟她相遇?!   
拜托~那叫不小心!——  

哎喲!番就是番啦!人家都說得這麼明白了,   
他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啦?!   
什麼?!先愛再說?不適合大家再謝謝再聯絡?!我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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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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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21:25:02
楔子  特別報導

這天,一份全世界同步發行的特別專題報導,發眾人的熱烈討論,更使得全世界女性同胞們的芳心蠢蠢欲動。

這篇報導到底有何魔力,能成為全世界眾人的目光焦點?以下是我們所節錄的部分內容——

一項「全世界女性心目中十二星座極品男人」的調查出爐,我們特別針對這十二名男人進行一連串的明查暗訪,好不容易搜集到以下的珍貴資料——

水瓶座——

姬川英治,伊勢赤驚城第五十四代的城主,名下有一千多筆的土地及橫跨海內外的企業。允文克武,並擁有多項博士學位的地,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末代貴族。他個性內斂而冷靜,是個在孤獨中成長的男人,但在他淡漠的外表下,卻有著一顆比誰都火熱的心。

雙魚座——

石燁,中奧混血,出生於維也納,父親是奧地利著名鋼琴家,母親是台灣人,也是有名的小提琴家。

十八歲時,他一舉獲得奧地利協奏曲大賽首獎,從此聲名大噪,各地演奏會的邀約不斷,並灌錄了數張銷售成績亮眼的音樂專輯。

他有著修長結實的身型,柔軟高雅的褐髮,深邃溫和的黑眸,迷人的風采,可說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牡羊座——

戢修煌,蒙特洛王國的三王子,同時、亦是台灣司法界人人推崇的檢察官,正義、行動力十足,專辦別人不敢偵辦之案件。

由於為混血兒故五官鮮明,英俊挺拔,但潔身自愛,不隨便沾染花邊新聞。

金牛座——

上官璽瑋,上官集團總裁,母親為克里特王國公主,因克里特王國繼承人意外喪生,而臨時接任克里特國工之位。

他,行事低調,關於他的一切始終籠罩著一股神秘色彩,惟有與前妻的離婚事件鬧得滿城風雨。在他恢復單身之後,這位神秘的國王更成了全世界單身女性的目光焦點。

雙子座——

尊貴的安東尼王子,是北歐丹納王國的王位繼承人,任誰只要看他一眼,就會被他那媲美阿波羅天神的俊美和不凡的氣勢所懾。

他具有典型雙子座複雜、矛盾的性格,溫柔的時候可以把女人寵上天,但,他血液中冷酷殘暴的因子卻也令深愛他的女人倍受傷害,心碎流淚。

巨蟹座——

杜誨之,歐洲某小國王子,日前入境台灣,他的母親正是多年前曾經紅極一時的明星林楷欣。

他那雙憂鬱的眼,輕易就讓女人為之傾倒,更遑論其所擁有的億萬身價;他雖然貴為王子,但因其母為中國人,讓其在王室中的身份倍受爭議。

獅子座——全球第二大富豪葉爾漢·帝諾,二十七歲,中法混血。承襲家族自十八世紀受頒的勳位,是法國後的男爵。

他的帝諾酒坊佔全球葡萄酒市場銷售率的百分之七十,五百億美元的身價、帝諾男爵的光環天生是領導者的葉爾漢成為最有魅力的鑽石單身漢。

他的英挺邪魅、狂妄霸氣教世人稱他為——邪惡狂獅。

處女座——

身為伊裴斯儲君的薩伊·莫爾凡俊美無儔,生要叫女人心碎的男人,然而他的全副伊裴斯的經濟上,女人之於他不過是排遣無聊的物,對結婚這件蠢事他根本不屑一顧。因此婚姻大事成為伊裴斯人民關注的焦點。

天秤座——

瑞思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出生為一黑髮綠眸、身高約莫一九○的中德混血兒。

其祖父為前普魯士王國最後一位退位國王,父一生皆為「復國之志」而努力。其父過世後承家業的瑞思桑德斯自是肩負了恢復家族光榮之重任,然而—心向醫的他似乎有不同天蠍座——放朝歌,二十八歲,為亞洲天王級歌手

傳言神秘熱戀中的他,即將宣佈退出歌壇。據可靠秘密證人指出,天王已為愛昏了頭,居然沒有原因的拒絕承認某王國親王的尊貴身份,甚至不為愛,台幣散荊

射手座——

莫魯斯,三十歲,洛爾法維斯王儲。善於經理財,是個成功的經濟學家,自從他加入國家國家經濟蒸蒸日上。

他英俊挺拔,斯文爾雅,溫柔多情,自由的浪漫紳士。

摩蠍座——

堅毅慎煤的王者之風,卓爾不凡的貴族風必要時英氣迫人,私底下溫柔迷人的韓追——維克多爾國全體百分擁戴的新國王。

維克多爾國的百姓相信,他必能帶領維克多國走向更安和樂利的生活,也能捍衛這個豐饒的土地……想知道更多關於他們的消息?那就繼續看下去,星有所屬Ⅱ,我們的書詳細告訴你們這十二個男有多麼極品!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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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21:25:42


第一章

星子傳說一

迷路的星星,在天際裡尋找神祇的聲音
渴望聽見被呼喚的方向
一個寧靜深愛神維納斯揮落天秤上最亮的一點星光
墜落的秤子星必須找著愛神將落在人間的一滴眼淚
才能記起重返星群的種秘路徑
只是億萬光年前許諾相隨永世的天蠍
在毅然跟著墜落的天秤星耀下夜空後
於落地瞬間遺忘愛的痕跡
而愛神未落的眼淚
卻讓命運冰藏在蠍子的眼裡

天秤星——檔案一:
登陸性別:男
登陸血型:A
登陸時間:西元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登陸地點:德國康任坦士
登陸身份:前普魯士國王——維希二世第三代長孫
登陸特徵:熱情、仁慈,不喜爭執

天蠍星——檔案一:
登陸性別:女
登陸血型:O
登陸時間:西元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九日。
登陸地點:台灣高雄
登陸身份:一般人民
登陸特性:個性剛烈、富同情心、聰明、極力逃避愛情。

××

西元二OO二年德國康什坦士

萊茵河穿流過康什坦士,將市區一分為二,市中心與德國本土僅一橋相連,被孤立在三方環繞的瑞士領土之內。這裡是一百多年前普魯士王國的領土,有多座美一嚴城堡、有依然鮮活的王族傳說、有相隔三代的王族傳人,更有時地裡為了恢復已成歷史的王室慾望而活的野心分子……

故事之前——等待復活的王室幻影

普魯士王國因第一次世界大戰失利,帝國執政的最後一位國王——維希二世於一九一八年十月正式宣佈退位,兩百多年的雷恩司王朝正式走入歷史。

維希二世之子——路易·弗理那特,因領導暗殺希特勒未遂事件,於戰後贏得許多德國人的敬意,雷恩司王朝的復辟希望也因此點燃。

然而,一九九四年十月,路易·弗理那特帶著推動王朝復辟的未竟之志辭世,其葬禮於柏林大教堂舉行。到場致意的國民有兩萬人之多,這位王族繼承者的辭世,喚起人們對王室的遙遠記憶。

日前雷恩司家族已擁立一九七二年出生,維希二世的玄孫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為家族繼承人。

究竟雷思司王朝的結局是完全走入歷史,抑或由歷史中復活?答案或許只有王室的最後繼承人——瑞恩桑德斯能決定了。

萊茵河畔,一座近似宏偉古堡的私人宅邸,通明的燈火,成了河道旁最美麗的一幢建築。

幾十輛豪華轎車,自傍晚即開始陸續駛進宅邸的廣闊前院,今夜在宅邸內有個大型晚宴,為慶賀維希四世三十歲生日。

已經開始了一個多小時的晚宴,卻遲遲未見今晚的主角。

賓客們因長時間的等待,醞釀了幾分不耐與焦躁。晚宴主要目的雖說是給維希四世慶生,但另一個更為人期待的目的是,維希夫人希望能順利在晚宴上,宣佈她唯一兒子——維希四世的訂婚對象。

眼看大廳牆上那座高級原木仿古掛鐘的分針與秒鐘一格格移動,維希夫人的臉色跟著一分分暗沉。

直到三個小時過去,維希夫人才不得不向賓客致歉,並為沒出現的兒子說了個足以被原諒的借口。

送走所有賓客,包括夫人眼中未來的「王子妃」後,維希夫人氣憤難當的踱進二樓書房,等待只要回家必定先將自己關進書房的維希四世。

深夜一點,看起來略有倦意的維希四世,一進大廳就看見滿面著急迎向他的管家。

「主人,夫人已經在書房等您很久了,夫人她……」

「很生氣!不用說也知道,幫我送三亞咖啡到書房,謝謝你。」

「是的,主人,馬上幫您準備。」

「德裡,我說了很多次,別喊我主人,我的名字有那麼難記嗎?」

「可是夫人——」

「夫人現在不是在我書房裡?她耳朵再好,也不可能聽見你的聲音。」

「是的,主——瑞斯。」

「好多了,再多聽幾次你們主人、主人的喊,我可能要離家出走了!」維希二世的話,引發管家的憂慮。他笑了笑說:開玩笑的,別緊張。對了,玫兒最近身體如何?」

「托您的福,那孩子最近好很多。」

「叮嚀她一定要按時吃藥,過陣子我會找時間幫她再做一次檢查。」

「主——不,瑞斯,不好再麻煩您,您幫我們找的醫生已經夠好了,何況已經有您幫玫兒開刀……」

「沒關係,讓我再確實檢查一次,我保證一點都不麻煩。雖然我知道洛克是很好的醫生,但手術是我做的,我再檢查一次會比較心安。你去忙吧,幫我送過咖啡後,你早點休息。對不起,這麼晚才回來,讓你為我等門。」

「請您不要這麼說,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玫兒的事,我先代替她向您謝謝。」

「不用跟我客氣。」

幾分鐘後,二樓書房傳來激烈的爭執,聲音之大彷彿是恨不得將書房那扇厚重的實心紅木大門給震破似的!

早已將三亞熱咖啡備好端上二樓的管家,為難地站在書房外掙扎,衡量著該不該在這種火爆時刻送熱咖啡!

在門外猶豫的德理,很難不聽見大音量的對話。

「母親大人,我跟您說過幾百次了,我對復興王室這件事沒興趣!請您適可而止。」

「人活著不是只為自己而已!我也說了那麼多次,你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有多少人為你努力?有多少人希望你能……」

「夠了!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跟您討論這個問題,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跟王室有關的事,已經成為歷史的事,我們就該接受事實,希望母親您能認清這個事實,並接受它!如果您真有那麼多時間打發不掉,您該把時間拿來關心您在台灣的家人!」瑞斯的口氣,有明顯的指責!

「你——你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這種口氣很正常,也許是您花太多時間在那群野心分子身上,才不習慣我的平民口氣。我再次誠摯地建議您跟那群人保持距離。」

「明天我要到台灣一趟,青嵐阿姨要動心臟手術,我認為由我親自操刀會比較好。如果您願意不妨跟我飛一趟台灣。不過我猜,您寧願把時間花在那群野心分子身上!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睡了。晚安,母親大人。」

瑞斯逕自表示談話結束,打算退出書房。依他推估,最多十分鐘後,他憤怒的母親就會回房,他打算到時再回來。

「站住!我的話還沒說完,你打算什麼時候宣佈跟潔妮絲訂婚?」

聽見那女人的名字、他的頭就隱隱作痛。真是的,他身邊怎麼浮懸環繞著愛作白日夢的女人!

「既然母親您那麼堅持,我一點也不介意,您自己娶她好了!」磨了四個多小時的漫長手術,他所有的耐心幾乎耗荊瑞斯疾步離開書房,用力甩上身後那扇厚重的門,爾後才看到門外的德裡。

他聳了聳肩,對德裡展露一個無奈的笑容。

「對不起,瑞——」

「現在還是喊我主人比較安全,免得我母親把滿腹怒氣發洩在你身上。」瑞斯在德裡耳邊低語,順手接過那壺咖啡。

「是的,主人!」

「我實在是受夠了!真不知還能忍受多久。」瑞斯很難忍受地翻翻白眼。

「主人……」

瑞斯揮揮手打斷德理要說的話,「算了,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都好了,主人。」

「你去休息吧,到了台灣還有很多事要麻煩你。」

「晚安,主人。」

××

台灣高雄

每天早晨醒過來,她固定做著同樣的動作,走進浴室刷牙、洗臉,爾後檢視鏡中的容貌,是否哪裡又長了幾顆痘子,還是只冒出幾顆雀斑。

這些動作大概要花去她約莫十分鐘的時間。

當然青春痘事小,東擠擠西壓壓,再抹上消炎藥膏就可搞定。不過雀斑可令她頭疼多了,想來想去大概只有果酸換膚,或者雷射去斑才可以救得了她。

走出浴室後,她踱回自己的臥室,面對塞得凌亂的一櫃子衣服,她看得眼花絕亂。

此時她不禁開始責怪起昨晚的小小懶散,要是昨天上床前如平日的習慣將隔天的衣服先找出來,現在也不必面對一櫥子散亂的衣服頭疼。

掙扎幾秒鐘,她終於抽出一件黑色T-Shirt,跟著拉出一件黑色牛仔長褲,幾下工夫就將衣物套進略顯嬌小的身軀,最後再審批一次鏡中的自己,又兩三下隨手耙了耙一頭短髮。

踏出房門前,她先是像小偷般左右張望了一番確定沒有人,才用最快的速度穿過走道、衝出客廳抵達院子。連熱車的時間都等不及,開門將三五機車牽出家門後,她一啟動機車便疾速駛離。

從她步出房門到離開家門,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比種偷還快!

她那麼盡速高家的原因無他,因為今天她穿了一身黑,偏偏她心愛的外婆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黑色,為了避免一頓叨念,她只能盡快逃離。

沒吃到外婆一定會幫她準備的早餐,她有些沮喪,但比起要挨上一陣叨念,那丁點沮喪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內。

往醫院的路上,她決定今天不吃早餐了,等離開醫院後,到補習班附近再找吃的。

八點整,她抵達院內大廳服務台,只看到義工林媽媽一個人。

「林媽媽,早啊!」她哼著曲子一蹦一跳的到了服務台。

「小琦,早。今天來得比較早,昨晚沒去約會?」

「哪有人會約我!還不都是我外婆,我穿這個樣子被她抓到就慘了!我只好放棄早餐,趕緊逃出家門。」

「不只你外婆,連我都想說說你,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偶爾也打扮一下嘛。」

「唉呀!林媽媽,我好不容易逃家成功,你別說了啦!」方茵琦做了一個小鬼臉,「我今天要幫什麼忙?」

「你喔!真擔心你嫁不出去……」

「林媽媽!」她提高聲音,以示抗議。

「好,我閉嘴。現在的年輕人,都說不得。」

「我可愛的林媽媽,你別這樣嘛。」她的聲音突然甜了好幾分。

「少來這套,你外婆一定就是被你愛撒嬌的模樣,哄得服服貼貼的,這招對我沒用。」

「我外婆要那麼好哄,我也不必每個星期六『逃家』了。」她擺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

「懶得跟你說了。病歷室希望上午有人過去支援,器材組也是,你選個地方吧。」

「是!我去器材組,昨天小玲打電話給我,說今天上午有新器材進來,需要幾個搬運工,就當作我處罰自己惹你不開心好了!我去當搬運工嘍。Bye!」

「你這丫頭,怎麼淨挑些沒人想做的工作?」

「當義工就是要做別人不想做的事才有意義嘛。」說完,方茵琦哼著曲子離開服務台,往器材組去。

××

近正午的炙熱艷陽,烤得讓人幾乎要發狂,她的黑色T-Shirt,早被滿身的汗浸濕了。

一般女孩子,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已經熱暈了,哪還找得到搬東西的力氣!而方茵琦不只忍受了連男人可能都受不了的熱度,還賣力地將一箱箱重量結實的器材,由卸貨區搬進器材室。

她這個不支薪的義工,工作的勤奮度恐怕連支薪的員工都望塵莫及。

十一點半,終於搬完所有器材,剩下組裝的後續動作已經不在她的能力範圍內。帶著一身濕熱狼狽狀,她離開器材組回到大廳服務台,打算跟林媽媽打聲招呼再離開。

不過她才剛靠近服務台,對著林媽媽開口說了兩個字,「林媽……」接下來的話,就全被難得一見的「大場面」堵在喉嚨裡。

當然,不只是她,幾乎是醫院大廳內的所有人都被那場面凍結掉手邊的動作。

連著七輛黑色長形豪華轎車,陸續停在大廳前的暫停車道,前六輛車子一停妥,每輛車內皆有六個身著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迅速下車,並且有秩序的走進醫院大廳分別站成兩列。最教人驚訝的是,那些站成兩列的高大男人們,全是外國人。

到底是誰,連進醫院都要這麼勞師動眾、講究排場?這問題八成在大廳的每個人心裡轉著。

沒多久,第七輛黑色轎車停妥後,只見兩個男人下車。步下車的男人略有年紀,穿著黑色西裝看起來有四五十歲年紀,接著下車的是穿著最不正式、一身米白色休閒裝的男人。

看來,那個米白色休閒裝就是這群人的頭頭了!茵琦非常努力地想,但怎麼也想不出那個身穿「米白色」、渾身似乎散發著怒意的男人是何方神聖?雖然她平時對八卦新聞沒什麼興趣,不過能擺下這麼大排場的人,應該有家喻戶曉的名聲吧!

好會兒,她注意到那個「米白色」滿臉怒意掃視著已經站成兩排的高大男人,然後以幾乎察覺不到的方式輕歎了口氣。

跟在「米白色」後面那位年紀最大的男人,則誠惶誠恐地追著「米白色」的腳步。

最誇張的部分最多就這樣了,意欲回頭跟林媽媽說話,這才發現大廳裡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米白色」那邊。

過沒多久,又是一陣小小騷動,讓她的目光不得不再次回到「米白色」身上!

只見幾輛採訪在暫停在車道上,幾個記者陸續跑進醫院大廳,他們的對象顯然是「米白色」先生。不過,那位「米白色」回頭對跟著他的人露了一個眼神,沒幾秒那兩排護衛,便輕鬆利落擋下想採訪的記者。

更誇張的是,眼前的騷動似乎沒停止的樣子,醫院裡幾位主任級以上的名牌醫師,竟也整齊地以列隊方式走進大廳,迎接「米白色」先生。

如果只是這樣就罷了,如果那幾位名牌醫生裡沒連她的「准男朋友」(這稱號是茵琦的好友給的,她個人對藍閔渝一點感覺也沒)也出現了,她的吃驚狀態大概就到此為止!

至於她的「准男友」不光是出現而已,似乎還跟那位「米白色」很熟,因為「米白色」又跟他握手、說話……

奇怪,她根本沒聽藍閔渝提過「米白色」這號人物!

她的方向此時只能看見「米白色」的背與側臉,從剛剛到現在,她都沒能仔細看清對方的正面,因為服務台離大廳入口有一段距離。

很快地,「米白色」與那位四、五十歲的隨伴跟一群醫生,眼看就要離開大廳了。

不知有沒有機會看清楚他?茵琦才轉了這個念頭,老天立即像是要回應她的想法般,下一秒「米白色」竟不知何故回過頭,視線毫不猶豫穿過大半個大廳空間,與她的視線相逢在同一條空間線上。

那雙眼睛——是如茵的綠,才一瞬間就讓她有彷彿跌進一片廣闊草原的錯覺,一種熟悉又陌生得無法給予正確解釋的感受,像狂潮般湧向她。

怎麼可能?他們隔著的是那麼遙遠的距離……她想停止腦袋裡一堆毫無理智的雜亂念頭,卻注意到「米白色」停下腳步,那雙綠色眼眸底下閃過千分之一秒錯愕。

他們的視線交會,以真正的時間來算,僅只是短短的一秒多鐘,然而一切過程,卻像是被放大、放慢緩速影片,幾乎令茵琦窒息……

也許在那一秒裡,所有情境全出於她誇大的想像、他的目光焦點並不是她……茵琦在他收回視線後,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因為在茵琦知覺上的「長長」一秒過後,「米白色」可說是無所遲疑地收回了目光,而她的心在他轉頭同時,興起了莫名的、淺淺的,卻教人忽略不得、否認不得的失落。

那短短一秒裡,她感到某種難以言明的「完整」,他似乎是她穿越了曠遠時空想找的一縷情愫,一縷尋著了就能讓她完整的……那感覺真的好難形容。

某種像是沉睡了千百萬光年的知覺,在望見他那雙綠色眸子的瞬間,甦醒了,並且以熱烈的溫度在她心裡發酵、醞釀。

看他終於消失的背影,茵琦慢慢找回理智。當理智全都歸位後,她立即把那秒的短暫失神解釋為——從沒見過「大場面」的震撼!

他們絕不會有任何可能的延續,那一秒相望就只能是「那一秒」,如此而已!

只不過在人的一生裡,能碰見多少深刻難忘的「一秒鐘」?絕大部分的人恐怕是一次也沒吧。

至少她活了二十六個年頭,還沒碰見對她而言像方纔那般驚心動魄的「一秒鐘」。

只是,光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那個「米白色」泰半是不可能在她面前再次出現,而她對「米白色」的意義,也多半僅是芸芸眾生裡,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人影。她甚至無法確定那一秒裡,「米白色」看著的是不是她!

須臾,轉過頭面對林媽媽的茵琦,本想開口卻先聽見林媽媽說:

「你說他像不像從童話故事裡跑出來的人?」

「什麼意思?」林媽媽的問題,讓茵琦迷惑。

「你這丫頭,明明年紀還小,怎麼比我這個老媽媽還不懂做夢啊?你不覺得他像童話裡的完美王子嗎?英竣富有,一身不平凡的貴族氣息。」林媽媽摘下老花眼鏡,一手撐著下顎,帶著對茵琦略微不滿的口氣,解釋著!

「林媽媽認識他嗎?不然怎麼知道他富有?還有,我都不知道您的鼻子這麼靈,連沒味道的貴族氣息,您也能聞得到。」

「唉!我說丫頭啊,我活了這一把年紀,光是在這醫院裡看過的人就多到數不清了。剛剛那個混血兒,一定來頭不校」

「他來頭小不小根本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來跟你說聲再見,我要走了,下星期六見,不要太想我喔。」只花了不段時間,她便將剛剛怪異的感覺清空了——或許該說,收好了,收在心裡一個很隱密的角落。

誰說她不懂做夢?

「將來愛上你的男人,八成有苦頭吃。」

「那您就幫我告誡身邊的男人,別自找苦吃埃 哈!我把藍閔渝先生交給您。拜拜。」

林媽媽來不及回嘴,眼睜睜看著茵琦迅速「逃走」,想來想去,那女孩最擅長的事,就屬從老人家面前逃走這個本領最厲害了。

××

在醫院一間討論室裡,只有藍閔渝跟瑞斯兩人。

瑞斯與藍閔渝兩人,一年前在日內瓦一場國際醫學研討會上認識。藍閔渝在那場研討會裡發表了一篇論文,讓瑞斯注意到這位來自台灣的年輕心臟科醫師。

雖說兩個男人年齡相仿,但藍閔渝只能算是國內稍有知名度的心臟科醫生,但國際上,他其實沒沒無名。

至於端斯則早已是名揚國際的心臟科權威,他就像是為了行醫而生的天才。所以當時瑞斯主動在會後找藍閔渝說話時,藍閔渝除了受寵若驚,還是受寵若驚。

但很快地他就發現,瑞斯其實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完全沒有一般「權威者」常見的驕傲。不只是這樣,瑞斯還擁有對醫學少見的熱情。

那份熱情真的很少見,藍閔渝認為,十個學醫的人,大概只有零點五個擁有行醫的熱情,也大概只有零點五個是為了「救人」而學醫。

「對不起,用那麼惹人注目的方式到醫院。我母親……很抱歉。」瑞斯隨意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他的怒氣從一出機場,看見那六輛和車開始沸騰!他壓根沒想到他的母親竟會將家裡的保全人員,早他一步送到台灣,而且一送就是三十幾個!

「沒關係。」閔渝給他一個瞭解的笑容,這一年來他們除了交換特殊病例的醫療心得,也會偶爾聊聊「家事」,他多少瞭解瑞斯不尋常的家族狀況。

坦白說,就算要認定他們是知交也不為過。像瑞斯這樣的人,一般人恨不得能攀上丁點關係,雖然靠近他的人很多,但以純粹情誼對待瓊斯的人

其實少之又少。

閔渝多少能瞭解瑞斯的心情,因為他身後也背負了一個在台灣算來龐大的家族。儘管比不上一個真正的王族之後。但這份近乎同病相憐的瞭解,加深了他跟瑞斯之間友誼。

這一回,瑞斯為了他阿姨到台灣,對閔渝來說是個難求的「奇跡」他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為了茵琦。

「瑞斯,我想請你幫個忙。我知道你是為了你阿姨才到台灣,並未打算幫其他人診療,可是等會兒在你看完你阿姨的病歷後,能不能幫我看一份……」

「不用等,現在拿給我看看,阿姨的病情我已經大致瞭解了,我先著你要代看的那份。」

「謝謝。」

「拜託,請不要跟我客氣好嗎?我很不習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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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21:26:07


第二章

星座小語——
天秤男子:心思靈敏、誠實溫和;重視情感,無論友情、親情或愛情。
天蠍女子:天生具備奇異氣質與動人魅力,不自覺地魅惑他人。

五分鐘後,瑞斯臉色略顯歉意。

「是家人嗎?」瑞斯問。

「不是,是一位朋友的親人。」看瑞斯的臉色,不用問也知道情況大半是不樂觀。雖然這在閔渝意料之中,但瑞斯來到之前,他還懷抱著最後一絲期望。

「很重要的朋友?」若非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他猜閔渝也不會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

他相信,以閔渝的能力,應該知道他會做出哪種診斷。他的診斷結果,跟閔渝做的診斷基本上不會有所不同。閔渝會把病歷給他,無非在期待幾乎不可能的醫療奇跡。

「嗯。」閔渝苦笑,直至目前為止,他尚未對茵琦透露她外婆的病況,因為在瑞斯完全確認之前,他不想讓茵琦難過,也許瑞斯會有其他辦法。

「一個我很喜歡的女孩的外婆,沒有其他辦法嗎?」他很明白這個問題,根本是多餘的,若真有其他辦法,瑞斯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惟一能救這位婆婆的辦法只有換心手術,但以病患的身體狀態,你跟我一樣清楚,手術的成功機率不到百分之一。再者,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一顆合適的心臟,機率比百分之一還校」

「如果能找到心臟,由你來開刀,成功機率能否……」

「我已經假設手術過程無瑕疵,僅以病患的身體狀態作判斷,成功幾率仍不到百分之一。不動手術病患的生命尚能延續三到四個月,若執意要動手術,我個人認為這是直接剝奪患者三四個月生活權的作法。」

閔渝歎了氣,他開始想著,等一下撥電話後,如何告訴茵琦事實。

「對不起,沒能幫上什麼忙。不過如果你們要賭不到百分之一的機率,我願意盡力幫你動這場手術。可是,我還是誠摯建議不要動手術。

「就算病患手術成功,以患者肺部的衰竭情況來看,手術頂多再延續一年到兩年的生命。但一年到兩年的生命,卻要病患承受巨大的手術痛苦,何況能不能熬過痛苦都還不知道。

「如果是我的親人,我寧願好好陪伴對方過剩下的日子。你將更正情況告訴你女朋友了嗎?」

「還沒。她還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單方面喜歡她。」閔渝搖著頭。

「盡快告訴她吧,她有權利知道狀況。」

「我待會兒就撥電話給她。你打算在台灣停留多久?」

「兩個星期左右,若可以我希望停留更長的時間,能離開德國一陣子,我會舒服點。」瑞斯又一次仔細看了手上的病歷,也許剛剛他有所遺漏,見閔渝沉重的表情,他很希望能幫點忙。

討論室裡,有幾分鐘沉默,闔上病歷,瑞斯只能搖搖頭。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閔渝說。

「看得出來你非常喜歡她,我很好奇,她是哪一類型女孩,能讓你如此在乎?」

「我的在乎很明顯嗎?」

瑞斯但笑不語。

「她很特別,一個像光卻又帶點神秘的女孩子,不特別美麗,但就是能吸引你的目光。她好像一顆巨大磁石,只要看一眼整顆心就會被牢牢吸附祝我形容的不好,你大概無法瞭解我在說什麼。」

「不,我能瞭解。」瑞斯低語,想起先前在大廳回頭看見的短髮女子……他真的能瞭解。

××

茵琦呆坐在火車站附近一家三商巧福裡,額頭緊挨著玻璃窗,渾身上下找不到絲毫力氣。

週末下午火車站前,人潮特別多,她原本該在一個小時前到補習班幫學生上課。但她才剛吃完中餐正要離開三商巧福時,卻接到藍閔渝的電話。

掛了電話後,用最後一絲力氣打過電話向補習班請假後,茵琦就再也找不到移動的力量。她只能茫然地望著玻璃窗外移動的人潮,不知該怎麼吸收藍閔渝丟給她的噩耗!

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酷?她好不容易有能力讓外婆過好一點的生活,好不容易……如果不是外婆辛苦地撫養她,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為什麼要在她能回報的時候,藍閔渝才告訴她外婆只剩三四個月可活……

她只有外婆這麼一個親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恩緒紊亂,一下子,所有傷痛全擠進她的知覺裡,她甚至沒注意到臉上流了許久的眼淚、沒注意到窗外有個人正定定地、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她。

好不容易擺脫一群惱人的護衛離開醫院後,瑞斯一個人到了車站想隨意看著,順便透透氣。

從醫院搭計程車到車站一路上,他滿腦子轉著的,全是在醫院大廳看到的那個一身墨黑的短髮女子。

想起他會回頭的原因,到現在他仍感覺疑惑,那一瞬間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呼喊他,他順著感覺的方向回頭,一眼就找到她。

然而,在迎上她視線當下,一種解釋不清的深沉憂傷立刻侵襲、佔據了他。說不出原因,為何在看見那雙黑色眼睛時,他會有那樣憂傷的感受。

彷彿他們早已相識,卻分別了許久許久。而他的憂傷在源自於長久分別的哀戚……

實在太怪異了!

他十分確定自己不認識那位短髮女子,可是卻對她產生如此莫名怪異的情緒。

那一刻,他原想邁步走向她,但在那麼多的護衛隨侍下,加上那些不在他預期內的記者,他實在不能靠近她!

因為,一旦他靠近,接踵而至的必定是場軒然大波,而她的生括勢必會受到打擾。

為了顧及她的感受,他放棄第一個能夠認識她的機會!

另一個促使他在當下放棄走向她的原因,更是怪異得讓他無法理解,他心裡相信他會有另外的機會再見到她!

下了計程車後,他隨意選了幾個地方,經過一間花店,看見冰櫃裡有一束白色百合,他沒多想就買下。買花時,他整個腦子只想著那穿著滿身黑的女子,有白色百合的純淨氣質,若再見到她,他要買一束像現在一樣的百合花送她……

沒想到的是,他才離開花店、走過兩條街,就看見玻璃窗內的她。

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但頭一遭他開始對所謂的「命運」有了懷疑,是不是命運的一切,早被某種力量書制了一定的軌跡?

真是這樣嗎?

她的視線不偏不倚落在他站著的位置,只是她的目光似乎是穿透了他,看著他卻不是真將他看進眼裡。

她在哭!瑞斯走了幾步,隔著玻璃才看見她微紅的眼,透明的淚。他略略擰攏了眉,難怪她的神情像是看不見他,現在的她可能誰也看不見吧!

什麼事讓她傷心?

瑞斯毫不猶豫地走進店裡,直接走到她旁邊空著的位置,扣花束放在桌上。

他的靠近與動作完全引不起她的注意,她似乎沉浸在很深的悲傷到,對週遭的人事物沒任何反應。

瑞斯伸手遞了張面紙到她面前,「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有的話與動作驚擾了她,她很快回過頭,注意到桌上的花與他伸手放在她眼前的面紙。

「你會說中文?」竟然是他!

茵琦的腦袋空白了許久,才問出一個愚蠢又顯然毫無意義的問題。

「嗯。我母親是中國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失常,只有她例外。瑞斯幾乎不記得有過,才見面就主動伸手碰觸對方的經驗,更別說是個陌生女人了。

他應該制止自己的手,然而看著她臉上的淚水,他就是忍不住想為她拭淨。他的拇指拂拭過她的臉頰,整個掌心旋即組著靈上她顯得纖巧的臉,一切動作自然得彷彿理應如此似的……

茵琦被動地承受他流露的溫柔,有些恍惚。在他溫柔的綠色眸光底下,她像是我到歸屬的流浪者,能安心地將所有難過心傷都交到他手裡。

「為什麼在這裡哭?」

他的溫柔語氣,反而再次引出因乍見他而驚止的眼淚。她搖搖頭,沒能回答他的問題——因為落得急的眼淚梗住她的聲音。

霎時,即將面對失去親人的恐懼,一古腦湧上心頭。「米白色」不期然的出現,對茵琦來說,就像漂流在茫茫海上,終於抓到手的一塊浮木。

「我為什麼哭根本不關你的事……」她負氣地說,卻不知是氣自己,或是氣這個根本不該出現的「米白色」,而且還挑起她在男人面前不曾出現過的脆弱。

她不記得曾在哪個男人面前哭過?不記得讓哪個男人看過她無措的樣子?不記得曾因哪個男人而管束不住自己狂跳的心……再難過的情況下,都是她個人挺過去的!

可是為什麼這個「米白色」,能讓她的眼淚不受控制?

瑞斯第一次有無措的感覺,看著她奔流的淚,卻無法為她做些什麼,那感覺讓他很挫折。他只好將她攬進胸膛,儘管她似乎有拒絕他的意味,但她的拒絕裡有著無法忽略的脆弱。

靠進他的胸懷,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哭得像個孩子。

瑞斯只是緊緊摟著她、任由她哭著,耐心等待她宣洩完所有眼淚。

在人潮熱絡的週末,店裡用餐的人自然也多,這一幕相較於熱鬧的人群,是很大的對比。整間店裡無論是用餐的客人,或是服務員,視線都在這對「奇特」的組合身上。

原來男人不容忽視的外貌,就足以吸引所有目光,此時又加上一個哭得傷心的女子,旁人不禁好奇地猜測著接下來的發展。

茵琦紊亂的腦子,不但要處理對「米白色」的陌生情緒,還不停的想著外婆、想著從前的辛,想著想著就想起外婆不停告誡她的話:要小心男人。

男人礙…她該跟他們保持距離的,她經歷的痛苦還不夠嗎?現在,她居然選擇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抱裡,哭得傷心!

她突然掙脫了瑞斯的懷抱,慌亂地想收松眼淚。她根本不該與這個陌生人有任何牽扯,因為他是她該小心的男人。

「對不起,我該走了……」茵琦拉開兩人的距離,急切站出身。

也許是上午搬了那堆器材,耗去她太多力氣,加上哭了人半個小時,使她體力透支,她站得太急,才起身眼前便一陣暈眩。

瑞斯幾乎跟她同時站起,沒來得及說話,意識到她有些不對勁,立刻反射性接起她鬆軟的身子。

他輕而易舉抱起昏過去的她,招了一輛計程車,抱著昏迷的她,回到母親多年前在台灣購置的別墅。

××

天,透著灰濛濛的光。初秋的天色晚得快,不到傍晚六點,大屋內就必須開燈。

他將她安置在他的臥室裡,仔細為她做了檢查,才確定她是因過度傷心與勞累而昏厥。

這幢屋子,靠近澄清湖。他只來過三趟,每次都是陪母親回台灣探視親人。大部分時候,只有管家張嬸與照顧花園的張叔夫婦倆在。

檢查過後,他就一直呆坐在床邊,靜靜審視看似沉睡的她。屋裡靜得沒一絲聲響,安靜的氛圍讓他能聽見她規律的輕淺呼吸聲。

她睡著的樣子,像個不設防的天真孩子,柔滑稚嫩的肌膚帶了幾分蒼白,比起繞在他身邊打轉那些五官立體的美女們,她顯得好平凡,平凡到沒有任何足以讓人驚艷的顏色,可是他卻能一直靜靜看著平凡的她,不感到厭倦。

她就像……像閔渝形容的,如同一顆巨大磁石,才一瞬間就牢牢吸附了他整顆心。

究竟是什麼樣的魔力,讓他一回頭就看見她?接著又再度遇見她?不管是魔力也好、是巧合也罷,都無所謂了吧。

此刻瑞斯什麼也無法多想,因為僅僅是陪著她,看著沉睡的她,他的心就湧上空前的平靜幸福,幾乎淹沒了他平時運作良好的理智。碰上她,他似乎冉也找不到自我規範的力量。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安靜的氣氛。為了不驚醒她,瑞斯連一聲請進都不敢說,直接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人,是德裡。德理跟那群保全人員早已先回到別墅等他了。

「主人,晚餐準備好了。」

「你們先吃,我現在還不餓。」

「那位小姐是——」

「一個朋友。」

「夫人剛——」德裡的臉色為難,他知道瑞斯出機場發現保全人員後,非常生氣。現在若讓他知道那群保全人員看他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就立刻回報夫人,瑞斯一定會……

「如果我母親問起,就說是我剛認識的女朋友。我母親會認為我只是玩玩而已,不會當真,也不會再為難你。」

對於瑞斯平靜的反應,德理反倒有些吃驚。以往這種狀況,瑞斯通常會表現出壓抑過的怒氣,而現在的瑞斯,除了平靜之外,臉上的線條還多了幾分以往不曾見過的柔和。

是因為那位小姐嗎?德理猜想著。

原本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人,有了移動的聲音。瑞斯回頭看了一眼,旋即回過頭對德理說:「你去用餐吧。」

「是的,主人。」帶著滿腹好奇,德理離開了。

瑞斯關上門,回頭已經看見她撐起身坐在床上,一臉迷惑。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快步走回床邊,坐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很自然地,就動手幫她撥開垂落額前的凌亂頭髮。

茵琦的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努力回想自己怎麼會跟這個「米白色」在一起的原因。

「這是哪裡?」

「算是我家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麼算是!難不成你連自己的家在哪兒都不確定?」茵琦想起在他面前哭得淒慘的模樣,一股怒意沒來由升起。

她只記得「米白色」莫名其妙突然出現,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在人家懷裡哭得悲慘——然後她好像想離開他、站起來後……她就不記得了。

糟了!她瞥見窗外已然漆黑的天色,一陣驚慌,她趕緊跳起身,然而淺淺的暈眩襲向她,她在原地站了幾秒,「米白色」則多事的扶住她,「不要太快站起來,你有輕微貧血,你知道嗎?」

「不要你管。」她扯出在他掌握下的手臂,低頭在床上翻找東西。

「你在找什麼?」

「我的手機。」她頭抬也沒抬。

「我幫你放在床櫃上。」

茵琦立即將視線移往床櫃,馬上看見她的手機。一把抓過手機坐回床上,按了幾個號碼才發現手機早就沒電了。

「該死!」茵琦低喃。「現在幾點了?」

瑞斯看了腕表,發現手上的表顯示的仍是德國時間。「你等等,我幫你問一下。」瑞斯拿起床櫃上的電話,按了兩個號碼。「你手上不是有表嗎?」

他沒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德理,台灣時間現在是幾點?」

掛了電話,他才看著茵琦說:「我的手錶是德國時間,今天我才剛到台灣,忘了調整。現在是六點半。」

「能不能借我用一下電話?」

「可以,要我出去嗎?」

「不用了,我只講幾句話。」茵琦接過他遞過來的話筒,飛快撥了家裡的號碼,才響了兩聲,就有人回應。

「外婆,你今天別等我吃晚飯了,補習班的學生有些問題,我晚點才能回去,你記得吃完飯要吃藥喔。」

講完電話,茵琦抬頭看見地鎖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一時間,忘記她原本要說的話。

「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讓人幫你準備。」

「不用了,我該回家了。」

「你跟你外婆說話的樣子,似乎沒打算馬上回家。」

「啊?」茵琦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她確實沒打算立刻回家,她怕一回家看到外婆,會忍不住大哭一場,她還沒準備好面對外婆的情緒!

「就算我不打算馬上回家,也不關你的事。」

瑞斯淺淺微笑,對她的無禮態度,他一點也不介意。

「是不關我的事,但我希望變成跟我有關係的事。」他靠近她,近得就快碰觸到她。

「你對女人都說這種話嗎?」

「我說沒有,你也不會相信。」他的回答簡單扼要。

「是不會相信,我又不認識你,幹嗎要相信你?」茵琦稍稍挪了位置,他的靠近讓她神經緊繃。

「我不認識你,卻能相信你。我的名字是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與我熟識的人都喊我瑞斯,剛過完三十歲生日,父親是德國人,母親來自台灣。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能不能就算認識我了?」

他講話的溫柔神情,好得不像是真的。

茵琦無法理解,這男人是天性溫柔,還是習慣把肉麻當有趣?

「你名字太長了,我記不起來。對不起,我不想認識你。而且,我真的該走了。」茵琦索性站起來,打算直接離開。

「可是我想認識你。」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不小,剛好止住她離開的腳步,又能不弄痛她。「我是不是做了讓你討厭的事?」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神情是滿滿的誠懇與認真。茵琦想起在醫院裡,林媽媽對他的形容:一個從童話故事裡跑出來的王子。很衝動地,她問了:

「你的家世背景是不是很顯赫?」

「是或不是會影響你對我的態度嗎?」

老天,他真的很像王公貴族耶!不管是講話的語氣、用辭,都有禮得讓她抓狂。

「不會,我只是好奇。」

「算是有。」

「為什麼你總是使用個確定的說辭?你就不能用肯定一點的說法嗎?」

他的眼裡流露些許驚訝,他從沒遇過像她這樣想什麼就說什麼的女孩子,至少在他身邊的女人總是順著他的意思。

「對不起,因為那是最符合事實的答案。我並不住這裡。但這棟屋子是我母親買的。

「嚴格說來,我只來過這明三次,如果我回答你,這不是我家,似乎跟事實不符;可是若問答這是我家,這裡對我來說,又不是那種天天會回來的『家』。

「至於家世這部分,如果是一百年前,我能告訴你,我確實生自非常提赫的家族,我的祖父是普魯士國王,統治現在的德國,在西元一九一八年十月退位。

「從一百年前看,我的身份是王位繼承人。但從現在看,我是個非常平凡的平凡人,因為王朝已經結束了。只是在我們國家,王朝雖然已經成為歷史,家族仍然保有某些王族延續下來的權力,這個部分我比較難解釋清楚。

「總之,我勉強算是有顯赫家世。我並非故意使用不肯定的辭句,請你相信我。」

他竟然是……一個「王子」?

在他詳細的解釋下,茵琦的腦袋又是一片空白,完全不曉得該拿這個真誠的「王子」怎麼辦?

她收回離開的腳步,在他身邊坐下,想著:他用這麼誠懇又仔細的態度,解釋他的不確定語氣,她是不是不該再過度無禮?

何況他對待她的態度,其實已經好得超過一個陌生人該有的反應了。所以起碼她該好好跟他說聲謝謝,然後告辭。

今天的她,過得還真不是普通「精彩」,先是在醫院看到他,體會了短短一秒的完整;接著是得知外婆病重的噩耗;再來是又遇見他,發現他原來真像林媽媽說的,是個如假包換的王子……

唉!她不記得她跟上帝請求過想坐雲霄飛車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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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21:26:31


第三章

星座小語——
天秤男子:儀態爾雅不凡,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天生的王者氣勢。
天蠍女子:善於隱藏真實情感,散發神秘氣息。

空氣迴盪了片刻沉靜,茵琦思索著比較恰當的告別辭,面對一個貨真價實的「末代王子」,要怎麼樣才不失利啊?此時,一個念頭鑽進她亂七八糟的腦子裡——先前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你為什麼會——」要怎麼問?問他為什麼到火車站附近?又為什麼找上她?真是奇怪的問題!

「為什麼怎麼樣?」

「沒—一沒什麼,反正不關我的事。」她隨意胡亂撥弄短髮,稍稍洩露了一點不安。

」把問題問完。「他的口氣仍然溫和,卻有種不容拒絕的威勢,讓茵琦驚訝停止撥弄短髮的動作,對上了他的視線。

」嗯—一就是—一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旁邊?「在他顯然有壓迫性的注視下,茵琦不自覺地就把難以出口的問題問完了。

」那是巧合,我一個人離開醫院,想四處逛逛,所以到火車站附近,然後就看見你中在那家店裡。」

問題是,火車站附近有那麼多人,為什麼他偏偏要坐到她旁邊?

「我在醫院看過你——」一句話不經大腦就說出口了,她甚至不知道白己幹嗎提這件事。

」我知道。我就是因為在醫院看到你,後來又遇見你,看你一個人坐在那間店,才會進去找你。「

啊?然後呢?他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她又幹嗎沒頭沒腦地跟他說那句話!

她應該簡簡單單結束掉兩個人莫名其妙的相遇,然後各自回各自的世界、各自過各自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居然聊起天來了。

」喔。「她只能發出一個簡單的單音,接著完全不曉得該說什麼。」你好像很緊張?「

緊張?她豈只是緊張而已,簡直快不能呼吸了。

」有嗎?還好吧。我要回家了。「第二次,她從床上站起來。

坦白說,就算是跟一個平凡的男人單獨在密閉的空間,她多少都會有些緊張,更別說她現在正跟一個「特別」的男人獨處。

眼前的男人不只是身份特殊、相貌不凡,更會在必要時候顯露出不容商榷的強勢態度。就算除去這些壓迫,也不能改變最糟糕的一點——他能引起她前所未有的感覺。

這種情況下,她能一點緊張也沒有嗎?當然不能。但她自然也不會笨到,讓他知道她緊張的原因。

當男人看透了女人的弱點,女人很容易就會成為男人的玩物。這是外婆提醒她的!

同樣是第二次,他又握住她的手腕。

「你對我—一有沒有一點點特別的感覺?」要他這麼詢問一個不算認識的女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她對自己一點感覺也沒,他不確定他能不能放開握住她的手?

對她的感覺,在他心裡一秒一秒增溫、濃烈,他弄不清為什麼情感會在瞬間,就再也不受自己管轄?那種似乎早就認識她幾生幾世了的感受,不是出於他的理智意願,而是出於深沉的情感渴求,他幾乎是全然沒理智的想將她留在自已身邊,無法克制的想一直看著她。

「我—一不懂你的問題—一」

情況是不是有些失控了?她不以為她是那種會讓男人一見鍾情的艷麗女人。

他站了起來,低下頭凝視矮地許多的她,然後在她還沒能想清楚究竟他有何打算時,他已微俯身用唇瓣封住她—一

原來世界上真有這種感覺存在,當他碰上她唇瓣的一瞬間,那感覺就像是最嚴密的鎖,遇見惟一一把能將鎖打開的鑰匙。

這瞬間他再確定不過,他今生要定這個女人了。

接下來的動作,全依憑著本能——他吻的更深、要的更多,想嘗遍她唇齒內所有的柔軟與甜美。所幸殘餘的理智管住了手,他沒讓自己的慾望超越「侵犯」的界線,他不想驚嚇她。

茵琦僵直了身,被強烈四竄的電流震住了,被動的感覺著他溫熱的唇,輾轉且不失溫柔地吸吮著她的唇瓣。

她不確定—一非常不確定—一她的胸腔空間,夠不夠她急速擴張的心臟活動?她不由自主的貼近他,他寬闊的胸膛成了她唯一依靠。

這男人的吻—一怎麼可以如此溫柔、又充滿掠奪?怎麼可以讓她的腦子除了感覺之外,完全一片空白?他竄進她唇齒間的舌,又怎麼能活躍得幾乎令她無法呼吸?這樣的吻她從未經歷過阿—一

直到茵琦忘了自已正經歷著初吻的震撼,他才緩緩離開了她,用比先前低沉許多的聲音說:

「真的不懂嗎?我認為你懂。他看著她的眼神裡,閃著茵琦不瞭解的光芒。

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接著說:

「在醫院一見到你,我就覺得好像認識你很久了。那時候,我本想直接走到你面前,但顧及到有許多人在,所以我沒走過去。

「不管你相不相信,當時我真的認為我一定能再見到你,雖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沒想到過不了多久,我果然又遇見你。

「我對你的感覺,遠遠超過我能告訴你的。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很唐突,但我希望你能給我認識你的機會。」

瑞斯說話的表情帶了點困惑,他困惑著感情怎麼會出現得如此不經意又來勢洶洶?

除了一雙因盛滿驚訝而張大的瞳孔,加上死寂的沉默,茵琦怔怔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他吻了她,又說了那些話,她能怎麼反應?況且,某一部分的她,感覺跟他不謀而合——她其實也覺得似乎跟他認識了很久很久。

然而,她跟他不同的是,她恨不得能逃避這樣的感覺,而他的行為卻—一不僅不願逃開,還要把她也拖下水?!

「既然這樣,我就把你的沉默當成可以認識你的許可了。」

她根本沒打算許可啊!可是,她怎麼就是開不了口?

他放開她的手腕,走到臥室另一頭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花束,回到她面前,泰然自若地說:

「遇見你之前,我在車站附近買下了這束花。那時我只是想,你跟百合的氣質很相近,卻沒想到會在買完花後就遇見你。這束花,送給你。」他將花交到她手裡,接著說:「你急著回家,我送你回去。其他的,我們明天再說。」

明天?他想的會不會太遙遠了?

可是,她的心跳為什麼還不願乖乖平順!

××

這實在是怪得不能再怪的畫面,無怪乎不時有過往行人,目光因好奇而停留在他們身上。

直到現在,茵琦還不太清楚,怎麼會讓他送她回家?更奇怪的是,她竟會答應他提議的奇怪「送」法。

似乎只要他在距離她十公尺的範圍內,她的腦袋就會糊成一團,天知道她還得非常盡力,才能勉強維持腦袋的運作呢!

隱約中,她記得他詢問了她家在哪兒,發現她家不遠後,他竟然提議要陪她散步回家!

但事實上再怎麼不遠,也得走上半個多小時埃

最奇怪的是,她腦子想著要拒絕他,嘴卻在他的凝視下吐出一個」好「字。

結果就變成現在這種怪異狀況,他陪她走路回家,而他們身後還跟了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外國男人。

她一點都不奇怪別人去過來的好奇眼光,誰教他們的組合怪異到想不引人側目都難。

可是,回頭想想,經過他那番驚天動地的」表白「,她還能記得後來的事,算是很了不起了!

不過,他那段讓她無言以對的話,算是表白嗎?又該算是哪種表白呢?他既沒說愛她、更沒說喜歡她,事實上,他只說對她有些—一感覺。

感覺這種東西,既危險又曖昧,燈光美、氣氛佳的時候,只要一點點感覺就能點燃可怕的火光,或許男女之間所產生的火花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切結束後聽能會產生的後果!

而且,感覺這種東西,很容易蒸發,到最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能藏多深就藏多深、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她已經當了二十六年不負責任、虛幻短暫的男女感覺「製造品」,深受其害的程度還不夠嗎?不她一定要牢牢記住外婆的告誡!

」在想什麼?「瑞斯問,一路上她未發一語。

他的問題不知怎麼地讓茵琦轉頭,看了跟那兩個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的外國人,其中一個手上還幫她拿著一束花。他們正經、冷漠,穿著西裝拿花陪著他們走路的樣子,實在有點好笑。

回過頭,她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不用擔心,他們聽不懂中文。你笑起來,很可愛。」瑞斯注意到她回頭的動作。

「你都這樣嗎?別人只要一個動作,你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她略過他的「讚美」。

若非他的回答,她還沒意識到原來方才回頭是因為地潛意識擔心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惹那兩個人不高興,那兩個男人看起來很不好惹。

「大概是職業病,為了能更精確診斷病情,我會很仔細觀察病人的反應,再由反應推斷可能的原因。久而久之,觀察別人就變成我的習慣,不管是對病人,或者是對身邊的人。」

「病人?你是醫生?」

「對。」

「我以為所謂的『王子是那種整天無所事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公子,沒想到你還是個醫生!對了,你跟藍閔渝很熟嗎?」她想起在醫院裡,他跟藍閔渝握手、交談。

「我說過我現在只是平凡人,不是王子。你也認識閔渝?」瑞斯直覺想起閔渝要他看的病歷,該不會……」

「他是我外婆的醫生,就是他今天告訴我—一我才—一」算了,她何必跟他說這些。

瑞斯皺下眉,非常不希望事情跟他心裡的推測一樣。

「你外婆的名字是方紋英嗎?」

「你怎麼知道?」這回,她不只訝異的停下腳步,說話的聲音也跟著提高了。

瑞斯沉默,吐了聲淺淺歎息,繼續往前走,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茵琦跟上他的速度,再次追問:「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外婆的名字的?」

「你外婆是你今天哭得那麼傷心的原因嗎?」

他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只帶給她更強烈的震撼!

她做什麼動作嗎?否則就算他再怎麼敏銳細心,也不可能推論得出她外婆的名字!

「你家快到了,等一下請讓我進去看看你外婆。」

他的臉色十分嚴肅,用的不是商量、詢問的口氣,卻也沒強烈到能歸列為命令。

「瑞—一」該死,她想連名帶姓大聲叫他,以示她的惱怒程度!但是他的名字長長地一大串,她怎麼可能只聽一次就記祝「瑞什麼的先生,你的名字太長了,我記不住,不管你叫什麼名字,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他原本緩慢向前的步子霎時停止,用既嚴肅又認真的態度對她說:

「瑞恩桑德斯·格裡爾特·維希四世,喊我瑞斯。就算一時之間不能,以後你也一定會記住我的名字。不過現在你最少要記住我的暱稱——瑞斯。請你喊次我的名字。」

他用兩手鎖住她的臂膀,那模樣好像她若膽敢不喊一次他的「暱稱」,她的脆弱臂膀就會在他有力的掌握了粉碎。

「瑞斯……」她發誓,她真的不是心甘情願喊得那麼親密,好像他們兩個有多熟!只是,在他專注的凝視下,她唯一能找到的反應就只有順從了。

「好多了,現在你若想用力、氣憤的喊我,最起碼也有個稱呼。」他放開雙手,繼續走路。

被他看穿自己想大聲喊他的意圖,茵琦有些尷尬。

「你能不能別老是猜測別人的想法?或者就算你看透別人的想法,也請假裝不知道。」

「你希望我對你不誠實嗎?」他淡淡說,臉上的表情彷彿是心裡正想著什麼要緊的事。

很好,他竟然輕輕鬆鬆就把問題丟回給她,還逼得她似乎非得說,拜託你看透我吧!這樣才算誠實嗎?可惡。

她選擇忽略他的問題。

「瑞斯先生,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你怎麼知道我外婆的名字?」

「在我們國家,沒人會在暱稱後而加上先生,你應該只喊我瑞斯。」

茵琦想繼續這樣跟他磨下去,可能一輩子都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正要開口問他最後一次,就聽見他說:

「閔渝很喜歡你——」

這句上下不連貫的話,讓茵琦差點要破口大罵,因為他依然沒回答她的問題!

沒給她罵人的時間,他立刻又說:「是他拿你外婆的病歷給我看,我才知道你外婆的名字。」

「為什麼他要—一」他總算給了答案,卻讓茵琦困惑。

「把你外婆的病歷給我看嗎?瑞斯接完她的問題,「他希望我能幫你外婆開刀。」

「可是藍閔渝今天在電話裡告訴我——」

「我知道他告訴你什麼,是我請他盡快告訴你真正的狀況。他一直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以為我能醫治你外婆,所以才沒在第一時間就把情況告訴你。」

「這麼說,你的醫術很好了。」

「不,還不夠好到能救你外婆。」他有些遺憾,「你家快到了嗎?」

「到了,就在前面。」

××

一間矮小的平房,有個頂多能放下三部機車的小前院,穿過前院,拉開老舊的木頭紗門,門內是約為四坪大的小客廳。儘管空間狹小,卻十分整齊雅致,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很愛乾淨。

還好瑞斯將那兩個跟班晾在小院子,否則她不確定她家小小的客廳,能有足夠的氧氣供三個大男人呼吸。

「外婆,我回來了,我帶了客人。」茵琦朝客廳往內延伸的走道喊,然後轉頭對瑞斯說:「我外婆等會兒就出來,你先坐一下。」她原打算轉身進外婆房間,卻被他拉祝

「我已經進你家門了,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藍閔渝沒告訴你?我還以為你無所不知呢!」她的口氣有明顯的揶揄。

「沒有。」

「我叫方茵琦。」茵琦從皮夾裡拿了一張名片交到他手上,接著一溜煙就從客廳消失。

瑞斯自己找了個位子坐,把玩著她給的名片。他注意,她是個很「中性」的女孩子。

更實在的說法是,她已超過了中性的界線,多了好幾分男性化,從她的穿著打扮、她的動作語言、她用的皮夾—一在在都少了一份女性柔美。

唯一例外的是她那雙水濛濛的眼睛,會不經意流露出微微的迷惘,像是在迷霧中找不到方向的模樣。

「他是誰?」

一會兒,瑞斯看見茵琦扶著她外婆走進客廳。

他發現婆婆原本溫和的表情,在看見他之後,好像有點「不滿」。

「他是藍醫生的朋友,也是個醫生,藍醫生拜託他幫忙著外婆的玻」

基於禮貌,瑞斯起身想幫忙扶持。

但茵琦的外婆一點也不領情,假裝沒看見瑞斯伸來的手、沒聽見瑞斯的禮貌招呼,就近坐上張籐椅。

「小琦,外婆跟你說幾次了,叫你跟藍色魚說,別老借我一點小病就想找機會接近你。現在還找了個『啊豆隘到我們家,那只藍色魚這次又打什麼壞主意?」

「外婆,藍閔渝沒有的你想的那麼壞啦。」茵琦忍不住為藍閔渝辯解,雖然她也明白藍閔渝確實是想接近她。

「我才——」茵琦的外婆才要開始一串叨念,卻讓瑞斯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話。

「你幹什麼!」外婆花了一點力氣想收回被瑞斯握著的手,不過她薄弱的力量,到底敵不過瑞斯的掌握。

「趁外婆對小琦訓話的時候,幫您量脈搏。外婆可以繼續講話,假裝我不在這裡。」

「你會講國語?」這個外國人,講了一口標準國語,讓原本懷著莫名敵意的外婆,好奇起來。

「是的,外婆。我母親是台灣人,在家裡我都跟母親說中文。」

「誰准你叫我外婆?你又不是我們家的什麼人!」

瑞斯的眼底堆滿笑意,原來茵琦的「急性」與小小的「壞脾氣」來自她的外婆。

「你笑什麼?」

「外婆,我沒有笑。」量完脈搏,瑞斯靠近老人家的臉,仔細檢查了她的眼瞼,其實他是為了要近一點聽聽她的呼吸聲。

「你的臉沒笑,但你的眼晴在笑,我人雖然老,可是眼睛好得很,你不用再費力氣檢查我的眼睛了。

「對不起,外婆我錯了。」

茵琦驚訝的看著外婆跟瑞斯的一來一往,但最教她吃驚的是,經過第一次想把手拉回來的抗拒後,外婆就乖乖的任由瑞斯擺佈,儘管嘴上仍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抗議著。

「錯了?哪裡錯了?是不該檢查我的眼睛?還是不該說你沒有笑?」

「是不該說我沒笑。」

從頭到尾,瑞斯都十分有禮,而且有問必答,碰到外婆無禮時,他也頂多是沉默回應。

「那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原來小琦的脾氣是外婆傳授的。」說完瑞斯轉向茵琦問:「家裡有沒有血壓計?」

「有,我去拿。」茵琦離開客廳。

「你是在罵我嗎?」

「不是,外婆。」

「你喜歡我們家小琦?」外婆問得突然。

「是的,外婆。」

「你打算喜歡多久?」外婆的眼睛稍微瞇了起來。

瑞斯想了想,此時茵琦拿著血壓計回到客廳,瑞斯看著她,接過她拿來的血壓計,開始量血壓。

過了一會兒,他認真地看著外婆說:「我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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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秤星——檔案二:
九月二十三日星子特性:豐富的求知慾、擁有醫學方面的卓越天分、注定在愛情上失意。

天蠍星——檔案二:
十月二十九日星子特性:性情略為急躁、具崇高人格與充沛精力、天生的夢想家。

××

悠揚的樂音迴盪在咖啡館裡,這是間有獨立包廂的咖啡館。

關了門的包廂,兩邊站了那兩個一路安靜無聲的隨從。

「他們這樣跟著你,不無聊嗎?「茵琦攪拌著服務生剛送進來的熱咖啡,她好訝異、不清楚瑞斯在外婆身上施了什麼魔法,居然讓外婆點頭同意他帶她出來喝咖啡!

「這是他們的工作,沒辦法。」瑞斯看了他們一眼,回頭面對茵琦,聳了聳肩。

「你為什麼不好心的放他們在家休息?」

「如果可以,我比誰都希望能把他們放在家裡,但若我執意要他們留在家裡,他們對我母親不能交代。」瑞斯的表情有些無奈。

「我以為他們聽你發號施令。」看來,這位「末代王子」似乎有個很厲害的母親。

「不盡然,我母親跟我的命令若有衝突,他們通常會順從我母親,因為大致上我會選擇妥協。」

「你該不會是那種對母親百依百順的男人吧!」茵琦心想,這種乖乖牌「王子」,她應該—一保持一點距離,以策安全。

「要看什麼事,大部分的事,在我願意妥協的範圍內,我會假裝看不見。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那種會躲在母親身後尋求保護的男人。我只是不喜歡爭吵,而且母親只有一個。」

「你幹嗎跟我保證?」他的口吻讓茵琦忍不住想—一抗拒,只是,究竟為何抗拒,她又不清楚。也許是想低抗他不時流露的溫柔與情意、抵抗他總是用那雙綠色眸子盯得她心慌意亂!

「因為你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瑞斯淺笑,她說話的拒絕口吻,真的很像外婆。

「我……我哪有……」她有點心虛的否認。

他總是這樣,老用那雙比X光還厲害的眼睛看她,害她連想要否認,都找不到足夠的力氣。

「沒有嗎?」他抓住她的視線,不想錯過她臉上多變的表情。

很奇怪,有時候他會覺得她十分透明,幾乎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有時候他又摸不透在她遙遠的表情底下,隱藏了什麼思緒。如同他們先前散步回她家的路上,他很想知道那時的她,腦子裡有什麼想法,為何她臉上會出現迷茫困惑的神情?

難不成要她寫切結書,保證她沒任何擔心嗎?茵琦沒回他話,她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其實是想要迴避他的凝視。

抬起頭,茵琦自動換了一個話題。

「我不在客廳的時候,你跟我外婆說了什麼嗎?「茵琦仍想不通外婆的」同意「,往常 別說是跟男人出來喝咖啡了,連講個稍微久一點的電話,都會引來外婆的側目與不滿。

「你離開客廳不到一分鐘,我能跟外婆說多少話?我——」

「拜託,你別外婆、外婆的喊好不好?好像我跟你很熟。」茵琦沒等他說完話。

「但我卻覺得認識你很久了。」相較於茵琦的淡淡「火氣」,他在陳述感受時,稱得上平靜。

「你—一」她打算說他不可理喻,卻讓手機鈴聲止住話。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致歉後,瑞斯才接了電話。

「我是瑞斯,請說。」

唉,真是有教養。聽他接電話,茵琦不禁這麼想。

瑞斯突然覆蓋住傳話端,問茵琦:「小琦,你介不介意我讓朋友過來這裡?」

他居然喊她「小琦」?!這又是一個她想抗議的話題,不過他現在正說著電話,並不適合爭論。所以,茵琦僅是搖搖頭,表示她不介意。

她沒花心思注意他跟對方的談話內容,反正她聽不到另一頭的聲音,就沒想留意瑞斯說了什麼。

掛了電話,瑞斯問:「你不好奇要來的人是誰?」

「你的朋友我又不認識,何必好奇。」

「不對,我這位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藍閔渝要來?」他們唯一共同認識的人,就只有藍閔渝了。「他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嗎?」

「知道。你不希望他知道我們認識?」

「沒有,只是覺得怪怪的。」

「我拜託他影印一份外婆的病歷給我,我會另外找時間跟你解釋清楚外婆的情況。」

××

車上的空氣有些沉悶,她真的不曉得該跟藍閔渝聊什麼。要不是瑞恩桑德斯,她猜這輩子她都不會跟藍閔渝,單獨在密閉的空間相處。

瑞恩桑德斯那傢伙拿了藍閔渝送來的病歷後,就要藍閔渝送她回家,也不問問她願不願意讓他送,簡直可惡至極!

她究竟在氣什麼?這個問題像雷一樣打進她腦袋。

對啊,她在氣什麼呢?氣那個高貴的王子,不肯親自送她回家、氣他若無其事的將她讓給另一個男人—一

不行,她對他的感覺未免太多了點,也許從第一眼見到他,她的感覺就是氾濫狀態—一不!她不能任由那些感覺主宰她,她不能讓自己陷入無法回頭的危險裡!

「你怎麼認識瑞斯?」閔渝問,不時將目光挪向坐在旁邊的她。

「今天不小心遇到的。」

「你們今天才認識?」閔渝很驚訝聽到這樣的答案,在咖啡館裡,他們兩人給人的感覺像是很熟的朋友,雖然他們說的話不多。

坦白說三個人在咖啡館時,相處起來很尷尬,至少閔渝認為尷尬。一個是好朋友、一個是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對他們在一起的情況,閔渝不太曉得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們。

但瑞斯的態度卻十分坦蕩,還讓他送茵琦回家。令閔渝想不懂的就是這一點,他明明看見瑞斯眼底不一樣的光芒!憑著男人對男人的直覺,他知道瑞斯對茵琦的態度是特別的。

「藍閔渝,我外婆真的—一」

「茵琦,你才認識瑞斯一天就喊他端斯,為什麼一定得連名帶姓的喊我?」

「我—一藍閔渝,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

「意思是,你對瑞斯有不一樣的感覺嗎?」

「唉—一不是那樣,他的名字太長我記不住,所以才那樣減他。」她何必跟他解釋那麼多,八成是他帶點傷感的口氣,讓她覺得就算對他沒感覺,也不好太無情。 畢竟,他很照顧她外婆。

「你對他沒有一點點特別的感覺嗎?」

老天!他們果然是好朋友,連問的問題都差不多!在瑞恩桑德斯的家裡,他也曾拉著她的手問——你對我有沒有一點點特別的感覺?

「藍閔渝,我們能不能別討論我的感覺?我比較關心我外婆。況且,我不認為我會對一個才認識一天的人,有什麼特殊感覺。」這句話回答得不甚確定。

但有件奇怪的事她很確定,她發現她似乎沒中午剛得知外婆狀況時那麼難過,說不出為什麼,可能是一整天情緒的大起大落,讓她有些彈性疲乏。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她在咖啡館裡,看瑞斯認真翻閱外婆病歷的模樣,給了她一份心安,讓她覺得似乎還有一線希望。

瞥見她有些恍惚的模樣,閔渝低聲歎氣,然後說:

「既然瑞斯願意幫你在不可能中找一絲可能,你就先別難過。瑞斯是個好醫生,除了醫術高超之外,他對待病人也好到讓人佩服。」

「你好像很崇拜他。」

「同樣身為一個醫生,我期望有一天能成為像瑞斯那樣的醫生。」

「瑞斯的醫術真的很好嗎?」

「他是個享譽國際的心臟權威,救活過無數被其他醫師宣佈不治的心臟病患,只要是他不放棄的病患,就一定還有希望。」

「是嗎?可是他告訴我,是他要你跟我說我外婆已經—一我外婆真的還有希望嗎?」此時此刻的她彷彿也不那麼確定了。

就像藍閔渝說的,瑞斯只是在不可能中找一絲可能—一也許她不該過度樂觀、不該太早心安。相反地,她應該要有心理準備,她的外婆隨時都可能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

「我沒辦法給你答案。」其實,他很清楚,瑞斯只是再做一次確認。同樣都是醫生,他能理解瑞斯看那份病歷時,隱約流露著淡淡無奈與氣憤的表情意味著什麼。

但他好奇著,究竟為了哪種原因,瑞斯才會又一次檢視病歷……

或許茵琦才是讓瑞斯明明曉得沒希望,卻又不想放棄的原因。就像他因茵琦的關係,盼望著瑞斯到台灣吧?

××

回到別墅已經一個多小時了,瑞斯靠著二樓臥室陽台的欄杆,杯裡的烈酒不知空了幾回,又滿了幾回。

他厭惡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明知不可為又偏要強求,從來不是他的做事態度。

就算閔渝沒再影印一份病歷給他,他也曉得自己會做出錯誤判斷的機率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說是毫不可能。

可是這一回他真的強烈希望自已也許出錯了、也許茵琦的外婆並非毫無希望1

當了這麼多年醫生,他很明白生有時、死有時這個道理,人不一定能勝天,尤其在「生命」這回事上。

但這回,他真的恨不得能傾其所有,改變他認為已是無法更改的結果!

為什麼呢?其實理由再簡單不過了——他不想看小琦掉眼淚。

第一次在醫院看到她,只有短短一眨眼的時間,他在她眼裡看見難以忽略的光亮,彷彿在她眼前的世界只存在美好與希望。

第二次遇見哭泣的她,他遠遠透過玻璃窗看,看不見原來在她眼裡的兩簇明亮,只看見彷彿無盡的傷心。那時的他,不明白她為了何事難過,卻無法克制地跟著她一起難過。

後來她在他懷裡,哭得那麼無助,在當下他就只有一個念頭,無論花多少代價他都願意,只求能除盡她的傷心。

所以明知道希望渺茫,他仍是拿著病歷次又一次地看著。甚至叫以說,病歷中的每個字已經像鉛字,牢牢刻在他腦袋裡了。

但遺憾的事,仍然無法改變—一他找不出其他醫療的可能性。

不能改變既定的狀況,等於是讓茵琦一定得面對失去親人的傷痛。他只見過外婆一面,卻已經喜歡上老人家的率性與壞脾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一

他愛上她了?愛能在一天之內發生嗎?

唉,看他對茵琦的感覺,不是比喜歡更強烈的愛,他這一天之內的反常行為與念頭,又該作何解釋?

望著花園,瑞斯思量著。

一會兒,瑞斯想到閔渝,唇邊跟著泛起一陣歎息。

世界上的巧合實在過多了,他跟閔渝喜歡上的竟然是同樣的女人!

瑞斯又重重歎了一口氣,友情與愛情,他都不願割捨。

他讓閔渝到咖啡館、讓閔渝送茵琦回家,其實是想讓一切透明化、想坦然面對閔渝、想公平競爭

以往事情牽涉到他跟閔渝之間的友誼,他都願意毫不猶豫地退讓。惟有愛情,他說什麼也沒辦法退讓。

茵琦第一眼給他的感覺,太過強烈、太過不尋常,讓他沒辦法放手。

然而他不能不深思的是,人在一瞬間愛上的感覺,好比誰在沙上的沙堡,沒有穩固的根基,也許一陣浪來了,就能輕易將一切沖毀。這是當外婆問他「打算喜歡多久」時,撞進他腦子裡的念頭。

瑞斯憂慮著,今天對小琦過於強烈、衝動的感覺,萬一有天淡了,反而會帶給她傷害。所以,外婆問完他之後,他思慮再三,也只能給一個」我還不知道「的答覆。

××

回到臥室,他拿起電話按下重播鍵。

「喂。」

「小琦嗎?我是瑞斯。」

「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電話?」深夜十一點多,茵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電話鈴才響了一聲,她就接起,沒想到打電話來的人是他。

「你之前在我這裡撥了一通電話回家,我只需按下重播鍵,就知道你的電話了。」

「有事嗎?」

「明天我想帶你跟外婆出去,你有時間嗎?」

「幹什麼?」

「小琦—一」掙扎了一下,他實在不想在電話裡說,雖然現在很晚了,可是你能不能出來一趟,我有話想跟你說。」

「一定要現在說嗎?」

他緊握話筒,質疑著究竟是想見她,或是他真希望在這時候告訴她實情?

「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你幹嗎突然不說話?」她不知道喊他的全名,是不是在炫耀她已經記住他長長的一串名字,還是只想讓他知道,她終於記住他的名字了。

她在床上輾轉難眠,想的全是他跟外婆的事,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個佔據她的心思多些?

「你記住我的名字了?」瑞斯微笑。沒有哪個人只是記住他的名字,就能給他如此鮮明的快樂感受。那股形容不出的快樂強度,讓他脫口而出:「方茵琦小姐,我真的喜歡你。」

「嗯—一」怎麼會變成這樣?換成她沒辦法說話了。

「我想見你!十分鐘後,我到你家門口等你,你若不出來,我會等到天亮。」

就這樣!茵琦盯著斷了線的話筒好半響。

××

糟糕,他忘了將病歷帶出來。

既然是早晚要「決定」的事,他認為早一天說、晚一天說的差異並不大。趁著見她的機會,他想把事情說清楚,可是他居然忘了帶病歷……

唉,他滿腦子只想著能再見到她,倒把真正重要的事給擱在一旁了。

「上車吧。」

打開門,茵琦就看見已經在門外、開了車門等她的瑞斯。她四處轉了一圈,沒看到他的跟班。「你的跟班終於聽你的命令,乖乖留在家裡了?」

「沒有。」瑞斯眼神飄往巷口外一輛沒熄火的黑色轎車,「我要他們另外開車。」

茵琦設再說什麼,上了車。

她原先想的是,乾脆讓他等好了,她不相信他會等到天亮。

心是熬過十分鐘後,她的身體就完全不聽她的指揮,逕自由床上一躍而起。她隨便套上衣服,就往門口走。

開門的前一秒鐘,她想著:是她的身體想看那個男人,不是她!

但不消秒,她立刻推翻這一下堪稱是世界上最爛、最自欺欺人的想法,只是她抵死不想承認,她想看他!看那個有一雙綠色眼睛、不時放電、害地遲遲無法入睡的男人!

坐上車,他沒再多說一句話。

茵琦不打算問他要去哪裡,既然坐上他的車,她就選擇相信他。

××

半天之內,她已經進出這別墅兩回了。

他一路沒說一半句話,臉上是再嚴肅不過的表情。

其實也好,他不說話,她就能將更多注意力分散到週遭環境上。前一次她在倉促間離開這裡,沒仔細留心這棟大廈。

這一次,她則是自車子駛進花園大門後,便睜大了眼睛看,從大花園車道兩旁美麗的假山假水到進入大廳的玄關擺設……有錢人的生活,果然是極盡奢侈之能事!

這一刻,她真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太大、太遠了,如同她跟「嚴家「的距離—一

茵琦甩甩頭,不懂怎麼會莫名其妙想起「嚴家」!

是瑞斯一路上過於嚴肅的表情使然嗎?讓她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壓迫,彷彿有什麼很不好的事,就要發生……

一直跟在他身後東張西望的茵琦,沒發現走在前頭的瑞斯停下腳步,一下於頭便撞上他剛轉過來的胸膛。她發出一記悶聲,瑞斯則出她意料之外用左手挽住她的肩膀,再伸右手撫了撫她的額頭。

接著,被他鎖在胸懷前的茵琦,聽著他吐出一串她聽不懂的語言,才知道他說話的對象不是自己。

「對不起突然停下來,害你撞到我。」他拉開一點距離,低頭看著不及他肩膀的她。

茵琦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回他話,而是看著那兩個聽完瑞斯剛說的話後,旋即消失的跟班。

她轉頭對瑞斯說:「你不說外國話,我真的會以為你是道地的中國人。你剛剛說的是德語嗎?好像很有趣!我從來沒聽過德語。」她完全沒意識到此刻過於親密的姿勢,所有心思全在那句聽不懂的德文上。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你說。」她嬌小柔軟的身軀,貼在他胸前。

這一秒她是清醒的,清醒的靠著他—一這想法讓瑞斯渴望能緊緊收住攬著她的手,但他不想嚇著她,因為他接著想要的,會遠遠超過讓她貼緊著自己的念頭。

「不要,聽起來好難,我才不想傷腦筋。」她嘴上說不要,卻很想問他,怎麼用德文說他的名字?

「可不可能有那麼一天,你會為了我學德文?」他低聲說,努力克制著想碰觸她唇瓣的慾望。

如果她不是「她」、不是能在瞬間汲取他所有情感的方茵琦,他會毫不猶豫以野人的方式佔有她的身體。

他不是聖人,也有過不少女人,有些女人對他來說,純粹僅是身體上的關係,當然也有些女人能引發他「喜歡」的情緒。只是從沒一個女人,才用了一眨眼的時間,就喚醒他整顆心。

他不會以往常對待女人的方式對待她,然而也還沒想清楚該拿她怎麼辦?一天的時間,太短了。

「大概不會吧。「她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看她的樣子,像是打算親吻她—一

「小琦,你是個勇敢的女孩吧?」他用手托起垂首的她。

」什麼意思?「她不得不再度看他,她發現他眼裡的情緒不同了。

「因為等一下我要告訴你的事,需要你的勇氣。」

「是我外婆—一」

瑞斯點點頭,拉著她的手,往臥室走。他要告訴她的,比她原先知道的,還要糟。

上午在醫院裡他跟閔渝說的「結果」,其實還太樂觀。在今天晚上看過外婆後,加上看了附在病歷內的檢查報告,他認為外婆拖不過兩個月,也許連要拖上一個月都嫌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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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21:27:21


第五章

血型小語——
A型男子:對社會及個人皆負有某種程度的使命感、對不同環境的適應力強。
O型女子:實行力強、樂觀開朗、擅長言辭運用。

「小琦,可以的話,後天就幫外婆辦住院。」

這就是他拿著病歷,對她解釋了一個多小時的結論嗎?

茵琦怔怔坐在地板上,滿腦子轉著瑞斯剛才資時解說的醫學名詞,試著消化他最後說的、比藍閔渝告訴她還要殘酷的「宣判」。

什麼心肺衰竭?她不懂!不想懂、不要懂……他為什麼不乾脆承認他能力不夠,救不了她外婆?偏要歸咎於重病加上身體自然衰竭!她當然知道人本來就會衰老,可是也有人活了一百多歲啊!外婆才六十六,距離一百多歲還二、三十年,不是嗎?

她又是這種恍惚表情,他該拿她怎麼辦?

「小琦—一」瑞斯喊著恍惚的她,大掌覆握住她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我外婆對我來說很重要?」她忽然抓住他的衣服,「沒有其他辦法嗎?藍閔渝說你很厲害,你為什麼不救我外婆?只要你願意救我外婆,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雖然我沒有很多錢,但如果你要很多錢,我會想辦法去賺。還是你要的不是錢……」

「冷靜點,小琦,你聽我說—一」對她不在預期內的失控,瑞斯竟有些慌了。

「不!我不要聽,我求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救我外婆?要你說出來,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你,就算要我陪你上床,我都會答應你。求求你,我不能失去外婆,求求你—一」她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沒有任何放手的跡象。

假使在正常情況下,瑞斯一定會為茵琦這番話而笑。但現在,他除了心痛,找不出其他感覺。

「小荷!不准再說了!如果我能救得了外婆,不需要你付出絲毫代價,我都會盡力。我說的話,你聽懂嗎?」

瑞斯不得不放大聲量說,他不確定以茵琦現在混亂的樣子,能否全盤接收他的話?

讓他不解的是,為什麼她會這麼失控?他能理解失去親人會有的傷痛,卻無法理解為什麼她給他的感覺是,若失去了她外婆就等於失去一切?

「你要通知其他家人嗎?」瑞斯問。

「家人?我沒有其他家人!外婆是我惟一的家人……」

瑞斯現在才理解茵琦不尋常的慌亂,「你的父母呢?」

「父母?你聽不懂嗎?我沒有其他家人、沒有父母、只有我外婆而已—一我媽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只剩外婆—一怎麼辦—一如果外婆不在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一」

茵琦用雙手圈住自己,她知道瑞斯的結論已經是無法更改了!

中午接到藍閔渝的電話,她覺得痛苦難過,但心裡還懷有一絲希望,想著別的名醫也許會有辦法醫治外婆。所以儘管她傷心、哭泣,都還懷有一點點期望—一

但是現在,她是徹底絕望了!

她忘不了瑞斯剛到醫院時,那群列隊歡迎的醫生,以及追著他想訪問的記者,加上藍閔渝的背書——種種跡象都顯示,瑞斯已經是「更好的醫生」了,不是嗎?

她好不容易才安了百分之一的心,全是因為她以為外婆還有一線希望啊!

此時此刻,她的一線希望全然滅絕,霎時,她像處在沒絲毫光亮的黑暗裡,讓恐慌的情緒,徹底吞沒。她的四肢泛著冰冷,有種找不到方向的無依感,她的身體禁不住地一陣一陣顫抖著。

「小琦—一」瑞斯察覺了她的顫抖,輕聲喚她卻得不到回應。

在她的喃喃自語裡,瑞斯注意到她並沒有提及她父親,他本想詢問,然而她的模樣,很明顯的再也禁不起刺激,而直覺告訴他,「父親」會是個具強烈刺激性的話題。

他決定抱起坐在地板上的茵琦,將她放上他的床。

「小琦,記得我剛剛告訴你的嗎?要勇敢。我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女孩,你—一」望著她原本忍耐在眼眶裡,此時終於滑下的淚,瑞斯停住了想說的話,用拇指拭過她肌膚上眼淚滑落的痕跡。

靠在床上,茵琦看著瑞斯無助地說:「我不勇敢、一點也不勇敢,不要叫我勇敢—一我不能—一」

這脆弱模樣的她,讓瑞斯不禁躺到她身邊,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

瑞斯的下顎抵住她的頭,低聲說:噓……不要說話了,我們都不說話了。不想勇敢,就不要勇敢。」

他傳來的體溫,給無助的她,一陣暖暖的熱流。

原本瑞斯只定單純地想安慰她、想止住她無聲的眼淚、想給她些講安全感、想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但懷裡的茵琦,雙手竟不安分的撫上他的胸膛,她的臉頰也跟著在他胸膛磨蹭……僅是單純的安慰,在瞬間走了樣。

理智在這個時候根本不管用,她害怕心裡空空的感覺、害怕無依無靠的念頭,他適時給予的擁抱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雖然她明白他的擁抱是暫時的,但至少現在的擁抱,緩和了她的痛苦。

他的身體真的好溫暖,貼著地寬闊的胸膛,似乎就能減少一些難過。剛剛在她四同泛起的冰冷也隨之褪去許多。

此時的她只剩感覺,憑著感覺,她只想在他身上尋求更多溫暖,她想躲進他的身體裡,借由他擁抱的力量,讓她的恐懼、慌亂與茫然少了點。

她沒法兒多想,只能順由感覺導領,往他懷抱裡更深的地方靠去……

瑞斯得花上千般力氣,才能離開她無意識的索求行為,因為他明瞭茵琦無法體會她此刻的行為足以撥撩男人的慾望。

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離開她,否則再繼續下去,他一點也不能保證能克制住自己。

「不要離開我——」茵琦拉住才挪開一點距離的瑞斯。

瑞斯望著模樣可憐而無助的她,感到進退維谷。

「小琦,我不想離開你,但是現在我必須離開你,因為我想要你—一「他歎了氣,知道他有多不願離開這樣的她,「我不能在你這麼傷心的時候……」

她仍是緊緊拉住他,沒讓他把話說完,「如果你想要,我願意給你。」

「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聽話,我送你回家。」

茵琦沒說話。如果光靠著他,就能淡化痛苦,那麼若是要得更多,是不是就能完全沒有疼痛的感覺?

他說了,他想要她,那麼她願意讓一切發生,如果一切到頭來都注定要失去,那又何必掙扎著能不能要呢?他們之間沒有什麼能不能存在,只有要或不要!

他既然要她,她也願意承認她想要,因為此時此刻他像是她的止疼嗎啡,沒有任何痛苦難當的病人,會拒絕嗎啡止疼,是吧?

茵琦吻上瑞斯的唇,碰觸到的剎那她只能模糊地想著:她早該這麼做了,原來人能在親吻裡,感受到如遭電流芽過的震顫感—一沒有觸電的疼痛感只有像是被人打通四肢血脈的暖暖舒服—一

她陷在極度的溫暖舒服裡,週遭一切全轉為模糊,她的手緊緊圍住他的頸項,帶點生澀地伸出舌頭舔嘗他的唇瓣,腦子殘存的意識模糊想著:他的唇嘗起來暖暖、甜甜的—一

好一陣子,瑞斯僅能僵硬著身在原地動彈不得,任由她的手、她的唇、她的手在他頸部以上,胡作非為。他找不到力量抗拒她的芬芳與索求,薄弱地想推開她卻又矛盾的渴望佔有她,這大概就是「煎熬」的感覺了吧!

其實才過了一分鐘,他卻覺得彷彿煎熬了一輩子,要她的念頭太強烈,他決定投降了。

瑞斯由被動轉為主動,他用唇一點一點吸吮著她伸出來的舌,由緩慢到激烈。

接著他讓茵琦躺在床上,在將手伸進她的上衣前,他困難萬分地問著:「你確定嗎?不後悔?」

茵琦搖著頭,全部的感覺都在他停在她腰間的手上。而他的指掌在她搖頭之後,立刻毫不遲疑探進她的T-Shirt裡,貪婪地享受著她光滑肌膚帶來的絕美觸感。

才幾秒他便無法忍受衣服的阻隔,迫不及待地褪去她的上衣。

這會兒瑞斯才知道在衣服包藏下的她,比他想像的還要嬌小許多,他的手膜拜似的撫摸過她纖細的頸子與肩膀、纖細的腰、平坦的小腹。

她看起來竟是如此纖弱,他會不會弄傷她?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一

身下的她,顫抖得如此明顯,瑞斯以為自己弄疼了她,然而他不過是褪掉了她所有衣物,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上她的身體,想體會跟她肌膚相貼的感受—一對他來說,一切甚至還沒正式開始!

「我弄痛你了嗎?」

「沒有,我不知道……怎麼形容—一好冷又好熱……」她低語。

瑞斯輕笑,為著她純真坦率的形容……

她等待氣息調勻,經歷一場激昂的情慾之旅,她需要一些時間回復。

瑞斯來回撫摸她如絲光滑的背,很想知道現在的她有著什麼樣的念頭。剛剛的親暱,似乎正逐漸消失中,一切停息後,她沒再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靜靜的靠著他。

空氣裡迴盪的靜默,讓瑞斯覺得十分不舒服,他猜不出她的心思。

第一次在擁有一個女人的身體之後,他竟覺得對方更難以捉摸,而自已更覺恐惶、更害怕失去她。

良久,她撐起身子,一件一件拾回散落的衣服,穿回身上。

瑞斯看著茵琦的動作,正要問她的想法時,她也正巧轉過身面對他,若無其事地說:

「我該回家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打電話叫計程車。」

「你還好嗎?」瑞斯將刻意保持一段距離的茵琦拉進懷裡。

「我好多了,謝謝你。」茵琦被動地隨他「處置」,靠在他胸前,淡淡地說。

瑞斯用了強制性的力道,托起茵琦低垂的頭,直視她搖明瞭迴避他的視線。

「告訴我,你怎麼了?是不是後悔了?」

茵琦靠著瑞斯裸露的胸膛,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錯綜複雜的情緒,只好搖搖頭不說話。

後悔嗎?不,她一點也不後悔剛才發生的事只是心裡釀著一股酸酸、怪怪的滋味,還加上一點疼痛。

她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看過一句話——性,是最好的麻醉劑。

剛剛她用自己的身體印證了那句話,但瑞斯真的僅是她過度難過的臨時麻醉劑嗎?似乎不是。

只是,就算瑞斯對她的意義,遠超過臨時麻醉劑,她在一時間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他是男人,男人在面對女人主動的時候,十個有九個找不到拒絕的力氣,方纔的一切是她主動的,她還沒悲傷到喪失記憶的地步,而他的回應,有九成可能性是出於男人的「本能回應」。

她又能怎麼辦?

在他沒開口說任何「具意義」的話之前,她要說什麼才不會讓他覺得她愚蠢?

她不想步上母親的後塵,可是現在這一切與母親當年走的路,有多大不同?假使外婆知道現在的事,一定是既傷心又難過—一

她又躲進他碰不到的世界裡,瑞斯挫敗的想著。

「小琦,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胡思亂想,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瑞斯,我真的想回家了。」

「好吧。」她不想說他也拿她沒辦法,瑞斯口氣無奈,「我送你回去,但是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給我一個吻,這一次我要擁有吻你的主動權。」語畢,瑞斯不等她反應,直接覆住她柔軟的唇。

沉浸在她的柔軟裡,他真覺得自己可以醉上一輩子—一他的舌在她的唇齒裡嘗到人間最甜膨醉人的滋味,而她的輕吟回應,更是他耳際響過最純美的樂音。

他很想繼續將她留在這張床上,再要她幾回,再聽她因陷入純然感官而吐出的申吟—一

天啊,他真的為她瘋狂、為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聲歡吟、為所有的她而瘋狂!

過了長長久久的時間,瑞斯才不甘不願放開她以低啞的聲音說:

「方茵琦,不管你人在哪兒、在做些什麼,都要記住,有一個人不顧一切地為你瘋狂!」他的口氣像是宣誓般慎重。

說完,他動作敏捷離開了她,好像才一眨眼的時間就見他穿好了衣服。

茵琦還想著他最後那段話。

是啊!他終歸要回到他的國家、回到屬於他的地方—一

她真要走上母親的路嗎?不要,她不要!

33

手術後,在醫師專屬更衣室裡,只剩閔渝跟瑞斯兩個人。

姿嵐阿姨的心導管手術,順利地在最短時間內完成。

而今天外婆會住進醫院,他打算等會兒探望阿姨後,就到外婆的病房看看。

閔渝無聲地換好了衣服,面對也換好衣服的瑞斯,他有一大堆話要說,只是不知由哪開始。

「小琦應該已經幫外婆辦好住院手續了,等一下你先過去看她們,我要先到阿姨的病房跟姨丈、表妹打聲招呼。」瑞斯說。

「我—一能跟你談談嗎?」

瑞斯停住整理衣服的動作,專注著向閔渝:「談小琦嗎?」

閩浙點頭。

「也好。」他原想另外找時間,現在既然閔渝主動提起,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他也覺得欠閔渝一個解釋。

在醫院地下室的自助式咖啡館,兩個男人各拿了杯冰咖啡,找了沒人的角落位置。

「對不起!閔渝,我——」才一坐下,瑞斯就主動說。在這件事上,他真的認為自己是虧欠的一方,雖然他覺得愛情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但閔渝是他的朋友—一

「不需要說對不起,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是我單方面喜歡茵琦。你沒做錯什麼,不要跟我道歉。我想找你談的原因是—一」閔渝非常認真看著瑞斯,「其實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就算茵琦最後選擇你,我還是沒辦法停止對她的關心,我真的喜歡她。」

瑞斯努力克制心裡的酸意,卻沒有多大效益。即使閔渝是他的好朋友,但聽他述說對茵琦的情感,瑞斯仍是無法壓抑近似吃醋的酸楚滋味湧上來。

雖說如此,他依舊泰然自若的面對閔渝,沒將真正的感受表現於外。

打從聽瑞斯毫無芥蒂的在他面前喊「小琦」那一刻起,閔渝就明白自己跟茵琦沒有任何可能了。儘管他很疑惑,為什麼原本不認識的兩個人,會在兩三天之內就有那麼大的變化!

他的疑惑延伸為擔心,擔心身為「外國人」的瑞斯,會不會只是將茵琦看成以往在他身邊打轉的女人?畢竟外國人的想法比較開放、比較不同,這就是他擔心的原因。

「瑞斯,你有沒有考慮過跟茵琦結婚?我知道我這樣問很無禮,也太奇怪——」

「我懂你的意思。閔渝,我只能說,我會用最認真的態度對待小琦,我跟你一樣不願意傷害她。可是我無法跟你保證一定會娶她,因為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

他很想說只要茵琦願意,他就會毫不考慮把自己的一輩子交給她!然而,這種連他都不太能說服自己相信的念頭,又怎麼期望在說出口之後得到別人的相信?

這也是在那個擁有她的晚上,他沒告訴茵琦——「他愛她」的原因,他不認為茵琦會相信!

所以瑞斯打算將時間花在行為付出上,直到茵琦願意相信他不僅喜歡她,而且願意相信他已經不可自拔愛上她的事實。

「你不擔心你母親反對茵琦嗎?」閔渝問出另一個憂慮,只要是瑞斯出口的話,他就相信;只要端斯是認真的,他就能安心。

「放心,我對我母親再好、再容忍,也不允許她干涉我的感情選擇。」

「茵琦看起來很堅強,但實際上她有很脆弱的一面。她是個很認真的女孩子,星期一到暑期五白天在廣告公司上班,晚上在補習班兼課,每個星期六上午還會到醫院當義工,然後下午再趕到補習班上課。

「我沒看過像她那麼拚命的女孩子,也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工作。我說這些只想告訴你,像她這麼好、這麼善良的女孩子,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瑞斯沒說話,僅是點點頭。

經過閔渝這番話地更深刻領悟到,他對小琦一點也不瞭解!

這就是他想努力、必須努力的地方,他不要他們的激情如沙地上的建築,他要瞭解她、完完全全的瞭解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得經由別人的口中才知道她的工作、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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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21:27:45


第六章

血型小語——
A型男子:為人親切、對任何事物皆認真負責。
O型女子:情感濃烈、意志堅定、樂於助人。

「誰說我一定要住這種豪華病房?我要換病房!」外婆才踏進頭等病房,就嚷嚷著要換病房。

「外婆,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茵琦試圖安撫不甚高興的外婆。

「說好了?我只答應你跟那個瑞恩桑德斯住進醫院,可沒答應你們,我願意住這種花錢的病房,我是來治病,又不是來度假。」

「可是瑞斯說——」

「瑞斯、瑞斯!你這丫頭開口閉口都是他!去,去,去把那個大塊頭給我找來,我倒要聽聽他今天用什麼方式,說服我住這間病房。」外婆非常不耐煩,對茵琦揮了揮手。

茵琦無奈地被趕出病房,這時候她能到哪兒找人啊?她根本不曉得瑞斯在哪兒,只記得昨晚他送她跟外婆回家時告訴她,他今天要幫他阿姨開刀,忙完他才會過來。

病房外的長廊上,茵琦來來回回不知遊蕩了幾趟。

其實她真的很感激瑞斯,若不是他,只怕誰也勸不動外婆住進醫院!

昨天,瑞斯帶著她跟外婆去了墾丁一趟。剛開始外婆非常不高興,可是往墾丁的的車程上,瑞斯不停跟外婆聊天、安撫外婆的情緒,一旁的她幾乎插不上話。

偶爾,外婆會被瑞斯的話逗笑了。事實上,外婆讓瑞斯逗笑了的那幾回,她真的好驚訝。

到了墾丁之後,她才知道瑞斯在了一艘足以容下幾十個人的豪華大船,要帶她們出海賞鯨。

她問過瑞斯為什麼不雇艘小一點的船,畢竟他們三個人再加上他的四個跟班,也不過七個人而已;而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聽到他的回答時的那份感動,他說:「外海風浪大,小船的搖晃太大,外婆會不舒服。」

因為那份感動,她才在前一夜立下了與瑞斯「保持距離」的決定,有了動遙她想著,也許她跟她母親的遭遇會有所不同、也許瑞斯是不一樣的男人。

畢竟,瑞斯早就得到她的人了,大可以不再理會她,不是嗎?可是在得到她之後,他非但沒對她置之不理,還關心著、照顧著她的家人—一雖然她仍然想不透瑞斯那句「不管你人在哪兒、在做些什麼」的話,背後究竟有什麼涵義。

不管怎麼樣,昨天她真的好快樂,因為她沒見過外婆那麼快樂的樣子。

當他們出海看到浮在水面上的大鯨魚,還有繞在船周圍的海豚時,外婆臉上的笑容大到讓她感動得想落淚!

當她看見外婆主動拉著瑞斯的手,要那些準備在桶子裡的魚,打算餵食不停躍出水面的海豚時,她突然好希望,他們是一家人、是沒有任何憂愁的一家人—一在那一刻,她真的好希望快樂能無止盡地延續下去。

瑞斯還特地準備了相機幫她與外婆照了許多相片,最後下船前,瑞斯請人幫他們三個人在船前頭拍了惟—一張合照。

下了船之後,瑞斯刻意支開她,然後陪外婆走回車上,卻讓她到便利商店買了幾份零食。

她不清楚那段時間,瑞斯究竟對外婆說了什麼,當她買完零食再回到車上,就聽見外婆告訴她,她答應了瑞斯隔天就住進醫院。

唉—一瑞恩桑德斯——一個明明該算是她半生不熟的「朋友」,此時此刻,她竟不可思議地需要他安撫她的外婆。

茵琦低頭沿著走廊牆邊沒有目標的走著,以至於沒看到朝她靠近的瑞斯與閔渝,直到肩膀被一隻大掌握住,她抬頭才望見那雙綠眸。

「外婆說要見你,她不肯住你幫她安排的病房,我不知道要怎麼辦。」看到瑞斯,茵琦總算鬆了口氣。但這一刻她跟著醒悟到——才過了三天時間而已,她對他的依賴是不是過重了?

瑞斯拉開一抹笑,手撥了撥她顯然沒注意梳理的凌亂短髮說:「我們進去看看外婆要跟我說什麼。」

閔渝想,或許人跟人之間的感情,確實有「天生注定」這回事,如果沒有緣分,怎麼強求、努力,最後都只會落得徒勞無功的結果。看著瑞斯與茵琦拉著手走向病房的背影,給了閔渝這樣的聯想。

三個人一踏入病房,就聽見外婆不高興的大聲說著:

「瑞恩桑德斯,你終於來了!」然後,外婆手指著閔渝說:「你!藍色魚,把小琦帶出去,隨便帶她去喝咖啡還是去哪兒都好,我要單獨跟這個外國人談談。」

閔渝跟茵琦一臉疑惑地看著對方,瑞斯則對兩個猶豫疑惑的人說:

「你們到樓下喝杯咖啡聊聊天,我跟外婆說完話就下接找你們。」

閔渝、茵琦離開後,瑞斯也將他先前請來的特別護士支開,病房內剩下瑞斯與外婆。

「外婆,您可以坐下來說話,罵起人來會比較有力氣。」

「你又知道我想罵人了?少跟我耍嘴皮於。將來我要躺著、坐著的時間多著呢,現在趁我還能站著,我就是想站著說話!」外婆走到個邊,老實說,這間病房十分舒適,窗外看出去就是一整片花園草坪。她背對瑞斯,好一陣子沒說話。

過了許久,外婆才轉身坐上靠窗邊一張椅子,她的體力已經差到不能久站的地步了。

「聽小琦說,你的全名是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我記得沒錯吧?」

「是的,外婆。」

「你能不能說話輕鬆點?別老正經八百回答『是的,外婆』、『好的,外婆『、『我知道,外婆』,你說的不累,我聽的都累了!」

「好。」

外婆滿意地點點頭,果然是個反應快的孩子。

「小琦說,你是個醫生?」

」嗯。」瑞斯輕鬆地發了個單看,再點了點頭。要是讓他母親聽見他這麼「隨性」的說話態度,只怕會氣得腦充血吧。

「家裡還有哪些人?」外婆靠著椅背,已經把眼睛閉上休息了。

「我母親。」

「嗯—一」外婆沉吟了半晌,「瑞思桑德斯,我問你,我還能活多久?」

「外婆——」此時的瑞斯,面露難色。

「說!我是衝著你那句別讓小琦難過,才答應住進醫院。你們非得要我住進醫院,不就是因為我活不久了?現在我要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外婆突然張開了眼睛,盯著仍有遲疑的瑞斯瞧。

「說吧,我想知道我還剩多少時間。」

「一個月至兩個月。」瑞斯說,迎視著外婆的目光。

「一個多月—一」說著,外婆又闔上雙眼,難怪最近她老覺得心上一口氣透不過來。「瑞恩桑德斯,我能不能放心把我外孫女交給你?」

瑞斯久久沒答話,久到令外婆不得不再度睜開眼,「怎麼?你還沒想清楚要喜歡我外孫女多久嗎?看來你腦袋沒想清楚,動作倒是快了一步,我那個笨外孫女已經是你的人了吧?」

「外婆,我——」瑞斯沒能給一個答覆,沒別的原因,僅是認為口頭上的承諾,不具意義。

外婆打斷瑞斯的話,不讓他說下去。

「我早跟你說過,我這雙眼睛好得很。前天你三更半夜才送小琦回家,隔天小琦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我光看就知道那個笨孩子,一定跟你有了什麼。現在時代不同了,我一個老人家也沒力氣拿著刀逼你照顧小琦一輩子,可是—一唉—一」外婆停了一下轉了話鋒——

「真要說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我放不下的,就只有小琦了。當年我女兒生下小琦,卻大量失血,我女兒臨終前拉著我的手,哭著說她對不起我,要我幫她照顧小琦。到現在我都還忘不了她最後一句話,她說:『媽,別讓孩子跟我一樣,不要讓她跟我一樣不幸,說完話,她就走了。

瑞斯看著外婆的眼角微濕,臉上隱約透露著當年的悲傷痕跡,他靜默無語。

「我丈夫是個飛行軍官,早年出任務就為國捐軀了。靠著政府的撫恤金,我只能帶著小琦過不算寬裕的生活。

小琦的童年過得辛苦,不只是物質生活貧乏。沒有完整的家庭,還要受著一些調皮孩子的嘲笑。你一定很好奇小琦的爸爸在哪兒吧?」外婆露出淡淡笑容,卻不是出自真心的笑容,老邁的容貌顯得滄桑。

「小琦的爸爸是個富家子弟,他們家在台灣是有權有勢的望族,雖然我在心裡詛咒他們家幾百萬次了,可惜老天少了一個眼睛,那個害死我女兒的男人,到現在還是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

「小琦的爸爸當年追我女兒時,已經有妻小了,他對我女兒根本是玩玩而已,是我女兒笨,自己一頭熱,不聽我的勸告。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要對人負責,才看清楚那男人的真面目。

所以,小琦是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女,但她卻是個很懂事勇敢的孩子。小時候鄰居孩子嘲笑她,她再難過都沒到我面前哭過,只會找人家打架。

唉,到現在她還是一副男孩子的模樣,剪得短短的頭髮,一天到晚穿著棉質衫、牛仔褲。我一直都知道她很難過、很自卑,可是又能怎麼辦?人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你說這些嗎?」

瑞斯搖著頭,心裡卻為剛剛聽到的話隱隱作疼。他不斷想像著孩提時期的茵琦,要忍受其他孩子嘲笑的畫面,而為了那些嘲笑而打架的她,心裡承受的是怎麼樣的傷痛?

他忽地想起兩天前,茵琦聽到外婆的狀況後,無助的反應;想起她口口聲聲說她只剩外婆一個人;想起她脆弱無助的顫抖—一此時他完全明白了原因。

然而明日之後,他的心更痛了。葉婆對茵琦的意義,是全部、唯一的依靠……而他,竟什麼忙也幫不上!

「我答應過女兒,不讓小琦跟她一樣不幸。所以從小我就灌輸小琦,男人不可靠的觀念。因為這樣,使得小琦很保護自己。我敢說小琦在認識你之前,比一張白紙還純潔,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只是現在她大概不知道該如何去相信男人、更不知道如何跟男人相處,這對她來說是幸也是不幸。

我其實也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小琦遠離男人一方面又希望小琦找到幸福。

「唉—一說這些,是想請你多多包容我們家小琦。你跟其他男人不同,你誠實多了,我願意把小琦交給你。我剩下的時間既然不多,怕是看不到你們的未來了。

「外婆想拜託你,幫我好好照顧那丫頭。幫我教她『信任』好嗎?能不能互相信任,關係著你們能不能幸福,外婆希望你們能幸福。」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小琦。」

「謝謝你。解決了一件事,現在我們來說說另外一件事,我不要住這間病房,太貴了。一個早晚都要死的人住這種房間,簡直是浪費錢。」

「外婆,你願意把小琦交給我,你就是我的外婆,讓你住這個房間是我的心意,用你接受好嗎?」況且如果你答應住這裡,小琦也會覺得比較舒坦。」

「這次我是衝著你說,我是你的外婆才答應,這表示你一定會好好照顧那丫頭,是吧?」

瑞斯點頭,眼神再堅定不過。

「好吧,我累了,你去找小琦還有那只藍色魚。」

瑞環將外婆扶上床,為她蓋好被子,再將特別護士喚進病房。

「晚一點我再跟小琦過來。」

外婆緊閉著雙眼,淺淺應了一聲,在瑞斯才踏了一步離開床邊,她突然說;「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為了謝謝你昨天帶我去看那群大魚,我花了好久的時間記住你的名字。」

外婆的眼睛沒張開的意思,唇邊染上微微的笑意。事實上是,她已經將他當成外孫女婿,才願意記住他的名字。

「不客氣,外婆。」瑞斯回頭對著床上的老人家笑了笑,然後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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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東西好吃嗎?」瑞斯看著茵琦送到他手裡那只烤得焦黑的墨魚,上頭不知塗了什麼油淋淋的醬汁。他側過頭看同樣拿了一支烤墨魚的茵琦,發現她已經開始吃著手上的墨魚。

瑞斯跟著茵琦走往海灘,拿著那只還熱騰騰的墨魚,在吃與不吃之間猶豫。

帶著鹹意的海風,拂得人心曠神怡,傍晚的天空滿是粉粉橘橘的絢麗顏色。星期天的旗津海 邊,遊客要比平日多。

茵琦感覺到瑞斯的注視,一偏頭就迎上他的視線,接著注意到他手上的燒烤還完好如初。

「你不敢吃烤魷魚?」她看著瑞斯,目光不經意瞥見他T-Shirt上那只可愛的賤兔圖印,她又一次得苦苦忍耐著要出口的笑聲。

「魷魚?我以為這是墨魚——」

茵琦皺了皺眉疑惑地說:「魷魚跟墨魚不是一樣的東西嗎?應該是一樣的吧,只是我們都習慣說這是烤魷魚,你不覺得講『烤墨魚『太正式了嗎?」

瑞斯聳了聳肩,說:「沒什麼感覺,這真的能吃?」他還是猶豫的看著那支「烤魷魚」。

「能啊,你看JJ和TP吃得很開心。」茵琦回過身望著跟在他們身後的兩個隨從,笑容更深了。

這一個月下來,不只瑞斯改變大,連他的跟班都改變甚大。從穿著到伙食,簡宜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現在的瑞斯穿著再輕鬆不過的卡通T恤、白色百慕達短褲;至於一天到晚固定得跟在後面的兩個隨從,打扮也由原先硬邦邦的黑色西裝,變成跟瑞斯一樣輕鬆的穿著。

不過老實說,她這個始作俑者到目前為止還不太習慣。原因無他,純粹是:一個男人雖然穿「平民」服裝,身上卻透著一股不搭軋的「貴族「氣息。

怎麼看怎麼怪異!

沒想到,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時間累積了她對瑞斯的認識深度,隨著日子過去,瑞斯不再是個讓她莫名依賴的」陌生人」。

坦白說,這些日子瑞斯為了她改變許多,她一句他的穿著太正式、太高貴,瑞斯就努力讓自己穿得「輕鬆「,而且不光是他,連他的隨從都跟著穿著閒適。

她習慣家常小吃,瑞斯也為了遷就她,努力適應著在他眼裡看起來怪異的食物,像現在他看著」食物」而遲疑的表情,不是第一次出現。

她不是個沒感覺的人,當然能感受得到瑞斯為她做的改變,但越是這樣,她越是無法明白,像他這樣的男人,為什麼願意遷就她這樣平凡的女人?

開始,她會不停在心裡質疑,只不過隨時間過去,她慢慢不再去想這個問題,她想等待時間給她答案!

「外婆告訴我,晚上她想吃燉羊肉,你知道要去哪裡買吧?」瓊斯說。

他終於咬下一小口墨魚嘗了嘗味,有點訝異這烤得烏漆抹黑的墨魚,味道竟然比他想的還好許多這會兒,他才褪去所有猶豫,安心吃起來。

他們走到沙灘前的造景欄杆,茵琦靠在欄稈邊看著瑞環吃烤魷魚。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她也記不得,但她光是看瑞斯吃東西的模樣,就覺得比起她的粗魯,瑞斯跟她絕對是那種分處兩種世界,一輩子也碰不著面的人。

可是,命運多麼奇怪,不但讓他們碰上了,還讓她愛上了!

是啊,她愛上了他。

然而,在她發現自已愛上他之後,茵琦選擇將這個事實當成天大的秘密般,苦苦守在心裡,不願透露一分一毫。因為她害怕像母親當年一樣,她的心意最後會換得他的輕看。

在瑞斯什麼也沒表示之前,她絕不要先承認對他的感情。

她無法摸透瑞斯的想法,這一個月來,他們幾乎天天同睡在一張床上,不是他到她家,跟她擠著那張小床睡,就是她到他的別墅。

事實上,瑞斯到她家的時間比較多,因為她真的無法習慣,自然地在他那株豪華別墅裡走動。

每回去,她都怕自己會碰壞了什麼東西,她曾跟瑞斯說過她的想法,雖然瑞斯說東西壞了就壞了,就算她有心將他整棕屋子毀掉,他都不介意。

唉……他到底當她是什麼呢?女朋友?未來的妻子?還是臨時情人?

她真的不知道!

只是再想幾百遍,這煩人的問題也不會有答案。與其浪費時間在空想上,她寧可抓緊每分每秒能與瑞斯相處的機會,只要她不透露真正的情感,等有那麼一天瑞斯要離開,她就不會太沒「尊嚴「了。

瑞斯從不跟她說」愛「,這是她感謝他的地方,如果他打算要走、打算只擁有她一陣子,那麼至少她對瑞斯不會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一

瑞斯留意到茵琦盯著他瞧得認真、又似乎顯得遙遠的表情,他輕手推了推她的手臂。

「小迷糊,你在想什麼?」對她太常出現的神遊表情,瑞斯已經逐漸習慣,也慢慢喜歡上她神遊的模樣。雖然總讓人猜不到她迷茫神情下藏了什麼驚人想法,但她那股神秘氣息,卻讓平時大而化之的她,多了幾分少見的女人昧。

「我啊!我在想外婆為什麼跟你說她想吃什麼卻不跟我說,難道她忘了我才是她外孫女嗎?」

「你在吃醋?」

「哼,」茵琦輕哼了一聲,撇過頭不想看他。

「這要怪你自已,老是限制外婆不准吃這個、那個,她當然不想告訴你。」

「我是為她好—一」

「小琦,真的為外婆好,就讓她做她想做的事、吃她想吃的東西吧。」瑞斯模了摸她臉頰邊的短髮,希望她能懂得他的話。

「我知道你認為外婆時間不多,她要什麼就盡量滿足她。可是我不能!因為我希望能多留她一些時間,多一大、兩天、一星期、一個月……甚至一年你懂嗎?我很貪心,我奢求外婆能撐過秋天、冬天,再到明年春天,雖然你跟藍閔渝都跟我說不可能,可是我不想放棄!」

茵琦的想法他當然瞭解。但他更明白,抱了過多期望,到頭來的失望,會讓人更難承受,他不要茵琦經歷多餘的情緒,畢竟要承受失去親人的痛就已經夠苦的了!

瑞斯將茵琦的頭攬上肩膀,順著她腦後的髮絲他在她耳邊低語: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記得,有我陪著你。如果你覺得無法勇敢起來,要記得還有我,我會幫你勇敢,別傻傻的想著你是一個人。」

茵琦感受他頸間的溫熱,聽著他柔聲的勸慰,她明白他是想給無助的她一些委慰、想減低她孤軍無依的感覺,她完全明白。

在海風的溫柔裡,茵琦的唇貼上瑞斯的頸項,隨著他溫熱的肌膚游移而上,來到他的唇瓣。在遊客熙來攘往的海 邊,她全然忘了這樣親呢的舉動,會招來旁人多大的注目。

對她來說,這一刻她只能感受到瑞斯給予她的溫柔,他的給予讓她也想給予。

她柔軟的唇一送上他的唇邊,瑞斯立刻回應了她,他急切的以自己的唇瓣,佔據了她貼近的唇,輾轉吮嘗著她罕見的溫柔甜蜜。

在廣闊海天的見證下,他知道他的心,已經讓懷裡這個嬌小女子填得滿滿的—一

良久,茵琦抬頭注視著瑞斯,低語:「謝謝你。」

「希望有一天,我不再只是你致謝的對象,而是個能讓你全心依靠的男人。」

「你不知道嗎?其實我早就賴上你,打定主意要靠著你了。」這樣的和風與陽光,在他的凝視底下,茵琦不覺吐了句近乎洩露情感的話。

第一次聽見她」甘願交託「自己到他手上的話,瑞斯竟因滿滿的感動而無法言語。

良久,瑞斯才在她右臉頰邊要了一下輕啄,然後在她耳邊以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

「我們回家好嗎?我好想要你。」

「嗯。」茵琦點點頭,拉著他的手,離開這個他們才剛到不久的海 邊。

此時此刻,她跟瑞斯的慾望,該是同等的吧。因為,他說要她的用語,一如她沒出口的念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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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星子傳說二

天神賦予每顆星星
傳頌百代的稱號
命運則讓每顆星子擁有
各自的風貌與光度
不同月份、不同日子
在黑色夜空裡流浪的星星
皆有相異的軌道與特性
於是
星星有了人們的幻想與情愛
有了記憶與脾氣
有了生命與傳說

誰也沒料到維希夫人會突然出現。

別墅大廳各自三兩成群的隨從,有的佔據一方桌子玩著橋牌、有的則看著體計擺放球賽、有的則是翻看著雜誌或報紙,這陣子他們的日子過得挺閒適的。

在「平和安詳「的氣氛中,沒人預料到會有一陣突然而至的的狂風暴雨!

大廳在瞬間,湧進數十名衣著一致的隨從,由大門通往客廳的空間。自動站成兩列,形成一條由人排出的走道。

這會兒,不用先看即將進門的人是誰,原來那群顯得散漫、三兩成群的隨從也猜得到誰來了。

平和的氣氛瞬時蒸發,關電視的關電視、放下報章雜誌的動作也顯得慌亂、至於散落一桌的撲克牌則完全來不及收拾——一道嚴厲、說著德語的女聲徹底改變了「閒適的情況」。

「我不在,你們就放膽過得隨便,著來我平常的要求還不夠嚴格!我給你們一分鐘時間,把客廳收拾乾淨,去換掉你們一易髒衣服。」

一分鐘時間到,誰要敢再讓我看到不乾不淨的樣子,就自己坐飛機滾回德國去!還有,去把德理叫來。」

三十幾個隨從沒敢再多待一秒鐘,一哄而散,連一聲「是的,夫人」都不敢多吭!沒多久,德理來到維希夫人面前,彎著腰說:

「夫人,您好。」

維希夫人則上下略略掃視,帶著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口氣。

「這陣屋子,大概就只剩你一個人,還懂得守一點規矩!」她指的是德理整齊的西裝穿著,「等會兒幫我把房間打掃乾淨,也把瑞斯隔壁房整理一下,讓潔妮絲住那個房間。

整理完到花園找我,我跟潔妮絲到花園散散步。記住,不准讓瑞斯知道我跟潔妮絲來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聽懂了嗎?」

「是的,夫人。」儘管心裡慌張,但多年的管家訓練,德理很能控制自我,不外露真實情緒。

「你可以下去了,叫人把我跟潔妮絲的行李提進房。」

「是,夫人。」

@@

回到房裡的維希夫人,拿出行李箱中一疊整開的文件,看了又看!

她至今仍不能相信,她那個眼高於頂的兒子,會看上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要家世沒家世,要美貌沒美貌,甚至連清秀都沾不到邊的男人婆!

更要命的是,那個女人竟還是個「父不祥「的私生女!她當然知道那女人的父親是誰,她瞭解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父親根本沒打算認女兒、只是玩玩女人,不小心有了女兒這回事!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有一個專挑有錢人下手,渴望當隻鳳凰的母親,會生出一樣想找有錢男人下手的女兒,一點也不叫人驚訝!

她只是沒料到,她向來引以為傲、聰明絕頂的兒子,會被那種私生女給迷惑了、會擺著正事不做在台灣一待就是一個多月!

現下的狀況逼得她不得不親自出馬,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她親自來了,這回她不單是要叫那女人徹底死了當鳳凰女的心,還要帶瑞斯回德國,更要完成她早想做的事——讓瑞斯眼潔妮絲訂婚!

要人傳來德理後,維希夫人闔上那疊她研究了幾次的文件,對德理說:

「你曉得方茵琦教書的補習班在哪兒吧?」

「曉得。」德理面無表舊地回答。

「很好,今天晚上瑞斯在XX醫院有座談會,大概要十一點多才會結束,我的消息沒錯吧?」

就算德裡極力表現平靜,此時也忍不住洩露了一絲驚訝。

看來維希夭人把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的,連瑞斯在台灣的行蹤也掌握得清二楚。

「怎麼?我的消息不對嗎?」

「沒有,夫人。」

「既然這樣,今天晚上我要你開車到方茵琦教課的補習班接她過來,就告訴她瑞斯辦了一個宴會,要給她一份驚喜。懂了嗎?」

「可是方小姐晚上有課——」

「我當然知道她有課,不然就不會讓你到補習班接她了,要她請一天假,就說是瑞斯的意思。」

「可是——」

「我不要再聽到『可是』了,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事辦好,誰要你那麼多廢話。我再說一次,從現在到晚上的宴會結束為止,不准讓瑞斯知道我來了,我的意思你應該懂。你可以下去了,七點半準時把方茵琦接來。」

「是,夫人。」他猜不到維希夫人的意圖,以目前的狀況,他似乎只能遵守命令了。但不曉得為什麼,他總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

$$

德理接了茵琦上在,陪著茵琦坐在加長型禮車後頭的德理待車子出發就說:

「方小姐,你需不需要先回家換套衣服?」他看著身穿長褲套裝的茵琦。

他原來會說中文!茵琦有些驚訝,她一直以為瑞斯的管家不會說中文。

「瑞斯希望我換比較正式的衣服嗎?」她困惑著因為瑞斯從不干涉她的衣著。

「呃—一沒有,只是我個人的建議,今天的晚宴應該會有不少人,所以我以為方小姐會想回去換套衣服。」

哪次維希夫人辦的宴會人會來得少?一次也沒!他猜想維希夫人是想看看了主人正交往的對象如何,就他對夫人的瞭解,依方小姐此時的打扮,大概給不了夫人太好的印象。

「如果瑞斯沒特別交代,我穿這樣應該沒關係吧?」

「呃—一應該沒關係。」德理只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再提出枉何「建議」。

「那我穿這樣就可以了。」

天空飄起濛濛的雨,望著車窗外突然下起的雨,這是十一月的第一場雨,看著而一滴一滴飄落,茵琦沒來由的興起莫名感傷—一

$$

她沒等準備下車幫她撐傘的德理,直接下車淋著雨跑進門廊下.

雨雖然不大但也不小,淋了一些雨的茵琦,著起來有點狼狽。不僅頭髮微濕,上半身衣服也濕了一點點。她撥去發上、肩上殘存的雨滴,等著剛下車的德理。

其實她是讓剛剛看到的景象震住了,整個花園停了二十幾部豪華轎車,連別墅外的街道兩邊也停滿了車,整幢別墅看起來像是完全沒在燈光裡!

她望見的每扇窗都透著燈光,花園裡更是沒一盞燈是暗的,明亮得幾乎與內畫不相上下。

她這才理解為什麼德理問她,要不要先回家換套衣服?看來這是個十分盛大的晚宴,現在她有些後悔沒回去換套衣服,儘管就算換了衣服也不見得有多正式,但至少會比此時她身上穿的好一點。

不管了,反正瑞斯沒特別要求她換衣服,既然瑞斯不介意,她又有什麼好介意的!

德理走在她前頭,領著她進別墅大廳。

這已經是她算不清第幾次進這大屋了,不過卻是她第一次緊張到能聽見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甫入大廳,茵琦頓覺自己像闖錯場景的人,大廳裡放眼望去所有男男女女皆穿著正式禮服,更顯出她的格格不入,才一下子,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手邊動作,張望著」怪異「的她。

她的衣著甚至不及在場端著食物、飲品穿梭的服務員整齊正式!

茵琦沒來得及理清思緒,一個身著棗紅色晚禮服的高貴女人向她走來。

一會兒已定在她面前,她毫不掩飾地用著讓茵琦非常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茵琦。

「你就是方茵琦小姐?」對方的聲音不疾不徐,臉上雖掛著淡淡笑意,卻沒一點真正快樂的樣子。

「我是方茵琦,請問您是—一」茵琦疑惑著這個看起來十分嚴肅、高貴的女人是誰。

「我是瑞恩桑德斯的母親。」

「伯母,您好。」茵琦瞼上拉出一道真誠的笑容。

然而瑞斯的母親聽見她的禮貌問候卻稍微皺了眉,似乎不滿她的問候。

「方小姐,你若能稱我夫人,我會比較習慣。」

這會兒,皺眉的人換成了茵琦。

稱她「夫人」?那對方究竟將她當成什麼了?傭人嗎?

「我想依輩分來算,我理應稱呼您伯母。」茵琦收起原先的笑容,對方傲慢的態度,激起她少見的「自尊」情緒,她沒辦法卑躬屈膝!就算對方是瑞斯的母親,也不能要她當個沒尊嚴的人。

「好吧,既然方小組堅持的話。謝謝你今晚撥空參加宴會,你父親已經先到了,我帶你過去找嚴先生。」她根本不等茵琦說話,逕自轉身就走。

茵琦似乎沒別的選擇,只能跟著走在前頭的她。

不,或許她有選擇,或許她可以選擇轉身離開這個眼看似乎「不懷好意」的宴會。但她不想,她的驕傲不容許她作個逃兵!

不論今晚瑞斯的母親有什麼打算,她都要堅持到底,既然瑞斯的母親能厲害到,把她從沒見過的「父親」給找來,那她倒要看看「她的父親」究竟要拿她這個「私生女」怎麼辦?!

「嚴董事長,您好。剛剛忙,沒過來跟您打聲招呼,實在很抱歉。」維希夫人面對著一位衣著、氣度不凡的五十幾歲男人。

「哪裡,夫人。承蒙您看得起,邀請我參加令郎的訂婚喜宴。」男人態度客氣但從容。

這就是她的「父親」?茵琦陷在乍見「親人」的震撼裡,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呆站在一旁。

她不明白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有什麼樣的心情?是恨?憤怒?還是其他—一

而他,若知道她就是他女兒,又會是怎麼樣的反應?因為過度震驚,她完全沒聽見男人後面那句「訂婚喜宴」。

「嚴董事長,我身邊這位方小姐,剛跟外面的隨從說是您女兒,我就讓人帶她進來了。她真的是您女兒嗎?」

茵琦完全不懂瑞斯的母親究竟有何意圖?更不懂她為什麼要說一堆,跟事實完全不一樣的話!

嚴凱立雙眼轉至茵琦身上,表情有好些震撼,沉默半晌後,立刻又恢復仇穩,說:

「沒錯,她是小女。」他的表情已看不出任何變化。

「可能是我很多年沒回台灣了,我以為大部分孩子都是從父姓,我本來不相信方小姐的話,因為她姓方、而您姓嚴,剛剛對方小姐可能有些不客氣。既然方小姐真的是嚴董的干金,還請二位包涵我剛剛的無禮。

因為這是小犬的訂婚喜宴,我不想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進晚宴,對沒有邀請函的人難免會比較嚴厲些,加上令愛沒有穿著正式晚宴服—一

總之,真的是很抱歉。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請嚴董與方小姐務必留到宴會最後,待小犬訂婚儀式結束,我一定過來特別招呼二位。」

@@

究竟那位「高貴夫人」怎麼離開的?茵琦早沒有印象了,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嚴凱立那句「沒錯,她是小女」。她甚至無法思考瑞斯的母親撒下的那堆謊言,背後究竟有何意義與目的!

原來他認得她、他一直就知道她!

「我給你的錢不夠你買幾件好衣服嗎?你一定得穿這麼寒酸的衣服來見我?你覺得這樣就能讓我感到愧疚嗎?如果你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我這幾年給你的錢夠你花上兩輩子了。」

錢?他到底在說什麼,她怎麼都聽不懂?他真以為她特地跑來這個冥會,就為了見他嗎?他真的讓她惜愕!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沒收到你的錢,沒拿你一分一豪!況且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要見你。」

她為他「毫不虧欠」的態度感到憤怒、為他指責她的衣著寒酸感到羞獲,打從進這扇大門起,她就覺得處處不如人,不如這堆衣著高貴的人!

她不偷不搶,就算沒這群富裕分子的昂貴衣著又如何?她不是個虛榮的人,又為何為自己的尋常衣著而羞憤?達她自己也想不懂—一

是瑞斯的母親那份高傲態度刺傷了她?還是眼前這個嫌棄她穿著的父親傷了她?或者是,再怎麼自認不虛榮的人,靈魂裡都深藏了幾分虛榮成分吧,因為虛榮原是人性—一

「我每個月固定匯錢給你外婆,你外婆沒告訴你?我跟你外婆約定了,只匯錢不去看你,每年你外婆會寄幾張你的相片給我,別告訴我這些事你全不知道!

我給你的錢,從你出生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六千萬了。所以,你可以別冉用那種我欠了你多少的眼光看我,我自認對你盡到責任了!」

嚴凱立面無表情的說著,他想不通這丫頭到底要什麼,既然不是特別來認他這個父親,她何必出現在他面前!

「你真想對我盡責任,還是想用五六千萬買你的良心、買我母親一條命?我想你花錢的目的,大概是後者吧!你不覺得用五六千萬買條人命太便宜了?而且還得把你的良心算進去,你的良心未免也太廉價了點!」

她真的不知道外婆收了嚴家的錢,如果她知道她會毫不猶豫的甩回嚴凱立面前,她寧可窮一輩子也不要看嚴凱立這張全無欠負的嘴臉!

原來這丫頭是賺錢太少,這算什麼大問題!

「你要多少錢?只要你開口,爸爸二話不說立刻開張支票給你。」

「爸爸?這兩個字你還不夠資格!你放心,我對你的錢沒興趣。至於外婆收了你的那些錢,我一定會找時間還給你!我說過了,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要找你。我不知道你在這裡,如果我能事先知道,我絕對不會來!」

他自然自稱「爸爸」,這兩個字給茵琦的打擊太大,為了這兩個字,她從小到大背負多少屈辱,而他竟如此理所當然的自稱是她「爸爸」?!

茵琦一刻也不想多待、更不想再多著嚴凱立一秒!

嚴凱立握住畝街的手臂,拉住她離開的腳步。

「你不知道我在這裡?」他對茵琦或多或少有些感情,畢竟她怎麼說都是他女兒。「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瑞恩桑德斯邀請我來的,如果我曉得他連你都請,我一定會阻止他!」她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心上卻轉過各樣複雜情緒——

這是他們父女倆第一次碰面、第一次有肢體接觸,她真的說不清到底心裡翻湧的,是哪種強烈感覺。慌張?憤怒?羞辱?還是恨—一

她不曉得,也不想曉得!此刻,她只想離開。

「瑞思桑德斯?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嚴凱生畢竟是個精明的商人,該有的反應力分毫不少,剛剛維希夫人似有若無的諷刺,他不是聽不出來,只是還沒想通對方的動機。

「他是我男朋友!」茵琦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

「男朋友?你母親給你的教訓不夠嗎?茵琦!為什麼你跟你母親一樣,喜歡追著不適合你們的男人?你知不知—一」

「什麼叫追著不適合我們的男人?當初是你先招惹我母親,不是嗎、你始亂終棄不說,反而指責起我母親不對!你是不是男人?」

茵琦憤怒難當,嚴凱立那句話擁有超強刺激力,她以為最壞不過如此了,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指責為廉價不堪的女人!不、他根本不配當她父親!

「我不跟你說這些。」茵琦給他的答案,讓他立刻弄懂了維希夫人隱含嘲諷的理由,「我只是不希望你跟你母親一樣,難道你看不出來,你跟瑞恩桑德斯差很多嗎?」他特地用眼睛巡視了整個大廳一圈。

「我跟他的事不要你管,他不像你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嚴凱立刻意提醒她跟週遭人比較的眼光,讓她再也不顧週遭慢慢聚向他們的注視,吼出了聲音,而她的聲音自然又引來了更多注意。

「是嗎?」嚴凱立放開了茵琦的手,「你知道這個晚宴的目的嗎?今天是瑞恩桑德斯與比利時公主的二女兒潔妮絲的訂婚喜宴。

「我想維希夫人是為了讓你看清楚,你跟維希家族有多大差異,才會邀請我參加晚宴,這樣你懂了嗎?

你為什麼跟你母親一樣天真,一個擁有像瑞恩桑德斯那種家族背景的男人,不可能真心要你這種一無所有的平凡女人。」

茵琦根本不能消化嚴凱立的話,就在她即將出口說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話時,大廳同時響起麥克風的聲音——

「感謝各位貴賓蒞臨,今晚是小犬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與比利時公主的二女兒潔妮絲·阿雷克桑絡的訂婚晚宴。在我右手邊即是潔妮絲·雷克桑絡小姐,由於小犬現在因要事耽擱,會晚一點才出席宴會,本人在此先向各位貴賓致歉—一」

接下來,維希夫人究竟又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望著維希夫人身邊那位精緻美女,她所有想法都停頓了—一

是嚴凱文說的話,對她的打擊大些?還是瑞斯訂婚的消息,對她的打擊來得大?抑或是那個美麗得不像真實人物的「公主」給她的打擊最大?

眼前是個標準童話結局,當然值得眾人慶賀——一個王子、一個公主,呵!王子確實理應找到一個公主,然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故事應該是這樣結局的,沒錯啊!

但為什麼她的眼眶熱熱的?為什麼她的心裡團酸的?為什麼她—一擠不出一絲笑容?

茵琦茫然望了嚴凱立一眼,他看她的眼神有抹刺得她更疼痛難當的—一憐憫。

她什麼也沒說,轉身撐著最後一絲尊嚴緩慢地、平靜的走出宴會大廳,她什麼也不能說,因為身上僅剩的力氣,全用在走出那扇大門的動作上了—一

這輩子她沒走過這麼漫長的一小段路,像是花了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才終於踏出那扇門。

經過花園只要再走出花園與道路分隔的第二扇門,她就能完完全至離開這幢可怕的屋子……

雨仍然下著,此時的她十分感激這場雨,能將她淋濕、能給她幾分清醒。

「方小姐。」德理一直注意著方茵琦,從她一進門到她離開。他跟著她後而出來,手上撐了一把桑「你要不要打電話給主人?剛剛的事—一」

他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變化,沒想到夫人會擅自作主—一以往這種情況,他認為最後妥協的人一定會是主人,但這一次,他就不確定了。

「不用打電話,剛剛的事很清楚了。」

「方小姐,你在哭嗎?」德裡見她雙眼微紅。

「沒有。」茵琦仰頭看了看天,「是下雨了。

她的表情有些恍惚,德理不放心地說:

「方小姐,我要人開車送你,好嗎?」

「不要,謝謝你。我走回家就可以了,我想透透氣。」

「這傘給你,雨越來越大了。」

「我不需要傘,謝謝你。」

「可是—一」

茵琦以她自己也沒想到的速度,跑走了。

她全身上下突然凝聚了一股力量,催促著她、要她趕快離開,她不能再與這棟屋子裡的任何人多說上一句話了!她的力氣快用完了、再撐下去她會崩潰、會瓦解、會四分五裂藹一所以,她必須趕緊離開,她別無選擇。

茵琦沒有理智、急速離去的背影,讓德理作了一個決定,雖然夫人再三告誡不得告訴主人她們來了,但現在的狀況讓他決定選擇違背命令。

他以最快的速度轉身回到屋子,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撥下一道他早該撥的電活。

@@

雨,仿若要回應她雜亂無章的情緒,越下越急,她全身淋得濕透了,冰冰冷冷的感覺由她的四肢竄上心間。其實,光是冰冷兩個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覺—一

走著走著,茵琦沒回家而是走到了醫院大門,然後怔怔站在入口不遠處,不知淋了多久的雨。

她來這裡做什麼呢?找外婆嗎?跟她哭訴瑞斯訂婚了?還是告訴外婆她遇見嚴凱立了?問問外婆為什麼要收他的錢、為什麼要讓嚴凱立心安理得?

不,她不能這個樣子出現、不能讓外婆為她擔心—一想及此,茵琦轉了另一個方向打算離開,只是才跨了一步,她跟著想到,她沒有地方可以去,沒任何朋友可以找。

「茵琦,你怎麼姑在這裡淋雨?」

她身後突然出現男人的聲音,對方繞到她面前,是藍閔渝。

「我打了好久的電話,你的手機一直沒人接,瑞斯離開一陣子了。我急著找你,忘記先打電話給瑞斯!」藍閔渝口氣明顯急迫,沒什麼頭緒,說話的速度快了些,也沒注意到茵琦的不對勁。

他剛由醫院出來,本想直接到茵琦上課的補習班看看,沒想到才站在門口正打算開傘就看見茵琦。他一時之間只想著過來,也忘記撐開桑

「有什麼事嗎?」好像越來越冷了,茵琦必須吸著牙才忍得住因冰冷而引發的哆嗦。

「外婆走了。半個小時前,我去巡房才發現的。她是在睡夢中走的,沒受苦—一」

「—一真的嗎?」茵琦失神的低喃,還有什麼更壞的事—一都一起發生吧!

閔渝的話,無異是給了「負傷纍纍」的茵琦最後的致命一擊。

聽完藍閔渝的「壞消息」,茵琦發現她的冰冷不見了、哆嗦不見了、難過不見了、眼淚不見了,所有感覺都不見了,事實上,她的知覺已經在瞬間徹底麻痺了!

「茵琦,你還好嗎?」

「我—一我沒事,我想去看外婆,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她的聲音好弱。

「你要不要先打電話給瑞斯?」

瑞斯—一他應該正忙著他的人生大事吧。

「不用了,如果你沒有時間,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看外婆。」

「我有時間,我陪你去。」他不懂,茵琦的反應冷靜得奇怪,她不該是這種反應埃

「謝謝你。」

說完,閔渝走在前頭,卻立即發現茵琦還停在原地,他只得再走回她身邊。

「藍閔渝,你能不能借我靠一下?我走不動……」

閔渝憂慮著,原來她是將所有悲傷部壓抑住了!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馬上攙扶著她,讓她靠在他身上,一步一步陪著她,慢慢走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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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星座&血型——
天秤A型:血型A中和了天秤的過度散漫與虛華,成就天秤最迷人的丰采。
天蠍O型:自尊心強、愛恨分明。

她週遭的一切,快速得不像是真的,外婆已經被推出病房,接著要推進醫院的太平間,那些護理人員動作好快、在她身邊來回移動著,她站在離病床好段的距離,沒辦法、沒力氣靠近外婆—一

病房空了,她的心也空了。

茵琦跌坐在沙發上,藍閔渝蹲在她面前,好像在說些什麼,她聽不太清楚,直到她聽見——

「—一我已經聯絡瑞斯,他才剛到家門口,他說要立刻折回來,大概再等一下—一」

茵琦突然發了瘋般,從椅上上站起來,閔渝也跟著站了起來,不懂茵琦的反應為何這麼大!

她突然抓住閔渝的衣服,大聲叫著:

「我不要見他!我不要見瑞恩桑德斯,我不要!藍閔渝我求求你,我不要見他—一」

「你別激動!」閔渝抓住茵琦的手,試圖安撫突然失控的她。說真的,他從沒見過她如此慌亂。「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請你幫幫我,我不想見他——」茵琦由激動的喊叫轉為低語,她像是將全身最後一點力氣都耗盡了,搖著頭努力抗拒著。此際,她如一根繃緊即將斷裂的弦,只要再一點點外力,就能折斷她。

不知不覺,疲累的她靠上了閔渝的胸膛,她真的找不出多餘的力氣了。

閔渝的心因她貼近的動作起了好大的震盪,他情不自禁地抱緊了她。

在這個擁抱裡,他明白他的動機井非全然純潔、並非單純只想安慰茵琦!在這個擁抱裡,有著他累積了長長久久的情感,雖然他清楚他該終止這個不單純的擁抱。

然而在「應該」與「想要」之間,他選擇了「想要」,因為這也許是唯一能讓他如此接近茵琦的機會,儘管他腦海門過類似「背叛瑞斯」的罪惡感。

病房大門,就在這樣曖昧的情境下讓人推開,走進房內的是瑞斯。

瑞斯之前接到德理的電話,說他母親已經到台灣,並且正在舉辦宴會對外宣佈他訂婚。德理又說當時茵琦也在場,後來一個人走了。

瑞斯放下開了一半座談會就趕忙回家,當時他急著要弄清狀況。只是他才剛在家門前停妥車,又立刻接到閔渝的電話,弄到最後他連家門都沒進又匆匆趕回醫院。

見到這一幕,對瑞斯來說並非不能接受,他理所當然將閔渝的擁抱當成安慰。他能理解現在的茵琦會有多難過,來醫院的一路上他還不斷自責著,不能當第一個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的人。

他沒將德理告訴他關於訂婚的事放在心上,一來是他尚未清楚當時的情況,二來是他不認為沒有他到場的訂婚晚宴,會有多大說眼力,另外,他直覺認定了茵琦會要求、會給他解釋的機會。

接下來的事,卻讓瑞斯停住腳步、讓閔渝釘在原處——

察覺瑞斯進門的閔渝,本能地想放開茵琦!但他懷裡的茵琦竟意外的踮起腳跟,然後—一主動吻上閔渝的唇,甚至還用雙手圈住閔渝的頸子。

貼上藍閔渝瞬間,三個人的動作膠著在原地持續了好幾秒!

碰著閩浙雙唇的茵琦,滿腦子只剩一個想法一一她不要像她母親一樣,追著平凡世界以外的高貴男人。

嚴凱立是對的,她跟瑞斯差太多了!就當作瑞斯對她是一時新奇,看上她這麼一無所有的平凡女人吧!他對她的好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即使是真的也不可能永遠!

這種情況下,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瑞斯的憐憫!如果他沒辦法明說他早有了未婚妻、如果他沒辦法在她這麼「窘迫難堪」的情況下離開,就由她來吧!

閔渝讓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震住了,無法移動。

至於瑞斯,除了持在原地靜止不動,沒其他任何反應,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

放開了藍閔渝,茵琦轉過身面對瑞斯時,不忘用手親暱地挽住閔渝一隻臂膀,空氣頓時充斥一股迫人的靜默壓力——

藍閩浙對一切感到莫名,不能理解自己究竟卷人什麼狀況中!

茵琦只是靜靜看著瑞斯,沒打算先說話。

而瑞斯從頭至尾就是等待著。等待著她可能會有的「解釋」。

沉默太久了,壓得快令人無法吐氣。

「我錯過什麼嗎?」瑞斯說話了,看著閔渝的茫然,他十分確定這只是一嘲演」給他看的戲!他想不懂的是為了什麼?就為了他母親單方面宣佈的訂婚?

她是用如此輕率的態度,看待他們之間的感情嗎?

連一個該有的「詢問」動作都沒有,就直接判他出局?

就算要判他出局,她也不該隨便找個男人當理由!

他以為這一個多月來他的用心,她能感受到;以為經過一個多月,他們之間不一樣了,茵琦對他會有基本的信任度,看來他錯了!

「你沒錯過什麼,相反的,該看見的你都正好看見了。」

「然後呢?」瑞斯努力壓住即將爆發的怒氣,他自小到大沒如此憤怒過。

抱著最後一絲期望,瑞斯等待著茵琦的道歉與解釋。假使這一刻,茵琦能告訴他,她是一時憤怒衝動,他願意將剛剛的事當作沒發生過!

他可以包容茵琦因為悲傷靠在閔渝懷裡,甚至她若因為他的母親受到委屈,他都願意任由她將氣憤發洩在他身上,她可以打他、罵他,都無所謂。

他惟一不能容忍的,是她隨意、輕率對待他們情感的態度。

難道這一個多月他在她身上的用心,對茵琦而言什麼都不是嗎?他的付出換不到她絲毫信任?哪怕是一點點信任也好!

如果茵琦對他有起碼的信任,會先給他解釋的機會、會先問他是不是真訂婚了?或者問他要不要對她負責?而不是像現在先找個無辜的男人氣他!

「你既然都已經看見了,還希望有什麼然後?」茵琦一臉「你該走了」的無謂態度。

這樣的態度,分明是種挑釁!

「你是這樣看待我們的感情嗎?可以讓你隨便開始、草率結束?」瑞斯上前一步,扣出勾著閔渝手的茵琦,他無法再忍受她故意親近其他男人的樣子,就算那個男人是他們共同的朋友也不行!

瑞斯的話猶如引信,將茵琦的狂亂情緒全部點燃了。

是啊,她就是個碗便、草率的女人,而且還是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重,妄想攀上高貴「末代王子」的蠢女人!

所有在宴會中經歷的羞辱、委屈,全重現在她眼前,她父親的憐憫目光、瑞斯母親擺明了的輕視、那些來自她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的異樣目光、那個漂亮得足以讓她自卑的「公主」、還有最後徹底失去依靠的傷痛—一

所有在瞬間爆發湧現的情緒,讓茵琦突然發了狂,口不擇言大吼了起來:

「我就是隨便、就是草率怎麼樣?你早該看清楚了。我認識你第一天就跳上你的床,那個時候你就該知道我有多隨便!別告訴我,你現在才著清楚我!

有哪個正常女人,會根本還不認識一個男人,就主動對男人說:『我願意給你』?有哪個正常女人會男人明明不要她,她還主動黏在人家身上,求人家要她?我第一次是怎麼跟你上了床的情形,你不會是全忘了吧?

我那些不知羞恥的隨便行為,夠證明我是個從頭到腳都隨便的女人!我不只隨便,還是個花癡,跟你有了關係之後,還跟藍閔渝勾三搭四的正要發生關係,這樣——」

啪!

一記清脆的巴掌聲,終止了所有聲音,連呼吸聲都停息了好幾秒。

瑞斯落下的大掌,收在身側緊握成拳。他的心有多痛,只有他自己清楚,打了她這一掌,等於是打掉了他心裡對茵琦的最後一絲期待,期待她能夠「尊重」他們的感情、也尊重她自己!

他下手的這一掌,沒留情。

茵琦的臉因他重重落下的一掌,偏向了另一側,臉頰立刻泛起的紅腫與嘴角微滲的血絲,證明了瑞斯打下的力道不輕。

瑞斯放開另一隻仍然抓住茵琦的手,他的動作喚醒了震撼中的閔渝,使得閔渝上前企圖隔開兩個人的距離,他怕瑞斯又一次失控。

他實在沒料到瑞斯會動手,更沒料到茵琦會說出那中毫無理性的話—一這兩個人到底怎麼了?

瑞斯退後了一步,對閔渝說:

「放心,我不會再動手。你能不能讓我單獨跟茵琦說幾句話?說完我就走,我保證不會再碰她。」

病房內終於只剩他們兩人——

「你是第一個讓我動手的女人,也絕對是最後一個!這種時候,我應該說對不起,可是我沒辦法。因為我不能相信,我愛上的是個盲目至此的女人。

就算我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可以讓你不在乎到輕視的地步,你也該尊重你自己。

這一個多月,我在你身上的用心,你盲目到連一點點感受也沒有嗎?你就這麼不相信我,連問我一聲也不願意!

你可以問我啊!我就在你面前,你大可以問我是不是要娶別的女人?你為什麼不問?為什麼寧可找閔渝當你的擋箭牌!這樣算什麼!你想證明什麼?證明你隨便嗎?

我還沒無知到連自己愛上的是哪種女人都弄不清楚,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你是哪種女人,就算你第一天就跟我上床,在我眼裡你依然是我愛的那個純潔自愛的女人。

我相信你、尊重你,即使看見你跟閔渝做了那些事,我還是相信你不是個隨便的女人!因為我瞭解我愛的人,從來就不是個隨便的女人,一個隨便的女人會到二十六歲還是個處女嗎?

你聽懂了嗎?這是我對你的信任。而你給我的信任又有多少?怕是一分也沒吧。否則你會看得到我對你的付出、會相信我對待你是用了心、會懷疑我母親安排的訂婚晚宴有多少真實性、會向我求證。

我打你,不是因為閔渝、不是因為你企圖讓我產生的憤怒,而是因為你竟然用這種方式,踐踏我對你的感情、踐踏你自己。你若要我走,只要開口說,不用刻意貶低自己、不用作那些難堪的事。」

瑞斯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不移不動的她,深深重重地歎了口氣。

「沒想到,我會在這種情況下跟你說我愛你,在這種你努力想逼我離開的情況下。你要我走,我會很乾脆的走開,如果這是你要的結果。」

只要她開口留他、只要她說不要他離開,他就會為她留下來—一

然而,她終究一語不發,連句再見都吝於出口。

他等待許久,等到的是一陣無聲靜默!在他說了這麼多、在他向她說了「我愛你」之後,她依然不言不語。

這樣的她,算是將「意願」表達得很清楚了吧——她根本不要他、不希望他留下來。

瑞斯看了她最後一眼,不再留戀地大步離開病房。

仍站在原地的茵琦,在瑞斯的背影消失一秒後,著急地才跨出一個步子,整個人就完全陷進黑暗裡失去了意識—一

@@

宴會仍進行著,滿身怒意的瑞斯,無視於沿路向他致意、招呼的賓客,一踏入大門,他旋即看見被另一群賓客包圍的母親。

他的冷漠與怒意明顯到,令原本交談聲四起的宴會大廳,逐漸安靜下來,好奇的目光更是一路緊跟著他。

維希夫人先察覺到週遭不尋常的安靜,才看見走向她的瑞斯。對於他的出現,夫人沒有絲毫訝異。

「母親,請你立刻停止這個宴會。」瑞斯第一次顧不得為好面子的母親保留情面,此刻的他有的是滿腔無處宣洩的憤怒!

他受夠了這一切、受夠了週遭不切實際的「王室美夢」、受夠了他母親總是企圖主宰他的生活。

「你的禮貌到哪兒去了?沒看到有這麼多貴賓嗎?今天晚上我已經宣佈——」

瑞斯根本不打算再聽下去,他直接轉身憤然走往大廳放置麥克風的地方,對著麥克風說:

「請各位在一分鐘之內離開這棟屋子,否則我會請保全人員『幫忙』各位離開。」他直挺挺的站著,任誰都看得出他罕見的狂暴表情下,正預告著一場風雨。

顯然地,各方賓客還算識相,在瑞斯挑明了「送客「的狀態下,紛紛盡速離開。

當大屋只留下自家保全與服務人員後,維希夫人來不及搶先發標,瑞斯先開口了:

「除了保全人員,其他的人請全部離開。」他指的是那些外償服務員。

「你眼裡當真沒有我這個母親了?」服務員離開後,維希夫人終於說話了。

此時大廳除了幾個保全,只剩瑞斯、維希夫人、德理,以及那個自始至終沒開口說過話的潔妮絲。

「德理,去把所有保全人員都請到大廳,我有事要宣佈。」

「是,主人。」回了瑞斯的話,德理接著要離開大廳。

「等等!從現在開始,不管在誰面前,就算是在我母親面前,都請你喊我瑞斯,我不要再聽到『主人』兩個字。」

「我瞭解了,瑞斯。」德理非常有效率地立即執行瑞斯的交代,然後離開大廳。他想著,維希家今後就要不一樣了。

「你到底在做什麼?」維希夫人的臉色之難看,已經到了青紅交替的地步。

「做一件我早該做的事。讓人送你回我在慕尼黑買的房子、再把潔妮絲送回比利時,直到你明白我只是你兒子、不是任憑你操縱的玩偶前,請你別再回到康仕坦士。」

「你瘋了嗎?我是你母親,你怎麼敢用這種態度對我?」

「等一下,你就會明白,我不只敢而已,並且說到做到,以前我容忍你隨便愛做什麼,純粹因為你是我母親。

「可是你這次做得太過分了,我明白告訴你許多次,我不可能娶潔妮絲,我不要、更不會達成恢復王室的目標,我對政治完全沒有興趣!

現在我再說最後一次,雷恩司王朝已經結束,而且會永遠結束!我要做我自己、過我想過的生活、娶我想娶的女人。你聽不聽得進去是你的事!

為了表達我的認真程度,從現在開始,我會改變你能動用的金錢額度,每個月我會定期撥錢到你的戶頭,除此之外你不會再有多餘的金錢,花在無法實現的王朝大夢,因為我不允許!」

「你不能這麼做!」維希夫人大喊。

眼前這個「無情」男人真是她兒子嗎?是她那個一向溫文爾雅、不輕易動怒的兒子嗎?他從不敢用這麼決絕的態度對她說話、從不曾拂逆過她,即使他曾表明過對王朝沒興趣、不願娶潔妮絲,他也不曾如此刻般瘋狂無禮!」

維希夫人只喊了一句話,就再說不出其他言語,她實在太過震驚了!

瑞斯根本不再理會維希夫人,他甚至看都不看潔妮絲一眼。至於總是身處優異環境的潔妮絲,也從未碰過這麼「火爆」的場面,自然手足無措的失去應對能力。

潔妮絲弄不懂,那個總是掛著淡淡笑容、氣度優雅從容的高貴王子,怎麼會有如此火爆的一面?

此時德理與一群保全人員進了大廳,瑞斯望著五、六十個保全人員,有些無奈地淺淺吐了口氣。

今天會弄成這樣,他其實要負上一部分責任。

若不是他平日的縱容,他母親又怎會認為他真能隨她安排呢!

「今天跟夫人來的,等一下我會讓德理幫你們包一架飛機,請你們送夫人回慕尼黑。其他的人,明天跟我回康仕坦土。今後,只有我說的話才算數。」瑞斯簡單地對那群保全交代了話,才轉頭再次面對維希夫人。

「母親,您不該以為我會容許您決定我的婚姻!既然我用說的無法讓您明白我的決心,從現在起我會以行動向您證明。

德裡,立刻包一架專機,送夫人回慕尼黑。你們全部都下去,十分鐘之後,我不要再看到應該離開的人。」

瑞斯丟下話,打算離開大廳上二樓。

「你不能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雷恩司王朝——」維希夫人掙扎著。

「母親,您真的該醒了。您以為遺留的王朝名號,就能讓您過現在這種揮霍無度的日子嗎?如果不是我創立的雷恩司企業,您有多少錢能揮霍?

我大可只做我想做的事,安安分分當個醫生。可是為了『雷恩司』這個名號,我沒忘記要追求更大的成就,就為了恢復家族光榮!

我雖然沒興趣成為『國君』,但是您難道看不出來,我努力以另一種形式,恢復雷恩司的光榮?

那些成天繞在您身邊打轉的人,要的不是錢,就是可笑的虛名,您以為他們是真心要幫您恢復雷恩司王朝嗎?他們要的是能在雷恩司跨國企業裡分一杯羹。

請您好好想想我的話吧,如果您想通了,我會歡迎您回康仕坦士。」

將母親送到慕尼黑,等於終止母親整個交際生活圈。但他有別的選擇嗎?在一切更誇張地失控前,他必須讓母親明白,他的婚姻、他的未來決定權在他自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干涉他。

說完話,瑞斯直接上了二樓臥室,鎖上房門。

坐在椅子上,他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右手,反省著——

他打了她,毫不留情地打下那一掌。

一場虛假的訂婚宴、外婆的過世—一除了這些以外,還發生了其他事嗎?

這想法一閃而過,但瑞斯旋即甩甩頭想,還會有什麼事呢!今晚的一切,只能說茵琦對他們的情感沒一絲一毫信心。

他的難過絕非言語可以形容,即使明知在醫院是場戲、明知茵琦也許是慌亂得失去了理智,然而他就是無法諒解,為什麼她連一點點信心都沒有!為什麼她要用那種方式輕踐感情—一

可是縱有再多「充分」的情緒與理由,讓他打了那一掌,他就能不後悔嗎?不,動手後的每一秒對他而言都像煎熬,他當然後悔!

今晚他不只懲罰了他母親,也將懲罰自己。明天一早他決定回康仕坦士,這對他該是最大的懲罰了。不能再看到她、不能陪在她身邊——是多大的痛苦!

瑞斯拉開面前的抽屜,拿出一隻信封袋,這是外婆先前交給他的,要他在她過世後交給茵琦。

定定望著白色紙袋瞧了許久,他作了決定——一年時間應該夠久了,倘若一年內茵琦不找他,他會再回來親自將信封袋交給她。

只是一年—一從現在起算,似乎還十分遙遠漫長,他真能忍受得了那麼長久的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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