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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安晴 ] SEX!麻煩大了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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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33:2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他頭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如此的挫敗,

  拜託好嗎?人家他好歹也是個人人「用」過都說讚的花樣美形男,

  但,這可惡的女人竟然沒把他放在心上,

  還在「用」完他後,給他假裝得了選擇性失憶症,

  那……他之前「等她千遍不厭倦」的痛苦煎熬,豈不就白搭啦?!

  很好!她最好給他記住!

  這一次,他絕對會讓她知道「阿都仔」可不是好欺負的,

  如果她真以為他是個隨便的男人,哼!那他可以告訴她──

  她的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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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1-9-16 01:35:42 |只看該作者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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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就是一篇序。

  畢竟是第一本書,似乎馬虎不得,當第一次跟編輯通電話時,甜美的編輯說:「要交一篇序喔!」

  當時敝人並不以為意,序嘛!簡單!

  啪!計算機一打開,Word叫出來,哇哇哇,三兩下就完成了,很快樂、很興奮地寄給編輯。但後來才發現並不是那麼簡單--內容要輕鬆活潑-點,要介紹一下自己……哇咧!

  其實,本人在寫小說之外的時間,是很討厭動腦筋的,像是什麼筆名啊,序的,剛聽到時本人會很慷慨地點頭答應,等到對方搖頭時,我才知道不才的我……終究是不才。

  我受傷了,不要懷疑,笨的人也是有神經的。

  因為受傷過重,提不起力氣再接再厲,但還是很努力地從病榻上滾下床,爬到計算機前,很卑微地問編輯一句:「可不可以不要寫序或後記?」

  我滿心期待,一邊養傷、一邊期盼,沒多久,編輯回信了,卻是一句天打雷劈的:「不行,sorry~~」

  當時只覺萬念俱灰、了無生趣,大受打擊之下,雙倍內傷,於是養病期延長了……

  修養生息之後,終於嘔心瀝血地寫出這篇序,不曉得……

  親愛的編編,這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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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1-9-16 01:36: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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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濛的燈光、渾濁的空氣,「挪威森林」才正開始熱絡著。

  週五的夜晚,似乎全台北市的人們都擠到這間頗負盛名的pub來了。放眼場內,八成以上皆是外籍人士,大概老闆本身也是個外國人的關係,這裡似乎成為台北市內最著名的外國人聚會場所。

  會來這裡玩樂的台灣女子,免不了要被冠上來尋找一夜情或釣外國帥哥的臭名。

  她沒有那麼大野心,只是意外地受邀來見識一下台灣的夜店文化。

  聽說,今天是公司同事雅雯的外籍男友生日,因為整個秘書室都受邀了,身為日文秘書的她,理所當然也跟著來了。

  「彌希,一起下來跳啊!」跳過一陣、已經汗水淋漓的女同事湊到她身邊猛灌了一口酒解渴,順便熱情地邀約。

  她笑著搖頭,「我不會跳舞,妳玩得開心點。」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很假,老是說些應酬話,因為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這麼說。

  這壞習慣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可能是去日本學回來的,在那樣一個客氣過度的國家度過了七年,稍微重一點的話都講不得,客氣得有點虛偽,但她卻在這樣虛偽的環境中反而心安;台灣人實在太過熱情,熱情得分不清隱私與社交生活。

  一閃一閃的燈光刺得她雙眼發暈,這種場所實在不是個太常涉足的好地方,燈光、音量、空氣在在都使人暈眩,怪不得pub會成為一夜情發生最頻繁的場所。

  入口處傳來的熱絡招呼聲也同樣吸引了她的目光,昏暗的燈光使她不得不瞇起眼睛來看,隱約只看得出一個高大的男子被夾道迎了進來,氣氛在該男子出現後更形熱絡。

  她眼睛有些迷濛,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調酒的關係;生平滴酒不沾的她,今天第一次喝酒,感覺還不賴,酸酸甜甜的,像在喝果汁,所以失了防備,也沒人告訴她,調酒的後勁有多強。

  「彌希,雅雯的男朋友來了,一起去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吧!」兩名同事拉起發怔的她,努力想擠進人潮,可成效不彰,最後還是只能被擠成夾心餅乾。

  酒精開始發酵,待在擁擠的人潮中讓彌希更覺天旋地轉。她醉了,她意識到,迷迷糊糊地跟著唱了兩種語言的生日快樂歌,瘋狂的音樂驟起,又陷入狂歡的氣氛中。

  彌希跌跌撞撞地回到座位,暈陶陶地想讓腦子保持清醒,眼皮卻逐漸沉重。

  「彌希妳怎麼啦?」狂舞一陣回到座位休息的同事有些擔憂地看著她紅嫩的臉頰,以及那昏昏欲睡似的可愛模樣,不住輕笑了起來。「妳困啦?」

  彌希揉揉杏眼,圓大的眼兒已經半垂,「秀琪,我好像醉了。」模樣嬌酣酣的。

  「呵呵,我陪妳去洗把臉吧!若真不行,我先送妳回去。」同是秘書的秀琪低笑著提議道。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不好意思絆住人家,她強忍著暈眩微笑道。

  「真的可以嗎?別勉強,如果有男人要強迫妳跟他走,妳一定要大叫。」這事很常發生,來pub的人多數是來尋歡作樂的,尤其是外國男人,在他們眼中台灣女孩是很好得手的獵物,尤其在酒酣之際,拉了人就跑,哪顧得了對方意願?

  「呃?」葉彌希聽了一驚,卻還是強自鎮定點頭,謹記在心。她真的是不適合來這種場所,她頭痛、耳朵痛、喉嚨也痛,又熱又暈的,酒精又讓人覺得輕飄飄的。

  摸著牆壁,盡量不與人接觸地走到洗手間,掬起一把又一把的冷水朝著紅艷艷的臉上潑灑,臉上的熱卻消退不了,因醉意而迷惘的雙眼有著她自己所不知的媚態。她的眼又圓又大,深深的雙眼皮和濃密長睫已是夠媚的了,而她眼角還微微地往上勾,側眼看人更是媚態橫生。

  好困……纖指掩住隱忍不了的小呵欠,她真的不行了,好想睡。

  還是回家好,別造成其它人的困擾,才來不過一個多鐘頭呢!想想自己還真是沒用,大家興致正高昂時,她卻已精神委靡了。

  辛苦地摸了半天才找到原來的位置,跟留在位子上等她的秀琪說了聲,堅持要自己搭車回家,再三保證之後秀琪才肯放人。

  她一再抱歉地請秀琪跟其它同事道歉,然後憑著印象摸索著出口──但她方向感一向奇差無比,在昏暗的pub中迷失了方向,愈走愈無力,心有不甘地將頭靠在牆上,冰冰涼涼的牆壁減緩了她臉上些許的溫度,才想打起精神繼續尋找出口時,那堵牆竟動了……

  彌希毫無心理準備,順著「牆」的移動直直往前傾,來不及心驚,撞上另一堵銅牆鐵壁,額心發疼,忍不住紅了眼眶。

  好疼……怎麼會?牆怎麼會動?是她醉了還是發生了靈異現象?

  紅紅的大眼不解地往上勾,頸子卻隨著眼前的龐然大物愈抬愈高……一個高大的男人。

  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撞到她還不道歉……她癟著嘴咕噥著。

  他直覺伸出手拉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往後倒的小女人,內心小小地騷動著,因為她抬起大眼看向他時,那一瞬的眼神,嬌媚得不可思議,如今遠些瞧,那雙眼已被嚇得退去迷惘,但卻漂亮得讓人忍不住盯著發呆。

  「好痛……」她捂著眉心,有絲委屈道。

  「WhatcanIhelp?」他很好心地釋出善意,她不該是習慣這種夜生活的人,此刻她含淚的模樣更顯得無辜嬌嫩,隨時會被大野狼給吃干抹淨,不曉得為什麼,這念頭讓他心裡有些不舒坦,眉頭不禁微蹙。

  什麼?說什麼英文?這裡是台灣耶!她很不平地想出口糾正,突來一陣天旋地轉,小腦袋自動叩進他懷裡。

  好困……小小呵出個呵欠,很滿意地找到依靠的場所。

  男子低笑了起來,沒多加置評便彎身抱起她,將她帶離那扇清楚寫著「男廁」的門。

  涼涼的晚風吹在她身上,吹散了她些許躁意,還不斷在她體內發酵的酒精,讓她輕飄飄地露出嬌笑。

  男子不自覺也跟著她揚起笑容,頓然情生意動。

  腦中所冒出的念頭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但卻是強烈而無庸置疑的。

  她身上有一種矛盾的氣質,婉約卻又性感,強烈地吸引著他,自他成年開始,身邊的伴侶就不曾缺過,卻還不曾真正對誰動過心,但今晚他感到浮動,心,正在大口、大口地呼吸,渴求著她……

  既然當事人沒有表示反對,他便理所當然驅車前往他的住所。對於感情他向來不內斂,總是直接而狂放,難得的動心,他是不會浪費錯過的。

  才將她抱上床,沒想到她就自動醒來了,眼睛半張,神志似乎還在睡眠之中,看著他,似乎有話想說,但終究不敵睡意,矇矓大眼眨了兩下,便放棄。

  本以為她會繼續睡,可是她卻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下來,準確無誤地找到浴室,等他驚訝地靠近門邊,門內已經傳來水聲。

  既然主臥室的浴室被嬌客佔據,他只好到另一間浴室沐浴,本以為他洗得已經夠慢了,沒想到等他回到房間,浴室的門依然緊閉,於是耐性十足地在房內等著已經在浴室內待了半個鐘頭的小女人。他不是這麼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情慾如此高張的情況下,但莫名地他就是反常。

  小女人姍姍打開浴室的門,茫然大眼唯一看到的就是那張超級大床,腦子全然失去運作能力,一點都沒有發覺自己身處於陌生地帶。

  半干的長髮披散在身後,身上僅圍著一條剛好可以遮住臀線的浴巾,拖著步伐走到床邊,一頭栽下,完全無視於坐臥在床上的另一個人。

  艾略特綠眸轉深,長腳落地,將癱在床尾的小女人抱到床上,細細親吻。

  她被擾得睡不安穩,噘著小嘴不滿地睜開眼,看到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時閃過一絲疑問,還來不及問出口,就被人以吻封唇。

  他肆無忌憚地將舌伸進她口中逗弄她的丁香小舌,翻攪吸吮,意外地發現她口中有著和自己相同的味道……敢情這小女人迷糊地把這裡當作自個兒的家,將他的牙膏、牙刷據為己用,他忍不住發笑,口還吻著她不離。

  東方女子吸引人的其中一處,就是一身歐美女人望之不可及的嬌嫩肌理,雖然普遍稱不上雪白,摸在手中卻讓人流連不已。而她,更是上天眷顧,不僅如凝脂玉膏、柔嫩細滑,更膚白似雪。最難得的是,她還有一副完美的身材,一副足以使全天下男人為之瘋狂的性感嬌軀。

  結束綿長的一吻,她細細喘息,紅紅的小臉帶著傻乎乎的笑。

  「你吻我……」那語氣裡不是怨,反而有些竊喜,若不是知她醉酒,會以為她存心勾引呢!

  「喜歡嗎?」雖是洋腔洋調,卻很溜,是的,他會說中文。

  她迷糊地想了一下,傻笑著點點頭。

  她可愛的反應令他忍不住發笑,卻仍抵不過想要佔有她的慾念。

  「寶貝,給我……好嗎?」不敢相信自己的語氣裡竟有著哀求,多怕她會狠心拒絕。他可以是強硬的,也可以肯定她終究會沉醉在他給予的歡愛中,卻不能不得到她的應允。

  彌希不懂他在要求什麼,但那雙懇切的綠眸讓她拒絕不了,胡亂的點了頭。

  一旦得到她的首肯,他豈肯再壓抑。

  他溫柔地誘哄安撫,傾盡生平熱情,就像兩人沒有明天似的,抵死纏綿。




  她忘了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家的,清醒時已經是隔天下午,她安然地躺在自己所租賃的屋子裡,隱約中似乎記得自己跟一個男人發生了一夜情……

  天哪!她怎麼可以做出這種蠢事?!

  完蛋了!她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得,只記得他不停地需索著……讓她死了吧!

  「彌希,妳又神遊到哪去了?」同事惠芳一走進秘書室,就發現她紅著臉又出神了。

  「哇!妳臉怎麼那麼紅?」

  「呃,我……大概是太熱了。」她不自在地歸咎於夏天,她一向討厭夏日的炎熱而喜愛冬天的冷冽;寒冷,使人有依靠在一起的理由,只可惜她到目前為止還沒找到可以相依偎的那個人……而她卻搞了一夜情!

  「叫小王去開冷氣吧!」惠芳探頭出去,拜託路過的小王。

  「謝謝妳,惠芳。」她虛弱的笑笑,現在她寧願熱死,也不願回想自己放蕩的行為,她甚至還記得自己在那男人身下喘息的聲音,噢!

  「妳是不是在煩什麼事?」

  「沒、沒有啊!」彌希心一緊,深怕被看出自己已非完璧之身,眼睛張得大大的,僵笑著否認。「妳們……週五那天玩得怎麼樣?」

  「真的很好玩耶!那些外國男人都好帥,只可惜大部分都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否則交一個帥哥男友不知道有多風光呢!」惠芳忍不住說出春夢。

  只不過能像雅雯那樣幸運的台灣女生並不多,因為歐美男人看東方女子的眼光真是怪得無人不知。

  嚴格說來,雅雯在台灣人的眼中看來一點都稱不上美女,她不胖,卻太過渾圓,皮膚偏黑,個子嬌小;但她有著一雙鳳眼、不挺的鼻子、過寬的嘴,聽說是歐美人眼中的東方美人。

  上天真是公平,惠芳雖然長得嬌小可愛,可在外國人眼裡怎麼看就怎麼像是小孩子,注定是與外國人無緣。可她還是不禁疑惑,雅雯在外國人眼中是美人,那在台灣人眼中人人稱羨超級美人兒在外國人眼中到底又是如何?

  「欸~~外國人又不見得好,最重要還是他要對妳好。」彌希笑著安慰道。她是從來沒想過要與歐美人士打交道,因為她真的對自己說出口的英文感到很自卑,而且外國人的感情和婚姻在她眼中看來太過隨便了,她無法接受。

  「說得沒錯。但,妳有沒有看到雅雯的男朋友?天哪!我從沒看過那麼帥的男人,又高又體貼,簡直像是個王子!妳就沒看到雅雯那得意炫耀的模樣,幸福得讓人想咬她一口。」惠芳想到當天晚上的情形,忍不住露出花癡般的笑容。

  「我沒看到,真那麼帥嗎?」帥哥人人愛看,彌希也不例外,只不過她通常都扮演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焉的角色,「ㄍㄧㄥ」得過火的個性,著實讓她在朋友間得了一個「超級俗辣葉彌希」的貼切封號。

  「帥的咧!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樣。」惠芳忍不住用前陣子流行過的詞彙戲稱。

  彌希忍不住掩嘴輕笑,「這麼神?可惜我沒看到。」

  「就是,好可惜!不過沒關係,雅雯她男友這次會在台灣停留比較久,大家約好這個週末還要去狂歡一番,上禮拜他因為有事先走,所以這禮拜非要彌補回來不可。」

  「他們交往多久啊?」遠距離戀愛,很辛苦吧!女人尤其是沒保障,她實在不懂為什麼雅雯會有這個勇氣去經營這種戀情,聽說她上一段異國戀情也是在八個多月後,被男方給甩了的。不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雅雯好大的勇氣,竟天不怕、地不怕,一試再試。

  「才兩個多月。這禮拜再一起去吧!有機會可以親眼看看帥哥,養眼喔!」惠芳鼓吹道。

  彌希敬謝不敏地擺擺手,笑著拒絕。「妳們去玩吧!我好像不太適合那種場所。」

  「很吵,也不習慣煙味。」最糟的是她頭一次去就投身流行行列──一夜情,她豈敢再去一次?

  「不勉強妳,老實說我們也都覺得妳的確不太適合,妳是走氣質路線的,到那種地方去怎麼看就怎麼不協調。這麼吧!如果雅雯有照片,請她帶來讓妳看看,過過乾癮也好。」惠芳很有義氣地主張有福同享。

  她笑著謝過,沒一會兒心情很好的雅雯就到公司了。現在全公司都知道她男友有多優多帥,她面子十足,在老闆進公司前慷慨地和全公司女性分享異國戀情的過程和甜蜜,差點開班授課,課堂名稱就叫「如何釣到一個優質外國男友」。

  彌希沒什麼心情過去湊熱鬧,一來實在對異國戀情沒興趣,二來還在懊惱自己輕率的舉動,雖然她迷迷糊糊的,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拒絕人家,如果不是她作夢的話,她想,他似乎還是經過她首肯的。

  唉……真想忘了這一切。

  她的思想保守,一直不認為婚前性行為是可行的舉動,可她不只是婚前性行為,還是跟不知長得是圓是扁的男人大搞一夜情,愈想頭愈痛。

  吞了一顆普拿疼,強迫自己將注意力灌注在工作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怎麼想都是挽回不了的,偏偏她又是那麼鑽牛角尖的個性,如果不趕緊忘懷,怕是會愈想愈郁卒。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星期一尤其繁忙,她不斷地在與日本的合作廠商聯絡事宜,匆忙間午餐時間就到了。

  十二點的鐘聲一響,某人桌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是徐雅雯。

  正在影印的她,看著雅雯突然綻放光芒的臉龐發愣,戀愛果然會使女人美麗,此刻她就覺得雅雯漂亮極了。

  「Honey,  where  are  you?」那嗲聲嗲氣的語音讓她不敢相信,一向是大剌剌、作風強硬的雅雯,竟會用這近乎噁心的語氣說話。

  「彌希,妳又游遠了。」惠芳走到她身邊,拍拍有「習慣性神遊症」的她,指指時鐘。「去吃飯吧!」

  「哦……我把這個印完就好。」她收回心神,專心的影印下午要使用的報表。

  「在門口等妳喔!」

  每天中午總是一大群女人吱吱喳喳地一同作伴去用餐,公司裡的陰陽雖嚴重失調,卻顛覆了女人多、紛爭就多的說法,一群女子兵相處得極為融洽。反觀紛爭都從男人那衍生而出,也是造成老闆頭痛的主因。

  走到門口時,大家已經自動聚集,就等她一個,一接觸到外頭刺眼的陽光,她皺了皺眉頭,忍住想要打噴嚏的衝動。

  有人眼尖地發現走在前頭五十公尺處的雅雯,挽著一個比她高上許多的男子,男子金銅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起來柔軟無比,卻刺得下意識抬頭看去的彌希一陣暈眩。

  「難怪她剛剛接到電話這麼高興,原來是男朋友找她一起吃飯。」

  以前雅雯一到中午就急著回家去寫mail,只能見其信、聞其聲而不能見其人,不寂寞嗎?

  就算男友偶爾飛來台灣辦公,與她吃吃飯、看看電影,這樣就能彌補長久以來的忍耐嗎?

  「彌希,妳又發呆了。」秀琪有點無奈,這種行為是很糟糕的,她沒見過比彌希更厲害的角色。

  她轉頭迅速對秀琪笑了笑,「今天要吃飯嗎?」

  秀琪前陣子受了情殤,因為男友不願論及婚嫁,而秀琪又已屆適婚年齡,一個談不攏之下,一拍兩散,傷神了好些時日,鎮日都不太吃喝,晚上也睡不著覺,憔悴至極,如今似乎慢慢好了起來。

  「吃。」秀琪臉色有些神采,像是擺脫了情傷,偷偷地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又交了一個男朋友。」

  彌希詫異地看著她,那麼快!

  「對我很好喔!」秀琪那神秘兮兮又忍不住竊喜的嬌態,讓她不禁笑了出來。

  「沒事了?」她指秀琪和前男友之間。

  秀琪翻了白眼想了一下,不確定地搖頭,「不知道,看小鬍子,他好像又有點後悔了。」小鬍子是她對前男友的暱稱。

  有點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彌希不喜歡,卻也不好糾正別人的感情觀。

  「別再讓自己受傷就好。」她聽秀琪說,總覺得小鬍子是個太過任性的男人,是因為秀琪年紀比他大嗎?

  「嗯。」秀琪點頭,並肩走了一會兒,問:「彌希,妳想不想交男朋友?」

  她沒有遲疑地點頭。

  「雅雯說她還有幾個不錯的朋友,介紹給妳,可好?」

  她激烈地搖頭。

  「為什麼?」

  「我英文不好。」她不像秀琪是英文系出身的,連要她說個哈囉都渾身不自在。

  「乘機練練英文也不錯。」秀琪說得很豁達。

  「欸~~我不行。」

  「再看看吧!或許之後妳也會改觀覺得不錯,我先去幫妳鑒定鑒定,再告訴妳心得。」

  她只能苦笑,若和男朋友溝通還得去查字典發音,那豈不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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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37: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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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處理完最後一件公事已經十點多了,辦公室裡只剩下經理特助、會計和她,才收拾好桌面準備回家去休息時,電話卻響了。

  原來是總經理焦急的打電話進來找秀琪,因為臨時有位美國客戶抵台了,原本是下週一的行程提前到今天,身為英文秘書的秀琪需要隨行翻譯,可是打她的手機卻無人接聽,而她家人也說她下班後並沒有直接回家。

  「彌希,妳知不知道怎麼聯絡到秀琪?」總經理語氣很急。

  她原本忘了,上司這麼一問,讓她想起惠芳週一所說的那席話,於是答應老闆替他去找秀琪。

  她打了幾通可能會與秀琪在一起同事的手機,卻沒有一個人接聽,匆匆地刷了卡下班後,在公司門口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挪威森林」,她想大概是pub裡太吵了,所以才沒有聽見手機鈴聲。

  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進到渾沌的空間,在飄渺的雲霧中睜大雙眼,想盡快找到秀琪,十多分鐘後她終於找到人,但也已是香汗淋漓了。

  「秀、秀琪。」她擠過人群靠近。

  「彌希!妳怎麼來了?」秀琪驚喜地看著她,以為她終於開竅了。

  「總、總經理在找妳。」她努力拉高嗓門。

  「找我?」秀琪瞪大眼。「為什麼?」

  「客戶臨時來訪,要妳回去接洽。」

  秀琪一聽,立刻拉著她跑回座位去,抓起皮包,掏出手機一瞧,果然看到多達數十通的未接來電,還有老闆的留言。

  「完了!我先走了,彌希,幫我跟她們說一聲。」秀琪說完,急急忙忙的跑掉。

  「好討厭,老闆真是個任性的動物,怎麼這麼掃興!」惠芳連聲抱怨。

  「惠芳!」彌希這才注意到。「妳怎麼沒下去跳舞?」

  「其實我也不太會跳,只是既然大家都來了,我就跟來湊湊熱鬧。」惠芳一向是很不甘寂寞的。「坐下來歇會兒吧!瞧妳找得喘兮兮的,喝杯飲料吧!」惠芳隨手倒了一杯飲料給她。

  「我……我不能喝酒。」上次喝酒已鑄成大錯,她不能再錯了,錯一次是呆,錯兩次就是笨了。

  惠芳於是幫她點了一杯無酒精飲料。

  「既然來了,就跟大家一起玩一玩再回去吧!雅雯她男友也來了喔!」

  彌希不好推卻,只好答應坐一會兒。她只要謹記著不要碰酒,應該就沒事了。

  看著每個人不同的舞姿及擺動方式,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熬的事,有時候還會覺得很有趣,她學不會別人那麼自然的舞動,與舉手投足間所充斥的那種魅力,是有些欣羨。

  「妳看!站在吧檯旁邊那個很高的男人,他就是雅雯的男友。」

  彌希強忍著閃爍霓虹給眼睛所帶來的不適,用力張望那一頭。

  吧檯邊有很多男人,基本上都稱得上高大,究竟指的是哪一個?

  搞下清楚,她索性亂看一通,最後目光被最角落的一個身影所吸引。

  男人背對著她的方向坐在吧檯旁,與酒保狀似熟稔的談著話,手裡握著一杯加了冰塊的酒啜飲著。

  「老兄,在找人啊?」在嘈雜的pub中,低聲交談一向是他們的習慣,既聽得清楚,又讓旁人聽不實。

  「誰?」艾略特狀似漫不經心,一雙鷹眼卻在昏暗的光線下梭巡著。

  「誰?那個勾定你魂魄的小魔女?」吉爾低笑,還裝得真像咧!

  艾略特睞了不像老闆的老闆一眼,偽笑道:「老闆,我跟你熟嗎?我現在才知道你有跟人裝熟的習慣,有點糟糕喔!」

  「喲!喲!倒是嫌我多事。」言爾揶揄道。「既然想見她就去找她嘛!又不是不知道她住哪。」裝什麼矜持,又不是娘兒們。

  一口飲盡杯中的酒,艾略特無暇回應他說的話,銳眼掃視全場,卻依然尋不著夢中思切的佳人,一時間也失去了玩興。

  「我走了。」他淡淡丟下一句,瀟灑轉身離去。

  一推開大門,他立刻深歎了口氣,頭一次感到這麼挫敗,那小女人真的沒將他放在心上嗎?這麼灑脫?

  若不是因為隔天他就得搭機返回英國,他也不會那麼匆匆忙忙的送她回家。

  才這麼想著,突然一抹纖柔身影輕飄飄地從他眼前晃過,一身飄逸的裙裝襯得她有如凌波仙子,美得出奇。

  而她,竟無視於他的存在!

  不管她是存心還是無意,他就是不能忍受她的漠視,三兩步追上她,一把擄獲她的小蠻腰,傾身對準驚呼的小嘴,重重吻下。

  彌希瞬間被吻得天旋地轉、目眩神迷,完全地癱軟在男人放肆的熱吻下,竟……不感到陌生?!

  艾略特有絲得意地看著她攀趴在自己胸前嬌喘著,這下,她還能再裝出與他毫不相識嗎?他眼裡有著得逞的快感。

  她如果是要以退為進來吸引他的目光,那麼她成功了,事實上她不使出這一招,就已經把他迷得暈頭轉向。

  喘息過後,氣力漸漸流入體內,彌希終於有力氣站直身體,大大地退了幾步,正想出口斥責時,卻發現他洋人的面孔,霎時語塞。

  這……這可怎麼辦?罵他中文他也聽不懂吧?只好自認為狠辣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卻不知這眼神在他看來有多嬌艷迷人,她前世八成是蛇蠍女,只消這麼一瞪,就讓他臣服不已……

  彌希想起秀琪的警告,以為他也是來找一夜情的人,見他沒再進犯,想說自己責備的眼神奏效,轉身走向大馬路,欲攔車回家。

  艾略特被她的舉動給震傻了。走?她竟然還想走?他簡直氣瘋了,這小女人當他是什麼東西?竟敢在他面前來去自如?

  是可忍,孰不可忍,雙臂一伸,在小女人的驚叫聲中,扛起嬌小的身軀負在肩上,走到停車場,將尖叫不休的小女人給丟進車內,用中控鎖將她鎖住。

  他一連串的動作讓她來不及反應,千萬句的英語句型又同時在她腦中閃過,卻抓下出要拿哪一句來嚇阻他。天哪!誰不好遇,偏讓她遇到一個歐美人種,罵中文行不行?他聽不聽得懂中文哪?

  啊!電話,她可以打電話求救!小手悄悄地伸進皮包內,卻被眼尖的他一眼識破,一把搶過她抱在胸前作為盾甲的皮包。

  「啊……」她無助地看著皮包被搶走,已經無計可施。

  她太輕忽了!以為只要離開pub就沒事了,沒想到一鬆卸心防後,竟還是在外頭被人強行帶走。

  怎……怎麼辦?要怎麼跟他說他找錯人了?她並不是像他所想的那種……那種可以一夜情的對象。

  「……」完了!她錯亂了,怎麼會同一個老外說日文!

  她一路上斟酌著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沒想到轉眼問就到達了目的地,本想趁他幫她開門的時候逃跑,可他一開門就探進半個身子,像是預料到她的動作般,又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噫~~噫~~不、不會吧!他真的……真的要跟她……

  在她被抱進那個豪華的大洋房,進了華麗的大房間後,她終於忍不住喊停,顧不了對方是不是聽得懂,她不能因為語言不通就乖乖被吃掉吧?

  「你、你放我下來!」她用力捶著他厚實的胸膛,叫道。

  他依言放下她,指著浴室道:「去洗澡。」他不喜歡她身上有煙味。

  她驚愕地張大眼,他會說中文?!那……那她ㄍㄧㄥ了一路,到底算什麼?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好委屈地指控道。

  這句話應該是他問她才對吧!她怎麼可以這樣?裝不認識裝得這麼徹底而真實,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去洗澡!」他不想跟她多廢話,他已經忍了一個禮拜,現在只想和她溫存。

  彌希大皺其眉,莫名地被擄來,他的第一句話竟不是問她家電話號碼,而是叫她去洗澡!所以說……他不是要擄人勒索?

  「如果妳不介意我們渾身煙味酒氣地做愛,那ok,現在就來吧!」他迅雷不及掩耳地脫得只剩一條底褲,伸手作勢要脫她的,惹得她尖叫連連。

  「你……你……你找錯人了啦!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她又羞又氣地急於澄清。

  「哪種人?妳認為我以為妳是哪種人?」她的反應和話語讓他感覺到事有蹊蹺,畢竟最親密的舉動他們都已經做過了,沒理由她的反應還這麼激烈。

  「就是……就是可以一夜情的那種人啊……」還裝!都已經把她綁到這裡來了。

  「一、夜、情?」他的表情變得好危險,一字一句地說出那三個字,這小女人該不會……「我是誰?」

  她怯怯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不悅,「我怎麼知道……」

  「妳、不、知、道?」他瞇起眼,將她逼向牆角,彎低身子,將臉靠在距離她三公分處。「看清楚一點,妳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他這麼近,她怎麼看得清楚?快脫窗了!可是她很確定,她沒看過他!

  見到她肯定地點點頭,心中一股郁氣愈糾愈深……他是她第一個男人,而她竟不知道他!

  就算是一夜情好了,她也不應該連自己第一次給了誰,都不看清楚啊!

  很好!這次,他會讓她永生難忘的。

  「去洗澡!」他再一次命令道。

  「可是我不是……」錯一次是呆,兩次是笨,她已經夠呆了,不想再當笨蛋。

  「妳是。」是讓他魂牽夢縈的那個小女人。

  「還是沒經驗?」他戲譫地看著她,意外地引發她的不服氣。

  「當、當然不是!」她有些氣惱被人看扁。「我有經驗!」

  「哦……一次?」十足看透的眼神。

  「才、才不是。」他那輕蔑的眼神忍不住敦她膨脹了自己的性經驗,好歹她也是過來人哪!

  明知她在說的人就是自己,他卻還是忍不住吃味,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是他,卻還在他面前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不喜歡?」

  「不……不是……」她幹嘛跟他討論那種事啦!

  「那?」

  「我、我不想要一夜情。」一次已經太過分了,到現在她還耿耿於懷呢!

  「那妳想要什麼?」他低頭輕咬著她柔嫩的粉唇,低柔的聲音將她環繞,讓她無力抗拒。

  「我……我……」她無法思考,眼裡看著他,身體感覺他的撫觸……是因為有過經驗了嗎?對他的男性氣息並不感到陌生。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兩人愈吻就愈往浴室的方向移動,等到進了浴室的門,他們都已經一絲不掛。

  小臉被羞澀所染紅,細細的喘息吐在他厚實的胸膛上,突然間,她憶起了那晚模糊的激情,心中燃起一把火在燒,她無力抵抗……也不想……不想……

  青澀的小羔羊最後仍被騙入虎口,洗了個熱情如火的鴛鴦浴後,繼續回到床上交戰,一次又一次,婉轉吟哦,綺麗無限……




  錯一次是呆,錯兩次是笨。

  葉彌希,妳呆、妳笨!妳又呆又笨!妳是白癡!妳是豬!

  「怎麼啦?」艾略特醒來後便轉過身,問著將頭埋在被窩裡不肯出來的小女人。

  她不說話,緊拉著頭上的薄被不肯露臉,心中對自己是又氣又恨,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隨便的個性,這麼輕易的就被人帶上床--他一定覺得她是個輕浮的女人吧……

  好討厭的感覺,素來就聽說歐美男人很喜歡在台灣找一夜情,因為台灣的女孩都很容易上勾,一想到自己也成為其中的一員,她就懊惱得想哭。

  艾略特一愣,碧眼緊瞪著被子裡輕輕抖動的嬌軀,突然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在哭?為什麼?

  只見嬌軀愈抖愈用力,嗚咽聲也隨之逸出,艾略特開始手忙腳亂了起來。

  「欸……妳……怎麼啦?」他長到三十歲,生平第一次和女人上床後,對方竟然哭了,而她看起來還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他是個紳士,英國正統出產,更懂得紳士的禮儀,所以他應該安靜地等她哭完,再溫柔地給予安慰,但,他受不了她無言的淚水!他要知道啊!知道她到底為何而傷心?難道是他無意間傷害了她?

  「Baby……」他力氣大,自然不可能扯不過她,被單一下就被他扯了下來,一眼就看到被她淚濕的枕頭。

  「你走開……」她悶著聲趕人,小臉埋在雙手裡不讓他看見,太狼狽了!

  「我不走開,我要知道妳為什麼哭?」他翻過她的肩讓她平躺在床上,拉開她捂著臉的纖白素手,半壓在她身上逼迫著。

  她左躲右閃都逃不過他的眼神,又羞又氣之下,大眼不躲不閃地直視著他,故意驕蠻地低叫,「要你管,我就是要哭,你管得著嗎?管得著嗎?」好挑釁的話語。

  唉……明明眼裡寫得滿是委屈,卻還故意裝作滿不在乎,也因為知道她不是驕縱的性子,如此只讓他更覺心疼而已。

  「好,那妳哭,哭完後要告訴我為什麼,不許哭太久,眼睛會腫的。」

  彌希一聽淚掉得更凶,她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媽媽!在天上看著她的父母親,若是知道她過著這麼墮落的生活,一定會對她感到很失望的。

  「我……我要回家。」

  「不准妳回家,妳要住在這裡。」他向來不是那麼容易饜足的,為了她隱忍了一個禮拜,可沒打算這麼輕易地就放過她。

  「我才……我不要……」她驚恐地睜大美眸,他該不會真的將她當成風塵女子吧?

  「妳要的,因為這裡除了我,沒有人可以載妳回家,除非妳想走上一個晚上的路回家。」他氣定神閒地將手枕在腦後,不掩威脅的說道。

  「那、那你載我啊……」她怯生生地回望他。不是她自己願意來的,她是被他強擄來的啊!他有責任及義務載她回去吧!

  「妳如果乖乖的,禮拜天晚上我會帶妳回去。」他吻吻她,交換條件的說道。

  她腦袋有片刻空白,不明白他所謂「乖乖的」是什麼意思,直到他放肆地將大手伸進被子,捧住她豐腴的乳房,她才瞭解他所謂的……

  「你!你你……」她火紅著小臉按住他的大手,卻阻止不了他指尖在自己身上的蠢動。「你想做什麼?!」她緊張得聲音都繃了起來。

  「做我們剛剛一直在做的事。」回答的同時,他龐大的身軀已覆上了她,展開磨人的韻律。

  「你……你去找、找別人……嗯……」小女人努力不讓慾念凌駕於理智之上,可到後來還是忍不住隨著他的律動嚶嚀嬌吟著。

  豈知這番話讓男人愈加生氣,索性將怒火轉為慾火,盡數發洩在失言的小女人身上,讓她嘗嘗現世報的滋味。

  直到他滿足了慾念,小女人早已趴在他胸前昏昏欲睡。

  艾略特發現她似乎累不得,每次做完愛後,她幾乎立刻倒頭就睡,是體質的關係嗎?難怪上個禮拜和她廝磨了兩天,她竟還認不出他是誰。

  不過這樣也好,他一向受不了大多數的女人在性愛過後,馬上纏著他說愛,要不就是又看上了什麼珠寶首飾……他對女友一向大方,可是久了也不免對她們的貪得無厭感到厭倦。

  像她這樣就可愛多了,乖乖的偎著他睡覺,像只受盡寵愛的小貓,讓他突然有種錯覺--就算她像其它女人一樣纏著他說個愛字,他也不會覺得厭煩。




  「老兄,心情這麼好?」吉爾見艾略特滿面春風,忍不住開口虧他。

  艾略特好心情地不想與他一般見識。「給我一杯牛奶和一杯長島冰茶。」

  「牛奶?!」吉爾滑稽地瞪大雙眼。

  艾略特指指身後下遠處,吉爾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馬上就知道他心情三百六十度大轉變的原因。

  「你的天使?」吉爾打量了一下,定論道:「看起來很嫩的樣子,不是你的型。」

  「別說廢話,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客人點杯東西,還得聽你們說些有的沒的。」

  「老實說,你要拿你那個台灣女朋友怎麼辦?那個叫什麼……哦!Avon?」吉爾連忙說道。

  「我從來沒有給過她承諾。」艾略持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知道Avon已經漸漸對他認真了起來,這陣子他忙著找他的天使可人兒,根本完全忘了要與她說個清楚。

  「就是有你這種人,所以外國人在台灣人的風評才會那麼差勁,難怪人家都說老外專門來台灣騙女孩子。你不知道台灣女孩的觀念,其實還是偏向傳統的嗎?」

  艾略特瞪了他一眼,「我會跟她說清楚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多嘴得惹人嫌了?」

  「喲!喲!才耽擱你一些時間而已,火氣幹嘛那麼大?你是怕你的天使被壞人騙走……哦喔!似乎來不及了。」吉爾瞪著他身後的方向叫糟。

  艾略特一轉身,所見的情形讓他恨不得撲上前撕碎男人抓著她的手,迅速穿過人群,一掌拍落棕髮男子的手。

  前來搭訕的棕髮男子痛得不得不鬆手,抬眼怒視著面前高了自己不只半個頭的男子,怔了會兒,隨即不甘示弱地怒瞪回去。

  「你憑什麼!」這裡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像這樣的台灣女孩到這種外國人出沒的地方,不就是為了找個像他這樣的外國男子嗎?

  「憑我是她丈夫。」聽見她躲在他身後抽泣的哭聲,他的心都擰了起來,她一定嚇壞了。

  身為店長,跟在身後要幫忙解決「問題」的吉爾暗暗地吹了聲口哨。

  這個理智過頭的男人,竟然脫口承認他是這個小女人的丈夫!恐怕這次艾略特真要栽了。

  棕髮男子一聽,自知理虧,「我怎麼知道……都結了婚,怎麼還跑來這種地方?」偷覷了下躲在大男人身後的小女人,玉手正纏在男人的身上,依賴之情不言而喻,真是可惜了她那身水嫩肌膚,握在手裡觸感都那麼美妙了,如果抱在懷裡豈不……

  「你的意思是結了婚的人就沒資格來這種地方?」艾略特瞇起眼,從對方的表情就猜得到他在想什麼齷齪之事,讓他幾乎忍不住想揮拳相向。

  吉爾明白艾略持的忍耐已到了極限,趕緊出面打圓場,戲好看歸好看,他可不想自己的店被砸了。

  幸好音樂夠大聲,這起騷動沒有引起太多的注目。在吉爾的示意下,艾略特一把抱起身後哭得慘兮兮的小女人,從最近一扇門離開。

  坐進車子裡,小女人依舊哭得很委屈,她的淚水讓他又心疼又煩躁。

  「妳為什麼不叫我呢?」他煩躁地爬爬頭髮。

  「我有啊……可是你都不理我,一直和別人說話……」想到當時的情形,她淚水掉得更凶。

  「我……」他都忘了pub裡的音樂太吵了。「那妳可以找身邊的人求救啊!」

  「沒有人理我嘛……你們外國人都好冷漠,沒有人理我……嗚……」她嚇死了。

  「妳敢把我包括在其中!」他十分不悅的說道。

  小女人難得不怕死地有話直言,「本來就是,你們都一樣,秀琪有跟我說,你們外國人最會隨便拉人家去一夜情,也不顧人家的反對,你也一樣,那個人也一樣,你們都是壞人啦!」鼻涕眼淚已佈滿小臉。

  「妳!」他很氣她竟然把他和那個臭男人相提並論,他可沒有在夜店強行擄人的習慣,昨天是因為他太興奮了--他以為她應該記得他的說。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說得有些心虛,不管怎麼說,總之她哭成這樣,就算不是他的錯,他也會覺得錯的人是他。

  她吸吸鼻子,皺著小臉,大眼裡還掛著淚珠,那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我餓了。」這個男人好壞心,一整天沒給她吃什麼東西,還說什麼外國男人有多體貼溫柔,她再也不相信別人的鬼話了。

  「可憐的小東西。」他打從心坎裡憐惜道。

  「你、你不要說我聽不懂的話。」她微噘著小嘴,有些惶恐;她討厭英文,最最討厭了。

  「為什麼?」他故意的。

  小女人有些惱了。「你說中文啦!」

  她對英文的恐懼是從國中時期開始的,她的班導正好是她們的英文老師,每上完一課必定馬上考試,總是隨身攜帶「愛的小手心」,錯一個單字打一下,錯一個文法打五下,就這樣水深火熱地過了三年。好不容易畢了業,她毅然決然選擇遠赴日本求學,以為從此遠離英文,沒想到真正的人間煉獄才正要開始。不說日本人的英文發音重到無以復加,光是學校裡號稱「王牌」的知名英文老師,只消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足以讓人嚇到落淚,那三年非人的英文課,她都是在顫抖得有如風中殘葉的狀態下度過的。所以不要跟她說英文,她會作噩夢的。

  她惱怒的可愛模樣反而逗樂了大男人,沉沉的笑聲在窄小的車內迴盪著,讓她不得不察覺他是故意逗弄。

  「你笑什麼啦!」她連生氣的聲音都沒魄力,溫溫順順的,只除了那雙大眼幽怨地瞅著他。

  「沒什麼。想吃什麼?」他可無意惹她不開心。

  「已經那麼晚了。」店家都打烊了吧!

  「那小姐肯不肯賞臉,嘗嘗本人的手藝?」他湊過去啄啄她的粉唇,沒忽略掉她詫異的眼光,小傢伙很瞧不起人喔!

  「你會做菜?!」她著實嚇了一跳,不禁汗顏。她連煎個蛋都不會呢!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外食,每天都在煩惱要吃什麼。

  「是啊!想不想點菜?」

  瞧他那一臉得意模樣,她頓時覺得自己的女性尊嚴備受打擊,小心眼地低聲嘟噥著,「能不能吃啊?」

  她很快就為自己的失言受到懲罰。

  她知道,這樣是不行的。她沒有資格也玩不起愛情遊戲,她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只希望在她孤單的時候能有個人陪在身邊,但他不是那種人,他來去自如、行蹤隱密,她卻任憑自己耽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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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37: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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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略特一離開,她發現自己身旁的光彩也一併被帶走了,又恢復成那個既平凡又悶的彌希。當他轉身離去時,她幾乎有股衝動想開口留下他。可是她沒有開口的勇氣,因為就算開口,他也不可能留下來吧!

  就只是一夜情而已……

  外國男人果然不適合她,為什麼他們可以走得那麼灑脫,一點都沒有眷戀呢?雖然她早知道一夜情就是這個樣子,卻還是忍不住感傷。

  「怎麼啦?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秀琪擔心的問道。

  彌希笑了笑,沒有回答。

  「彌希,我很好奇耶!像妳這麼文靜的人,假日都在做什麼?」秀琪一邊補妝,一邊問。

  彌希愣了愣,突然想不起來自己假日到底在做什麼。

  「呃……我很悶的,看看書、看看電視,就這樣。」

  她的單純讓秀琪咋舌,「妳不覺得很無聊嗎?」

  「是很無聊。」她也承認,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能到哪裡去。老實說她沒有什麼朋友,國中時期以前的朋友,早就因為她赴日唸書差不多都失去了聯繫,少數的好朋友也因為從事服務業,工作時間正好與她錯開;高中、大學的同學更不用說了,遠在日本,偶爾打電話聯絡一下就已經很難得了,所以她只能躲在家裡,別無他處可去。

  她害怕孤獨,雖然老是在催眠自己,告訴自己她一點也不寂寞,內心卻無法否認的,她不得不要習慣這噬人的孤獨。

  偏生她又不是那種人來瘋的個性,很難與人打成一片,總要花上比別人多好幾倍的時間來習慣環境和人群,所以儘管這份工作讓她做得不是很順心,她也因為捨不得這些同事而勉強留了下來。

  「那麼,如果我們有活動,就找妳一起去玩吧!」秀琪興致勃勃的,「妳有沒有男朋友?」

  彌希尷尬地搖搖頭,她最怕別人問她這個問題,二十三歲了卻從沒交過男朋友,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似乎不太正常。

  「怎麼可能?!」秀琪不可思議地輕叫。

  「什麼事?」剛從外頭回來的惠芳好奇地問。

  「彌希說她沒有男朋友耶!」

  「對啊!」這她早就知道了。

  「天哪!妳缺不缺男朋友?」秀琪充分發揮獅子座熱情的個性,馬上拿出手機要幫她作媒。

  彌希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這種情況她說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

  「唉!如果有好男人妳就幫她介紹一個吧!她這麼害羞,我看再這樣下去,她恐怕只能獨身一輩子了。」惠芳莫可奈何的說道。

  秀琪一邊點頭,一邊尋找著手機裡面的照片,隨口問著:「彌希,那妳以前交過男朋友嗎?」

  「沒有。」惠芳代她回答。

  「開玩笑的吧?全天下的男人都瞎了眼嗎?竟然會放過妳這隻小綿羊。」秀琪的表情一向誇張,把彌希逗笑不已。

  「欸……大概是我太無趣了。」她自嘲道。

  「怎麼會?我把上次幫妳拍的照片給我朋友看,他們都誇妳誇的不得了,直說妳是極品,要我閃遠一點,免得別人誤認我是妳的丫鬟。」秀琪說得咬牙切齒,對那群太過誠實的朋友們懷恨在心。

  彌希臉微紅了起來,對於別人的讚美,她總是不知道該如何響應才算得體。

  「哇!妳怎麼臉紅了?」秀琪雙手貼著臉低叫,受不了地將她抱入懷中,一副色迷迷的模樣說:「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娶妳回家當老婆,太可愛了!」

  「喂喂!女人,克制一點,不要嚇壞了我們的小綿羊,小心她把妳當成變態。」

  秀琪不甘願地放開手,拿起手機繼續按,不久之後找到一個順眼的男生,馬上將手機推到彌希面前,「看!彌希,妳覺得這個男生怎麼樣?」

  彌希認真的看了下,老實的點頭道:「不錯。」

  「嗯嗯,是個新好男人喔!長得帥又專情,而且他沒有不良嗜好,多少女生搶著要,好不好?介紹給妳。」

  「這、這樣不太好吧!」彌希嚇了一跳,她會搞砸的,她不懂得怎麼跟男人相處……嗯,那個外國人算是例外。

  「為什麼不好?男的帥、女的美,哇--絕配!」秀琪沉溺在完美的畫面裡,看不出彌希的為難。

  「欸,妳別剃頭擔子一頭熱,妳這樣彌希反而怕。」惠芳打斷她的一廂情願。

  「是嗎?」秀琪嘟起嘴。「好吧!那以後妳要常常跟我們出去玩喔!」

  彌希笑著點點頭,她真的覺得公司裡的同事都好有趣、好善良,她就是因為捨不了這樣的情誼才不忍離去啊!

  秀琪偏著頭想了一下,語出驚人地問:「這麼說來,妳沒有性經驗囉?」

  一陣火紅從彌希腳底竄上頭頂,整個人頓時紅成一氣。

  「秀琪!」惠芳受不了秀琪大膽的作風,沒好氣地怪叫。

  「有什麼關係,我們都是女孩子嘛!身為大姊姊的我們,要多教她一些事情,這樣以後才不會吃虧啊!」秀琪理直氣壯的,很有義氣地拍拍胸膛。「對不對?彌希,妳一定對性也會感到好奇吧?妳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我有……」一個細若蚊蚋的聲音怯怯地自首。

  兩張嘴在爭吵中突然靜默,兩雙眼同時暴瞠,瞪向那個在她們心中清純無比,會相信自首無罪那種鬼話的小百合。

  秀琪伸出小指挖挖耳朵,一副剛剛突然耳鳴沒聽清楚的模樣。「妳說什麼?」

  「我……有。」老實的個性使她說不出謊言。

  「真的?」

  彌希把垂到胸前的頭點了點。

  「呃……是……怎麼發生的?」

  怕自己的第一次經驗會嚇壞她們,小綿羊只好略過第一次,將上週五被擄的過程稍微帶過,說完之後連她自己都羞愧不已。

  「天!天!老天爺!我是罪人!」秀琪承受不了打擊地抱著頭。

  「不、不關妳的事啦!」其實……其實她自己的立場也不夠堅定啊!

  「那……感覺如何?」

  「秀琪!」惠芳受不了地大叫。

  「好嘛好嘛!正經點,他有沒有防護措施?」

  「呃,我不知道……」小綿羊無辜又誠惶誠恐,可見這個問題也是現在才想到。

  「哪泥?」秀琪瞪眼。

  小綿羊急得都快哭了。

  「別慌別慌,妳說,是個外國人?」

  小綿羊點點頭。

  「哪國人?」

  「我、我不知道……他會說英文。」

  「寶貝,現在很多國家的人都會說英文。不過,應該是沒問題啦!外國人的觀念比我們好,他們比我們還怕得病呢!所以應該會做啦!」秀琪拍拍她的肩安慰。

  聽了秀琪的安慰,彌希稍微安心了一點,沒事的,沒事的。

  「彌希。」秀琪突然嚴肅了起來。「我們台灣女孩子的貞操觀念比較重,尤其很多女生會對第一次的對象死心塌地,可是,那個人……就像一般的阿逗仔一樣,只是來尋歡作樂的,妳千萬不能把他放在心上,知道嗎?」

  彌希愣愣的,覺得自己的心事被人戳了個洞,有股淒涼。

  「哪,外國男人是絕對的好情人,但他們對我們很少會認真的,他跟妳在一起時可以萬般溫柔,可是卻也能在下一秒鐘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尤其那種上夜店獵艷的男人更是。妳看雅雯,不知被傷了幾回,卻還是看不清,有她給妳作借鏡,妳可不能也誤蹈深淵喔!」

  秀琪的話,揭開了她心裡的恐慌,她知道,關於外國男人在台灣的種種風流韻史她都知道,可是她卻說服不了自己忘了他……明明他也不是她的第一個啊!

  「我看妳以後最好別再涉足那種場所了。」惠芳的叮嚀在她耳邊環繞,她也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再去了。

  錯一次是呆、錯兩次就是笨,才兩次她就已經把自己的心給遺失了,她哪有那麼多顆心可以遺失?




  不想動、不想思考……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禮拜又一個禮拜,連笑起來都那麼假,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以前她雖然也不快樂,可是至少她還能真心地對別人笑,為什麼現在卻連笑都變得那麼敷衍虛偽?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沒有睡意,捂著眼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數著數著眼睛酸了、枕頭濕了……

  她沒有要想他,根本不敢想起他,為什麼他就是不放過她?

  她想,是自己太寂寞了,所以他才對她溫柔一些,她就貪心地想要緊抓不放,因為……已經好久沒有人對她那麼溫柔了。

  他現在會在哪裡呢?是不是又在某個女生懷裡溫柔地纏綿著?他長得那麼好看又有魅力,一定讓很多女生趨之若騖吧!這麼優秀的男人怎麼會看上她這只鬱悶的小綿羊呢?說不定他在家鄉已經娶妻生子了。

  那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討厭討厭討厭,她最討厭他了,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他竟然也沒主動告訴她!甚至她的名字連問都沒問過。

  沒有人知道,她是很愛哭的,因為她總是躲起來偷偷地哭。跟她外表不符的倔強,就只顯露在這些小地方上。自她懂事之後就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哭過,就連父母親過世時也是,可是她卻在他面前哭了兩次。

  短短兩天,兩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被他欺負,覺得委屈,所以哭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在他面前哭,是不是為了要博取他的憐愛呢?

  女人真是沒用;葉彌希,妳最最沒用!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一連串的鈴聲響起時,她下意識地抓起床邊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您好……喂?」沒聲音,她疑惑地看看手機屏幕,才發現原來不是手機的響音。也對,誰會打電話給她,週末的夜晚大家都去狂歡了,有誰會想到她……一想起來她又想哭了。

  鈴聲又響起,這次似乎不太耐煩地持續按著。

  她找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是電鈴的聲音,她的門鈴大概八百年才會響一次,所以連她自己都不認得聲音。

  現在的她一身狼狽,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的,當然不能以此面目示人,匆匆地跳下床跑進浴室洗臉,抬起頭時,果然在鏡子裡發現微腫的眼睛和紅紅的鼻子……怎麼辦?就說感冒應該可以應付吧!

  門外的人似乎愈來愈急了,不僅狂按電鈴還敲著門板。

  她是那種別人一趕她,就愈加慌亂的個性,急著應付來客,全然忘了要問對方是誰,七手八腳地開著鎖,直到門打開還未見到來人時才產生疑問:會是誰?

  門才一敞,她就被一個狗熊似的擁抱給擠進溫熱的胸膛裡,那味道不算太熟悉,有點似曾相識……

  「Hi,Babe!」

  還不及反應,唇就已被封住,一陣惱人的糾纏後,大個子已經不請自入,抱著小女人躺在沙發上。

  小女人被吻得七葷八素,迷濛的眼波不自覺嬌媚地睨著他。「你……」

  「我好想妳。」艾略特簡直想當場就與她溫存,但現在不行,他不想她一身的馨香沾染上他的汗臭。

  竟然是他!

  他捧著她的小臉親吻幾回後,起身開始脫衣服。「浴室借我。」

  她的腦筋在浴室的門關上之後才恢復運作。他!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憑什麼說來就來?這個可惡的男人!

  不到十分鐘,浴室裡那個心情顯然很好的大男人一身清爽地走出來,身上僅圍著一條浴巾。

  「妳的沐浴乳用在我身上,讓我覺得好像變成女人喔!」他誇張地說,可能是習慣了這個屬於她身上的嬌柔味道,用在自己身上反而顯得格格不入。不過不要緊,反正纏綿後必定也會沾染上她身上的馨香。

  「你走!」溫順的小女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趕人。

  「寶貝……」他不明所以。

  「你走啊!你走!」小女人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他面前推他。

  「寶貝,噓……寶貝……」他彎下腰,雙手捧著她巴掌大的小臉,這才發現她眼眶的紅腫。

  「不要碰我,你快走!」她想撥開他的箝制,卻力不如人,不甘心的淚水無預警地暴發。

  「噢……別哭……別哭,寶貝……噓……別哭……」他吻去她的淚,哄她、寵她,他來,不是要看她的眼淚。

  「別叫我寶貝,我不是你的寶貝……你走開……」雖然聲音嬌軟得沒有魄力,可是她是真的好難過,任何人都可以當他的寶貝,她才不要像其它女人一樣被他騙,被他的溫柔所騙、被他的甜言蜜語所騙,她不要。

  「妳當然是我的寶貝,我最疼妳了,難道妳不知道嗎?」感覺到她不再掙扎,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裡密密環繞著。她心情似乎很不穩定,可是他一點也不介意她對他使使小性子、在他身上發發脾氣,如果發洩之後的她的心情會平穩些,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他更會永無止盡的包容她。

  她本來就心腸軟,他三言兩語這麼一哄,她又忍不住想相信,狠不下心說出更難聽的話,只能靠在他懷裡嗚嗚哭泣。

  女人真的好笨!

  「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她悶悶的,不說話。

  他不來,她想念;他來,她又不想他來。如果告訴他自己心情不好是為了他,又怕他會有壓力,嚇得他往後都不敢來找她,這種心情真的好痛苦。

  「沒關係,妳不想說就別說。」他抱著她左擺右晃,像在跳舞,「有沒有想我?」她最好是有,否則他將會……很難過很難過。

  無時無刻不想,他把她害慘了,她在公司裡百般掩飾自己的痛苦和無奈,又不敢讓秀琪她們知道,她們一定會笑她傻。

  「你去哪裡了?」聲音像深宮怨婦。

  「我回英國去了,上次我不是和妳說過了,我要回英國兩、三周?」

  「有嗎?」反正騙人又不要錢,隨他怎麼說。

  「好懷疑的眼神,妳這麼不相信我,我會傷心喔!」他似真似假的說。

  她抬頭看著他一會兒,靠回他懷裡。「原來你是英國人。」

  大男人的身體突然定格。等……等等,這小女人對他未免也太漫不經心了吧!他們已經這麼親密了,她卻告訴他「原來你是英國人」?!

  忍住!大丈夫,小不忍則亂大謀。

  小女人看起來很沒膽,又正值心情欠佳的狀態,不能太衝動,如果嚇到她,搞不好又哭給他看,他可不想。

  「欸……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雖然知道自己沒資格問太多,但她也不想到最後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啊!

  「Elliott!」忍!

  她含在嘴裡練習了幾次,決定放棄。「好難念……我叫葉彌希。」

  他瞇起眼,她要不要立正稍息後彼此再來個自我介縉?她竟然會以為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知道。」口氣有些沖了。

  她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引你怎麼會知道?」

  「我就是知道。」不要挑戰他的耐性。

  「你回英國做什麼?」雖然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想多瞭解他一些。

  「公事。」聲音緊繃。

  「你……你別不高興,我沒有要做什麼的,我只是好奇,我沒問題了。」察覺到他的不悅,她有些慌,她不是故意要探問太多,也不會探聽他的數據後死纏爛打,如果他不喜歡她問,那她不問就是了。

  怕氣氛被自己搞僵,她連忙岔開話題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家?」明明她房裡的燈全滅了。

  「妳還能去哪裡呢?」他沒好氣地說。這小乖乖前兩次都算是誤闖龍潭虎穴,好佳在是被他給吃了,不然他根本不敢想像若是別人將她帶走的畫面。

  他這麼說讓她聽了好難過,他說得沒錯,她這麼無趣的一個人又能做什麼?她沒什麼朋友、個性也不活潑、甚至連和人說話都說不好,有誰會找她出去玩……

  「對啊……我真的沒地方去……」所以他來,是不是看她可憐,來給她解悶的?雖然這幾年等於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她也不是全然不懂,他這種舉動,就叫同情吧?是吧?連她都為自己感到悲哀,別說是他了。

  收拾起受傷的心情,她強迫自己對他笑。

  「那你呢?你怎麼會來這裡?」他一看就是那種生活豐富的人,怎麼會願意在這大好的週末夜來找她?

  「妳說呢?」她竟然還敢問他!他一下飛機就直奔她這兒,她以為他將三個禮拜的工作日夜趕工,縮到兩個禮拜是為了誰?

  他真是個傷人心的高手,老是兩三句話就將她刺得傷痕纍纍。他的反問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能直說嗎?說出那個傷人也傷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假裝不在意,笑著。

  「別那樣笑,好醜!」他伸手撫去她強堆起的笑容,她在掩飾什麼?

  她迅速低下頭,將要逸出喉間的哽咽嚥了回去。她也不想要笑得這麼假,她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好醜陋,可是最近的她已經習慣了,因為……因為如果不笑,她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她眼眶中的淚水落在他光裸的腳背,腳背上的濕意,讓他發現他又成功地將她惹哭了。

  「怎麼又哭了?我問的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

  她搖頭。「我怕……怕你難、堪。」

  「沒關係,我不怕。」

  「可、可是,我更怕自己難堪。」

  「是什麼答案會讓我們都覺得難堪?告訴我,寶貝,為什麼我會來這裡呢?」

  「因為……你、你要跟我上床……」想不出別的了,除了同情,其實也是因為她是個方便的床伴,不是嗎?她沒有抗拒他,所以他也把她當成隨便的女人。

  艾略特不得不承認,一開始他的確是為了要和她做愛而來的,但,他是男人啊!雖然他無法為自己的想法開罪,但……

  他不發一語的放開她,走到玄關處拿起自己的隨身行李,找出衣物開始穿上。

  他要走了,這個訊息讓她哭得更加傷心。

  她矇矓的大眼偷顱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果然生氣了,因為她的老實惹他生氣了。她讓自己陷入困境中,她不想他離開,但她若開口留他,是不是就表示自己不介意當他的性伴侶?她不想這樣,她不要只當他的性伴侶而已。

  著裝完畢後,他沒有走向門口,反而回身走向她,將她抱個滿懷。

  「你不是要走了?」她像個小女孩似的哭問,眼裡有著不解。

  「誰要走?沒有人要走,寶貝。」

  她淚眼迷濛地仰頭望著他,嚶嚶地指控,「你穿衣服了……」

  「穿衣服不代表我要走,我只是穿戴整齊而已,因為我怕妳對我有遐想啊!」他幽默地說,終究還是捨不得她哭,儘管被她誤解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和她的眼淚一比,就什麼都不值錢了。嚴格來說,讓她有這樣錯誤的解讀是他的錯,他不該讓她有這種他來就是為了上床的感覺,他覺得很抱歉,從現在開始,他會慢慢證明,證明他並不只是要她的身體而已。

  她還當真的看了他的衣著一眼,點點頭。

  他反被她給逗笑,抱起她輕盈的身子,用鼻子磨蹭她。「寶貝,妳真可愛!」

  她不懂他是怎麼了,心情落差真大,上一刻明明臉色鐵青得像要劈人一樣,現在卻笑嘻嘻地說她可愛,她快被搞糊塗了。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有些人會怒極反笑,她擔心他是其中之一。

  「嗯……有一點。」

  「可是……你在笑。」她有些害怕地縮縮身子。

  「因為妳很可愛啊!」他說著,又啄啄她的唇瓣。「還沒吃飯對不對?」

  她本想點頭,但點了一下又突然搖頭,她記起自己吃了一塊麵包。

  「這算是有還是沒有,妳們的語言真是難懂。」是也點頭、不是也點頭,有時是又搖頭、不是也搖頭,好複雜。

  「我有吃。」

  「吃什麼?」

  「麵包。」

  「那不算正餐,只是小點心。」他糾正她那要不得的觀念,在他們的國家晚餐是很重要的,有時一吃就要花上兩個鐘頭,而她竟然學小老鼠啃麵包算數。「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我不餓……」小綿羊嬌滴滴地趴在他懷裡,思念了兩個禮拜,現在自己就在他懷裡,有些不太真實,她想要記住這種溫柔的感覺。

  總算知道為什麼女孩子那麼愛談戀愛,原來被人寵的感覺這麼好,讓她捨不得放手。

  「可是我餓了,妳陪我去吃飯好不好?」雖然他其實比較想吃她……他得趕快把她騙出這個屋子,她只穿著小小的細肩帶背心和一條充當睡褲的合身小熱褲,她甚至沒有穿胸罩!如果再待下去,他遲早會把持不住,擦槍走火。剛剛才被她誤解,他可不想讓她真以為他們之間除了性就別無他物。況且,她太瘦了,骨架嬌小,又纖細,很容易讓人家以為她未成年,不多養些肉怎麼成。

  「好吧……」她一向不太懂得拒絕他,況且她是那麼那麼地愛他。「那我換個衣服。」

  他阻止她去翻衣櫃,從自己的行李中變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去換上。」他輕聲催促。

  她乖乖換上一襲絲質削肩淡粉紅連身小洋裝,V字領口沒有開得太低,將她柔美的鎖骨和優美的肩線呈現出來,長及膝上的裙襬自成波浪,飄逸得不得了。

  他滿意的勾起嘴角,上前迎接她。

  「妳好美,寶貝。」看起來完全像個公主,優雅中不失風情。

  「要、要穿這樣?」這根本是件小禮服,她又沒要去參加宴會。

  「這樣很好,全世界沒有一個公主比得上妳的美。」而且是屬於他的公主。

  儘管他話語真假不清,但她依然為他的讚美紅了雙頰。

  童話世界裡的仙杜瑞拉,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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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38: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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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略特不僅是帶她出去吃飯而已,還帶她去了他常去的俱樂部,那是個外來客聚會的場所,有九成以上都是外籍人士,而且每個人都穿著十分正式,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堅持要她穿這套洋裝了。這裡的一切,都讓彌希感到眼花撩亂,耳邊傳來的語言也沒有一種是她聽得懂的,所幸艾略特從頭到尾都一直陪在她身旁。

  糟糕的是,當他們出現在現場時,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他們,這個認知讓她差點暈倒,也發現自己緊張得連笑都笑不出來。

  他似乎是個到哪裡都會引入注目的人物,可偏偏她最怕成為注目的焦點,她很容易緊張,一緊張就會出錯,她可不想惹出笑話丟他的臉。

  艾略特低頭對她鼓勵地笑笑,緊握著她柔荑的大手沒有一刻鬆開過,這多少給了她一些勇氣,但似乎仍不夠多,她還是直發抖呢!

  彌希小鹿般的大眼求助地望著他,像在問他:真的要這樣嗎?

  他的微笑給予肯定的答案。

  她失望又委屈地垂下嘴角,他好壞心,也沒有事先跟她說,讓她覺得自己好像闖入閃亮世界的小黑碳,不得不顧影自憐一番。

  他將她拉到跟前與他面對面,愛憐地拉起小手在唇邊吻了吻,可憐的小東西。

  「寶貝,如果妳一直不笑的話,大家會以為我在欺負妳耶!妳知道,妳長得那麼嬌小,說不定大家還會以為我誘拐未成年少女。」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我看起來才沒有那麼小。」她抗議。

  「對啊!妳只比妳的年齡大一些而已。」他安慰道。

  她嚇了一跳,他的意思是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嗎?

  「我……看起來很老?」她嚇得花容失色,她以前並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表和年齡,可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一種打擊。

  「是啊!妳看起來大概有十八歲。」他一臉中肯。

  她噘起嘴,他是不是又在作弄她?

  「我已經二十三歲了。」

  「什麼?!」他一臉震驚。「妳不是才十五歲?」

  「你討厭啦!」她不禁笑了起來。

  「看,我的寶貝笑起來全世界都為之遜色。」

  她似乎慢慢瞭解,為什麼雅雯明知道外國男人不會認真對待,卻還是飛蛾撲火般地去愛。因為外國情人有著連蜂蜜都比不上的甜嘴,他們毫不吝嗇的讚美,往往稱讚的比妳應得的還要更多。

  「一個吻買妳在想什麼?」他點點她的唇,喚回她飛遠的思緒。

  她小臉一撇,「才不要!我才沒那麼廉價。」

  「竟敢說我的吻不值錢?!」他不滿地瞇起眼。

  「我又沒這樣說。」

  「那我用十個吻來跟妳換吧!」他報復性地埋首在她香頸間輕囓,犧牲小我地說。

  「嘻嘻……才不要。」她被咬得發癢,邊笑邊躲,卻躲不開他鉗子似的雙臂。

  兩個人玩得渾然忘我,全然不察這個小世界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好奇、震驚、有趣……種種不同含義的眼光看著他們。

  「走吧!我帶妳去認識一些朋友。」他用堅挺的鼻樑磨蹭她細白頸項,聲音帶著某種程度的誘惑。

  「噫--可、可是……」她不想啊!卻也掙不開他環在腰問的手臂,只能認命地讓他拖著去見人。

  「別擔心,他們大多會說中文,而且很友善的。」看出她的焦慮,他安撫道。

  她不曉得他是不是為了讓她放鬆才這麼說,但她很快就發現他們的確就像他說的一樣,艾略特率先以中文跟他的朋友們交談,起初他的友人似乎都面露詫異,但很快地便紛紛說起中文。而且,她想是因為艾略特的關係吧!每個人都對她十分友善。

  在這種環境下,她也漸漸鬆懈心房。其實與外國人相處久了以後,會發現其實和歐美人相處是比東方人容易多,歐美人性格直爽,從不吝嗇稱讚,批評起來卻也是直言不諱,但他們對她的讀美似乎多過於批判,雖然她認為絕大部分是為了給艾略特面子。

  有時他們會刻意以不同的語言和艾略特交談,但艾略特總是很簡短地回答了幾句後,又立刻以中文發言,看得出他是為了不讓她感到隔閡。他的肢體語言和表現出來的態度讓她感到甜滋滋的,而且似乎所有人都認定了她是他的女友,他的沒有否認讓她感到喜悅不已,至少,這種身份不至於讓她成為一個尷尬的存在。

  她毫不知情地接過這群外籍人士一杯又一杯熱情的甜酒,酸酸甜甜的滋味讓她毫無警覺之心,而艾略特也不打算阻止她,乖巧了一輩子的小綿羊有時候是需要鬆懈一下的,但他會保護她的安全。

  稍後,他們像一對情竇初開的小情侶,躲開眾人的目光,偷跑到沁涼的庭院裡相偎談天。

  當他問到她的夢想時,她露出像小女孩般迷惘的眼神,秀眉輕蹙地思索了半晌,沮喪又帶點哭音地自首道:「我沒有夢想……」

  「沒關係,那妳可以現在開始想啊!」他鼓勵道。看得出來她活得十分迷惘,生活沒什麼目標,雖然她看似獨立堅強,但在他看來卻是萬般不捨。因為她可以去一趟pub就失去童貞,也可以將一塊麵包當成一餐來吃,更可以不經詢問就替人開門……種種糊塗又漫不經心的作為,在在都讓他捏了把冷汗。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救世主,但他就是放心不下這個讓他牽腸掛肚的迷糊俏天使。

  他向來敬麻煩而遠之,他的女友都是十分懂得生活的女人,獨立自主、從容自信,百分百將自己照料得完美無缺,相較於她的大條神經,他前女友們簡直太不麻煩了,可是他卻獨獨只想關心她。

  他不得不承認到目前為止,她是他生命裡最吸引他的女人,當然他並不保證往後不會有更令他著迷的對象出現,可至少目前她是破了先例。

  當然,如果你問她,彌希百分之一百會力辯自己的獨立,是的,她獨自生活,有一份正當且穩定的工作,沒把自己餓死或凍死、或因為疏忽而給自己帶來危險。但也沒有一個內心獨立的女人,會有那樣一雙小女孩般無助迷茫的眸光,當她用那雙美麗的大眼盯住你的同時,好像就在問你:我該怎麼做?我的未來該朝哪個方向走?

  幾個月以前,他會很冷靜地說:如果妳不知道妳的目標在哪裡,我又該如何為妳指引方向呢?現在卻亂了,他幾乎想告訴她,跟著我來吧!讓我當妳方向的明燈。但他的理智告訴他,承諾是不能輕易許諾的,一旦許了,就有責任。

  終究,他還是跟大部分男人一樣,害怕太快被束縛。可她信任的眼神就如同針氈刺著他,他還不打算定下來,但如果有一天他決定與一個女人共度一生時,他想他心裡不會有第二人選。




  彌希從來沒想到自己能過得這麼快樂。

  艾略特幾乎每到週末都會來找她,平時他們一天通三次電話,都是由艾略持主動打給她,或許是知道她生性害羞,要等她打電話,還不如他自己打的乾脆。

  每到假日,他就帶著她四處遊玩,做一般情侶會做的事,吃飯、看電影、牽手逛街,甚至一起睡覺……就是不做愛,他們在他或她的房間共享一張床,他總是吻吻她、抱抱她後,就像兩隻廝磨的貓交纏在一起睡覺。

  跟他在一起後,她的視野突然開闊了起來。

  她以前很少有機會外出,現在他總會帶著她上山下海,將整個台灣島玩透透,他表現得比她這個正統的台灣人更道地。

  她對現況感到無比滿足,儘管只是兩個人相擁在一起說說話,她都覺得這個小小世界已經可以容得下自己的一生了。

  為了他,她甚至用心去學了她痛恨一輩子的英文,只因為他曾說過,如果他父母親見到她,萬一不能溝通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每天下班後,她便跑到補習班報到。

  她的英文底子其實不差,國中、高中時被逼的成果還是有效的,她只是害怕開口說,加上去了日本之後,語調多少染上了日文腔調,也就更不敢開口了,所幸補習班的外籍老師慢慢地改掉她習慣使用重音的腔調。

  辦公室中,人人都看得出她的轉變,與她同處一個辦公室,感情又不錯的秀琪和惠芳想當然感覺更強烈了。

  彼此的工作都告一個段落後,終於讓她們找到時間逼問彌希。

  「彌希,最近滿面春風喔!」秀琪一臉八卦。

  「就是!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惠芳也含笑看著她。

  「沒、沒有啊!」彌希被盯得滿臉通紅。

  「真的嗎?可是我看妳最近心情好好,連下班和休假時要找妳出去玩,妳都說沒空!妳不是說妳假日都沒事嗎?」

  「我、我……因為……因為我在學英文。」彌希心虛地找了個差勁的理由搪塞,至少還有一半是事實!

  「噫?怎麼突然想學?妳不是討厭英文?」

  「總是……不能一輩子逃避下去,而、而且我平常也沒什麼事……」愈說頭愈低。

  秀琪失望地垂下肩膀。「原來只是這樣……我還以為妳有對象了呢!」

  面對同事的關心,彌希覺得好愧疚,不是不願告訴她們,只是怕她們萬一知道她竟然仍舊跟一夜情的對象來往,她們一定會很反對,所以就沒有勇氣說……也許再過一陣子,也許等他們真的穩定些。

  「這樣也好,有點目標也不錯!妳看起來有精神多了喲!」惠芳笑道。

  「不過妳也不能把時間都放在補習上,不然怎麼有時間交男朋友呢!」秀琪到底還不是那麼贊成。

  「有男朋友也不見得比較好,妳看看雅雯,她男朋友一跟她提分手,她憔悴成什麼樣?」惠芳反駁說。

  「雅雯的情況又不是一般情況,大家都知道在夜店認識的男人只能玩玩,認真不得的,偏偏她不信邪,硬是陷下去,勸了她好幾次都不聽,誰救得了她嘛!」

  「總之啊!男人沒幾個是好東西。」

  「惠芳,妳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啦!我家的阿武就是個好人。」秀琪捍衛自己男友的品格。

  惠芳哼了哼,不予置評。

  「彌希,妳別聽惠芳胡說,她被男人騙過才這樣,其實好男人還是很多的,只要不去碰那些流連夜店的男人--尤其是壞男人,一定找得到很疼妳的人。」

  她們的話讓彌希聽了有些心慌,這麼一來,她就更不敢告訴她們了。

  「雅雯……還好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可能好,每天都腫著眼睛來,她可是全心全意付出,她說她從來沒有那愛過一個人,可是那男人還是把她給甩了。太優秀的男人果然碰不得,妳沒看過她男朋友,長得又高又帥,常常出現在商業雜誌上呢!我看他八成在家鄉還有個大美人老婆或女友,雅雯充其量只算得上是玩伴吧!」秀琪說得既無奈又欷吁,尤其她和雅雯的感情向來就不錯,看她又哭又鬧的,不禁慶幸自己當初失戀時,雅雯要幫自己介紹外國男友時沒答應。

  秀琪的話戳中了彌希的隱憂。

  他與她同床共枕的,為什麼能克制得住自己的慾望?是他意志力驚人?或者,他根本另有溫柔鄉?

  她忽然覺得,好冷。




  如果可以,彌希真的不想看到這一幕。

  挽著他的女人優雅而美麗,和他登對極了。這就是他打電話來說今天恐怕會晚點去找她的原因嗎?

  她不自覺地跟著他們的步伐前進,看著他們有如一對相愛的戀人走進高級餐廳裡,他的女伴還不時對他做出一些親暱的舉動,突然秀琪和惠芳的話語在她耳畔響起……

  她一直認為,就算她不可能一輩子擁有他,但至少在和她一起的這段時間裡,他不會再有別人……是她錯了?還是她太天真?

  她沒有哭,只是提著剛買的便當走回人潮裡。

  回到家後食之無味地把便當啃完,早早就上床睡覺。

  閉上眼,愈不願去想,思慮卻愈加清晰,最令人生氣的是,她還在期待他來敲她的門,她還在盼望他能對她解釋些什麼;而她明知道他從來不會對她解釋……她也從不敢問。她不是故意要委曲求全,她只是不希望在這恐怕會是極短暫的相處時光裡,彼此留下不愉快的回憶。

  但……也苦了她自己,因為她是個傻瓜,活該受罪。

  臉頰涼涼的,枕頭濕了,淚也流了,她卻遲遲不肯張開雙眼。反正她早已習慣哭著入睡、哭著醒來,等淚流乾了,她自然就會睡去。

  可是她沒睡著,電鈴一響,她立即起身,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門。

  接受他一進門的擁抱和親吻,但她卻不再感到幸福,她在他身上聞到了不屬於他的香水味道,微微笑了下,退步走進屋裡。

  「抱歉,妳睡了嗎?」艾略特見室內沒開燈,直覺地問。

  「沒……剛要睡。」她抬頭看了下吊鐘,凌晨兩點,他比她以為的「晚點到」還要晚上好多,而這段時間他們又做了什麼呢?她抑制不住自己妒忌的揣測。「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不會說要來卻不來的。」

  「我只是以為你今天會很忙。」她站在黑暗中看著他,明明他就站在她面前,不知怎麼地,她卻覺得他離得好遠。

  「是有一點。」他疲勞的揉揉太陽穴,想趕緊洗掉自己身上的香水味,他不知道彌希察覺到沒有,但她看起來很平靜,「我先去洗個澡。」

  「其實你不用趕著過來的。」

  「什麼?!」他吃了一驚,但馬上反應過來,她恐怕也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了,他忘了女人都是很敏銳的。可是她的表現卻讓他一頭霧水,他搞不懂她想怎樣。

  「這樣我們都太累了,你不覺得嗎?」

  「我可以解釋我身上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的問題。」如果不是她親眼看見,那麼她會自動為他解釋,那香水味不過是洽公時不小心被某個同事或客戶沾上的,她甚至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她從不想懷疑他。

  「那是什麼問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看不到她的臉,甚至感覺不到她的情緒,他一個箭步跑去開了燈,看見她早已哭紅的雙眼。

  「你不用瞞我,也不需要騙我,從來都不需要啊!」她沒想綁住他,他甚至不用說什麼就是自顧離開,她也不會埋怨的。

  他的話有很多矛盾,雖還不足以洗淨她所受的傷,但她卻無法克制地緊緊回擁著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相信他。

  是的,她呆她傻,她活該受罪,因為她已經愛他愛得無法自拔。

  這個男人太難掌握,她懂;這段關係隨時可能終止,她懂;她或許只是他眾多情人之一,她懂,這些她都懂……但就是愛上了,縱使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雖然沒法欺騙自己不在意、雖然沒法讓自己不去妒忌,但她一點都下願去想未來,只想現在,他還在她身邊,這就夠了;就算他僅是為了她的身體,也無妨。因為她知道生命的無奈,知道誰都沒辦法保證什麼,就如同父母親的猝逝一般。

  她學會了只將眼光放在眼前,久而久之,太遠的未來,她已經看不見……




  騎車回家的途中遇到紅燈,她又開始發呆了,渾然不覺有道怪異的眼神一直朝她射來,直到一輛機車騎到她身邊靠得她好近,她才疑惑地轉頭,對上一雙猥瑣的目光,身旁衣著破舊的男子,突然露出一口黃牙對她垂涎地笑著,「小姐,妳好漂亮。」

  她一驚,強自鎮定地回過頭直視前方,突然覺得紅燈的時間長得令人如坐針氈。左右兩邊的紅綠燈才轉黃而已,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加足油門衝了出去。

  她緊張的手心都濕了,一邊加速一邊注意照後鏡,就怕奇怪的男子跟來。她停在待轉區上準備左轉,沒見到怪男子的身影,不禁鬆了一口氣,正要放心之餘,怪男人卻忽地一聲從她身後出現,同樣停在她身邊。

  「小姐,妳真的好漂亮……要不要跟我做愛?我會讓妳很舒服的……」男人猥褻地在她旁邊說著。

  此時彌希只覺得求天不應、求地不靈的,偏偏待轉區裡又只有她跟怪男人兩台機車,其餘的人都遠在待轉區之後。男子口中不斷念著嗯心言語,她直覺耳邊一直嗡嗡作響,呼吸急促,害怕得幾乎暈厥。好不容易又等到綠燈,她連看都不敢往後看,悶著頭直加油,恨不得能飛。

  一路飆回租賃的公寓,隨便停了車子,她抖著手開了大門,直到大門關上後她才准許自己大口喘氣。

  啊!抖得好厲害……別抖、別抖,這幾年她都是自己一個人,有什麼應付不了的?只不過是一個變態罷了,沒什麼、沒什麼……

  她不斷催眠自己,卻怎麼都安撫不了想哭的情緒,門鈴響起時,她嚇得跳了起來。

  「是……是誰?」

  「寶貝。」溫存的嗓音傳來。

  她匆匆開了鎖,狠狠地衝進他懷裡緊擁著,平息自己顫抖的靈魂。

  是的,她需要一個溫暖的胸膛可以依靠,就算他不在她身邊也沒關係,只要能偶爾見見他,偶爾讓她感覺到自己是被保護的……就夠了。

  「怎麼了?」艾略特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她搖頭,在他懷中拚命搖頭。「沒事、沒事,我只是太……太想你了。」

  不想讓他擔心,也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個依賴性太重的女人,她可以處理的,沒問題的。

  她真的以為她可以,直到下個禮拜一,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騎著同樣的路回家,卻又跟變態男子碰了面!

  「小姐,我知道妳住哪裡喔!可不可以去找妳玩?」男子竊笑著在她身旁說。

  當時她以為自己的心臟會停止,但沒有,她還是只能選擇逃跑、衝!不顧一切地往前衝。

  這次她不用費心回頭去看他是否追來,因為他一路就以同等的時速跟在她身旁,她的車再快也只能騎到八、九十,騎一二五的變態輕輕鬆鬆就跟上她,一路上隨著她騎快騎慢,她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霉,竟然連騎個車都會遇到死纏不休的變態。有一瞬間,她氣到幾乎想停下來同他理論,可理智卻提醒了她莽撞行事可能的後果,所以她一個勁地逃。

  彌希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飆到一百公里,到了公寓,拋下車子後拚命往樓上跑,卻突然被一隻髒污的手抓住,那一瞬間,她的心臟差點停止,但她不能停、不能停,使勁全身的氣力甩開身後的男子,沒命似地狂奔。

  用力將大門甩上後,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沒料到的是,變態竟然真的跟蹤她回家。

  「小姐,妳開門,我來找妳玩了,小姐,妳跟我做愛吧!我會讓妳很……」猥褻下流的言詞貼在她家門板外不停地重複。

  「你走開!」她尖叫。

  「小姐,我看到了喔!妳不是好女孩,常跟男人出去玩對不對?是個外國人喔!妳喜歡外國人?是不是外國人比較厲害,所以妳才喜歡他?可是我跟妳說,我比他更厲害,我會讓妳更舒服喔!」

  她快吐了。

  他到底跟蹤了她多久?為什麼連她和艾略特的事他也知道?

  在害怕和理智凌駕之前,她撥下手機中的第一組號碼,哭喊著--

  「艾略特!救我!」




  艾略特一到達她的住處,看到的就是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貼在她的大門外,等他聽清楚那男人口中說出的話時,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狠狠地賞那變態幾拳,打到變態奄奄一息後,隨即想到彌希打電話給他時的惶恐,他掏出她給他的備用鑰匙、開了門。

  大門一敞,沒預期的是她的尖叫聲--

  「啊--你走開!走開!艾略特--」看不到她的人,只聽到又驚又懼的聲音拚命喊叫著。

  他心倏然抽緊,朝著聲音所在處尋去,很快在床邊發現縮成一團的小女人。

  「寶貝!」他喊她,讓她知道他在這裡,讓她知道她已經安全了。

  他的聲音讓她稍微鎮定下來,拾起慌亂的淚眼看向他,下一秒,她已經在她想念的懷抱裡。

  「艾略特、艾略特,艾略特……」她不斷喊著他的名字,彷彿如此可以讓她平靜下來。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寶貝,別怕,沒事了,妳已經沒事了。」他可憐的寶貝!

  「嗚……變態,他跟蹤我……」她抽抽答答地說。

  「乖,沒事了,沒事了……」

  雖然狠狠揍了變態男子一頓,艾略特一看到她被嚇壞的樣子,仍然感到氣憤難消,但等他想報警處理時,那男子早已逃逸無蹤。

  在他的堅持下,他們還是到警察局報了案。

  坐在警察局裡,彌希還是不可控制地顫抖著身子。多年來第一次,她感到自己那麼地空虛無助,失去了父母,被霸道的伯伯們強迫離開從小生長的家,獨立過了這麼多年,她以為她已經學會一個人處理任何事,如今才被一個變態跟蹤而已,以往所自以為的堅強獨立,卻在短短幾刻鐘內被推翻得一乾二淨。

  她覺得自己已一無所有了,以往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念,卻被一個猥瑣卑鄙的心理變態狂給破壞殆盡!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她那麼辛苦地一個人生活,到底是為了什麼?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還要奪走她唯一可以自傲的堅強?

  她根本無法清楚地表達,所以艾略特只好代替她作筆錄,原本以為已經平靜下來的小女人,這時卻又開始瘋狂地掉起淚來,嚇壞他,也嚇著了正在替他們寫筆錄的刑警。

  「哦!寶貝。」艾略特心疼地抱著她,無視自己已成為眾人眼光的聚集處,讓她坐在他腿上抱著又搖又哄。

  這時,似乎有人認出他的身份,好奇又驚訝的目光明顯地「偷看」著,因為如今的社會狗仔當道,有點名氣的人都很擔心在大庭廣眾下被認出來,更別說和異性做出這麼親暱的舉止,但見當事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大家就毫不客氣地盯著看戲,男的帥女的美,怎麼看都賞心悅目嘛!

  她哭,而且愈哭愈凶,因為她覺得自己太沒用了,雅雯憔悴的模樣及秀琪語重心長的勸告,也一齊在她腦中狂飛亂舞,最糟的是,她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太過依賴艾略特。

  如果他不要她了呢?如果他說他要回英國呢?他從來沒對她承諾過什麼,她怎麼可以放任自己依賴他?依賴一個隨時都可能離開的人?

  萬一他一離開,那個變態又找上門來怎麼辦?不,不行!她得搬家,得搬離那裡,變態找不到她,就算只有她一個人也沒關係,對,就是這樣!

  「艾略特,我要搬家,我去找房子,我現在就要搬家……」她扯著他的袖子催促道。

  她怎麼會以為他還放心讓她一個人住呢?這種情形他絕不允許發生第二次,他要確定她是在他的保護範圍內。

  「搬來跟我一起住吧!」他說。週遭的旁觀者似乎比她這個當事者還要入戲,紛紛以一副驚訝的表情盯著他。

  她的確是愣了一下,他的提議確實讓人很意外,也很吸引人,但她不能!

  「為什麼?」她的拒絕讓他有點受傷,如果換成別的女人,早就高興得發了瘋。他不敢自訝多有魅力,但在他交往過的無數情人中,他從不曾對對方作過類似同居的邀約,因為一旦他確定自己有辦法和一個女人成天同住一屋時,對方大抵也會是他的結婚對象了,而她竟然拒絕?!理由是?

  她說不出口,說不出因為怕他覺得她是在逼他給承諾。其實她一點也不敢奢望什麼,她只是想確保萬一有一天他離開了,她還有其它地方可以去。

  或許她該動用父母親以生命換取來的那筆龐大保險費為自己買一個家,雖然她知道她早就已經沒有家,可是更少還有一個地方是完全屬於她,她不用擔心會被趕走或拋棄。

  她一直不肯動用那筆錢,因為那是他們留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她捨不得。可她倦了,這幾年她一直過著被迫遷徙的生活--租約到期,房東要將房子收回、屋主決定將她好不容易住慣的房子賣掉,到現在遭受騷擾而不得不搬走,一次又一次,從東到西,自南到北,她似乎永遠重複著一些動作:打包、搬遷、擺設、適應,然後再度打包……好累,她真的好累了。

  她不是不願安定,她只是找不到可以讓她安定的地方,一個比較像家的地方……

  「你會覺得我很煩、很悶,我也不會逗你開心,如果住在一起,你很快就會覺得我不是那麼好的人……」雖然不完全是事實,卻也說出了自己一部分的自卑之處。常常想,如果她是個開心的人就好了,那麼跟她在一起的人也會開心吧!可……她從來就不是呀!

  他聽完反倒笑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開始擔心了?」他對她眨眨眼,看到她不解的眼神,歎了口氣解釋道:「因為如果我們一起住,妳也會很快就發現其實我沒有妳想像的幽默,我還有很多壞習慣,有很糟糕的起床氣、不喜歡喝太燙的咖啡、喜歡光著身子在家裡四處跑……妳還想聽更多嗎?」

  她鼻子又開始發酸。「我不想你覺得我沒有你不行,艾略特,如果沒有你,我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我只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有點慌,有了這次的經驗,我想下次我就知道該怎麼處理。」她多怕他只是一時同情或一時興起,如果他很快就會後悔,那又何必讓彼此有機會陷入那種尷尬中呢?

  「不會再有第二次。」他起誓般地說,有點瞭解她的堅持點何在。她似乎想證明自己是獨立的,她說她只是有點慌了,在他看來卻不只有那麼一點,她簡直嚇壞了,就像現在抱著她,還能感覺到她還沒完全平息的驚恐,這樣她怎還敢說她應付得來?

  她點點頭,像是同意他的話。

  「所以,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只要換個地方住就沒事了。」她還以為自己說服了他。

  「寶貝,妳還沒聽懂我的話嗎?」他溫柔地低頭對她笑,「妳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而且就在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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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39: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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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只要她將一些重要的物品帶過去就好,其它的就送給下一位房客,可是她卻戀戀不捨。在她眼中,房子裡一事一物都對她極為重要,她說,這些東西陪伴了她很多年,她不能就這樣丟下它們。

  她很重感情、很念舊,他瞭解,所以他為她請來了一些工人,替她小心翼翼地將傢俱運到他家,她對他的貼心感到十分感激,也所幸她的東西實在不多,所以很快就搬完了。

  艾略特可以從彌希的一些言行舉止和衣物看出,她從前過得很優渥,身上所穿的衣服都是很好的質料,而且大部分皆出自名家之手,雖然看得出來那些東西不是近一、兩年出產的,可是都是些很符合她氣質的衣物,讓她看起來既有氣質又顯貴氣;但是現在,她卻獨自租屋,在外過著近乎貧乏的日子。他當然好奇,卻從不過問,因為他始終相信若有天她願意,她會說的。

  他讓她住進他對面的那間房,並把她的傢俱都找到適當的位置擺了進去,等到一切就緒,黎明的曙光也已經顯露窗邊。

  這晚,他陪著她入睡,兩人一起看著窗外漸起的亮彩,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經過一夜的折騰,她卻一點也不累的樣子,眼神一直飄向她自己帶來的,與這間典雅華麗房間完全不搭的傢俱,突地笑了起來,「好不搭調……」

  艾略特跟著打量了一會兒,實在說不出違心之論。「的確不怎麼搭。」

  她朝著他微笑,「可是不論我到哪裡,我一定要帶著它們。那個化妝台是我媽媽嫁給我爸爸時的嫁妝,我很喜歡,所以我媽總說等我長大要送給我,她一直很小心翼翼地保存著,看不出來是二十多年的東西吧!那個衣櫃是個骨董,聽說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貴妃用過的,傳說那個貴妃長得很美、很受寵,我爸說希望有天我嫁了人,也能像那貴妃一般受盡丈夫寵愛,所以那是要給我當嫁妝用的。」她一一指著那些老東西,如數家珍地說,而且每一件物品幾乎都與她的家族有關係。

  可是,她卻從未提及過她的家人,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在黎明完全升起之時,大大顆的淚水直淌淌地滴了下來,陽光照著她的小臉,她出神地望著遠方,就在他以為她不願提起時,她開了口,像是壓抑了許久,終於可以讓太悲傷的靈魂稍稍舒緩般。

  「他們已經過世了。」

  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問是怎麼發生的,任誰都看得出來,她還未能從喪親之痛中解脫。

  「那些東西……原本應該擺在我房間裡的,可是爸媽過世後,兩個伯伯堅持房子是在奶奶名下,要求我將房子還給奶奶。」

  他聽得直皺眉,「所以妳就還了?」

  「不還也沒辦法,三十多年前,的確是奶奶買下那塊地的,後來我爸的兄弟各自成家立業,要求分家產時,爸爸依當時那塊土地和地上物的市價付錢給那兩位伯伯,之後爸爸做了生意,也在原處蓋了新房子,可是地契的所有人一直沒有去作變更,所以就算我不肯,還是得離開,當我走的時候,就帶了這些東西,它們幾乎跟了我一輩子。」

  「妳奶奶為什麼不阻止他們?」她也是兒子生的女兒啊!

  「因為爸爸不是受寵的兒子。奶奶疼大伯、二伯更甚於爸爸,儘管這二十多年是他侍奉著奶奶,但也因為媽媽不是奶奶想要的媳婦,所以我一點也不被疼愛。既然疼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留在那裡也不見得有什麼意義。」

  「現在那個家呢?」他愈聽心火愈旺,怎麼會有那種親人?他根本不敢想像這幾年她是怎麼過生活的。

  她搖頭表示不知道。「聽說大伯想賣掉,可是二伯不肯,雖然現在只剩他們兩個兒子,但似乎還在為該怎麼分這筆財產爭鬥著。」

  她雖然笑著說這段話,他卻感覺到她語氣裡的苦澀。從一個備受父母寵愛,衣食從不需要擔心的嬌嬌女,成了一個四處遷移,以租屋為家的孤單女孩,光是想像她一個人在夜裡想父母親想到哭的模樣,他就心痛得無法自己。

  「沒關係,我來疼妳……寶貝,從今以後,換我來疼妳……我來疼妳……」他柔聲念著,一句又一句,像在催眠。

  她將頭埋進他懷裡,不讓哽咽逸出。她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就算他只是一時興起,或只是騙她、哄她都沒關係,她真的很開心他願意說這些話哄她,因為她已經久到快忘了被人疼愛的感覺,可是當他這麼說時,她真的會以為他是真心要疼她的。

  這是她第一次對人說起這些事,意外地發現將這些事說出口,竟讓她有種抒發後的輕鬆感。

  「謝謝你,艾略特……」

  他吻吻她髮際,要她別擔心。

  「我會努力地找房子,等我找到房子,你可以再幫我一次嗎?」她拾起小臉,央求地看著他,表情很依賴、很撒嬌。

  他雙手輕撫著她絲毫不見愁容的小臉,有股想將她揉入體內的衝動,呵!他是多麼多麼地在乎這個小女人哪!

  「妳可以一直住在這裡。」他一點也不想她搬走,縱使她才搬來第一天,他卻覺得她天生就應該住在這裡,就如同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知道,她天生就合該躺在他的懷抱裡。

  他心裡被心疼和某種莫名的情緒塞得滿滿的,漲得他的心幾乎有些發痛。他想疼她、想寵她、想保護她、想看她的笑容……當他想到她快樂的表情時:心情似乎也跟著好了起來,雖然這感覺很陌生,卻不惹人討厭:心裡沉甸甸的,有種踏實的心安。

  她沒有因他的話狂喜,反而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瞼,細細地說:「我總要有一個自己的家啊!」

  「妳可以把這裡當成妳的家。」

  她螓首微點,不忍拒絕他的好意,暗地裡明白這麼做是不可以的,如果她真的這麼做了,當離開的那天來臨時,她會更痛苦不堪,反正也已經習慣了這近乎流離的生活,在找到一個能真正落腳的地方前,就先這樣好了。

  「睡吧!天都亮了,我幫妳打電話請一天假,妳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

  「那你呢?」她微顯睡意。

  「我想蹺一天班,陪妳睡覺。」

  她會不會害他被炒魷魚啊?想問他,但他的手像對她施了魔法一般,好舒服……昏昏沉沉問,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帶著疑問被睡神征服了。

  那夜,她夢到王子屠龍拯救了公主。

  雖然她不是公主,可也有資格期待王子的降臨?




  「寶貝,起床了。」

  每天早上,都是他用吻叫醒她的。搬來同住半年多了,他發現她似乎愈來愈會賴床了,不知道這算好還是不好,他有些好笑地想著。

  「嗯……」睡美人痛苦地眨眨長睫毛適應陽光,迷迷糊糊地問著枕邊人,「天亮了嗎?」

  「不,還沒,現在才凌晨三點,但由於今天晚上的月亮實在是驚人地亮,所以我趕緊叫妳起來看看世界奇觀。」他煞有其事地指著窗外,「妳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亮得出奇?」

  她很快就發現自己被作弄了。

  「討厭!」她軟軟地抱怨一聲,鑽回被窩裡。

  「妳最近好嗜睡,是身體不舒服嗎?」他有點擔心。

  「沒有啊……只是覺得好累。」

  「喔?」他壞壞地使了個眼色,「是不是晚上累壞妳了?」

  「你胡說!」她紅著臉輕斥,儘管有過親密關係,說起這檔事她還是會害羞。

  ;懇思是說我還不夠努力囉?」他摸著下巴考量著往後是否應該再加把勁。

  「我不要理你了啦!」她趁他還沒說出更露骨的話之前跳下床,可他長手一伸就將她拉回床上。

  他用下巴新長的鬍子輕刮她柔嫩的頸項,很快的白皙就被一片紅點給取代。

  「好癢呵!不要啦……」她左閃右躲,仍逃不過他的胡碴攻勢。他明知她最怕癢,卻又最愛呵她癢,真壞心。

  她想,他多少是真心喜愛她的,否則她來住了半年,他非但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反而愈來愈寵愛她;而她,比起前天、比起昨天,都更愛今天的他,對他的愛,只增不減。

  她這半年的睡眠,遠比過去一年還要充足得多,在他身邊,她似乎很容易就睡得特別沉,相對地,人也比過去更加懶散,她以前從不賴床的!

  「寶貝,妳要不要辭掉工作?」為了工作而每天硬逼自己起床,看得他實在於心不忍,其實就算她不工作也沒關係,他喜歡有她在家等他的感覺,只不過,他也不想強迫她,只要她覺得作得開心,那他也不會反對。

  「為什麼?」她並不是太驚訝,因為他提過幾次。他似乎覺得她太辛苦了,其實她一點都不苦的,雖然老闆有些難相處,可是同事們都是很好的人,她難得可以在一個團體中過得這麼愉快,她可不希望放棄這些朋友,更何況她現在有了他,感覺每一天都很快樂啊--雖然對她來說,現在早上起床確實是有些難過,但她以為這是因為這陣子生活得太沒壓力的關係,他安排好了她生活上所需的一切,在他的羽翼下,她簡直比一個公主還要奢華。

  「因為妳最近看起來有些勉強。」他細心地發現她變得容易疲累,每天接她回家的路上,她往往忍不住就睡著了,這樣的情形讓他實在無法太樂觀,他擔心她的身體出問題。

  「不會的,如果真的受不了,我就辭職。」她保證道。實際上是他多心了,她不是那種會為難自己去成就工作的人,目前她覺得很滿足,生活也很快樂,所以這一點點小事她還挺得住。

  「如果讓我發現妳太勉強,我會親自幫妳辭掉工作喔!」

  他這話聽起來有點大男人,她聽了卻開玩笑地說:「那我失業後,你要養我嗎?」

  「那有什麼問題?」他毫不遲疑。

  「那如果有一天你不想養我了,你也不要告訴我喔!你只要一點點表示,我就會知道了。」她繼續說笑著,語氣裡多少有些認真。她不知道他聽出來沒有,這兩個月來她一直都在為自己物色房子,可他不許她提,她只好瞞著他偷偷地找,但也因為沒有時間實地走訪,要買下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我要怎麼一點點表示?」他不是很認真地問。

  她想了一下,「你只要不要像現在這麼溫柔就好。」

  「那我如果不小心因心情不好對妳不溫柔呢?」

  「那……那你就買一朵白玫瑰擺在床頭,我就會知道了。」

  「無論是什麼事妳都會原諒我嗎?」

  她點點頭,揚起小驕傲的嘴角自誇,「我是不是很寬宏大量呢?」

  「是是是,公主,妳快遲到了。」他又不需要打卡上班,想幾點到公司都不要緊,可是總為她急急忙忙的,想來好笑。

  「哎呀!」她驚呼一聲,跳下床衝進浴室。

  他隨後也跟了進去。

  半個鐘頭後,他已經飛車到達她公司樓下,乖乖賞了一個他規定的kiss  bye後,她匆匆地下了車,跑向大樓的大廳。

  「彌希!」當她準備進電梯時,惠芳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早安。」葉彌希笑著道早。

  「早……」惠芳笑得一臉曖昧,「彌希,老實說!妳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

  彌希登時一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公司裡好多人說看到妳上下班都有人接送,妳是不是瞞著我們什麼啊?」惠芳面露喜色,簡直比自己中獎還開心。

  彌希一時忘了反應,為了怕被公司的人撞見,她明明在離公司有段距離的偏僻角落下車了,怎麼還會被看見?

  惠芳當她默認了,拉著她回秘書室,喜孜孜地宣佈,「彌希偷交男朋友!」

  秀琪馬上和惠芳聯合起來逼供她。

  「太不夠意思了,竟然『惦惦呷三碗公』。」秀琪橫眉豎目地質問。「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眼見已經無法再隱瞞,彌希只好實話實說。

  「妳們還記得我跟妳們說過的一夜情……」

  秀琪和惠芳聽得目瞪口呆,明明已經再三告誡她,一夜情的男人信不得,怎麼她還是傻傻地陷下去!

  「那,妳現在和他住在一起?」秀琪面色凝重地問。

  彌希微點了下頭。

  惠芳看了秀琪一眼,歎氣道:「這樣真的好嗎?妳確定他對妳是認真的?」

  「我不知道……」連她自己也沒把握,卻還是忍不住為他說話。「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好……」

  「他有提過定下來之類的話?」惠芳連忙問道。

  「我不想逼他。」她搖頭低聲道。

  「那妳就是在逼妳自己,妳連他真正的感覺都不知道,怎麼能貿然地就搬去和他同住呢?」秀琪不得不為這純真的女孩捏把冷汗,作風大膽的雅雯也不至如此,她這麼乖巧的女孩怎會這麼糊塗。

  「我不後悔。」她堅定地笑著。「我不敢想會與他共度一生,但至少我從他那裡得到了很多快樂。」

  「但願將來也是如此。」惠芳憂心忡忡的想著,如果每個人都能如此堅定地實現自己所說的無悔,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早知道了。

  「讓我們見見他吧!」秀琪說。




  一走出辦公大樓,彌希就發現他香檳色的高級房車停在路邊,心裡有點緊張,她希望秀琪和惠芳見了他之後,能改變對他的觀感。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們兩個儼然成為她的好朋友,最起碼,她希望她的朋友們能認同他們的來往。

  她走到車邊敲敲窗戶,艾略特看到她時馬上下了車。

  當他下午接到她的電話,說她的朋友們想見見他時,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從沒想要隱瞞什麼,要不是她堅持時候未到,他也捨不得她每天還得頂著大太陽多走一段路上班。

  殊不知,當秀琪和惠芳看清楚他的容貌時,只能用嚇呆了來形容。

  他……他不是那個……

  「秀琪!太好了,妳們還沒走,我今天晚上要去『挪威森林』,妳們要不要一起……」雅雯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邀請她們,在看到車旁的高大男人時,消了音。

  艾略特也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會這麼巧!雖然他知道雅雯也同在這棟大樓上班,卻怎麼也想不到彌希竟然跟她是同事!但他很快就對她笑了笑,主動打招呼,「嗨!Avon,好久不見。」

  秀琪和惠芳對看一眼,暗自叫糟!情況最糟莫過於如此了,雅雯的前任男友竟然是為了彌希才要求分手的,而彌希看來似乎一點也不知情。

  「艾略特……你怎麼會在這裡?」雅雯愣愣地看著他,然後目光移向他摟著彌希纖腰的大手,頓時瞭然。

  竟然是她!艾略特所說的女人竟然是葉彌希!

  「艾略特?」搞不清楚情況的彌希惴惴不安地仰頭望著他,有些驚慌,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與雅雯竟然認識?為什麼雅雯要用那種憤恨的眼神看她?

  見她對艾略特依賴的樣子,再加上艾略特對她溫柔的模樣,就看得出來他有多愛她,雅雯愈想愈不甘心,就算以前交往時,也都是自己主動去拉他的手,他從來就不曾主動牽她的手,摟她的腰,而他現在卻對彌希表現得這麼親暱!

  她再也無法忍受,甩開秀琪和惠芳試圖拉住她的手,走到他們面前,揚起手……

  「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手跟著她怨恨的聲音朝著彌希甩去,惡毒的話說出了口,手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抓住。

  雅雯抬起頭,看見艾略特陰鬱的眼神,好不容易撫平的情傷崩潰了,顧不得身在人來人往的大樓出口,哭喊,「她憑什麼?她憑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護著她?她這麼不要臉,竟然從我這裡把你搶走!」

  被嚇壞的彌希被艾略特摟在懷裡,巴掌大的小臉毫無血色,微顫的蒼白櫻唇想開口解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我們曾經交往,我們都不知道。」艾略特為她解釋。

  「你還替她說話!她明明就參加過你的生日派對!她竟敢這樣跟你說!她們兩個都可以作證!」雅雯指向一旁呆愣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秀琪和惠芳,恨聲道。她後悔極了,沒想到自己竟引狼入室,好心邀請彌希參加派對,沒想到她連自己的男朋友也都偷走。

  秀琪和惠芳不知該怎麼說,因為她們知道彌希是真的不曉得,派對那天她根本沒看到壽星本人,而且如果她知道,怎麼可能答應讓她們和他見面呢!可是她們又不能在雅雯面前這麼說,以後大家在辦公室還是要見面的,真不知該幫誰好,幫哪一邊她們都會落得裡外不是人。

  「妳們說啊!那天她明明跟妳們一起去參加艾略特的生日派對!」雅雯逼問。

  「是沒錯……可是……」

  「你聽到沒有!她們說是!你怎麼可以為了這種搶人家男朋友的女人拋棄我?我還將她當成朋友,你看不出她心機有多重嗎?」

  「她不是妳說的那種女孩。」艾略特已無心與她多說,他比較擔心懷中的小女人,她看起來快要暈倒了。他並不想要太傷人,但是雅雯還看不出來嗎?他與她分手不是因為有人搶走了他,而是一開始他就不愛她,當她要求交往時,他早就已經告訴過她,他們之間不可能長久的,為什麼她卻還要咄咄逼人呢?

  「葉彌希,妳不要臉!妳以為裝柔弱躲在他懷裡就沒事了嗎?妳不敢承認妳是個卑鄙小人嗎?妳老實說吧!是不是從派對那天開始妳就在策畫怎麼接近他?妳這個賤人!賤人!」要不是艾略特護著她,雅雯早就撲上前去撕裂她。

  「夠了!」

  「雅雯!」

  艾略特嚴厲的斥喝與秀琪她們阻止的驚叫同時響起,空氣剎那凝結。

  讓雅雯難過的不是秀琪和惠芳的不支持,而是艾略特竟然對她吼叫,一向最有紳士風度又溫柔的艾略特竟為了彌希對她吼叫!這教她怎堪忍受!

  「葉彌希,妳好,妳高明,裝清純、扮乖巧,讓人以為妳無害,結果原來妳才是最厲害的角色!看我被艾略特吼妳很得意是不是?我告訴妳!風水是會輪流轉的,妳從我這裡把他搶走了,將來有一天同樣會有人從妳那裡搶走他的,妳會受到報應的!」雅雯撂下狠話,再也無法忍受他倆的親愛模樣,轉身飛奔而去。

  「彌希……」惠芳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但是同事相處久了,多少知道彼此的個性,雅雯不是那麼好相處的,她愛憎分明,報復心也重,向來是人家欺她一尺,她就還人一丈的個性,明天見面該怎麼辦才好?

  「對不起……對不起……秀琪、惠芳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雅雯,對不起……對不起……」彌希已經躲在艾略特懷裡哭濕了一片,她親眼看到雅雯失戀後的痛苦煎熬,她知道雅雯有多愛他,如果她早知道他原來是雅雯的男朋友,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對他有一絲放縱遐思的。

  「別說了,別說了,我們回家。」艾略特抱起她吻了又吻,心疼得無以復加,若真要說誰的錯,那也是他的錯,為什麼要她來替他受罪、受責難?

  他抱她坐進車子裡,對秀琪和惠芳點點頭,將車子開走。

  她一直在哭,一直說著抱歉,將所有的罪過全擔了下來,回到家她還止不了,她受的打擊太大了。

  難怪她一直覺得他的背影很眼熟,她還以為是因為自己老是走在他背後看慣了的關係,都怪她沒有早點察覺,都怪她!

  「就算當初妳知道是我,妳會放棄我嗎?」他問出她心裡的癥結,也下喜歡她心裡有這樣的疑慮,他之所以與雅雯分手,並不是她的關係,而是因為他真的不愛雅雯,但她卻哭得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她抽搐的纖軀一頓,哭得更是厲害,因為她知道她放不開,她愛他,這世上只愛他,她可不可以不要放棄他,直到哪天他主動拋棄她時?

  他再度抱起她走進屋裡,下定決心。

  「寶貝,明天我去幫妳辭職。」不管她肯不肯,他都決定這樣做了,看到雅雯那怨恨未消的模樣,大概也知道,若她倆再相遇,雅雯不會讓她好過的。

  她只是哭,沒答應。但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她失去了那些朋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這麼好的環境,好不容易才遇上一群這麼好的同事,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可能是她們的朋友了。

  她們會怎麼想她?就像雅雯所說的,用乖巧的外表騙人,用手段搶別人的男友?可她真的沒有勇氣再回去面對。

  「妳最近身體不太好,是要辭職在家休息,或者要跟我去公司?」

  「我是不是很壞?」她將頭枕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抽噎地問。

  「寶貝,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所愛的權利,這跟妳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愛上妳,難道就是妳的錯?而雅雯愛我,我不愛她,也是我的錯囉?沒有人規定我一定要愛她,也沒有人規定我不能愛妳,是吧?」

  她窩進他頸窩問,點一下頭,思及雅雯的話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她說有人會搶走你……」

  「沒有人搶得走我,除非是我自己想走。」她把他想得太沒節操了吧!以為只要有女人來搶,他就一定會跟著走嗎?

  聽在她耳裡卻另有一番含義,也是說,如果當他想走時,就算她想挽留,也於事無補吧……

  「別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就幫妳處理辭職的事。」

  她只能閉上眼,不讓自己去想。因為,就算他親口承諾不會走,她還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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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39: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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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工作之後,彌希變得極為嗜睡,總是醒來一段時間後很快的就又累了,所以她從來沒有真正的跟艾略特到他公司去,反而一天到晚的躲在家裡睡覺。

  她的生活圈也愈來愈狹隘,除了每天到家裡來打掃房子、煮三餐的幫傭外,她幾乎不曾見過其它人。

  艾略特平時都會很準時下班陪她,但她嗜睡的程度著實讓人憂心,以前她有工作時,總是愛膩在他懷裡跟他說公司裡發生的事,但自從離開公司後,她連個說話的話題也沒有了,沉默得像個啞巴,也唯有在期待他下班的那時候,她才會笑逐顏開。

  他愛看她笑,也希望她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但他卻也覺得自己愈來愈不得要領,加上最近的他幾乎忙得無法分身,以往總能帶著她上山下海的四處跑,但現在即便說為了陪伴她而早早回家,但多數時間也因為公事纏身,幾乎都窩在書房裡辦公,雖然她從不曾抱怨,但他還是無法不感到內疚。

  彌希也想盡量給自己找事做,所以在清醒的狀態下,她開始上網為自己找房子,當初雖直說著要找房子,卻也因為沒有時間而作罷,如今她的時間多到不知道該怎麼用時,正好可以用來給自己物色房子。她十分謹慎小心,畢竟買屋不比租屋,那可能是她未來幾十年要生活的地方,她實在是厭倦了到處遷徒的日子。

  一方面,她也無法騙自己,雅雯那天惡意的詛咒,深深地放進她心裡,像是源源不絕的噩夢般,逼得她不得不正視自己有天可能會離開艾略特的事實。雅雯的提醒就像根刺,狠狠地戳破了她原本抱在懷中緊緊不放的氣球,隨著刺入心窩的痛,也讓她的心漸漸浮動、急躁了起來。

  她真的不願有天他對她產生厭煩時,她卻因為沒有地方可去,而發生無法立即離開他的悲劇,她知道那樣會讓他們彼此之間有多難堪,連帶的也會粉碎掉她所能擁有的過往甜蜜。

  最近她已經看到幾間不錯的公寓,但因為沒有經驗,實在不敢貿然買下,最後還是不得不求助於艾略特。

  只是她沒想到,當她向他提起時,他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為什麼好端端地突然要買房子?」艾略特剛從公司下班,就趕忙回家來陪她,沒想到她卻說出這種想要離開他的話,讓他口氣實在好不起來。

  他的怒意讓彌希畏縮了一下,以為他是嫌麻煩,趕緊搖搖頭。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他口氣雖然收斂了一些,卻還是有些不耐,最近她的不快樂讓他擔心不已,這時候她又說出這種像是要離開這裡獨居在外的話,讓他無法不想到她的不快樂是不是因為他?

  他近來壓力已經夠大了,父母親為逼他結婚,甚至未經過他的同意就在英國宣佈他與傑奎琳訂婚的消息,加上最近英國總公司傳出他最信任的表弟,竟然與廠商掛勾中飽私囊的流言,他簡直不勝其煩!難道她就不能讓他少為她擔一點心嗎?

  「住在這裡還有什麼讓妳不滿意的?妳可以說,為什麼要用這種話來威脅我?還有,我要妳到醫院去作檢查,妳去了沒?」他敢說她八成沒去。

  他不耐煩的態度大大地傷了她,他說那些話的感覺就好像她在對他使心機,她忍不住想到,是不是雅雯的話也在他心底留下了陰影?所以他開始也覺得她就像雅雯說的那般心懷城府?

  「我沒有不滿意,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不問就是了。醫院我會去的,我跟醫生約好下週一,所以你不要生氣了,我沒有把你的話當成耳邊風,我會照顧好自己。」她強忍著淚水,努力用平靜的嗓音訴說著。

  頭一次,他們之間出現了這麼僵的局勢。

  她不知所措地迅速抬頭對他笑了一下,「你一定很累了,我去幫你放洗澡水。」然後低下頭,轉向樓梯。

  「寶貝……」他懊惱地低喚,他不是故意要對她這麼沒有耐心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過得快樂,可是她卻過得愈來愈不快樂……他是在生自己的氣,不是針對她。

  「嗯?」她沒有轉身,因為淚已經滑下臉頰,只能努力的以正常的聲音響應。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只是……」他煩躁地爬爬頭髮,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反常。

  「沒什麼,我知道你很累。」她的語氣充滿善意,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在敷衍,連她沒有惡意的話都能讓他產生誤會了,在這麼僵的情況就更要小心,她可不想再和他有所爭執。

  他深深歎了口氣,先進書房裡去處理一些公事後才洗澡。從浴室出來後,彌希已經抱著綿被的一角縮在床角睡了,但他知道她還沒睡著,她的小手還緊抓著被子不放。

  他上床傾身向她,輕問:「寶貝,妳還在生我的氣?」

  她像只驚弓之鳥似地張開眼、彈了起來,拚命否認,「沒有,我沒有生氣……」她緊張地絞著被單,還努力地對他笑著:「是我不好,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我應該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你擔心;而且也不該拿一些小事煩你……」

  她愈是這樣拚命的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他就益加痛恨自己,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而始作俑者還是他!這個最心疼她的人!

  她的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一看就知道她哭過了,他簡直想痛宰自己一頓,明明最不願讓她受傷,他卻是傷她最深的人。忍不住,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對不起,寶貝。我不是故意要對妳凶,真的對不起……妳原諒我好嗎?」

  他如同往昔般的溫柔,使她禁不住又紅了眼眶,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搞的,為什麼要將氣氛搞得那麼僵呢?明明看得出他這陣子有多忙、多累,為什麼還要為了這點小事煩他?

  「我真的沒怪你,我只是怕你覺得我煩……我……也沒有要威脅你的意思,如、如果我說出來的話讓你有那種感覺,那我道歉,你別放心上,好不好?」她殷殷期盼地望著他。

  他這才發現剛剛無心脫口而出的話有多傷人。

  「天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無心的。」

  她點點頭。不管是不是無心的,她提醒自己以後千萬不要再犯這樣的錯,她一點也不喜歡看到他不高興的樣子。




  彌希從來不曾想到這個問題--避孕。

  對於這種事她一點經驗也沒有,她一直以為艾略特應該會為了她而避孕才對,而她成天也只想著能在他身邊多留一天,而這個最重要的問題,她是想都沒想過。

  當醫生告訴她,肚子裡的胎兒已經快要四個月時,她傻了。

  因為她的肚子還不太明顯,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醫生說她的營養嚴重缺乏,將來生孩子會很辛苦。

  聽到這個消息,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艾略特未曾表示想要小孩,他甚至不曾跟她談過未來……

  「妳先生有陪妳來嗎?」

  她呆滯地搖搖頭,她哪來的先生?她甚至連正式的男朋友都沒交過,就和艾略特同居……

  「妳得多吃些營養的食物,尤其要補充鈣質,生產會讓女性流失很多鈣質;還有因為妳有貧血的問題,也要多吃些含富鐵質的食物,此外,為了避免生產時沒體力,妳最好每天都抽出一點時間散散步,但不要太過勞累……」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她的腦子轉了又轉,從早想到晚,還是抓不出個頭緒來。

  艾略特會怎麼說?他會不會生氣?還是會為了孩子娶她?可是她不願意這樣啊!雖然她想要當他的妻子,但卻一點也不想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勉強他不得不娶她為妻。

  她想得太過專心,連艾略特回到家都了無所覺,直到他伸手碰觸她,她才如夢初醒。

  「怎麼啦?」

  「啊,你、你回來啦!」

  「嗯。」他看起來心情不是挺好。「今天去醫院檢查得如何?」

  「還、還好。」

  「還好?」他質疑地挑挑眉。「還好是什麼意思?」

  「只是有些貧血。」她決定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好時機,他心情欠佳,如果現在說了搞不好會讓他加倍煩心。

  「貧血?」他撫著她蒼白的臉頰,微皺起眉。「妳不是說會好好照顧自己?」

  「嗯,不嚴重的,我以後會多吃一點。」她仰著小臉看他,擔憂地問:「你呢?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

  「沒什麼!」她不該為這些事擔心的,那是他的責任,雖然他的確很煩。英國總公司的問題他必須親自回去解決,但一回去他勢必就得面對那宗假婚約,為了這件事,他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拒絕接聽他父母親打來的電話,他們的目的就是要逼他回去,然後讓那宗假婚約變成真的!

  他迴避的態度讓她有點傷心,這表示她並不是個事事都能傾吐的對象?還是,她還不夠資格去過問?

  「艾略特……」

  「什麼事?」他心不在焉地想著既可以回到英國處理公事,同時又能解決掉假婚約事情的方法,畢竟對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無意為自己樹敵。

  「你……有想過結婚嗎?」她試探性地問。

  又是結婚!艾略特突然有種想翻白眼的衝動,他最近聽這個字眼聽得有點反感。

  「沒想過。」他毫不考慮地回答。

  「那將來呢?」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

  「將來的事誰都不知道。」

  「那……如果我想結婚,你、你會娶我嗎?」她可憐兮兮地說。

  他心一凜,她向來是個無慾無求的快樂小女人,從來不曾要求他額外的付出,她只要他陪在身邊就足夠了,為什麼突然間她要求變了那麼多?

  「我目前還不想結婚。」

  他的反應刺傷了她,她的心也愈慌、愈急,她並不期望他一開始就給她肯定的答案,她只是要一點點小小的承諾就好,就算他是暫時騙騙她也好;但傷人的是,他現在竟連騙都不願騙她。

  「可是……」她想了一下,差點將真正的理由脫口而出,可是她不願意啊!她一點都不願意逼他,如果他要娶她,必定是他心甘情願,她不願他為了孩子而勉強接受她。

  「我們先不要談論這個話題好嗎?」這讓他感到吃力,這個問題他還不想碰觸,但她的眼淚卻一滴一滴的撞擊著他的心。他們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改變現狀?

  「可是我真的……很想有一個家。」

  「妳有一個家。」這房子他已經置入她名下了,這還不夠?

  她搖搖頭。為什麼他不懂,要房子,她自己不是沒有錢買,她要的不是實體,而是一種親密感,家的歸屬感,她已經渴望家人好久好久了。

  「你難道……不能考慮一下嗎?」就算是為了她也好。

  他不比她好受,也不懂為何她要逼他至此。

  「我先回房了。」他走得毫不留情,頭也不回。

  沒有什麼比連想都不願想更傷人了,她下的這個賭注,已經沒有贏面了。

  「如果!我說如果你不娶我,我就要嫁給別人呢?」她傷心得口不擇言,只能拿自己和孩子的未來下這場賭注。

  他一聽,心情更加陰鬱。她現在是在威脅他嗎?他最痛恨的就是受人威脅,而且還是由她口中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妳最近是怎麼了?為什麼要求突然變得這麼多?難道前幾天妳說要買房子的事就是在暗示我,要我娶妳?」

  她被他的話刺得說不出話來,豆大的淚珠從眼裡淒涼地落下。

  「如果妳要以這種方式逼我和妳結婚,那我也只有祝福妳了。」他撂下狠話,走得又快又急,不願承認話一出口,他就後悔萬分。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地才領會了他話裡的意思,意思是說,他寧願讓她去嫁別人,也不願娶她;他對她的愛,還不足以讓他心甘情願走進婚姻裡,還是,其實他從來就沒有愛過她?

  她輸了,今生唯一下的一場賭注,徹徹底底地失敗了。

  為了他,她失去友誼、失去自我,也失去了心,而他卻在她僅剩他的時候告訴她,其實他根本不屬於她;而他,也從來不要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腿的酸痛感刺痛了她,她這才記起得找張椅子坐下。空白的腦袋在呆滯許久後,才抓住一點頭緒,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翻開厚重的電話簿,尋找電話號碼。

  「喂……你好,我想請你們明天來幫忙搬家……沒有,東西不算很多……早上九點到下午之間都可以……地址是……好,好,謝謝你。」她闔上手機,難得的發覺一點睡意也沒有。

  就這樣呆坐在沙發上,直到天亮。




  彌希一夜沒有回房,艾略特也一夜沒睡。

  他承認他昨天是在遷怒她,但她也不能因此就不回房睡覺啊!其實他是很願意娶她的,能讓他興起結婚念頭的女人也只有她,難道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為什麼連她也加入逼婚的行列?

  想到她昨日受到莫大打擊的模樣,他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

  一下樓,沒有如預期地看到她紅腫的雙眼,她像尊雕像般的坐在沙發上,直到他出聲驚擾了她。

  她震了一下,回過神,正好對上他打量的眼神,意外地,對他露出淺笑。

  她平靜得讓他感到不安。

  「昨天,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讓人困擾的話。」她說,笑著說。

  他不喜歡她這樣,明明很傷心,卻又裝作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堅強模樣。

  啊!他又蹙起眉,到底要怎麼樣他才能不那麼困擾呢?難道她真的讓他那麼心煩?「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做。」彌希連忙站起身,帶笑的道。

  他搖搖頭,走向大門。

  彌希隨他走到玄關,揚起嘴角、微笑著對他說:「再見,艾略特。」

  艾略特瞇起綠眸,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再見。」她笑得更開。

  最後一次目送他離去,淚水也終於決堤,輕輕滑過臉龐、流進嘴角,終於她又再次嘗到了離別的滋味--好苦、好澀。

  盯著他離去的方向好久好久,她才移動步伐,先是打了通電話給幫傭。

  「喂,蕭太太,我是彌希,妳今天可以不用過來……是,我們今天不會在家吃飯……對……對……謝謝妳,蕭太太……再見……」

  環視著她生活半年多的房子,眷戀地撫摸著扶手上樓。

  他曾說過,要她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住在這裡的半年多來,她的確開始有了家的感覺,有了家人的溫暖,但他卻不知道這都是因為這裡有他。這種家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讓她常常忘記,其實這裡終究不是她的家;忘了在很多年以前,她其實早就已經沒有家。

  她還記得,當他告訴她,他會疼她時的表情有多溫柔,他許了好多好多的美夢,也承諾過會疼她、寵她,而她相信當他在說這些話時,他都是真心願意給她這些許諾,只是他忘了計算自己能夠給予的期限,現在只不過是期限到了,所以她該走了。

  她想,是她把這一切搞砸的,自認識他以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段不算強韌的感情,她一直希望縱使有天分開了,回想起在一起時的時光也都是甜美的,也告訴過自己,就算這天來臨,她也不會怨、不會恨,只是沒想到,在最後分離的時候,竟是由她親手毀了這近一年來的美好。

  她從來不願意讓他感到困擾,但從他剛剛離去時的表情,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已經給他帶來了困擾。最讓人難過的是,他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這是她用來逼迫他的手段,其實她只是有點慌了,以至於忘了艾略特不是她所能掌握的;她只是太害怕難以預測的未來,所以才慌亂地想將他緊緊抓豐,卻忘了這個男人哪,愈是緊握,他就愈快離妳而去。

  到今天,她依然會想起雅雯最後對她說的話,她知道奪人所愛的人的下場都不會太好,她只是在自己騙自己,以為報應不會那麼快來臨……

  也許,那其實也與報應無關,一切都只因為,艾略特不夠愛她,或者,是因為她本來就沒有資格承受太多愛,只是這樣而已。

  十點多,搬家公司搬走了她最後一件隨身物品,她是自己最後的一件行李。

  慶幸當初租的房子還沒到期,現在她也只能先將東西都搬去那裡,然後再慢慢地想未來要何去何從。

  彌希為自己叫了輛出租車,在等待車子來的時間,將整棟屋子尋視了一遍,仔細地將窗戶上了鎖,處理掉自己在他房間裡找到的最後一根長髮,然後帶上大門、上鎖,從門縫中將他配給她的鑰匙推了進去。

  走出屋子,出租車已等在那兒。

  拉上雕花鐵門,她不許自己再回頭看。




  屋子出奇地安靜。

  雖然說一向安靜,卻不曾讓他感到安靜得如此詭異。

  「寶貝……」他開口輕喚,卻在自己的屋子裡聽到空蕩的回音,是錯覺?

  艾略特手裡拿著一朵白玫瑰,用來賠罪。她曾說過,如果要請求她的原諒,就買一朵白玫瑰放在床頭,她就會明白了。他特意提早下班,親自選了一朵花店裡最美的白玫瑰。今晚他必須回英國一趟,他提早回來,就是想與她解釋一切,並且告訴她,她是全世界唯一一個他想娶的女人,等他從英國回來,他們就著手籌備婚禮。

  今天他在公司想了一整天,他發現沒有什麼事比失去她更令他痛苦,既然如此,他又何苦不給予承諾呢?

  這個驚喜,卻在打開房門時宣佈破滅。

  屋子裡的回音不是錯覺,是因為連同她的人、她的物品全都搬走了,而且不包括他送給她的那些首飾、衣物……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他開始瘋狂地在每一個房間尋找,他不願相信她竟然不留隻字詞組就離開。難怪……難怪她早上連續說了兩次「再見」,他當時就感覺奇怪,因為以前她送他出門時總是說「路上小心」或「早點回來」,他卻沒發現她將道別語改了。

  對了!蕭太太,蕭太太應該知道她搬走了吧?為什麼沒有通知他?

  「蕭太太!蕭太太!」他跑進跑出,開始尋找蕭太太的身影,結果還是沒人回應他。

  彌希的電話也打不通,他怎麼想也想不到她可能去什麼地方,只得坐在客廳裡空等,等蕭太太回來。

  電話響了一聲,他就迅速地接了起來,焦急地問:「喂,彌希……」

  「先生,我是蕭太太,您今天這麼早回來啊?請問彌希小姐在嗎?」是蕭太太。

  「蕭太太,彌希呢?嗯?彌希到哪裡去了?」

  「彌希小姐沒有跟您在一起嗎?她今天早上打電話給我,要我放假一天,說你們今天都不在家吃飯,我正想打電話來問她明天想吃些什麼,我好先去買……」

  「妳說,她打電話給妳,叫妳今天不用來?」她是有計劃的,所以她昨天就想好了是不是?在他說了那些渾話之後……

  「是啊!」

  她怎能?她怎能這麼輕易就放棄他?她不是說過只要他在床頭放白玫瑰,無論什麼事她都會原諒他的嗎?她甚至沒給他道歉的機會。

  「先生,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唉!年輕人,吵架難免啦!彼此忍讓一點就沒事了,彌希小姐那麼溫柔,你讓讓她就好了,女人心腸都軟,你讓她冷靜幾天再找她談,她一點會原諒你的啦!」蕭太太以一副過來人的身份說。她成天看著他們相處,就算瞎了也感覺得到他們有多愛對方,她還沒看過他們吵架呢!真難得。

  艾略特應了幾聲,掛上電話。

  她這是在跟他賭氣嗎?如果是,未免也太過火了,她竟然將她的東西都搬離,難道她真的是在逼他?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來迫使他不得不順從她?

  他累了、也倦了,如果她是存心要與他玩這種遊戲,那就隨她吧!他現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安撫她。

  那天晚上,他依既定行程,搭上午夜的班機,飛回英國。




  那天,彌希還是忍不住打電話給他,蕭太太接的電話,說艾略特已經飛回英國去了。

  蕭太太要她留下聯絡方式,她沒有回答就掛了。他從沒向她提過要回英國的事,她一離開,他也跟著飛離這片土地,感覺好像……終於甩掉她了。他甚至不曾嘗試著要尋找她。

  她又變回了那個平凡無奇的葉彌希,只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她的肚子漸漸隆起。為了生出快樂的寶寶,她很努力讓自己過得知足愉快,雖然一想到寶寶的爸爸時仍會忍不住哭出來,但她還是盡量讓自己快樂。

  懷孕後,她反而比以前還要常外出,為了孩子,她開始習慣一個人散步,有時候邊逛街邊當成散步,買些書,或去作產檢,雖然看到有丈夫陪太太作產檢的幸福模樣,忍不住會悲從中來,但她告訴自己,沒關係,因為她已經習慣孤單。

  何況,在這個孤獨的城市裡,形單影隻的不只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她反而輕鬆自在。

  這個城市已經不值得留戀,她早該離開這裡,只是心中忍不住還抱著一絲期望,期待有天他會來找她,她怕自己一離開這個城市,他就找不到她了。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他連打采她消息的興致都沒有。

  冬天的台北,真不適合人居住,又濕又冷……那她到底還在流連什麼呢?她仰頭看著飽受光害的天空,問自己。

  歎了口氣,她要自己振作精神,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六年了……第六個寂寞的生日,今年總算有進步,有了生平第一個男人,還懷了寶寶。

  可憐的寶寶,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可是她會加倍愛她的寶貝的。逼回淚水,她撫著已經明顯可見的肚子喃喃自語。

  「彌希……」

  她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轉頭。

  「真的是妳……」惠芳看著她的肚子輕叫。

  彌希僵在原地,看見秀琪凌厲的目光。

  「妳結婚了?」秀琪冷冷地問。

  彌希畏縮了一下,羞愧地低下頭,搖了搖。她們應該會嘲笑她吧!當初不聽她們的勸,才會落得這般下場。

  「他有打算娶妳嗎?」

  彌希依舊搖頭,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狼狽,她對她們笑了笑,試圖輕鬆地說:「我們分手了。」

  一記哽咽,彌希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突然被用力地抱住。

  秀琪嘶聲力竭地哭著,好像被拋棄的人其實是她一樣。

  「我早就告訴妳了,我早就告訴過妳了,妳這個傻瓜,傻瓜!為什麼不來找我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幫妳!」一向那麼開朗的秀琪,竟然抱著她,哭了。

  她是啊!她的確是個十足的傻瓜,早就應該有人來罵罵她了,而她卻還要為他死死守候,其實她該知道,他永遠都不會來找她了……

  彌希像是找到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狠狠地將自己的傷和痛,流個夠。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並沒有被秀琪和惠芳放棄。

  老天果然公平,讓她失了愛情,卻重得友情。

  她終於明白,夢想終歸是夢想;夢會醒,太多想望只會換來失望。

  她懂。她想她是真的真的懂了。




  遠離了台北城,到安靜淳樸的埔裡鄉下來待產,轉眼間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以她的骨架來說,懷孕七個多月的她,肚子大得出奇,自從來到埔裡後,她就沒再去作過產檢,一來路途遙遠,二來也覺得沒什麼必要。

  鄉下雖然不比都市方便,但她的心卻踏實許多,每天醒來看到的都是好山好水,遇到的都是和藹親切的人們,不知不覺,她的笑容也愈來愈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這兒四處都是散步的好地方,空氣又好。

  彌希開始有了想在此定居的想法,不禁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衝動購屋,而且這裡沒人認識她,她可以輕易地交代孩子父親的去處。

  「妳自己一個人真的行嗎?」惠芳在電話裡擔心地問。

  「放心吧!我好得很,房東太太人很好,如果要生了她會幫我的。」她這個准媽媽反而比秀琪和惠芳鎮定。

  「孩子的東西妳開始買了沒?」秀琪搶過電話質問,她這個當媽的真的一點都沒有作媽的樣子,孩子都快八個月了,竟然還沒幫寶寶添購必需用品。

  「不知道寶寶是男是女,真不知該怎麼買才好,還有一、兩個月,妳們就別擔心了,我會盡快去買的。」

  「就叫妳要去作產檢,現在煩惱了吧!」

  彌希低笑,「我現在人在外面,等會兒會先去買些東西,妳就別操心了。」

  「不要拿太重喔!我不講了,孕婦拿手機聊天對寶寶不好,自己要小心喔!」秀琪千叮嚀萬囑咐的才肯掛上電話。

  她挺著大肚子走進書局,找了幾本關於孕婦和寶寶的書,在櫃檯結帳時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雜誌封面,是艾略特和那個漂亮的金髮美女穿著禮服並列的照片,標題聳動地寫著--英國兩大企業聯姻……

  她想起這女子不正是他口中多年前的女友傑奎琳?原來……

  原來,他不是不願結婚,只是,他結婚的對象從來就不是她。

  不想知道,還是情不自禁地買下那本以他的照片為封面的商業雜誌,英國兩大企業的聯姻,多麼風光的排場……

  好不公平,就這麼一張照片,就把她這幾個月努力沉澱的心給攪亂了。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她,所以被雅雯料中了,他終究不是她的。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虛弱地走在偏僻小路上,不曉得是肚子的沉重、還是心裡的沉重使她走得東倒西歪,突然,一串響亮的喇叭長號著,一記刺耳的煞車聲傳來,她回過頭,只來得及迎上一聲巨響……

  「啊--」

  那不是她的尖叫聲,她甚至還來不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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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3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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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希……」

  她就站在他面前對著他笑,以她一貫的溫柔,凝望了他許久後,說再見。就像她永遠離開他的那天一樣,笑著跟他說再見。

  總是到此他就醒了。

  五年來持續作著同一個夢,她的離去到現在對他來說仍是個夢魘。

  她卻從此不再回來了。

  他的時間也彷彿在五年前停止,停在得知她身亡的那一天。

  他不相信。他怎肯相信?不過離開幾個月,他怎能相信就這樣與她天人永隔?

  但那個叫秀琪的女人哭得好傷心,口口聲聲說是他害死了她,怎麼也不肯告訴他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後來惠芳大概是於心不忍,事後才告訴了他。

  她說,她們也不知道詳細的情形到底如何。

  艾略特死也不肯相信,直到親自跑到埔裡一趟,直到屋主帶他到她所租的房子一看,他才肯相信。她曾說過,不管她到哪兒,她一定會帶著父母留給她的那些骨董傢俱,她多寶貝它們,可是她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屋主沒有為難的就讓他搬回屬於她的東西,他寶貝萬分地將這些隨著她流浪了許多年的行囊,擺回她住在這裡時的模樣,讓它們永遠地有了歸屬,不再飄流。他希望,她也能像它們一樣,不用再流浪了。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她只是有一天不再出現在鎮上,沒多久就傳來她意外身亡的消息,只聽說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在送到醫院之前就不治了。

  也沒有人知道她的遺體被安置在哪裡,被葬在哪裡,他跑遍了中部的殯葬館,認了無數的屍首,不斷地在希望與絕望問徘徊。

  他自責、痛恨自己千萬次,不該賭那口氣的,他一向知道她不是那種會耍手段的女人,她甚至連要怎麼對他發脾氣都不曉得,他怎麼會鬼迷心竅地以為她在耍心機呢?

  有一度,他懊悔得幾乎無法承受地想就此死去,但找回她的意念一直支撐著他,就像中國人所說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已孤獨半生,他怎麼忍心讓她死後繼續寂寞。

  他依然上班、下班,依然在每個傳聞中尋找;依然在每次尋找後失望,卻從沒想過放棄。

  他開始習慣每天到花店去,親自選一朵最美的白玫瑰,放在床頭,期望哪天她回來時,看得見他的悔恨--即使是靈魂也好。他不敢冀望她的諒解,只是想讓她知道,他每天每天、無時無刻地在等她。

  他四處找尋她的蹤影,儘管只是傳言,他仍會不辭辛勞地趕去一探究竟。

  他已習慣失望,失望總比絕望好,就算最後的結果真的不好,他也要將她的遺體帶回去,最怕沒人知道她的名,草草就安置了她,讓他想尋也尋不著。

  傳說,無名的靈魂找不到回家的路,會永世在人間徘徊。他從來不信鬼神靈異,卻容不得有一絲的可能,一絲讓她無處可歸的可能。

  雖然結果總是令人失望……他也曾想過要放棄,每一次的希望、失望,讓他已是心力交瘁,但他承諾過會一輩子陪在她身邊,儘管她真的死去,他也不願失了諾言,於是堅持至今。

  他曾聽說過日本一個古老的傳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會有三個長得十分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樣的人。

  所以當他聽說,這裡有一個長得和彌希很相似的女孩後,他來了。

  來到這個小村莊已經一個多禮拜,至今他仍未看見任何一個與彌希相似的女子,他知道這也許又是一個錯誤的傳言。這村子這麼小,能走的地方他已走遍:能看的人他也看透,已經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謝過民宿主人熱情的挽留,他收拾好來時簡單的行李,走出門後卻被一個意外的嗓音給喚住,「先生,喝咖啡嗎?」

  艾略特高挺的身子一愣,有點不敢相信耳邊傳來的熟悉嗓音,緩緩轉過身,被女子的容顏給釘在原地,眼前這個巧笑倩兮的人兒不正是他尋了多年的彌希嗎?!

  只見她突然瞪大眼,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下自在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附近並沒有救星可伸出援手後,只好深吸一口氣,打算自力救濟……

  「Coffee  or  tea?」搬出百年難得一用的破英文,她尷尬笑道。

  他忘了自己是先紅了眼眶,還是先衝上前去抱住她,總之等他確定她真的在他懷裡時,他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堅持果然沒錯!他的彌希真的還活著,她還活著……還活著……

  他的心緒被狂喜給淹沒,一點也沒注意到他懷中的可人兒不自在的表情、僵硬的動作,直到她怯生生地喊出,「先生……」

  她是不介意被帥哥抱啦!反正她都已經當媽了,只是這地方小,流言傳得很快,她可不想明天就被傳成「討客兄」,不得不出聲稍表抗議。

  艾略特激動的情緒一頓,拉開她的肩膀盯著她的臉,只見她用那張「彌希的臉」說著外星人的話,「我不會說英文喔!」她慎重申明,並且傻笑兩聲以表無辜。

  「寶貝……」他捧著她的臉溫柔輕喚,像是怕會嚇到她,她一向嬌柔又容易受驚,他得小心。或許他傷透了她的心,所以她很用力地將他遺忘,才會露出這麼陌生的表情;或許因為這五年來他真的變老了,才讓她一時沒認出來,可是他確定,不管她變成怎麼樣,他都不會錯認她就是他的彌希。

  她露出一臉疑惑卻溫柔的笑容道:「先生,您認錯人了。」

  他瞪大眼,不懂從她口中所吐露出的陌生語氣,怎麼……她還認不出他嗎?

  「寶貝,我是艾略特啊!」




  她說,她不可能是他找的那個人,用那麼篤定的語氣說著。

  從她的眼神中,他看不到怨與恨,只是全然地對一個陌生人的寬容,讓他一度以為自己真的認錯人了,但僅只是一瞬間而已。

  「寶貝,妳為什麼要這樣?」他忍不住握住她雙肩用力搖晃,然後一把抱住她。「妳要怎麼懲罰我都行,就是別裝作不認識我,妳不要這樣!」

  她歎了口氣,回頭對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女孩招招手,女孩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書嫻姊……」

  「先生,我沒有騙你,你可以問她,她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你也可以問問這村子裡任何一位長輩,他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沒道理整個村子的人和我一起騙你吧!而且,我也沒必要騙你啊!」她坦然地笑笑。

  「是……是真的!」年輕女孩很緊張地澄清道。「我、我就住在書嫻姊家隔壁。」

  他放開懷中的她,想洞悉她的偽裝,她卻表現得毫無破綻。

  「妳真的……恨透我了,是不?」他苦笑,竟能遺忘得如此徹底。

  她搖頭,露出燦亮的笑,「我不恨你啊!先生,我根本不認識你。」所以她一直說他認錯人了。

  他默然了。

  「其實我只是長得比較大眾臉,而且,在你們外國人眼中,我們都長得差不多吧?」她開玩笑道。

  他眷戀地看著那張他夢了千萬遍的容顏,已經分不清是真是假。

  「對不起,我該回去工作了。」看來小鎮裡又有飯後閒聊的話題了。

  果然,她一回到露天咖啡屋,一群鄰居大嬸就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發問,甚至連她媽媽都忍不住擔心地湊過來關心。

  「女兒,妳、妳認識那個外國人?」林媽媽試探道。

  「媽--我第一次見到他。」她有些失笑。

  「那、那他怎麼會抱妳?成什麼體統?」林媽媽往外國男子佇立的地方瞪了一眼,可惡!這不是存心吃她女兒豆腐嗎?

  「欸~~他只是認錯人了。」她輕輕帶過,不願多著墨。他找的那個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吧……




  「書嫻姊……」小華湊近書嫻,偷偷扯扯她的衣袖,暗指右後方低聲道:「他又來了啦!」又不是憲兵,幹嘛天天來站崗?

  書嫻回頭看了一眼,仰天歎了口氣,他每天來,已經連續來了一個禮拜,那像是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樣,對一個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男人來說,這樣的舉止著實讓人感到既可愛又可笑。

  「書嫻姊,他會不會是神經病啊?」怕生又帶點神經質的小華怕怕地說。

  「不可能啦!他長得很帥耶!」另一個員工小茹帶著崇拜的眼神說。

  「帥哥又不是就沒瘋子。」小華低低地囁嚅道。「哪有人一見面就亂抱人的,不是瘋子是什麼?」

  「妳懂什麼?那是外國人的禮節,妳有沒有國際觀?」小茹斥道。

  「妳這麼有國際觀,怎麼不去抱他?」

  「妳們別吵了,人家又沒對我們怎樣,何必把人當壞人呢?」書嫻將圍裙解下,決定過去和他談一談。

  「書、書嫻姊,妳、妳要過去啊?」小華緊張地叫道。

  書嫻點頭。

  「不要啦……」

  「有什麼關係,妳不要那麼大驚小怪好不好?」小茹受不了地說。

  「那、那至少要帶點什麼防身啊,帶……帶這個!」小華情急之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給書嫻。

  「妳是想書嫻姊殺人還是被殺?」小茹狠狠瞪她一眼。

  「呵呵,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書嫻拍拍小華的臉道。

  坐在大榕樹下石椅上的艾略特,看著走過來的書嫻,既不閃也不躲,事實上他這麼高大的身子要躲也躲不了,他就這樣正面地迎著她走來,絲毫不掩飾他的注目--就是在看她。

  她看到他的綠眸很快地轉深,哀愁的模樣讓人看了有些不忍,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無限的熟悉和眷戀,讓她想忽視也忽視不了,害得她的心也隨之浮動了起來。唉~~他到底要她怎樣啊?都已經澄清過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為什麼他還是不放棄?

  「嗨……」他啞聲道。

  聽說,她叫林書嫻,不是他的彌希。

  聽說,她結過婚,並且有了兩個孩子。

  又聽說,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丟下他們母子三人離開,傷透了她的心。

  還聽說,她自小在這村子裡長大,父母都健在。

  她沒有騙他,她是真的不認識他;她不是他的彌希,但為何他對她還是感到如此熟悉?不僅僅只是外表,還有聲音、動作……

  她坐到他身邊,興味十足地問:「你……對我很好奇嗎?」她聽說了,他四處在打采她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她無法對他生氣,雖然這幾天一直處於被監視的狀態中,照理說她應該會很不高興,可是一看到他鬱鬱寡歡的模樣,她只覺得無奈,朦朧問也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疼意。

  「對不起。」他有些慚愧,雖說采人隱私是很不道德的事,但他忍不住想要多知道一些有關她的事。她真的不是彌希嗎?他至今仍不敢相信。

  「沒關係。」書嫻無所謂地笑了笑,好奇地問:「我……真的跟她長那麼像?」

  他苦笑了一下,豈止是像。

  「我可以問嗎?」她偏著頭看他。

  「什麼?」他專注地瞅著她,強忍著想要伸手碰觸她的衝動。

  「她很重要嗎?」

  「非常……非常,我找了她好多好多年……」

  書嫻不自在地想閃躲掉他那深沉帶探索的目光,總覺得他像是在對她訴說著無言的相思。

  「她是你的?」

  「未婚妻。」

  「哦--」她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道,心中莫名的劃過一絲絲的狼狽。

  「妳真的不是她嗎……」他目光鎖住她,想從她臉上察覺一些蛛絲馬跡,可是她卻笑了。

  「你還真難說服,不是已經問過很多人了嗎?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甚至很少離開呢!」她聳聳肩。「如果我真的認識你,沒道理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也許妳只是忘了……」

  「哈哈!你很幽默耶!就算我真的忘了,對於我有你這樣一個未婚夫的事,我爸媽不可能不知道,何況,我結過婚了。」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艾略特問得心有點痛,不管她是不是彌希,她有著和彌希一模一樣的外表卻是下爭的事實,光是想到另外一個男人擁著她的畫面,他就無法忍受。

  她偏頭笑睨了他一眼,有點無奈、有點自嘲。「壞男人,沒什麼好談的。」

  「他對妳不好?」他心一緊,眉頭鎖緊。

  她站起來,風把她的長髮吹得有些凌亂,他看不出她的心情,也不敢擅自打擾她的凝思,這一刻,安靜幾乎聽得到掠過耳際的風聲。

  就在他以為她會就這麼走開時,她突然轉過頭來,笑容裡有絲苦澀。

  「我已經忘了他了……」

  「妳愛他嗎?」他衝口問道。

  「我不知道……先生,如果你真的對我這麼好奇,可以去我店裡喝杯咖啡,不要再躲在這裡偷看我了,不然我多划不來啊!」她對他俏皮的皺皺鼻子。

  「妳可以叫我艾略特,我們……可以當朋友嗎?」

  她對他笑得好美,「當然。」

  他開始告訴自己,他可能真的認錯了人,雖然他多麼期望她就是她……




  「艾略特--」書嫻好氣又好笑地拉長了音,「你……難道就不能到一旁去坐嗎?」

  艾略特尷尬地抬起那雙漂亮的湖水綠眼睛看著她,很無辜地道:「我只是想幫忙。」

  書嫻好笑地睨著他,「我知道,但你不覺得你不幫忙的時候,反而比較不忙嗎?」他根本就不是做這種事的料子,像他今天已經打破五個杯子和三個盤子,翻倒了兩杯咖啡,其中一杯還差點倒在客人頭頂上,唯一值得嘉獎的只有他靈敏的動作--這使他在咖啡杯整個扣倒在客人的頭上前成功地攔截下來。

  「呃……不然……」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扯扯圍裙,還是試圖想出點力幫忙。

  這圍裙在他身上小得很可笑,害她每次看到他的同時,也要強忍住噴笑而出的衝動,可憋久了是會內傷的。

  「我真的需要你坐到一旁來幫我的忙。」她好誠懇地說道,但眼底間卻漾滿了笑意。

  他挫敗地垂下肩,「我真的很想幫忙。」

  「我瞭解,但你根本不適合啊!你比較適合拿著書坐在那裡悠閒的喝杯大吉嶺。」她將他推到近來已成為他專屬的座位上。

  「可是我不能白吃白喝……」

  「我們是朋友啊!怎能說是白吃白喝呢!我又怎麼能收朋友的錢?」這個大男人堅持不能每天來白喝一壺茶,所以打算以勞力作為報償。

  「書嫻……」他拉住要離開的她,滿臉哀求地看著她。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他已經很習慣她這個「新名字」。

  書嫻忍不住笑出口,這個大男人有時候還真像個小孩子,跟他的外表很不搭耶!竟然學她兒子耍賴。

  「怎麼啦?」她像個媽媽似的耐心看著他。

  「對不起。」

  「艾略特。」她癟了下嘴,睨著他,「有時候我真覺得我其實是三個孩子的媽耶!」

  她心情顯然很好。

  「妳別忙了,陪我聊天。」他拉著她的裙子不放。

  他這個時候看起來不像紳士,比較像是無賴。

  「我又不像你那麼好命,不用工作就有飯吃。」她故意酸他。

  艾略特抬頭看她,眼底有著不可言喻的期待。

  「我養妳。」

  她震了下,回看他的眼神有些無奈。

  「艾略特,我不是你的彌希。」她只是個替身,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她,但卻不是她--而是透過她在看那個叫作彌希的女子。他那毫無掩飾的眼神,讓她有些受傷,畢竟她是一個個體,不附屬於其它人、也不期待成為某人的替身,她只是恰巧長得跟他所愛的人相像罷了!

  「我知道。」他抱歉地笑笑,低垂的眼神掩飾不了數不盡的落寞。

  她在他身邊坐下,沒事地對他笑笑。

  「你想聊什麼?」唉~~她就是見不得他難過。

  「妳說妳有兩個孩子,怎麼都沒看到他們?」

  「我爸帶他們去旅行了,應該這兩天就會回來。你這麼想看他們啊?」

  「我很好奇妳生出來的孩子會長什麼樣?」如果是他和彌希生的孩子,會和書嫻的孩子相像嗎?

  「大家都說不太像我耶!」

  「像爸爸?」他很失望地道。

  「我也不知道。」她聳聳肩。

  艾略特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彷彿在指責她怎麼說出那麼不負責任的話。

  她有些失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跟你說過,我早就忘了他了。」

  艾略特靜靜看著她,卻分不清她話裡的真假,她所謂的「忘了」是制止自己去想起,抑或是已真正地將這個人從心裡剔除?不管如何,他想她是真的被傷得很重,甚至連想都不願去想。

  書嫻還有父母,不像他的彌希,總是那麼孤單……他為書嫻感到慶幸,至少,她身邊還有人陪伴著,不像彌希……

  「媽--媽--」不知是哪家的小孩,一里之外就開始沿街喊娘的,幸好在這小村子裡大家彼此都熟識,不會認錯小孩。

  身為母親的直覺,儘管聲音模糊而遙遠,書嫻還是馬上就認出自己孩子的聲音,她喜出望外地轉向艾略特笑道:「他們回來了!」一個多月不見,難怪這兩個小傢伙急成這樣。

  她快步的迎了過去,接住兩個小傢伙喘兮兮的小身體。

  「媽媽、媽媽、媽媽……」

  「媽媽好想你們喔!」書嫻張開雙臂用力抱了抱兩個身形相當的孩子。

  「我也想媽媽。」小女孩搶白道,一邊往母親懷裡蹭。

  「林樂芙,妳羞羞臉、愛撒嬌。」小男孩顯然對自家妹妹噁心的舉動很不滿。

  「我就是愛,怎樣?」小女孩不服地回嘴,露出得意洋洋地笑容道:「你嫉妒我吧?」她知道如果被同學看到他撒嬌的樣子,他會被嘲笑。

  「我才沒有。」小男孩倔將的癟著嘴說道。

  「別吵了,你們這麼愛逗嘴,一路上外公一定讓你們吵得不得安寧吧!」她憐愛地捏捏他們圓潤的臉蛋。

  「都是樂樂,我才沒有。」

  「林安藇,你含『鞋』噴人!」樂芙一手扠腰,一手指著另一張相似的小臉,備受屈辱地說著從電視上學來的成語。

  「是含血噴人,妳喲!別亂學一通。」書嫻點點女兒的小鼻尖笑道。

  「就是,不會說還亂說。」安藇跟著數落。

  兩兄妹同氣哼了一聲撇過頭,人手各一的拉著母親的手往相反方向走。

  「你們兩個人要把媽媽分一半嗎?」艾略特含笑出聲,雖然還沒看清楚兩個小頑皮的臉,他卻已經情不自禁的愛上他們了。

  兩張小臉同時詫異地回過頭來,艾略特沒有預期到自己會看到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蛋,愣了住。

  雙胞胎……

  「叫叔叔啊!」書嫻拍拍他們的小屁股提醒道。

  雙胞胎有默契地彼此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喊道:「叔叔……」

  艾略特蹲下身子,微笑審視著他們的臉孔,他們的輪廓偏西方味道,皮膚也極白,卻有著純黑的頭髮和褐色的瞳眸。

  「媽媽,叔叔的眼睛是綠色的!跟我……」安藇一看清他的瞳孔,便興奮地大叫。

  「哥哥!」樂芙突然喊住他,像在怪他多嘴。

  小安藇頓時閉上嘴,自知理虧地低下頭。

  「跟什麼?」艾略特眼裡有一絲精光,露出溫和的笑顏,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跟電視上的外國人一樣啊!」小樂芙露出天真的笑容,代她哥哥說道。「叔叔也是外國人嗎?」

  看來這小女孩比她哥哥精明得多,若真要說誰像媽媽,他倒覺得小安藇的個性比較像,外表倒是真如她說的,不是頂像她的。

  「是啊!」

  「是哪裡的外國人?」

  「英國。」

  「哇!好像很遠。」小安藇崇拜地說。

  「是外國,當然很遠囉!」小樂芙丟給哥哥一記「你懂什麼」的眼神,繼續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問道:「叔叔,你們那邊的人都跟你長得一樣嗎?」

  「所謂的一樣是指……」

  「就是……」小樂芙偏著頭努力想從小腦袋裡擠出形容詞,無奈她還太小,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妳是說眼睛和頭髮都跟你們不一樣顏色,鼻子高高的?」

  小傢伙們拚命點頭。厲害厲害!不用說他就知道他們的意思。

  「是的,絕大部分的人,當然也有跟你們一樣的。」

  小安藇搖搖頭,很嚴謹地搖搖頭。

  「不是,我們不一樣,老師問我們是不是混寫兒,什麼混寫兒?是不是拿不一樣的筆寫字?」好深奧,可是他不會這樣啊!

  艾略特忍俊不住,「不是。意思是說像媽媽這樣和叔叔這樣的人所生下來的小孩。」

  兩個小傢伙都不認生,圍著艾略特,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問個不停。

  書嫻驚訝的並非孩子們對他的親暱,而是艾略特看起來並不像是個有耐心和孩子周旋的人,可是他卻表現得極好。

  艾略特看著他們,心裡忍不住有些感傷,當初他若沒失去彌希的話,那麼,或許他們也有這般大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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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6 01:40: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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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晚上,艾略特都會陪著她,坐在毫無光害的星空下;書嫻或是算帳、或是點貨,他就只是坐在那裡看著她。她的勇敢、開朗、健談總是在在提醒他,她不是彌希。但她卻總在不經意間,表現出像彌希的一面。

  當她發現他注視的目光,她會轉過頭來,對他笑。那笑,不像彌希那樣,帶點害羞的笑,而是溫柔的、安撫似的笑容。她懂,她知道他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她知道他一直想將她們的影子重迭,可是她卻從來都不點破:她只會在他偶爾又分不清真假時,淡淡地對他說:「艾略特,我不是她。」

  他知道他該走了。既然她不是彌希,在確定之後,他就該離開的,可是至今他還是走不開。

  他好害怕,一離開,又要重複那永無止盡的尋找和等待。在這裡他可以看得到她,雖然不是真的她,可是起碼他不用再對著相片想念……那滿腔的思念已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所以儘管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儘管從英國、台北打來的電話一天多達數十通,提醒他,該回去過他的生活了,他依舊走不開、也放不下。

  「艾略特。」作好今天的帳,書嫻抬起頭來,喚他回屋休息。

  關於他和她,在村子裡已經傳得風風雨雨,雖然她只能一笑置之,心中卻有種愈來愈不確定的感覺。

  他的眼,不是在看她;他的手,想牽的不是她;他的懷抱,擁抱的是另一個女人的靈魂,不知怎地,這些事實擺在她心中,愈來愈尖銳,刺得她不得不去面對事實,也認清事實。儘管她努力地提醒自己,卻仍拒絕不了他寵溺的溫柔,讓自己愈陷愈深。

  他真的很愛很愛那個叫彌希的人,愛到……讓她嫉妒得心都發疼了。

  可是她實在是當不來替身。

  就算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

  「累嗎?」他信步走到她身邊,習慣性地伸手碰碰她的臉頰。

  她搖頭,微笑裡有著一絲苦澀。若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恐怕她長得再像彌希也沒用。

  「妳不快樂嗎?」他敏銳地發覺,她的笑容似乎愈來愈少了,笑容裡多了一些他摸不透的情緒。「是因為我嗎?因為別人說的那些話?」

  「不是。」她突然好想好想哭。她現在所感受到的溫柔是給書嫻的?還是那個和她面孔重迭的彌希呢?

  「說謊……」他點點她的鼻子,言語問有著藏不住的寵溺,「妳們連哭起來都一模一樣。」

  這句話讓她眼淚立刻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淚流不止。她多想大聲的對他吼叫,告訴他,即使外表再像、舉止再相近,她永遠都不會是他所深愛的那個完美女人。她就只能是她,一個叫作林書嫻,有兩個孩子,被男人拋棄過的女人。她也只能這樣,為什麼還是不甘心?

  「對不起……」他話語裡濃濃的歉疚並沒有讓她比較好過,反而愈哭愈凶。

  「為什麼道歉?」書嫻淚眼婆娑的問道。

  「因為妳哭了……」他向來最捨不得讓彌希掉眼淚,偏偏她又是那麼的愛哭。

  書嫻無奈的笑了笑,他總是溫柔得讓人心痛。

  像她這樣一個人,是沒有資格擁有他的,何況他心裡還盤踞著一個深愛的女人,而她連自己曾經做過什麼事,又是個怎麼樣的人都記不得了--是的,她忘了過去,所以跟著也看不到未來。

  也只有當她想起從前,連貫到現在,她才有資格考慮未來,在這之前,她是沒資格被愛的,也沒資格去愛人。她擁有的,只有這五年多來的記憶;至今她都還分不清,她是想不起,抑或因害怕而不願想起,只是心常常沒來由地痛,那痛……使得她更加沒有勇氣去面對過去。

  如今她有什麼不滿足?她有疼愛她的雙親,有兩個可愛懂事的孩子,還求什麼?

  會不會,曾經也有過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而她卻將他遺忘了?很多次這個念頭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很多次她臆測自己也許真是他口中的彌希,可是任憑她怎麼搜索、怎麼感覺,她都憶不起曾經被人深深愛過的感覺。

  她想放棄了,她不要自己的感情懸在這兒提不起,也放不下。天知道她哪天才會憶起自己或許很糟糕的過往;天知道真正的彌希什麼時候會出現,他和她,隨時籠罩在這片曖昧中進退兩難,到底有什麼意義?

  「艾略特,你回去吧!回你的世界去……」她狠下心。

  「……」他無語,雖她不曾說明,他卻感受得到她的掙扎,他是該離開了,這也是所有人的希望。

  他不該透過她尋找彌希的影子,也不該明知她不是彌希,還是忍不住的靠近;更不該把希望都投注在她身上,不該……不該……千萬個不該,都是他。

  「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往別處尋去吧!」壓抑著哽咽,她意圖平靜地說,可聲音卻是怎麼聽怎麼不自然。

  艾略持想碰觸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著痕跡地收回,帶著失落苦笑道:「我知道……」他只是還眷戀這個曾經屬於他的幸福,只是……還無法釋懷竟是自己將它往外推。

  人哪,真的要到失去才會懂得珍惜,但那往往都已經太遲……太遲了……




  「安安。」趁著小樂芙去洗澡時,艾略特終於逮到機會與小安藇獨處。

  「叔叔。」小安藇害羞地對他一笑,低頭繼續畫畫。

  「你在畫什麼?」他表現得像個極有耐心的父親。

  「媽媽。」安藇低著頭猛畫。

  「你喜歡媽媽嗎?」他想這個答案是無庸置疑的,書嫻看起來就像是個好媽媽,可是他想多瞭解她一些,總不能劈頭就對一個五歲的小男孩說:「嘿!你媽媽是個怎麼樣的人?」

  談到母親,安藇果然雙眼發亮,小頭顱猛點,露出大大的笑容道:「我最喜歡媽媽了。」

  「那……安安還記得爸爸嗎?」雖說從孩子這裡探問是很不道德,但他實在太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能讓書嫻委身下嫁?

  安藇的嘴角馬上垂了下來,小臉垂得更低,小小聲地說:「我們沒有爸爸。」

  「你有沒有問過媽媽?」

  「外婆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

  「你希望爸爸回來找你們嗎?」

  出乎意料地,安藇竟然搖搖頭,大大的瞳眸中所閃現的是異常地早熟。

  「為什麼?」

  「隔壁的阿水婆婆說爸爸是個壞人,我不想要壞爸爸回來欺負媽媽。」雖然很羨慕幼兒園裡其它小朋友都有爸爸,但是很多人都說媽媽被爸爸欺負了,他不想媽媽再被欺負。

  艾略特突然想起那天,他問起她丈夫的去向時,她說的那句「壞男人」。

  「媽媽也這樣跟你們說?」

  安藇搖搖頭,「媽媽只說爸爸走了。」

  「哥哥!」剛洗好澡,要來喚哥哥去洗澡的樂芙,聽見哥哥又在跟這個怪叔叔說東說西,生氣地叫道。

  失策!看小樂芙的眼神,以後恐怕會更防著他。他對安藇笑了笑,拍拍他的小屁股要他快去洗澡。

  小女孩很有個性的看都不看他,把他當成隱形人似的,因為她很不高興他問家裡的事。

  艾略特打趣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樂樂,妳為什麼討厭我?」

  哪知小女孩反應會這麼激烈,張著大眼、震驚地瞪著他。

  他開始懷疑自己說的話有這麼嚇人嗎?

  「你……誰、誰說的?」小女孩還在死鴨子嘴硬。

  艾略持帶笑的回道:「我感覺到。」

  「你、你怎麼可以說?」她的語氣像是他的確說了什麼很糟糕的話。

  而小樂芙也的確認為他說了很不該說的話,怎麼可以在討厭的人面前把事實說出來呢!這是常識耶!

  「為什麼不能說?妳表現得很明顯。」就是因為她一點都不懂含蓄為何物,非常清楚地表現出討厭他的樣子,否則他也著實不想問一個五歲的小女孩這麼尖銳的問題,瞧她一臉的受創……咧?受傷的人該是他本人吧!

  「我有嗎……」小女孩癟著小嘴,好委屈地說。

  「好吧!妳沒有,別放在心上。」艾略特原想伸手揉揉她的頭髮,但想到自己留校察看中的狀態,還是把手縮了回來。「早點休息吧!」

  「叔叔!」在他要走出房間時,樂芙突然叫他。

  「嗯?」他回頭對她笑笑。

  「其實我沒那麼討厭你啦!」樂芙有些彆扭地說。第一次遇到這麼老實的人,她很欣賞喔!

  「哦?!」這倒挺意外的。「謝謝妳願意告訴我,不然我會傷心好久呢!」他裝著苦臉道。

  「嘻嘻,真的嗎?」小傢伙彷彿很樂。

  「真的,因為明天叔叔就要走了,我真的不希望我走的時候,樂樂還討厭著我。」艾略特真心地笑了起來,他很喜歡這兩個小傢伙,他也很高興樂芙終於對他鬆懈了點戒心。

  小孩子的字典裡,沒有「離別」兩個字,樂芙也一樣,所以當艾略特說出這種類似告別的話時,她馬上就皺起眉頭。

  「你要去哪裡?」

  「我要回家。」

  「你為什麼要回家,你不是要住在這裡?」

  「我得回去工作,叔叔只是來找人的,沒有要一直住在這裡。」

  「那你找到了嗎?」

  「……沒有,找不到了,她不在這兒。」他笑了笑。

  「你要回到哪裡的家?英國嗎?以後你還會來嗎?」

  「也許……」他沒辦法給孩子肯定的答案,他怕說了卻又做不到,一如他對彌希的承諾。

  「叔叔,你不可以不要走嗎?你不是喜歡我媽媽?」在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很難沒有感情,尤其是他每天都陪他們玩。

  他只是笑著輕拍她的臉頰,轉身欲走。

  「樂芙。」書嫻探頭進來,在看見他也在房裡時愣了愣,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作罷。「媽媽幫妳吹頭髮。」

  「媽咪,讓叔叔幫我吹嘛!」樂芙主動道。

  書嫻愕然看著女兒,不確定地問:「妳確定?」樂芙一向討厭別人碰她的長髮,何時他們感情好成這樣?

  樂芙大大地點了個頭。

  艾略特對她一笑,伸手接了過來。

  「好吧……那我先去幫我媽收東西。」書嫻忙著逃開,也無暇顧慮太多,只把吹風機交給他,便藉故忙碌去了。

  艾略特將她的迴避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這幾天他們除了打招呼外已經沒有其它的互動。也許他早點走,對她才是好的吧!

  拜以往幫彌希吹頭髮的經驗,他第一次幫小孩子吹頭髮還滿順利的。

  「叔叔,你幫我梳梳都不會痛耶!」跟她媽咪一樣厲害。

  「是嗎?」他笑道,這也是從彌希那兒學來的。

  「對呀!婆婆梳頭都梳的好痛喔!」

  艾略特幫她把髮際分邊後,發現她的髮根似乎有東西附著,湊近一看,髮根的顏色意外地淺……

  「樂樂,妳的頭髮怎麼……顏色不一樣?」

  「啊?又長出來了嗎?」樂芙一叫,自己湊近鏡子看。「又要去弄了啦!」

  「弄什麼?」

  「把頭髮弄黑啊!我的頭髮本來是這種顏色喔!安安比我還明顯,金金的,像只小猴子。」樂芙咯咯笑著。

  「為什麼你們會去染頭髮?」

  「外公說這樣比較不會被別人一直看哪,你看!我的眼睛也是綠色的喔!」樂芙說完,自動把大眼睛湊到艾略特給他看。

  真的……墨綠色的瞳孔,為什麼他白天見到他們時沒有發覺?

  「我們戴一種軟軟的東西在眼睛,眼睛就變色了。」

  艾略特不自覺地心跳加速,這世界會有這麼巧的事?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連對象都是有著相同特徵的外國人……不可能!

  他情不自禁地撫著樂芙的臉蛋,她是嗎?她是他的小孩嗎?

  「叔叔……」樂芙有點擔心地看著他突然好像快哭出來的臉。

  為什麼她要騙他?她真的騙倒他了。他以為她真的不是,因為他的彌希是一個說謊就會臉紅的人,可是她卻神態自若地說,說他錯了,說她從來不認識他。

  「樂芙,我……有話要跟媽媽說,妳自己先梳頭,好嗎?」艾略特勉強擠出笑容。

  樂芙點點頭。

  他緩緩走出房間,在一片混亂中想著怎麼逼她承認。想起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就像個傻瓜似的,可見得她多麼不想再與他扯上關係,演技完美至極。

  「樂芙吹好頭髮了嗎?你有沒有……」書嫻正好從樓梯走上來,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見他激動地朝她跨步而來。

  他二話不說,朝著她伸出雙手。

  「啊--」他、他竟然把她整件上衣掀了起來!「艾略特!你幹什麼--」

  她的腹部有一道淺淺的疤,在她白皙光滑的腹部看來隔外令人驚心動魄,但吸引他目光的卻不是那道疤,而是肚臍左側,一顆鮮紅的小痣,那屬於彌希所特有的印記。

  「是妳、是妳、是妳……真的是妳……」他跪在她面前,臉頰緊貼著她平坦的腹部,肯定了。

  還在拚命將衣服往下拉的她突然停下動作,愣愣地看著抱著她腰際不肯放開的男人,他哭了?

  「艾略特……」

  聞聲從樓下跑上來的林家兩老吃驚地看著他們,以眼神詢問女兒。

  她搖搖頭,根本不瞭解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我找妳找了好久,妳怎麼忍心……怎麼可以那麼殘忍?妳就站在我面前……」

  「艾略特,你別這樣。」他那痛苦的模樣讓她的心也揪了起來,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不相信呢?

  「彌希……彌希……妳是我的彌希……」他不放手,死都不會再放手了。

  「你不是打聽過很多次了,我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啊!我根本不曾見過你……」她試圖和他說理,可惜成效不彰。

  「妳騙我,妳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妳還恨我,是吧?妳恨不得跟我撇清關係,假裝不認識,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妳真殘忍、妳真殘忍!」

  「沒有沒有我沒有!我為什麼要騙你,如果我們真的認識,沒道理我爸媽不認得你!」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妳的父母!」

  「什麼?這太誇張了。」她笑了起來。

  「是真的。」

  「爸!」

  再完美的謊言,終會有戳破的一天。




  林家在小鎮上算是大戶人家,世代定居於此,在林家的女兒林書嫻十歲那年,他們舉家移民紐西蘭,直到五年前因為林書嫻感情失利以自殺了結生命後,兩老於是遠離那傷心地,回到台灣來生活。

  那天,林家兩老失神地坐在車內,全然沒注意到司機開車時精神不太穩定,等聽到路人的尖叫聲時,一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女子已經躺在血泊中。

  再也不忍心一個年輕的生命驟逝,林父當機立斷便與妻子將女孩抱上車,開往最近的醫院。

  送進急診室後,醫生便說母親和小孩很有可能只能留住一個,母親的情況不太樂觀,頭顱受到重擊,必須一邊為腦部動手術清除瘀血,一邊開刀將孩子取出,當時他們選擇了孩子。

  也許是身為母親的意志力使她活了下來,可是她卻忘了過往的一切,唯獨惦記著自己的孩子。

  他們忘了要報警,忙著打理她與孩子的一切,等到一切都沒問題後,司機一再的懇求也使得他們於心不忍,所以革了他的職,打消報警的念頭。

  他們派人在附近的鄉鎮四處打聽,終於在埔裡問到了一個像是她的人,卻沒有人認識她,只說她是隻身到此地來的,那一刻他們決定將她當成自己女兒來照顧,不提及過去,也不強求她想起。而就在埔裡當地有關她意外身亡的謠言四起時,他們也沒去澄清,帶著她,以林書嫻的身份回到這個「她」曾生活了十年的小村莊。

  連醫生也無法確定她何時會想起,所以他們賭老天會讓他們擁有這個女兒幾年,他們也會順應天意,直到她想起來的那一天;直到有人來尋她的那一天。

  然後他來了,帶著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告白和哀愁尋來了。

  「不可能……爸、媽,你們騙我吧?是不是他讓你們一起來作弄我?」她勉強地擠出笑容,仔細端詳他們臉上可有露出一絲玩笑的痕跡,可是卻沒……一點也沒有。

  「我想,妳的確是他說的那個人,妳沒發現安藇和樂芙的外表是遺傳自他嗎?同樣的髮色、同樣的綠眼睛……」林父第一次見到他時心裡就有了底。

  「怎麼會?你們不是說我結過婚,我是在紐西蘭結婚的啊!只是那個男人拋棄我,我為了找他才出車禍的,你們說過的話都忘了嗎?」她哭了起來,這事太過突然、也太複雜了,那她這五年來的生活到底算什麼?她很滿足,也很快樂,雖然對於以前的事一點記憶也沒有,可是她是全心全意相信她爸媽所說的話,為什麼他要來破壞這種幸福?

  「妳只要記得,妳是葉彌希,是我最愛最愛的人……」

  她抬起淚眼看著他,「如果我說,我一點也不想當葉彌希呢?」

  在這之前,她曾是那麼的希望自己就是他所要找的那個人,但現在她卻不是那麼確定了,她突然覺得害怕,會不會自己……其實正在延續五年前那已被遺忘的錯?

  如果他們真的那麼相愛,她不會認不出他,她不會在這五年間一點也憶不起關於他的事,甚至見了面還將他當成陌生人。

  如果他們真的那麼相愛,她為何當初會獨居在埔裡?為何他會不知道她懷了孩子?為何他隔了那麼久才找到她?又為何她竟會那麼徹底地忘了他……也忘了自己是誰?




  她清楚的知道,她所忘掉的那些事,並非什麼幸福快樂的事,因著潛意識裡的那些記憶,總是令她的心無來由地發疼、發痛。

  一如五年前剛到這裡,記憶從零開始時,她就很不快樂,有些莫名的念頭直壓在心上沉甸甸的,糟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原因,這多少讓她開始有些排斥自己以往的記憶,選擇完全相信兩位自稱是她父母的老人家。

  他們待她的好,很難讓人懷疑她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她瘦了、寒了、病了……他們總是第一個察覺到,給她進補、為她添衣、日夜不休地照顧她,她怎麼可能懷疑這兩個這麼溫暖的懷抱?

  記得初來時,她總是鬱鬱寡歡地在這崖邊想望,天晚了、風涼了,也是這個媽媽天天帶著暖衣來為她添上;為了不讓她閒悶,還開了間露天咖啡廳轉移她的注意力……五年了,她要怎麼割捨?割捨掉這些溫暖的回憶?為什麼要在給了她之後,又殘忍的收回呢?

  他們都說她是葉彌希,但是葉彌希到底是誰?她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一點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葉彌希是那個被艾略特深愛著、讓她無法不嫉妒的人,除此之外,葉彌希就只是個名詞而已,為什麼突然間她就變成了她?

  「媽媽……」

  兩個小傢伙不知何時也來到崖邊,淚眼汪汪地看著不停掉淚的母親。

  她擦掉眼淚,對他們張開雙手,想笑,卻在他們雙雙撲進她懷裡時哭了出來。

  她的孩子,她可憐的兩個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雖然在這種村民都有如一家人的小地方沒人會嘲笑他們,她難道會看不出來他們有多渴望父愛?

  「媽媽……不要哭……」安藇抽抽噎噎地用小手心幫母親拭淚。他和樂芙都很怕媽媽哭,因為那表示媽媽不快樂,如果媽媽不快樂,他和樂芙也不會快樂。

  「媽、媽媽,外公他們說……說綠眼睛叔叔是我們的爸爸,是、是真的嗎?」樂芙哭得一場糊塗,她聽到他們大人說的話了,雖然她聽不懂,可是媽媽一直在哭,如果綠眼睛叔叔真的是他們的爸爸,如果他真的是壞人,那他們也不想要這個爸爸。

  「我不知道……」她撫著兩張相似的小臉,心疼又不知所措地哭道:「對不起……對不起……媽媽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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