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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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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皚銀 ] 紐約童話變奏曲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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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7 03:13: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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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早晨,天空有些灰濛濛的,任楚楚熟練地開著車駛在擁擠的長島公路上,克制不住心裡混合了期待和緊張及一絲蠢蠢欲動,雖然,在瑞婭工作已有半年多,每天上下班這條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次,可是……

  今天畢竟是不大一樣的。維也納之行終於徹底改變了兩人之間的關係,現在的白少凡,是她的……男朋友。

  眼前突然浮現他眼眸低垂、專注彈奏鋼琴的俊臉。任楚楚不由得一愣,抿了抿嘴唇,輕笑出聲。

  男朋友……用這個詞形容白少凡,似乎有點怪怪的,感覺近乎幼稚,和他渾身的貴族氣息格格不入。可是,他的確是她的「男朋友」了,不是嗎?昨天從維也納回來,出了機場,他送她回家時的那個晚安吻,讓她到現在還有些飄在雲端的感覺……

  換道出了高速公路,拐進熟悉的小路,片刻之後便駛進「瑞婭」的雕花銅門。緩緩將車停進她專用的車位,任楚楚熄了引擎,拔下鑰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停頓片刻後,終於打開車門,走進那棟美麗的紅磚樓中。

  穿過長廊,一路微笑著和遇見的孩子們打招呼,筆直上了三樓。她在白少凡的辦公室門口停頓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嘴唇。

  以後,她這個秘書會不會顯得有點不稱職?畢竟,在他面前她再也不可能擺出那種唯命是從的專業態度來……雖然,平心而論,從被他僱用開始,自始至終她也沒怎麼聽他的話就是了。

  忍不住露出一抹有些淘氣的笑容,她對自己吐了吐舌頭,輕輕敲了敲門,隨後推門而入。「白少凡……」

  喚著他的名字,一抬頭,才猛然發現他並不是獨自一人。和白少凡隔著辦公桌對面而坐的男子聞聲轉過頭來,和她的視線對個正著。

  瞬時,任楚楚感覺被凍在了原地。望著眼前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聲音凝結在喉頭,好半晌,才終於擠出一聲招呼:「少……辰?」

  「楚楚,好久不見。」林少辰站起身來,面對著她,臉上緩緩綻露出一個笑容。

  兩年多了……他和她記憶中幾乎還是一個模樣,意氣風發的臉上也依然帶著一絲孩子氣。任楚楚愣愣地看著他,又看了看白少凡,大腦好不容易才重新開始運轉,猶豫地問道:「少辰,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看大哥啊。」林少辰似是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那一聲大哥叫得順口,眼中卻暗潮洶湧。「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如果不是昨天剛巧翻了一下報紙,我還不知道原來妳在替大哥工作。」

  報紙?任楚楚微微一愣,恍然明白是音樂會那天散場時,被記者拍到的照片曝了光。她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簾,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有一絲近似心虛的感覺。畢竟,她和他分手已經很久了啊,是他先移情別戀,她並不欠他什麼……

  雖然,一步步,她漸漸愛上了那個他最痛恨的人。

  「楚楚,」林少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只見他緩緩走到她面前,低頭望她的眼神中,竟似有著和當年一樣的寵溺。「找個時間,一起喝咖啡好嗎?我們好久沒見了……我想和妳聊聊。」

  「我--」

  「拜託。」他打斷她的話,輕輕說道。

  聽見他央求的語氣,她不由得軟化了,終於點了點頭:「……好。」

  「太好了!」林少辰露出欣慰的笑容。「妳的手機號碼有沒有變過?」

  「沒有。」她咬著嘴唇,輕輕搖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打電話給妳。」他抬腕看了看手錶。「大哥,楚楚,我要趕去上班,先走一步了。楚楚,我們明天再聊。」

  說完,他對始終默然不語的白少凡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門外,輕輕地關上門,隔起一室的沉寂。

  好半晌,任楚楚終於輕聲開口:「白少凡……」

  「妳還在這裡做什麼?不追出去嗎?」他冷冷問道。

  任楚楚的心猛地一震!「你……你說什麼?」

  「我說,妳不追出去嗎?」他咬著牙緩緩重複,低垂著眼,下頷緊繃著,「既然要敘舊,不如就跟著去敘個痛快,不來上班也沒關係。」

  「你……我只是和他喝個咖啡而已!」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心平氣和地解釋,「我知道你對他的感覺,可是,我畢竟和他……」

  「妳是說,妳和他就要舊情復燃了,是吧?」他雙手抱陶斜睨她一眼,打斷她的話。

  「白少凡!」她氣得吼了起來。「我和他分手都兩年多了!你說什麼鬼話……」

  「那為什麼妳開口就叫他少辰,而我在妳口中還只是『白少凡』?!」他冷漠的偽裝終於扭曲,低吼出聲,深邃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我……」任楚楚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怒氣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咬了咬嘴唇,走到他面前。

  白少凡別過了頭,拒絕看她。

  「別這樣。」她輕柔地說道,抬起一手輕撫他的臉頰,強迫他面對她的目光。「那只是習慣,不代表什麼。我早就不再愛他了……少凡。」

  「楚楚……」望進她眼眸深處,看見她的真誠,白少凡冷漠的臉色略緩,抿了抿嘴唇,終於伸手將她摟進懷中,低聲說道:「對不起。我只是……林少辰在向我示威,妳知道嗎?」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點了點頭。是的,她知道。剛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她立刻就感覺得到,林少辰突然出現、邀請她喝咖啡敘舊,分明是在對白少凡下戰書。

  少辰他……還是和過去一樣好勝哪!只是,分手已經兩年多了,他亦另有所愛,這般舉動究竟是想要證明什麼?

  將臉頰貼在白少凡的胸膛,任楚楚秀眉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終於緩緩說道:「那時候林少辰在英國愛上了他的同學,和我攤牌,要求我成全他們。我對他說……我祝福他們,並且希望有一天,我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她淡淡地笑了,烏亮的大眼因為記憶而顯得有些矇矓。「其實,那時的我覺得很痛、很不甘心。之所以對他那樣說,只是努力想要裝出瀟灑,想要輸得漂亮。」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卻沒有想到……現在,那已經變成了我的真心話。」

  「楚楚……」

  「我祝福他。可是,我不會回頭了,我的未來也不在他身上。」她搖了搖頭,抬起頭鎖住他的視線,低聲說道:「不管他的用意是什麼,對我來說那只是單純的敘舊而已,不會有別的意思……相信我。」

  白少凡點了點頭,默默地將她的話思量了片刻,終於一掃眼中的陰鬱。他低下頭,溫柔地覆上她的唇瓣,將所有不擅用言辭表達的感情,都投注在這一個深濃而細密的吻中。

  唇舌交纏許久,直到兩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方才分開。任楚楚只覺得唇上的酥麻彷彿傳遍了全身,讓她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氣,只能抱著他的腰,攀附在他懷中。

  白少凡修長的手指緩緩梳過她的頭髮,讓她忍不住滿足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溫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邊,伴著他磁性低沉的聲音:「我是認真的,楚楚。」

  任楚楚微微一震,臉色驀然亮了起來,唇角甜蜜的弧線隨之擴大,將他的腰抱得更緊,輕聲回答:

  「我知道。我也是,少凡。」




  街角的小咖啡館中,爵士輕音樂悠悠地飄蕩在空氣中。寬敞的單人沙發,磨砂玻璃的咖啡桌,以及透過大玻璃窗照進來的柔和冬陽,製造出一個幽靜恬淡的世界,和外面的車水馬龍形成了強烈對比。

  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任楚楚輕輕攪拌著手邊香濃的藍山咖啡,看了一眼窗外匆匆來去的人群,隨即將視線轉到了對面的林少辰身上。

  記得大學時,也有很多次是這樣坐在咖啡館中和他說說笑笑,天南地北的聊天。沒想到,如今畢業了三年多,一切竟改變得如此徹底。

  人變了,心境變了,愛著的人也變了……

  「楚楚,最近過得好不好?」林少辰率先打破了沉默,黝黑的眼中,神情已經不再是她能輕易解讀。「我們真的很久沒聯絡了。」

  「我過得還不錯。」她輕聲回答,「你呢?我只知道你從英國回來,都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些什麼。」

  「MBA畢業的人,還能做些什麼呢?我現在在一家貿易公司當經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聳了聳肩,隨即突兀地轉移了話題,「楚楚,妳是什麼時候開始當白少凡的秘書的?」

  果然,他的固執一點都沒變,對於想要知道的事情,還是刨根問底,不會放過。任楚楚的雙肩微垮,老實說道:「大約半年多以前吧。」

  「為什麼會替他工作?我以為……」林少辰眼睛微瞇,終於有一絲深藏的不悅情緒洩露。

  「一開始,我根本不知道瑞婭的理事長就是他。那時候,只是對以前的工作感到很厭煩,想要換個環境,覺得音樂學校聽起來不錯,就去應徵了。」任楚楚想起自己得知白少凡就是「天才音樂家」羅倫斯時的反應,忍不住暗自莞爾,卻錯過了林少辰眼中的風雨欲來。

  她頓了頓,啜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其實,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那天白少凡為什麼會選擇僱用我,畢竟,我那時根本沒給他好臉色看。可是……在音樂學校當秘書,真的比在投資公司好多了。」

  「妳喜歡的,不只是工作環境而已吧?」林少辰突然插口,語氣中的銳利讓任楚楚有些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捧在手中的咖啡杯隨之晃動。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小心地將杯子放回桌上,咬了咬嘴唇,終於緩緩說道:「少辰,你和他之間的過節,我沒權利說什麼,可是我--」

  「楚楚!」林少辰咬著牙打斷了她的話,雙手牢牢地緊握成拳。「妳真的完全忘了是不是?因為他,我到現在還只能替人打工,哈腰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他是高高在上的白家太少,我卻什麼也得不到!」

  「他也失去了很多!」她低聲喊了回去,聲音裡被逼出了一絲尖銳。「不要……不要逼我說什麼,少辰。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這個外人沒有資格擠在中間。我不能,也不想這麼做。」

  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固執地將世情分成黑與白的女孩了。那時的她還不明白,這世界上其實有很多灰色地帶,是外人根本無法踏入的,也不需要誰去充當正義使者。

  「不要逼妳選擇?」林少辰緊盯著她,抿了抿嘴唇。「可是,妳分明已經站在白少凡那一邊了,不是嗎?」

  「少辰……」

  「楚楚,妳有沒有想過……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愛上一個自己深惡痛絕的人,是什麼滋味?!」

  任楚楚愕愣當場,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一時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沉默片刻後,才終於找回聲音,輕輕問道:「那麼羅娜呢?她才是你的女朋友,記得嗎?」

  「我和她已經分手了。」林少辰搖了搖頭,淡淡的表情裡似乎沒有太多遺憾。他抿著嘴唇,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低沉而急切地說道:--她不是妳,楚楚,我……我最愛的人還是妳。」

  「少辰……」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望著她的目光裡寫滿了期盼。

  任楚楚下意識地抽回手,垂下了眼睛。曾經,剛分手時心痛到不能自己,有多少次,作夢都只盼望著能聽到這一句話?可是現在……她的感覺卻不是喜悅或感動,而是五味陳雜。

  雖然不想質疑他的話,然而……

  她垂下視線,低聲開口:「原諒我這麼問,可是……你是真的還喜歡我,還是因為白少凡的緣故?」

  林少辰的神情明顯地一僵!突然之間,兩人的距離彷彿隔開了一條鴻溝那麼遠,而她的話在突然籠罩的沉默中,靜靜地懸在中間。

  「都有。」最後,林少辰終於歎了口氣,沉聲說道。他緩緩抬起頭來,注視著她的眼睛。「我的確不甘心輸給白少凡,可是……我剛才說的,也都是真話。楚楚,我還是喜歡妳;雖然,繞了一大圈我才終於開始明白……」

  「少辰……」

  「楚楚,忘了白少凡,好不好?他那個人太冷也太傲了,不適合妳!」林少辰微微傾身,急促地說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發誓一定好好待妳,不會再讓妳傷心了!我們……我們可以很好的,記得嗎?就回到以前那樣……」

  眼前驀然變得模糊,任楚楚眼中凝蓄的淚水終於滑落面頰。

  這……就是和回憶告別的感覺嗎?真的從未想過,竟會是這樣的場合,來得又是這樣突然。

  「我很抱歉,少辰……」她的聲音好輕好輕,拾手揉了揉眼睛,咬著嘴唇,終於顫抖地說道:「可是,我們都回不到過去的。」

  回不去啊!也許因為心裡有了別人的影子,也許只是兩年的時光改變了太多東西;可是此刻面對林少辰,她突然那樣清楚地明白,自己和他的緣分早已經到了盡頭。時光是無法倒流的,人的一生,畢竟只會有一次「初戀」。

  逝去的單純,記憶中的青澀,是永遠不會再重現的。

  「楚楚……」

  「我……我先回去了,下午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不願再面對他臉上的盼望,她低聲說著,放下咖啡的錢,有些匆忙地站起身來,穿上大衣。矇矓的眼中,還有淚水不斷滑落臉頰。「再見了,少辰……」

  直到她嬌小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林少辰依然表情木然地獨自坐在位子上。片刻後,身邊人影晃過,一個瘦長的男子站在了他身邊。

  「你都拍到了?」他淡淡地問道,並未抬頭。

  「是的。」對方立刻回答。

  「那走吧,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林少辰站起身來命令道,筆直地朝門口走去,只是在拉開門的一剎那,他臉上似有一抹失落閃過,低聲自語:「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也許,的確是這樣吧?楚楚……」

  他的同伴沒有說什麼,只有掛在脖子上的相機隨著主人的步伐而微微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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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7 03:14: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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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可,你比凱羅兒大兩歲,是個大哥哥了,所以,就應該有做大哥哥的風度,對不對?」課間休息的時候,樓下隱約傳來孩子們戲鬧的聲音。三樓的辦公室裡,任楚楚蹲在地上,平視著小男孩的眼睛。「來,跟凱羅兒說聲對不起。」

  男孩咬了咬嘴唇,終於低下頭,望著地面小聲地說道:「凱羅兒,對不起。」

  「好吧,這次我原諒你。」那人小鬼大的口氣,完全像個被寵壞的公主。

  「凱羅兒!」任楚楚哭笑不得地輕斥。

  「我……我也對不起嘛。」看到她責備的表情,凱羅兒心虛地低下頭,認錯了。

  任楚楚微微一笑,拉起兩個人的小手迭在一起。「好啦,大家都道歉了,那就握握手,言歸於好,嗯?」見兩人點頭,她重新站起身來,摸了摸他們的頭。「快回教室去吧。下一堂課快要開始了。」

  「依利絲姐姐,待會見。」兩個小不點平時吵吵鬧鬧,對於課程倒還是很認真,各自抱了她一下,轉身朝樓下跑去。

  任楚楚目送他們離開,輕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灰暗飄雪的天空。

  在紐約已經住了許多年了,早已習慣這裡的寒冷冬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下雪的天氣,看著外面的銀霜滿天,心裡總會浮現一些落寞的感覺。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顯得好生寂寞……

  「這麼出神,在想什麼?」背後突然響起低沉的聲音。玻璃窗上,映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任楚楚臉上露出笑容,轉身面對白少凡。「你這兩天不是在忙著什麼重要的合約嗎?今天不用去白氏總部?」

  「和客戶都談得差不多了。我們已經有把握可以接到這份訂單。」白少凡聳了聳肩。「剩下的那些雜事,交給艾瑞克打理就好了。」

  她微微挑眉,眼中閃過調侃。「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艾瑞克老是說他像菲傭一樣被虐待,也不完全是胡說。」

  「他自己喜歡社交,老是拉人出去吹牛吃飯,還有臉把自己說這麼淒慘?」白少凡乾澀地問道,隨即轉移了話題。「對了,剛才看到麥可和凱羅兒從這裡跑出來……他們又吵架了?」

  「是啊,又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任楚楚翻了翻眼皮,有些無奈,「不知道麥可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老是愛找凱羅兒的麻煩,是因為喜歡她?」

  鬼靈精的小柳在一旁已看出端倪,男主角自己卻還是傻傻地蒙在鼓裡,真是有些丟人哪。

  「那個小鬼才只有八歲,凱羅兒還比他小兩歲,他胡鬧什麼……」白少凡的濃眉打了一個死結,臉上酸酸的神情讓任楚楚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他知不知道,此刻他的樣子活像個打翻醋罈的老爸?而麥可甚至還是他收養的「兒子」……真不敢想像,等凱羅兒和小柳長大,有了追求者的時候,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你現在就開始緊張,也太早了吧?」她笑著睨他。「再過個十年八年,等那兩個小公主真的有男生追了,你要怎麼辦?」

  「我把她們鎖到高塔裡。」白少凡半是認真地說道,惹得她咯咯笑了起來。頓了片刻,他的臉色略見緩和,開口道:「不過,楚楚,我在想……」

  「什麼?」

  「他們幾個也不能就一直在學校住下去,等他們再長大一些,是不是應該……把上州的那棟房子打掃一下,給他們住?」

  「你說白家大宅?」她有些訝異地望著他。

  「嗯。」白少凡點了點頭,深邃的湛眸微閃,低聲說道:「那裡……已經很久沒有笑聲了。」

  任楚楚點了點頭,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那棟牆上爬滿長春籐的美麗大宅時:心裡的震撼。若是有了孩子們的笑聲,那個地方的回憶,應該不會再讓他感到喘不過氣來……

  她握住白少凡的手,輕輕說道:「我想,這是個好主意。」

  白少凡捏了捏她的手指,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讓兩人都是一愣。他皺了皺眉,轉身喚道:「進來。」

  「羅倫斯……啊!依利絲妳也在這裡。我沒打擾到什麼吧?」

  「艾瑞克?」白少凡頗是意外。「你跑來這裡幹什麼?」

  「不要用這種冷臉對著你勞苦功高的經紀人嘛!我會傷心的。」艾瑞克嘻皮笑臉地走進來。「羅倫斯,我要和你商量些事情。今天出了個小小的……意外狀況。」

  「怎麼了?」白少凡立刻問道。雖然艾瑞克看起來一臉輕鬆,但他清楚地知道,若非發生了大事,這傢伙根本不會在這裡出現。

  「切斯登公司的那份訂單,我們的競標沒有預期中順利……」艾瑞克聳了聳肩,頓了一下,突然轉向任楚楚,露出滿臉笑容。「依利絲,能不能麻煩妳去告訴黃太太,請她幫我做個三明治?我一個早上忙得團團轉,快餓扁了。」

  「你怎麼每次來都只知道吃?」任楚楚朝他翻了下眼睛,卻還是立刻打開門朝樓下走去。那兩個大男人要談公事,她本就不愛聽。

  來到廚房,一眼就看到桌上此刻堆滿了超市的塑膠袋,顯然黃太太剛採購回來。任楚楚露出微笑,走到老人家身邊。「黃媽媽,今天買了什麼好吃的?」

  「喏,都在這裡,自己看吧。」黃太太回頭瞅了她一眼,笑得寵溺。「妳怎麼現在有空下來?」

  「我當跑腿的。艾瑞克在樓上,他說他餓了,請黃媽媽幫他做個三明治。」任楚楚吐了吐舌頭,開始幫忙把桌上的東西整理放進冰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每次來一開口就嚷著要吃的……咦!黃媽媽買了報紙?為什麼要買兩份?」

  「哦,那是超市送的。他們在辦什麼特贈回饋。不過也真好笑,買得多就不會送點別的東西,我要這一大堆的報紙做什……楚楚?」

  突然發現任楚楚變得很安靜,黃太太困惑地回頭,立刻發現她僵立在桌子旁,牢牢盯著隨手翻開的報紙,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的不敢置信。

  「這、這是……」她喃喃低語,臉色在瞬間失去了血色。

  「楚楚,怎麼了?」黃太太連忙放下手邊的東西,快步走到她身邊。「妳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不要嚇我!」

  「我……」任楚楚眼睛飛掠過眼前的文章,突然踉蹌倒退了一步,緊緊捏著手中的報紙,拚命搖頭。「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楚楚!」

  她嗚咽了一聲,突然摀著嘴,飛快地轉身朝樓上跑去,手中猶自捏著早皺成一團的報紙,只留下黃太太在廚房,滿臉擔心又困惑地望著她消失的背影。

  一口氣街上三樓,她顧不得敲門,別地推門闖入,讓正急促討論著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她。

  「這不是真的!」她微微喘息著,緊緊捏著那份報紙,淚眼迷濛地望著白少凡。「我沒有……我根本不知道少辰是在你對手的旗下工作!那天他拉我的手,也只是幾秒鐘的時間而已,為什麼被說成那樣……」

  「楚楚……」白少凡朝前跨了一步,可是她還是一徑搖頭,眼前彷彿只看見報紙上那張顯得親密的照片,不斷放大……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說得這麼不堪!」被人扭曲得那麼曖昧,還放在報紙上昭告天下,害她此刻無法面對白少凡……

  哽咽地擠出一句話,她轉身匆匆離開,手中的報紙落在了地上。

  「楚楚!」白少凡想立刻追出去,卻被艾瑞克伸手攔下。

  「讓依利絲冷靜一下。」他沉聲說道,一改平時的嘻皮笑臉。「而且,目前你應該趕快回公司,想辦法擺平董事會的那些老傢伙,不然,小道消息只會愈傳愈難聽。」

  白少凡頓了一下,終於歎息一聲,點了點頭,緩緩拾起任楚楚掉落的報紙。他瀏覽了一下內容,抿緊了嘴唇,眼中閃現火光。「這是哪個混帳寫的東西?依利絲沒有面對媒體的經驗,難怪她……」

  被說成是周旋在他和林少辰之間的花蝴蝶,偷竊了白氏的機密文件去討好舊情人,哪怕是習慣了媒體風言風語的人,面對這樣的尖酸刻薄也會受不了,更何況是從來就不是公眾人物的任楚楚。

  艾瑞克望著他憤怒的臉色,微微挑眉。「這麼說,你相信依利絲是無辜的?」

  「不要問這種白癡的問題,艾瑞克!」白少凡下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她從來不碰任何和瑞婭無關的東西,當然更不會知道這次我們競標的具體內容,而去洩露給林少辰。」

  「可是,這次對手競標的內容居然和我們的一模一樣,只是把報價壓低了一點,硬是搶走了這份訂單……若是巧合的話,我剃光頭做和尚去。」艾瑞克撇了撇嘴。「這和依利絲沒有關係,但是企業裡面的確出了間諜,而且,讓他太接近核心了,才會白白丟了這份訂單。」

  「丟了訂單倒也沒什麼,白氏又不是靠那一筆生意養活的。」白少凡手指耙過頭髮,歎了口氣。「現在比較頭痛的,是怎麼樣才能抓出內奸,把這場風波平息下去。」

  「先回公司再說吧,羅倫斯。」艾瑞克搖了搖頭。「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董事會的那一群老廢物都在等著,要你給他們一個交代。」

  「真是個令人愉快的念頭。」白少凡嘲諷地說道,翻了翻眼睛,隨即神情轉為正經,帶著一絲猶豫。「我……我先去看看依利絲。」

  「不。」艾瑞克立刻開口阻止,雖然他的眼睛裡帶著一絲幽默。「你這個戀愛中的傢伙,我還不清楚?依利絲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現在情緒太激動了,你和她說話一定會沒完沒了。還是讓她冷靜一下吧。你呢,就專心對付你的董事會去。」

  白少凡衡量片刻,終於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那我準備一下,先去車庫。你……去和黃太太說一聲,拜託她照顧依利絲。」

  「好。」

  在廚房和黃太太說了幾句話,順便要了一個營養美味的三明治,艾瑞克邊吃邊朝門口走去,默默思索著要怎麼幫助白少凡應付董事會那些已經氣急敗壞的股東。

  「艾瑞克。」經過拐角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叫喚,嚇得他手中的三明治差點掉在地上。

  「依利絲!」艾瑞克拍了拍胸口。「即使對我有所不滿也不要用這種方式報復嘛!心臟病發時如果嘴裡還塞著老大一個三明治,會被當成飯桶的。」

  任楚楚被他逗得露出了淺淺笑意,可惜一閃即逝,臉色依然顯得慘淡。她的眼眶紅紅的,顯然剛哭了一場,望著他低聲說道:「我沒有把白氏的機密洩露出去。」

  「我和羅倫斯都知道的,依利絲。」艾瑞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想太多了,去洗個臉,休息一下,報紙上的流言羅倫斯會擺平的。」

  「他……他在哪裡?」

  「我們現在就回白氏總部,他在車庫等我。呃……因為我是真的肚子餓……」真是的!早知道這樣,就讓羅倫斯先安慰一下依利絲再說了。她的反應比他預料中冷靜許多,只是眼中盛滿了受傷的神情,看了讓人不忍。

  「喔。那……再見。」任楚楚咬了咬嘴唇,望著他轉身離去,突然低聲開口:「艾瑞克?」

  「嗯?」

  「切斯登公司的合約被對手搶走,對白氏其實並不算是什麼太大的打擊,對不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嚴重的,在於核心地方竟然出了間諜。」

  艾瑞克一愣,隨即想起她當年和白少凡、林少辰兄弟是同一所名校畢業的,洞察事情的能力自然非同一般。在這裡當秘書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環境,並非因為她的能力僅限於此。

  「嗯。」他點了點頭,坦白說道:「其實董事會現在最在乎的,是怎麼確保以後不會再有公司機密被洩露出去。」

  「他們……會逼羅倫斯把我換掉,是不是?」她咬了咬嘴唇:心裡忍不住狠狠抽痛。想不到少辰居然是這樣的人,翻臉便好生無情……

  「羅倫斯若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就不是羅倫斯了。」艾瑞克聳了聳肩,語氣恢復了輕鬆。「別胡思亂想,依利絲。等他回來再說吧。」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目送艾瑞克離開,任楚楚咬了咬嘴唇,在原地佇立半晌,突然扭頭朝樓上走去。




  林少辰這次做得太狠了些……可是這麼想的同時,心底卻有一絲細微的聲音在自問,走到這樣的局面,難道他就沒有錯?

  董事會那一群老傢伙吼來吼去,正如預料中一樣,並沒有多少實質的結果,只是白白浪費了四個半小時的時間。會議不歡而散後,他和艾瑞克商量著應付的對策,多少做了一些實際的安排。

  等終於回到學校,時間已經接近午夜。任楚楚並沒有離開,屬於她的那間房門虛掩著,還有燈光透過門縫流瀉出來。顯然的,她正在等他回來。白少凡在她門口停留了片刻,終於抬手輕輕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少凡……」任楚楚坐在床邊,看見他進來,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隨即猶豫地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白少凡輕輕關上門,走到她身邊坐下,低聲問道:「妳還好嗎?」

  任楚楚喉頭一緊,熱淚差點不聽話地溢出眼眶。一整天疲於奔命,在收拾爛攤子的人分明是他,可是滿臉倦累地回到這裡後,他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好不好。

  「嗯。」她輕輕點了點頭,不自覺地扭絞著雙手。「我沒事……不過,查出是誰做的了嗎?」

  「沒有。已經派了技術人員整理網路和電話的記錄,不過要理出頭緒來,恐怕還要好幾天的時間。」白少凡聳了聳肩。「現在,只希望他們能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

  任楚楚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對不起。」

  「楚楚……」白少凡搖了搖頭,握住了她的手。「這根本不關妳的事,為什麼道歉?其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妳也不會受到這樣的難堪。」

  她垂下目光,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心裡百感交集。是的,理智上她知道,不管這次林少辰有沒有找上她,間諜還是存在,機密還是會洩露到競爭對手那裡,一切都不會改變。可是……

  「少辰他……真的變了很多。還是,我根本不曾瞭解過他?我完全不知道他在你的對手旗下工作,他卻……」任楚楚黯然垂下目光,心裡很清楚,報上那傷人的文章是自己初戀男友一手安排的。

  否則,為什麼他握住她手的那幾秒鐘,剛好被捕捉得那麼完美?為什麼早上白氏才剛輸掉競標,三角關係的流言就已經上了報?

  白少凡歎了口氣。不願在任楚楚面前數落林少辰的不是,所以他無言以對。

  沉默了片刻,任楚楚突然問道:「董事會的人是不是要你開除我?」

  「……」知道騙不過她,白少凡只有點頭承認,沉聲說道:「他們是有這個意思,不過妳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擺平的。」

  「可是,只要一天找不到真正的間諜,他們就會不斷向你施壓,要開除我來杜絕對白氏不利的傳言吧?」任楚楚低聲問道,終於緩緩地轉頭看他。「少凡,你希望我辭職,離開一段時間嗎?」

  白少凡倒抽了一口氣,放開了她的手。他抿了抿嘴唇,才啞聲反問:「妳希望這麼做?」

  她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沉默了片刻,終於輕聲開口:「你知道嗎?今天下午我寫好了一份辭呈,可是看著它,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它放上你的桌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眶微紅。「雖然那是擺平流言最快的方法,可以減輕你很多壓力,可是這麼一來,要避開外界的耳目,最近就都不能見面了。我不能到這裡來,也不能……」

  閉了閉眼睛,她的雙拳緊緊握了起來,聲音亦微微顫抖。「我不希望那樣。在這裡的這段時光,是我記憶裡最……最真實、最快樂的日子,我不甘心就這樣輕易放棄……而且,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我又憑什麼獨自做出決定。」

  「楚楚……」白少凡俊臉上有一絲意外,深湛的眼中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任楚楚筆直迎上他的目光,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所以,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少凡,你是希望我辭職,還是希望我留下?」

  白少凡望著她寫滿堅決的臉,唇邊的弧線漸漸擴大,終於輕笑出聲。「楚楚,我愛上的,就是妳這樣的性子啊,不管是什麼事,妳都不會輕易退讓……」他搖了搖頭,抬手輕撫她的臉頰,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不,我不要妳離開。不管外面傳些什麼,我們自己知道真相就好。」

  高高懸吊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她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眼中卻有感動的淚光閃爍。「這會讓董事會的那些人氣壞吧?你不在乎?」

  白少凡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低聲說道:「楚楚,我告訴妳一個故事,好不好?」

  「呃?」她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冒出這樣一句話。可是他聲音裡的認真,讓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

  「知道嗎?我兩歲開始學鋼琴的,五歲第一次得獎,十歲時獲得了國際演奏賽的大獎,開始被人稱作天才音樂家。」白少凡面對著窗外,緩緩地說道,聲音顯得平淡又有些遙遠。「這些,是許多人追求一生的榮譽。可是……也許得來太容易,我始終不覺得會彈鋼琴有什麼了不起。」

  他的雙手支撐在窗台上,低下頭,突然迸出一串苦澀的輕笑。「我是那麼、那麼傻……從來不曾發現音樂對我的意義,直到我無法再彈奏出一個有生命的音符。」

  他終於轉回身面對她,臉上那飽含哀傷和悔恨的神情讓任楚楚心中猛然一震--「少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定情緒,繼續說道:「林少辰到自家後不久,我父親因為一場車禍而去世了,白氏企業的責任一下子落到了我身上。那時候我大學剛畢業,以為擴展家族事業該是我此後人生的目標……於是,我放棄了音樂,放棄了一切,全心撲了進去。」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白氏的總裁?」難怪那時就覺得他有著她所見過,最冷沉銳利的一雙眼睛。若非不同尋常的歷煉,身上又怎會存在這種氣勢?

  白少凡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有些迷離。「是啊……到現在,算來也已經六年了。看著事業愈做愈大,我卻感覺愈來愈煩悶不安。工作的壓力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於是我又開始彈琴……可是卻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我已經失去了真正寶貴的東西,因為……」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低沉的聲音因為太多的情緒而變得沙啞。「因為,這雙手所創造的音符,變成了我自己也感到陌生的東西。」

  「少凡……」任楚楚伸手摀上了嘴,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那天當她激動地對林少辰低吼,說白少凡也失去了許多的時候,卻沒想到,自己的話原來這麼準確……

  「楚楚,妳能瞭解那種感覺嗎?那樣的失落、痛苦,好像在不知不覺中遺失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從此不再完整……」白少凡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望著她的時候,深邃的眸中竟赫然有淚光閃爍。「我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回那一份聯繫、那一份共鳴。可是,不論我怎麼努力,卻再也不一樣了。」

  「所以你創辦了瑞婭?」她心痛難言,低聲問道。

  「是的。」白少凡點了點頭。「那時白氏已經走上軌道,不需要我時時在旁監督,讓我有了些自由。我……喜歡這裡為我帶來的平靜感,可是這些年來,我始終無法找回當初對音樂的共鳴……直到有妳。」

  「我?」突然的話語讓她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楚楚,妳記不記得,維也納音樂會的那天,妳讓我彈了什麼曲子?」

  「月光曲……」她輕聲回答,聲音低得彷彿耳語。

  「貝多芬的月光曲……妳小時候執著要聽的曲子,恰巧是我母親生前的最愛。」白少凡微微一笑,牢牢地鎖著她的視線,緩緩說道:「妳知道嗎?從她去世後……那天,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彈完那首曲子。第一次……重新見到記憶中的月光和海潮。」

  「我……」

  白少凡緩緩走到床邊,在她面前蹲下,溫柔地低聲說道:「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知道我是真的愛上了妳。」

  「少凡……」眼前驀然一片模糊,熱淚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面頰。任楚楚伸手環住他的肩膀,緊緊地抱住了他。這個讓她不由自主深深愛上的男子啊,素來沉默寡言的他,原來對她已經用情至深……

  白少凡將臉埋在她的發間,在她耳邊低語:「妳問我要不要妳離開?不,楚楚。那麼久……我終於明白什麼對我才是重要的,所以,外面說什麼都隨他們,董事會的那群老飯桶也可以見鬼去。只要妳願意留下,我怎麼也不會放妳走。」

  「嗯!」她淚眼迷濛地微笑,輕撫他俊美的臉頰。「我也愛你,少凡,很愛很愛……」

  主動吻上他的唇,溫柔地品嚐那只屬於他的味道,她放開了所有的顧忌,親密地撫摸他寬闊的背,任兩人之間的吻變得激情、狂烈……

  是真的愛上了他,所以,決定把自己都交付給他。包括人,包括心。沒有猶豫,也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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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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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入臥室,使任楚楚披散枕間的長髮看起來宛如閃亮的黑緞。也不知是不是貪睡的習慣使然,她背對著窗,下意識地將臉埋在白少凡胸膛,那姿態宛如慵懶的幼貓。

  將她摟在懷中,低頭望著她沉睡的嬌顏,他心裡充滿了已經多時不曾有過的平靜與滿足。腦海中,有一個念頭在漸漸成形……

  懷中纖柔的身子蠕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微顫,使他唇角的弧線漸漸擴大。撫摸著她柔軟的髮絲,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低聲問道:「醒了?」

  「嗯。」她模糊地咕噥了一聲,隨即眨了眨眼,漸漸清醒過來。抬眼迎上他的視線,臉上立刻發燙起來,唇角卻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妳……還好嗎?」他有些不自在地低聲問道,輕咳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卻依然憐愛地纏在她發間。

  任楚楚臉變得更紅,索性整個埋進他懷中。

  很微妙的感覺。生平第一次和男人如此接近,卻已經喜歡膩在他身邊,只是心裡難免羞澀,有些不知如何自處的慌亂……

  「我很好。」她呢喃著說道,想要緩釋曖昧的氣氛,連忙轉移話題問道:「今天……你什麼時候要去白氏?」

  話一出口,細眉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猛然發現自己其實很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和那一大堆不愉快的牽扯。

  白少凡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若有所思。停頓了片刻,突然低聲說道:「楚楚,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次白氏的風波。」

  「是什麼?」

  「我可以把白氏的主控權交給林少辰。」

  「你……」任楚楚驚訝地抬起頭來,啞然半晌,終於找回聲音,「把白氏交給他?你真的要這麼做?為什麼?」

  「只是覺得,也許白氏是該換個人當總裁了。」白少凡深邃的目光閃動,顯然這麼說並非一時興起。「我本就不喜歡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把白氏交給林少辰的話,他就不會再做出這種無聊的舉動,我也可以專心經營瑞婭。」

  任楚楚默默地聽著,咬了咬嘴唇,躊躇不語。

  「楚楚?」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低聲問道:「妳不希望我交出白氏 ?」

  「不是的,只是……」她終於開口,迎上他詢問的目光,緩緩說道:「我希望,做出這個決定是為了你自己,而不是為了……任何其它。」

  「楚楚?」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低頭看了半晌,輕聲說道:「我只是個很普通的人,少凡。家境很一般,也沒擁有過豪宅名車。我不知道如果放棄白氏,你會放棄多少,我只知道那是我幾輩子也賺不到的錢。所以……若是要那麼做的話,為你自己,好嗎?」

  看見白少凡臉上閃過瞭然,她露出了微笑,抬手輕撫他的臉頰,柔聲道:「你明白的,對不對?若是……若是你這麼做是為了我,這件事就會一直在我心上。我會怕,將來若是有一天……」

  「別說了。」白少凡輕點她的唇,淡淡一笑。「我明白妳的意思,楚楚。我想要放棄白氏,雖然和這次的事有點關係,但的確是為了我自己。所以……」

  捏了捏她纖細的手指,他慎重地許下承諾:「我向妳保證,將來不管我們是不是在一起,我永遠都不會把自己的決定推到妳身上。」

  是的,他是真的明白她的意思。因為愛就是愛,又要人拿什麼去衡量?能左右愛情的,本就該只是兩個人的心,無關欠債和償還。把這樣的決定加諸在對方身上,從此便會留下一道陰影,對彼此都不公平。

  任楚楚甜甜地笑了,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低聲說道:「謝謝你。」

  白少凡緊緊地摟住了她,低頭輕吻她的唇瓣,唇角亦噙著一抹笑意。明明做出的是那樣重大的決定,心裡卻比什麼都輕鬆,彷彿卸下了一道沉重的枷鎖。

  對楚楚說的話都是真的。他不願讓林少辰的怨恨阻隔在兩人中間,不願將來有一天後悔自己不曾更好地對待她、保護她免受輿論傷害。可是更重要的……

  他不願再活在過去。

  這些年來,他已經為那份家族的責任感、為雙親傷痛的記憶而犧牲了太多、放棄了太多。而人,畢竟不能一輩子只為了記憶中的事物而存在。所以,從今以後,他想要重新開始,創造屬於自己的未來……

  以及自己想要的幸福。




  和同父異母的兄長對面而坐,第一次,林少辰心裡除了震驚之外沒有別的情緒,張口結舌地瞪著眼前厚厚的一迭文件。「你……要把白氏讓給我?」

  「我會保留百分之五的股權和董事會裡的位置,避免外界的不良猜測。」白少凡聳了聳肩。「但是,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手中握有的百分之六十股份,以及白氏的主控權,以後就是你的了。」

  「你瘋了嗎?!」聽他那淡漠的語氣,彷彿要拱手讓人的只是一堆破爛,而不是價值好幾十億的財產。林少辰不敢置信地抬頭望著他,「把這些都給我,那你還剩下什麼?」

  「別說得好像沒有了白氏,我就養不活自己。」白少凡淡淡地說道,唇角微揚,挑了挑眉。「怎麼了?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

  「我……」是的,眼前這份文件所包含的,是他長久以來夢寐以求的東西。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心裡卻充滿了猶豫。也許是因為從未想過,他那素來冷酷傲慢的兄長竟然會--

  「只是為了她,值得嗎?」來不及阻止自己,話已經脫口而出。

  白少凡的眼神閃了一下,微微搖頭,糾正道:「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

  這是他對楚楚的承諾,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對於高高在上的「白氏總裁」這個頭銜已經感到疲累又厭倦,只是……從小生活在私生子陰影下的林少辰,也許無法體會吧?

  「為你自己?」林少辰一愣之後,垂下了眼,低低地嗤笑出聲。「把龐大的事業拱手讓人,這是你『為了自己』的定義嗎……大哥?」

  白少凡聳了聳肩。沉默片刻後,終於說道:「你就當是人各有志吧。也許,這本就是我欠你的……」

  「說什麼胡話!」林少辰突兀地打斷了他,語氣的激烈讓兩人都是一愣。對視了片刻,林少辰率先別開目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心裡也一直有個解不開的枷鎖,固執地把所有都怪罪在白少凡身上,也許,只是不願面對心底深處的那份罪惡感……

  不願去承認,白夫人的死和他的出現有間接的關聯。若非知道了他的存在,白少凡那位高貴又寂寞的母親也不會在大雪天開車出去,溺死在冰冷的湖中……

  上一輩的糾纏,這一代的恩怨……多少難以釋懷的影子,多少傷人的回憶,這一切的一切啊。

  終於,林少辰伸出手按在那一迭文件上,低聲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打理白氏。我也知道混在白氏的間諜是誰,三天之內,我會對董事會、對媒體做出一個讓他們滿意的答覆。」

  「我拭目以待。」白少凡靜靜說道,站起身來。

  「大哥。」在他離開之前,林少辰突然出聲喚住了他。第一次,他在叫大哥的時候並無諷刺之意。頓了片刻,終於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說道:「請你轉告楚楚,就告訴她……對不起。」

  白少凡轉回身來,微微點了點頭,兄弟倆的眼神交會良久,默默地達成了共識。有太多過去的陰影卡在中間,這一輩子,他們都不可能產生什麼手足之情的……

  可是更少,以後不會再是針鋒相對。

  目送白少凡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林少辰低頭望著桌上那雪白的一迭文件,許久都沒有移動分毫。

  他贏了。這一生最夢寐以求的東西,此刻正靜靜躺在他的面前。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他終於得到了白氏那可觀的財富和權勢。

  那麼為什麼,此刻他心裡卻突然感到一絲空虛,彷彿……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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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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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紛飛,將美麗的宅子和環繞周圍的樹林都籠罩在一片銀妝之下。雖然這個平安夜的紐約異常寒冷,室外的氣溫早就已經降到了零下,但從屋子裡透出的燈光卻顯得異常明亮溫暖。

  曾經被塵封的白家大宅,如今因為住進一群孩子而變得充滿了生氣。

  時鐘已經敲過了九點。寬大的客廳裡,窗上和牆上掛著許多精緻的裝飾品,美麗的聖誕樹下也堆滿了禮物,為迎接第二天的來臨做好了準備。任楚楚縮著腿坐在壁爐前汲取爐火的溫暖,輕啜一杯香濃的熱可可,慵懶地翻著報紙。

  社會新聞的頭版正刊登著美國年度十大傑出企業家的豐功偉績,隨文附上的照片裡,林少辰一身昂貴的筆挺西裝,手臂上挽著個風情萬種的金髮名模。

  平心而論,他的確比白少凡更適合執掌白氏。帶著蓬勃的野心和幾分不擇手段,再加上天生的社交手腕,他在商場上幾乎所向披靡,短短幾年,已經將白氏的資產翻了一倍有餘,成為身價上百億的富豪。當年白少凡的「退位讓賢」,也因此而被盛讚為將白氏推向頂峰的決策。

  只是,很多人到現在依然不解,身為天之驕子的白少凡,為何竟甘願將家傳事業托付給父親在外面私生的弟弟……

  「在看什麼?」身後響起低沉的嗓音,一隻溫暖的大手搭上她的肩頭。

  「少凡,」任楚楚臉上露出微笑,仰頭望向他。「白氏被紐約時報評為年度十大傑出企業之一呢,你看。」

  「唔。」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深眸中閃過些許詫異,問道:「林少辰又換女伴了?我以為他和那個義大利的女繼承人已經論及婚嫁了。」

  「可能最後還是不適合吧?分隔兩地談戀愛,就算有私人飛機,還是很累的。」任楚楚聳了聳肩,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戲謔。「不過他這個女伴更漂亮呢。羨慕嗎?當初如果你沒有放棄白氏,這會兒享盡艷福的就是你了。」

  白少凡微微挑眉,眼中亦閃過一絲促狹。「妳這麼問是為我感到遺憾呢,還是想聽讚美自己的話?」

  「你就不會偶爾說些好聽的話哄我一下嗎?沒情趣的傢伙。」任楚楚朝他吐了吐舌頭,眼中卻有笑意閃動。

  他低低笑了,彎下腰捏了捏她的鼻尖,隨即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不管林少辰身邊有什麼樣的美女都是他的事,我有妳就好。」微微抬頭,他深湛的眼中有溫柔的笑意閃動。「這麼說,妳滿意了吧?」

  她的唇角甜蜜地揚起,笑而下答,只是拉著他的手臂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順勢偎進他溫暖的懷中。

  白少凡摟著她,與她一起望著壁爐中跳動的火焰,享受這一份寧馨的親密。半晌後,他突然靜靜開口:「不知道……現在的這一切,對林少辰來說算不算如他所願?」

  任楚楚的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望著報紙上林少辰那鋒芒畢露的照片,沒有說話。

  是的,現在的他縱橫商場、呼風喚雨,應該算是如願以償吧?可是在這同時,卻也因為沉重的壓力和抽煙酗酒而弄垮了身體。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卻已經被腎結石、高血壓等疾病所困,鬢邊出現白髮,女友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有得必有失啊!想要得到些什麼,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人可以例外。至於快樂不快樂,只是付出的代價是否值得而已……而這代價對林少辰來說是否值得,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搖了搖頭,她將頭枕在白少凡寬闊的胸膛上,終於低聲回答:「不管他是不是如願以償……我很高興你沒有後悔,少凡。」

  「我不是說過嗎,楚楚,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他低下頭,與她的視線相交,彼此會心一笑。

  不知不覺,在一起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來,他們之間不是沒有過爭執和誤會,可是每次發生衝突,白少凡都信守承諾,從不指責她虧欠他什麼,不把放棄白氏那價值上百億的股份,說成是為她而做出的犧牲。

  所以,她也更努力地維持著這段感情,與他一起學習付出、學習忍讓……學習專屬於他們倆的愛情,所包含的一切。

  手悄然放上小腹,任楚楚的唇角沾染了一絲神秘而期待的笑容。等過了節去看醫生,證實她的猜測,也許……他們兩人就要踏上一段嶄新的旅程。

  「時間不早了,我們去樓上吧,看看麥可、小柳他們有沒有乖乖睡覺。」轉頭望向白少凡,她輕聲說道。

  他點了點頭,撥熄了壁爐裡的火苗,與她一起朝樓上走去。

  四個男孩子玩鬧了一天,早就累壞了,都已經沉沉睡去。小柳和凱羅兒房中的燈卻還亮著,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任楚楚好奇地和白少凡對望了一眼,輕輕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一眼就看見兩個小女孩趴在地上,不知在弄些什麼。任楚楚困惑地皺了皺眉。「小柳,凱羅兒,妳們在幹什麼?」

  「啊!羅倫斯哥哥,依利絲姐姐。」

  白少凡點了點頭,溫言說道:「時間不早了,該睡了吧?」

  「我們是要睡了,正在做準備。」

  「準備?」任楚楚踏進房中,好奇地彎下腰,想要看個究竟。

  「嗯。」小柳認真地點了點頭,「書上說的,平安夜睡覺之前,要把鞋子放在床的兩側,在左邊的鞋子裡放迷迭香,右邊的鞋子裡放百里香。妳看,像這裡畫的這樣。」

  「這麼做的話,今天晚上就可以夢見將來要娶我的王子了。」凱羅兒補充道,滿臉老氣橫秋的神情,彷彿是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我要看看他長什麼樣子。如果他很醜的話,我要告訴他,我長大後不要嫁給他。」

  「是這樣嗎?」任楚楚忍不住輕笑起來,終於記起有這個在歐美盛行的習俗。早些時候看見兩個小傢伙纏著黃太太在廚房找香料,原來就是為了這個。摸了摸兩人的頭髮,她笑著說道:「不用擔心,我相信要娶妳們的,都是很英俊的白馬王子。」

  「真的?依利絲姐姐,妳也試過嗎?」

  任楚楚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頑趣,回頭朝白少凡看了一眼,擺出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嗯。」

  「那妳夢見妳的王子了嗎?」小柳迫不及待地追問,九歲的心裡已經充滿對浪漫的純真憧憬。

  她低頭望著無名指上閃亮的婚戒,唇角的微笑悄悄擴大。「是的。」

  「他長什麼樣子?」

  「他……長得很高大、很帥。」感受到背後注視著她的目光,任楚楚的眼裡有溫柔的光采在流動,容許自己沉浸在孩子們單純的愛戀幻想中,輕聲說道:「雖然他的臉看起來有些嚴肅,卻有一雙我見過,最明亮最溫暖的眼睛。」

  「我知道了!」凱羅兒低呼一聲,興奮地拉著她的手,眼睛都在發光,「依利絲姐姐,妳夢見的是羅倫斯哥哥,對不對?」

  「嗯。」她笑了,回頭望向含笑站立身後的白少凡,伸手拉住了他溫暖的大手,緩緩地柔聲說道:

  「是的……我總是會夢見羅倫斯哥哥。」

  童話,不管是真是假,都是靠人來創造的。只要有勇氣,願意努力,幸福便可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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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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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做冥頑不靈?本人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我要寫現代!」某天心血來潮,在MSN上如是昭告一群損友。

  損友A:「寫現代稿?不要吧……妳寫的古代比較好看耶!」

  損友B:「妳不是說妳寫一本現代就被退一次嗎?」

  損友C:「……妳腦子進水啦?」

  本人雄心萬丈,怎肯就此罷休,猶作垂死掙扎。「可是不出一本現代的書寶寶,我不甘心啊……我這次一定要生一本現代的出來!」

  損友B:「小姐,不是沒做過的事就一定要做,OK?妳也沒在大街上裸奔過,要不要試試看?」

  「……」

  不理會一群冷嘲熱諷的傢伙,我開始了這項半點也不偉大、卻著實萬分艱辛的工程。

  在紐約生活了十多年,中英混雜早就是家常便飯,經常會不小心把三分之二說成二分之三,摻七雜八,不勝枚舉。寫古代小說時,還可以把「小說」和「現實」分開,寫現代故事卻老是想不起那些日常用語,十萬火急地到處求救:「啊,問你哦,那個字的中文是什麼?」

  有時間到了還是舉棋不定。「你確定嗎?我怎麼記得好像不是這麼翻譯的……」

  煩得一票人幾乎失去耐心,直接拿本字典往我臉上摔。

  最無奈的是,有時候工作忙碌起來,整顆腦袋就被搾得空空如也,回到家只能對著電腦幹瞪眼。想到夢裡找靈感吧……以前偶爾還會夢見個古裝少女在滿天花雨中舞劍,絕美浪漫……

  可是那天,我居然夢見英俊帥氣的男主角在金城發超市買菜!

  堂堂一個氣宇軒昂的帥哥竟淪落至此!醒來後欲哭無淚,無言再無言,差點沒在壁櫥門上一頭撞死。

  總之,斷斷續績地寫了一年多,這本小說總算是寫完了。得到飛田的過稿通知時,心裡那份欣喜若狂,簡直難以形容。

  傻笑半晌,然後跑到MSN上昭告天下:「我的小說過稿了耶!哇哈哈,對自己寫現代的信心突然大增,下一本我要寫黑幫!」

  什麼叫做冥頑不靈?本人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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