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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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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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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6 19:15: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九十八章  一圈漣漪


  鮮血,順著雪亮的長劍不斷滴落到地面。

  那一滴滴猩紅的水珠,在街道平整的石板上,發出細微的“答,答”的聲響,不多時就密密麻麻地彙集在一起,宛若千百點紅梅,順著長路向遠方延伸。

  羅伊艱難地站起身來,劇烈地喘息著。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倒下,又是第幾次站起來了。反正每一次站起來,眼前就只有那個獨闖魔族之城,血戰長街的人類劍士的背影。

  劍靈!

  羅伊反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舌頭順著牙齒縫轉了一圈,吐出一口鮮紅的唾沫。抬起頭。大片大片血紅的雲,低低的壓在頭頂,仿佛一個巨大的鍋蓋,將整個世界籠罩得嚴嚴實實。

  眼前的城市荒涼而寂靜。當荒野中的大風帶著漫天塵沙撲入城中時,除了牆角的野草隨風搖擺,滿是斑斑血跡的殘垣斷壁發出哭泣般的嗚嗚聲外,整個城市就只剩下自己的喘息聲。

  羅伊不知道三百年前人魔雙方曾經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他只是覺得,裁決裡營造的這個世界太他媽的逼真了一點!

  在羅伊和劍靈身後,每隔數十米,便有兩名魔族戰士的屍體倒在地上。一個是劍靈殺的,另一個,則是他殺的。

  在裁決的世界裡殺人,這樣的事情幾天前羅伊連想都沒有想過。

  以前他跟隨矮人斧靈在那個名叫百戰坡的小山頭戰鬥的時候,他只是這個世界裡的一個影子,一團空氣,一個幽靈。無論是矮人還是周圍的魔族,都能毫無阻礙地穿過他的身體。

  他們傷不了他,他也傷不了他們。

  包括跟隨劍靈的最初幾次戰鬥也是這樣。劍靈在前面戰鬥,他就跟隨在身後學習,那些阻擋在劍靈面前的魔族,連看也不會看他一眼。

  可這一切在三天前發生了變化。

  當時,羅伊剛剛進入冥想。被感知所鼓動的天地能量波瀾越來越大,漸漸形成滔天巨浪向他直壓下來。與往常一樣,裁決以一個漩渦的模樣出現在他的身旁,替他抵擋住大部分的能量。

  羅伊和裁決的這種的合作,已經超過一年了。

  按照矮人的說法,這個漩渦才是裁決真正的自然誕生的主器靈。

  矮人斧靈自己也好,抑或是劍靈、槍靈、弓靈、杖靈也罷,本質上都是被封印的靈魂,是裁決世界的外來者。而主靈,卻是裁決本身的靈魂,是伴著裁決的本體一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羅伊認識主靈的時間,甚至還要早於斧靈。正是主靈,幫助他抵禦了差點將他吞噬的天地能量潮,並把他第二次送進了矮人斧靈所在的山頭。

  羅伊和主靈之間的合作很愉快。每天雷打不動的三次冥想中,他都會盡情釋放他超凡的感知,鼓動天地靈力,而漩渦也會按照他的魔力和精神力水準,在吸收掉大部分能量後,留下恰好適合他的能量。

  這些留下來的能量,被控制在一種極其精確的程度。不會對羅伊造成傷害,卻又能逼出他的所有潛力。若是讓別的魔法師知道的話,恐怕會嫉妒得發狂。這簡直和修煉的時候身旁跟個法神貼身保護沒有區別了。

  裁決主靈雖然不會說話,不過,和它血脈相通的羅伊,卻總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每一分情緒。

  一年多來,他們早夕相伴,彼此感應對方的情緒。每一天,裁決都在不斷地壯大,就像一個嬰兒,以一種羅伊能夠察覺的速度成長著。每一次冥想吞噬了天地靈力後,它都會變的強壯幾分。傳遞給羅伊的資訊,也越來越清晰。

  三天前羅伊的冥想,和往常並無不同。但當一個巨大的能量巨浪如同山一般壓下來的時候,羅伊在苦苦抵擋的浪濤中聽見,一口吞了個飽的主靈,打了一個滿足的嗝。

  羅伊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弄錯。

  這個和麥芽兒,奧利弗並稱為自己的三大討債鬼的傢伙,真的打了一個嗝。他甚至能想像這圓不隆冬的漩渦半閉著眼睛,一臉愜意滿足的模樣。

  羅伊知道裁決的能量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但他沒想到,這個嗝,竟然是自己苦日子的開始。

  再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羅伊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是影子空氣。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魔族,也不再是一個,而是兩個。

  兩個一模一樣的魔族。

  前面的一個和之前那幾次一樣,以同樣的步伐擋在了劍靈面前,而另一個,則擋住了他。

  第一次出現這種情形的時候,羅伊完全傻眼了。

  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戰鬥就開始了。

  在魔族的攻擊下,羅伊開始拼命,學著劍靈用身體的扭動和步伐,將對方的致命攻擊轉化成一條條看似猙獰實則不怎麼嚴重的傷口。

  雖然前面的魔族只是一般的士兵,但他還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對方擊殺。魔族士兵的劍一次次落在他的身上,傷口的疼痛,失血的眩暈和體力的消耗跟真實世界沒有半點差別。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

  而在這一過程中,最先解決對手的劍靈,卻只是靜靜地背對著他,望著長街遠方,等待著。別說幫忙,甚至連看也沒看上一眼。直到他擊殺了敵人,劍靈才舉步向前,迎接下一個敵人。

  那一次,羅伊只堅持到第三個魔族的出現就倒下了。

  倒下之後,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不能動,不能思想,不能呼吸,連他這個人仿佛都不存在。但是卻能分明的感受到時間的緩慢流逝。

  當他再度出現在劍靈身後的時候,劍靈已經站在了長街的等待著他了。

  然後又是一次同樣的戰鬥。

  幾次下來,已經快要被逼瘋的羅伊計算了一下,發現自己在那黑暗中度過的時間,就是劍靈走過一遍長街所花費的時間。也就是說,自己在戰鬥中堅持的越久,在死亡墳墓中呆的時間就越短。

  而且他還發現,他只要擊敗前兩個敵人就行了。面對後面那些完全超出他實力範圍的敵人,他需要做的就是不斷以劍靈的戰鬥方法堅持不被擊倒。只要撐過劍靈擊敗對手的時間就算過關!

  雖然在心裡不知道罵了連個提醒也沒有就擅自更改戰鬥模式的主靈和顯然知道這件事的矮人斧靈多少次,但當冥想結束後,羅伊明白,這一次,他的收穫遠比之前多上十倍百倍!

  他的學習能力本就超凡,任何招式只要他看上一兩次就能學個成。就連矮人斧靈也一度驚歎於他的這種能力,嘴裡不平衡的抱怨偉大的矮人之神托爾沒給矮人族一個聰明的腦子。

  可是,有些東西,卻不是光靠學就能學會的。

  就像跟隨劍靈的學習。哪怕在此之前羅伊已經將劍靈的步法、閃避動作、出劍角度和路線都學得惟妙惟肖,可當那肌肉被割開,骨頭被撞斷所產生的劇烈疼痛襲來時,他的動作卻完全變形。

  羅伊也想控制自己。但身體在受到傷害的時候出現的本能反應,甚至根本不被他的意識所察覺。一切都是下意識的反應。只有當動作都已經做出來了之後,他才能發現自己已經犯下了錯誤。

  而三天后的現在,羅伊已經學會了如何在鋒利的劍尖碰到眼睫毛的時候依然目不轉睛。學會了如何冷漠地看著自己的肌肉被割開,如何冷靜地利用側身退步和肌肉的運動控制傷口的大小,甚至能冷酷地用收縮的肌肉和肋骨夾住對方的劍,以換取一個劈開對手腦袋的機會。

  劍靈傳授的不僅僅是劍法,還是游走於生死邊緣的生存技巧,而這些,只能在真實的戰鬥、鮮血和痛楚中,才能得到!

  一陣風吹來。寂靜的長街上,塵土飛揚。羅伊深吸一口氣,跟隨劍靈向前走去。片刻之後,兩名一模一樣的魔族出現在他們面前。

  羅伊攥緊了手中的劍,身體中的道理訣,隨著功法路線飛快地遊走著。氣血在鬥氣的作用下不斷壯大,肌肉中蘊藏的力量在不斷地增加。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張開了弦的長弓,一觸即發。

  這是羅伊這次戰鬥的第五個對手,一名魔族步兵中隊長級的戰士。

  魔族的步兵中隊長,實力相當於一名人類的勇敢級騎士。但魔族的種族天賦,另類的戰鬥技巧和他們豐富的戰場經驗,使得這個一頭紅髮的傢伙比起人類三個勇敢騎士加起來都要難應付的多!

  魔族,是人類為那個奪取了自己家園的種族所起的名字。

  那是一個生存在地底世界,信奉黑暗法則的種族。他們的長相和人類並無太大的區別,只是在他們的瞳孔中,有兩團如同火一把的光紋。

  因為長年生活在沒有陽光的地底,魔族的皮膚比人類顯得更白。和他們的附庸及人類不一樣,正統魔族不修煉鬥氣,實力的提升走的是一條和人類完全不同的進化路線。每一次進化,他們的瞳孔顏色都會隨之變化。

  只有魔族的皇族,瞳孔光紋才是銀白色的,而且無論實力提升到什麼地步都不會變化。皇族相貌最為俊美。男子體型彪悍,女人則和精靈一樣優雅美麗,無論男女,腦後都留著一條長長的辮子。

  羅伊眼前的這個魔族中隊長,瞳孔中的光紋顏色是深紅色。相較于普通是魔族戰士,他的體型更高大,更彪悍。前幾次,羅伊都沒能夠撐過這傢伙閃電般的進攻,這一次,已經是他這次冥想結束前的最後一次機會。

  “刷!”

  隨著兩道雪白的劍光,戰鬥開始。

  雖然是兩個人,但實際上卻是一個魔族的兩個分身。他們的動作,速度乃至運動時被風蕩起的衣角都一模一樣。

  劍靈和羅伊同時側身,上步。兩個人的身形也完全一致。

  紅髮魔族一劍掠過羅伊的臉頰,激蕩的銳利劍風如同刀子一般。雪亮的劍光,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會被一劍刺穿頭顱的感覺。羅伊沉下心神。儘管被刺中時,他所經受的痛苦和現實中一模一樣,但這一刻,他必須將一切雜念排除於腦海之外。神識中就只剩下對體內鬥氣和身體肌肉的精確控制。

  紅髮魔族一劍落空,旋即一抖手,連刺七劍。

  魔族自出生,便開始進化。一生之中要經過數次乃至數十次進化變身。每一次都如同蛻殼一般,不但身體形態會進化得愈加完美,而且其速度、力量和天賦技能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這個魔族中隊長,便是完成了第三次進化的戰士,其的速度和力量比超五階的魔獸更恐怖。他刺出的七劍,頃刻間便籠罩了劍靈和羅伊的身體四周,似乎無論他們往哪裡躲避,都無法脫離他的攻擊範圍!

  這對劍靈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羅伊來說,卻極其致命。

  呼吸間,劍靈已經踏出了七步。如果從旁邊看來,劍靈的這七步,似乎就只是身體略微動了動,就避開了對方的攻擊。可同樣的動作,在羅伊的腳下,卻如同陷入了沼澤一般艱難。

  一步,兩步,三步……

  前面五步,羅伊都能跟上劍靈的節奏。這些步伐,他只看過一次就已經學會了。若是平時走的話也很容易完成。但在這戰鬥中,在紅髮魔族那令人窒息的快劍逼迫下,到第六步時,他已經跟不上了。

  瓶頸不在腳下,而在身體內的鬥氣運轉。若沒有鬥氣的支撐,他根本不可能和劍靈一樣舉重若輕地踏出那千變萬化的步伐。

  噗,當羅伊體內飛旋的鬥氣因為跟不上身體的速度而陡然一滯的時候,紅髮魔族的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左肩。

  鋼鐵長劍割破肌肉時的疼痛,瞬間傳遞到羅伊的大腦。

  不過這一次,他卻不為所動,整個人如同一塊沒有知覺的石頭一般,極度冷靜地盯著刺入身體的劍尖,傷口肌肉在有意識的控制下飛快地收縮跳動,將長劍對肌肉經脈的破壞降低到最低,而腳下絲毫不停,一退一滑,便如同泥鰍般移開。

  輕傷,第六劍躲過!

  嗖,不等羅伊喘息,紅髮魔族的第七劍,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上一次羅伊就栽倒在這最後一劍之下,上上次和再前面的那次也是。

  因為鬥氣恰好在這一刻有一處凝滯,因此,在以輕傷換取避開第六劍之後,他無論如何也避不開這第七劍。

  其實,走到這一步,已經達到了這一關的最後關頭。只要避開第七劍,下一秒劍靈手中的長劍就會洞穿對方的咽喉。即便劍靈不擊殺對方,羅伊體內的鬥氣也能突破這一處凝滯回路,變得順暢。

  可偏偏,羅伊就是熬不過這一秒鐘。

  他甚至曾試圖以臉部的非要害位置來換取生存,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讓他嘗到了被一劍刺破腦袋的慘死滋味罷了。

  戰場上空,矮人斧靈的眼睛,在無邊的火紅雲霞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羅伊。手心仿佛已經緊張得出汗。

  鬥氣的修煉,和戰技是相輔相成的。

  如果把戰技比喻成肉體的話,那麼,鬥氣就是骨骼。人的骨骼使得人適合直立行走。蛇的骨骼,則適合其在地面滑行。而豹子的骨骼,熊的骨骼,魚的骨骼和鳥的骨骼,也各有不同。

  每一種鬥氣,都有適合其發揮的戰技。

  就像羅伊以前得到的那本斬龍訣,當它在運行到某一個位置,出現凝滯,需要換氣或忽然爆發的時候,配合斬龍訣的那些武技,也會在相應的地方予以針對性極強的配合。招式或凝重,或舒緩,或如疾風驟雨。

  而鬥氣修煉的等級越高,心法中的缺陷就越小。零階時需要接連幾口換氣才能度過的凝滯位置,到了一階二階,或許只需要一口氣。而到了更高的等級,甚至只是一絲微不可覺且旋即就能恢復的減速罷了。

  而羅伊修習的,卻是被所有騎士的棄之如履的道理訣!

  這個時代的人已經不明白道理訣的好處,流傳下來的道理訣也已經面目全非,殘缺不全。而羅伊修習的完整的道理訣,正是一切功法的基礎,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彌補所有鬥氣功法的缺陷。

  當然,世界上原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功法。道理訣本身也有一個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初期修煉艱難且威力極小。

  同樣的時間,如果吸收了一顆索菲婭給的五星級靈氣丹百分之九十靈力的羅伊修煉斬龍訣的話,或許現在早已經突破鬥氣一階的五六層了。可修煉道理訣,卻一直卡在零階的九層頂峰,無法突破。

  而現在,是羅伊最好的機會。

  接連陷入凝滯期,且數次被送進墳墓,已經讓羅伊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也讓他體內的道理訣到了一個突破的邊緣。只要撐過這一秒,道理訣就能完成一次迴圈,從而真正達到可以凝結戰環的積累。

  這個道理,不僅矮人斧靈明白,他知道羅伊自己也明白。可是,這魔族的第七劍,卻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眨眼間,魔族的劍已經閃電般刺到了羅伊的面前。

  而矮人的視野中,身形已經完全陷入凝滯的羅伊,此刻和前幾次一樣,剩下的動作,就是能扭頭。

  “糟糕!這笨小子!”矮人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以他的經驗來看,羅伊躲避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魔族長劍的速度,他的頭還沒扭開,恐怕敵人的那一劍就已經洞穿了他的面頰,震碎他的腦袋了!

  劍的寒風已經觸及皮膚,羅伊不但動作在魔族的快劍面前顯得十分緩慢,而且他的頭也已經偏到了極致,再無躲避的空間。

  眼看他就要和前幾次一樣失敗,可忽然,羅伊迎著那魔族戰士,使勁歪了歪嘴。

  嗤,長劍擦著他的臉劃過。

  當劍靈手中的劍,如期刺入魔族戰士的咽喉時,羅伊體內的鬥氣,也如同衝破了閘門的洪水一般,浩蕩奔流!

  天空中,矮人斧靈傻傻地瞪大了眼睛。

  “這…這樣…也行?”

  沒有人回答他。他只是看見,那個歪著嘴少年的身體中,一道白色的光環,就像平靜水面被石頭砸出的漣漪,蕩漾開來。

  鬥氣第一階。

  騎士。

點評

Y超  97章跟98章之間有漏貼嗎? 感覺內文有點斷層感....  發表於 2012-4-6 20: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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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2 19:47: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見面  


        羅伊從冥想中睜開眼睛。房間陽光明媚,一片寂靜。

  一道光環在地毯上旋轉著,一半於牆壁的陰影中清晰可見,另一半則沒入從窗戶投射下的金色陽光中。雖然看起來淡淡的,但它卻真實的存在,再不像之前那樣偶爾出現,旋即消失。

  羅伊看著這道來之不易的戰環,一時有些失神。

  “找到神器,你就能恢復修煉鬥氣的能力,別灰心。”那是爺爺威廉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這聲音,伴著無邊風雪的呼嘯聲。從記憶開始的童年,沿著風雪中那一大一小的兩排腳印,迎面撞來。

  讓人艱於呼吸。

  “成為聖騎士…….”那是湯姆的聲音。在那個無邊落葉飄零的懸崖,鐵匠的兒子在痛苦中微笑,重複著兄弟倆的誓言。

  伴隨這聲音的,是一種眼睜睜看著失去卻無力挽回的撕心裂肺的痛。

  還有……

  還有那艾蕾希婭隱入陽光中的身影。金色的長髮,在埡口的大風中飛舞,美麗的容顏帶著親切的微笑。

  她將長劍放於自己肩頭,她說:“在你成為騎士的那一天,你將成為我,聖索蘭帝國公主艾蕾希婭的守護騎士。”

  她是他的未婚妻。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

  他和她在十幾年的人生中,各自走過了不同的軌跡,一個在風雪的荒野,一個在危機四伏的皇宮。

  而後,在南方那美麗的小城相遇。

  “我很開心,雖然沒有找到我要找的人,可在旅途的最後卻遇見了你。羅伊是個好名字,我很喜歡的。”波拉貝爾城堡的星空下,高貴而遙遠的艾蕾希婭就像一個鄰家女孩,嫣然微笑。

  她扮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他,或者成了比別人都厲害的那個人,記得來救我哦。”

  過往的一切,就像小時候偷偷溜進的某個貴族家後院,那靜靜地存在於滿地或紅或黃的落葉之中老舊斑駁的旋轉的木馬般,由靜止開始轉動,一遍又一遍,反反復複出現在羅伊的腦海。

  “恭喜你。”矮人聲音低沉地道。

  “謝謝。”羅伊低著頭,牽動了一下嘴角。

  房間裡沉默下來。矮人沒有再說話,只靜靜地陪著這個孤獨的男孩享受這喜悅而又傷感的時光。

  “你知道嗎?”過了良久,矮人聳了聳肩道,“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靠歪嘴獲得鬥氣突破的傢夥,我不得不說,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很醜。”

  羅伊笑了起來。

  矮人將沒有溫度和重量的手,放在羅伊的肩頭:“但我也必須承認,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一名真正的騎士。”

  羅伊點了點頭,臉上浮現陽光般明朗的微笑。

  一陣喧囂聲從樓下傳來。他如同一隻敏捷而快活的馴鹿般跳了起來,飛奔到窗前向下望去。

  樓下小院的鐵花門外,兩名不速之客正和老葛朗台說著話,似乎在詢問什麼,態度恭敬。而伊凡和傑姆則一左一右抱著膀子站在門口,勾著嘴角,面無表情。和葛朗台一同搖著頭。

  身後的門被推開了。羅伊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問道:“外面出了什麼事,那兩個人是誰?”

  “那兩人是第一訓練營魔法部的教導,說是來拜訪一位尊貴的法神。”走進房間的麥芽兒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一大堆剛剛從晾衣架上收來,帶著肥皂和陽光味道的衣服床單疊好,放進衣櫃裡。

  “可笑的是,他們也不確定那個法神住在哪裡,說是感知到了靈力潮大致湧向這邊,就挨家挨戶地找過來看看。”

  說話間,樓下的兩人已經隨著葛朗台的否認而面露失望地行禮轉身,沿著門前小路向旁邊的民居走去。

  靈力潮……法神…….羅伊嚇了一跳,身子飛快地閃到了窗簾後,只探出半邊腦袋向下張望。

  那兩人都是男人。其中一位三十多歲,身上沒什麼特點,似乎只是一位元普通的事務學士。另一位大概五十多歲,穿著一身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法袍,身上湧動著雄厚的魔?力波動,實力深不可測。

    如果不是一名蒼穹賢者,至少也是一名驕陽魔導師!

  羅伊摸著下巴,砸吧砸吧嘴。

  他知道,這兩個人就是被自己吸引來的。

  最開始冥想的時候,他一度以為所有法師冥想時感應的天地能量潮都跟自己一樣恐怖。後來,時間久了他才慢慢明白,差點被那靈力浪頭拍死在沙灘上的倒楣蛋,其實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

  其他的低階魔法師,每次冥想身邊能有一團霧就不錯了!

  羅伊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是因為自己的感知力太強,還是因為裁決這傢夥需要補充能量的原因。反正,他和裁決每一次冥想時鬧出的動靜,比一個法神來有有過之而無不及。

  羅伊看看四周,一時有些發愁。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裡鼓動如此強大的天地靈力潮,想不被人注意都難。現在已經有人通過靈力湧向尋過來了,那以後進了學院,豈不是更加惹眼?

  就在這時,樓下那五十多歲的魔法教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頭想小樓閣樓望來。羅伊趕緊一側身,躲在了牆壁後。驚魂未定的看著麥芽兒。

  “老爺,他們不會是在找你吧?”麥芽兒踮著腳尖,將一疊折好的衣服放到衣櫃最頂上的一格。下巴揚起,嘴角抿著笑。

  她柔順的長髮用一根碎花的手絹紮了起來,露出白皙的脖子和微尖的耳朵。腰脖上系著圍裙,棉質的薄薄布衣被收束著,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緊緊貼在她豐滿挺拔的酥胸和渾圓的美臀上。

  這第一形態的下麥芽兒,簡直就是一顆熟透的水蜜桃。渾身上下每一寸線條都散發著一種自然,溫婉而性感的誘惑。

  老爺……

  每次被麥芽兒這麼一叫,羅伊骨頭都酥了。

  他貼在牆邊,情不自禁地悄悄吞了口唾沫,目光如同被粘在了麥芽兒身上一般,無法移開。而麥芽兒似乎也察覺到了羅伊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微微挺高了酥胸,微尖的耳朵紅紅的,微微顫抖著。

  房間裡一時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氛圍。羅伊和黑暗精靈互相都感覺到彼此的心思,聽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血液裡流淌著一種春日的騷動。就像大片大片的青草,飛快地鑽出了土壤。

  “麥芽……”羅伊咳了一聲。

  麥芽兒扯著衣角,耷拉著睫毛,一副乖巧**模樣:“老爺,有什麼吩咐?”

  “哦,沒什麼事兒。我找奧利弗去。”羅伊逃也似的溜出了房間,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要命。遲早被她玩死!”

  羅伊一臉沮喪地下了樓。他正值對異性有著難以抑制的幻想和躁動的年齡,就是早晨起床,都要衝個冷水澡才能讓煩惱的小羅伊老實一點,更何況面對麥芽兒這個玩火的魅惑尤物!

  尤其是到了幕尼城的這幾天,他發現自己對麥芽兒的抵抗力似乎越來越弱了。第一形態的麥芽兒,就像一朵美麗絕倫充滿了極致誘惑力的魔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悄然綻放開來。

  她的腳步變得更輕盈,身段變得更柔軟,舉手投足流露出的萬種風情已全然沒有了少女的青澀,變得更加自然迷人,也更加致命。

  聽著樓上房間裡銀鈴般,帶著一絲捉狹的吃吃笑聲,羅伊一臉臭臭的,心裡卻是喜樂安寧。

  搖了搖頭,把一腦子綺麗幻想都拋開,羅伊向前院走去。

  當他走出小樓綠色的木門時,葛朗台已經在擺滿了鮮花和倒垂的吊蘭的木質花臺上等著他,見面恭敬地道:“羅伊少爺,您要的煉丹材料,我已經採買回來了。放在您的實驗室裡。”

  “來的正好。”羅伊笑著接過了葛朗台遞過來的清單。

  自從在美丁城服用了一顆索菲婭給的五級靈氣丹之後。羅伊就充分的意識到丹藥對修煉的好處。而現在他正是剛剛突破鬥氣一階,急需鞏固的時候,葛朗台採買回來的材料,正好能用得著!

  煉丹方面羅伊是個新手,不過他那位死了一百多年的老師——亡靈法師奧斯丁,卻是這方面的天才。

在奧斯丁的筆記裡,記載著無數草藥材料學的知識和羅伊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的藥劑配方。而在羅伊的空間戒指裡,也裝滿了自絕境中採摘的珍稀藥材。

  既然已經突破了鬥氣一階,接下來的幾天,羅伊準備專心學習丹藥煉製。如果能煉製成功筆記上的幾種藥,無論是對日後修煉還是其他方面,都有極大的好處!要知道,煉丹師的地位,可一點也不比魔紋師低!

  看過清單,羅伊笑了起來。

  雖然葛朗台不會什麼武技,外表看起來也顯得有些猥瑣。可羅伊不得不承認,福格斯送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自己。

  只要有葛朗台在,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從他的腰部裡多掏哪怕一個銅撒尼出去。這老財迷對金錢的狂熱和對數位的敏感,讓羅伊甚至一度懷疑這傢夥是上輩子是一頭貪婪的巨龍!

  就像手中的這份清單,即便是羅伊自己去買,也要多花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價錢才能拿下來。而且不知道要跟那些貪婪的商人們扯多長時間。而交代給葛朗台,不過半天時間就已經辦得妥妥帖帖。

  “羅伊少爺,剩下的錢…….”葛朗台將羅伊給他的藍金卡片遞過來。

  “老財迷,別一口一個少爺少爺的。以後就叫我羅伊好了。這張卡你拿著吧,”羅伊笑著罷了罷手,示意葛朗台把那張福格斯給的藍金卡收起來,“過兩天我進了學院,外面還靠你照應呢。”

  “那怎麼行,您就了福格斯少爺一家,就是我葛朗台的恩人。況且,福格斯少爺既然已經讓我跟著您,那我就得叫您少爺。規矩可不能亂。”葛朗台一板一眼地正色道。卡片倒飛快揣進了包裡。

  他收好了藍金卡,對羅伊道,“羅伊少爺,我前兩天跟小姐商量過。我們覺得,應該購置些產業。”

  “產業,有必要嗎?”羅伊撓了撓頭。雖然斐烈人距離幕尼城還很遠,局勢看起來好像很平穩。可多年前曾經跟隨爺爺流浪去過斐烈的羅伊知道,那個以騎士文明天下的帝國,連十分之一的實力都還沒拿出來。

  一直嚮往有屬於自己的城堡和莊園的羅伊,對購置產業並不反對,但他認為,最好是去帝都之後再考慮這樣的事情。不過,他也知道,“小姐”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葛朗台口中的小姐,自然是麥芽兒了。葛朗台跟麥芽兒商量這件事兒,就跟和狗熊商量要不要吃蜂蜜一樣,不可能出現第二種答案。自始自終,麥芽兒對購置莊園產業的熱忱,從來就沒有消退過半分。

  這個夢想,來自於她流落救贖之地之初那段輾轉於不同妓院騙吃混喝提心吊膽的日子。在那段日子裡,麥芽兒最大的願望,就是買一個小莊園,自己做女主人。不用再冒著被人認出真實身份的危險四處流浪。只是後來遇見羅伊,誤入絕境,在裡面呆了半年,夢想也隨之擱淺。

  而現在,沒有人能阻擋麥芽兒大小姐。

  羅伊敢肯定,只要自己口裡吐出半個不字,麥芽兒就會如同幻獸師的召喚獸一樣,頃刻間出現在自己身旁,擰住自己的耳朵一通怒吼。

  而在院子角落裡打盹曬太陽的奧利弗,也會沒心沒肺沒頭沒腦地沖上來,同自己這個主人戰鬥。

  “是的,當然有必要,羅伊少爺。貴族老爺怎麼能沒有自己的產業呢?”葛朗台也無法理解地道。

  身為一個商人家庭的管家。在他的概念裡,無論生意做得有多大,購置田地產業都是天經地義。田產本身就是最好的貨物,不但保值,還能賺錢。有土地有奴隸,財富才不是無根之萍。

  況且,羅伊是一位魔法師,還要進第一訓練營的學院。成為貴族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有田產的貴族是破落貴族,沒有采邑的騎士是流浪騎士。他可不能看著少爺因此受人笑話。

  這個少爺,厲害是厲害,就是有些不靠譜。在這方面,見識還不如小姐呢。

  “好吧!”羅伊看著葛朗台的眼神,一臉苦笑地答應了下來。在這個問題上,他沒一點發言權。

  “少爺,我已經看好了城東的一個莊園。地勢不錯,還有一棟漂亮的白色房子。有河,背山就是牧場,離著磨房也近。只需要三千金路朗。以後要擴大也方便……”葛朗台見羅伊點頭,頓時興奮起來。

他喋喋不休地道:“過兩天有個奴隸交易會,我們得去買些奴隸。有了莊園,沒人可不行。那些佃戶可指望不了……”

  老葛朗台一說起這方面的事情就沒個完,絮絮叨叨,直到伊凡過來才行禮告退,屁顛屁顛找最支持他的“小姐”商量去了。

  “老財迷跟你說買莊園的事情了?”伊凡走上臺階,和羅伊在花廊的長椅上坐下來。一邊看著葛朗台屁顛顛離開的背影,一邊問道。見羅伊點頭,他便笑起來,說道,“我就知道,這兩天他和麥芽兒可沒少商量這事兒。”

  說著,他伸手從懷裡摸出了兩封封了蠟印的信,遞給羅伊。

  接過伊凡手中信件的時候,羅伊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打開信封,抽出信紙。

  第一封是菲力浦派人秘密瞭解的溫格劫掠案的情況。

  在將一些重要的證人帶走之後,勃隆郡教區的宗教裁判所只花了很短的世界,就取得了足以釘死溫格並牽連到西區教廷的口供。隨即,約瑟夫以此為由,派人迅速控制了落霞城主教和領主溫格。

  事情在第一時間就已經被彙報給了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和盧利安大公阿道夫。對這種醜聞,兩人不約而同地採取了一種對事件保持距離的觀望姿態,而眾目睽睽之下公開的指令,只有兩個字——徹查!

  當溫格夥同黑骷髏盜匪團劫掠近二十支過往商隊的罪行,伴著人們談之色變的黑骷髏盜匪團覆沒的消息迅速向四面八方傳播開的時候,除了約瑟夫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其他人能夠插得上手。

  對於貴族們來說,和臭名昭著的黑骷髏盜匪團混在一起的行為不但有失身份,而且破壞了貴族們的名聲和規矩,無論他們和溫格有沒有交情,對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西區主教薩基,更是在第一時間就發佈了一份表面義正辭嚴,在羅伊看來卻充滿了心虛的公開譴責信。

  事情到了這個階段,羅伊知道,約瑟夫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

  薩基那封信與其說是譴責溫格,都不如說是給約瑟夫看的。現在不管約瑟夫是想從中獲取利益,逼迫薩基服軟,還是痛打落水狗,都看他自己的心情和大主教華萊士的意願。

  無論怎麼說,溫格家是徹底的完了。大量來歷不明的財物,將以某種形式落入約瑟夫的腰包。只有約瑟夫會做人,這些東西就少不了華萊士的一部分。那樣一來,他這位新任郡主教的地位,也將水漲船高。

  而當羅伊打開第二封信的時候,他的手,禁不住。

  這封信上的內容,是他拜託伊凡等人幫忙查找到的鐵匠肯老爹和當初一同從波拉貝爾逃出來的人的地址。

  當年他跳崖之後,艾蕾希婭率領皇家騎兵們,將平民護送到遠離馬修等人騷擾報復的幕尼城。一年多來,他們早已經在幕尼城裡安家生活。最近的一個,距離自己所在的街區不到五百米!

  “我們走!”羅伊站起身來,大步向門外走去。

  他要去找他們。

  一刻也不能等!

  ………….

  ………….

  “漢斯!你還在磨蹭什麼?還不趕緊把這東西給辛普森夫人送過去,半個禱時內你要不能送到,你就等著挨我收拾吧!”

 隨著一聲大吼,漢斯懷裡抱著一個沉重的木箱,從幕尼城中區博寧街的一棟灰色小樓裡走出來。

  “漢斯警士,又去送貨?”兩名穿著制服,騎著馬的警士,一臉揶揄地騎在披著黑紅色馬飾的戰馬上,看著有些狼狽的漢斯。

  漢斯沉默著從他們身邊走過。

  街道熱鬧非凡。一輛輛馬車響著鈴鐺悠然而過,馬蹄在石板路踏出清脆的蹄聲。衣著華麗的貴族,身穿鎖甲外罩斗篷的騎士,衣著破爛光著腳的平民和小販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他們有的站在路邊聊天,有的在商店中流連,有的騎著馬或坐在敞篷的馬車上,於交錯而過的時候互相欠身致意。更多的則是往來匆匆。那鼎沸的人聲、馬蹄聲、車鈴聲此起彼伏。一幅繁華景象。

  但身處這繁華之中,漢斯卻無法產生哪怕一丁點的歸屬感。

  他是波拉貝爾人,屬於那個已經在斐烈人的鐵蹄下夷為平地的南方小城。他在那裡出生在那裡長大,從十八歲成為波拉貝爾的警士開始,他就穿上了制服,每日在波拉貝爾街頭巡邏。

  在波拉貝爾,沒有他不認識的人,也沒有人不認識他。

    他勤奮,認真,和氣,公正。每一個街坊都樂意跟他交朋友,跟他聊天,請他評判對錯裁判糾紛。

  漢斯的武技不算出眾,但鮮少有人敢挑釁他的權威。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騙子小偷流氓惡棍全都老老實實。因為他們知道,漢斯那雙眼睛可毒著呢,什麼鬼把戲也別想騙過他。

  一旦被他抓住,可要吃上不少苦頭。

  那時候,他的生活平靜而愜意。他喜歡那裡的人們,喜歡那裡的海風,也喜歡在脫下制服後,和那些跑海路的漢子們吆五喝六的喝酒賭錢。只可惜,這場該死的戰爭,毀掉了他的生活。

  而自從到了幕尼城之後,漢斯雖然憑藉警士的身份勉強在幕尼城的警士廳裡謀取了一個職位,但無權無勢也沒有錢的他處處都受人排擠。堂堂警士,每天卻被支使著幹些清潔和送貨的雜役。

  雖然心裡很苦悶,但漢斯還是只能忍著。因為還有很多波拉貝爾來的人,處境比他更艱難,需要他的明和接濟。

  而且當初從波拉貝爾出來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單身漢。而現在,他已經和在這裡認識的一個寡婦好上了。有了家就有了羈絆。哪怕他再委屈,再憋悶,這樣的日子也只能咬著牙過下去。

  想到這兩天就要交房租,女人和她的女兒腳上的鞋也都補了又補,必須要換了,漢斯就決定趕緊把警士隊長交代送給辛普森夫人的東西送過去。

  他不能給對方發飆的機會。在中區的這個第二警士所裡,除了區警督外,就數警士隊長職位最高。

  那傢夥貪財好色,脾氣暴躁。雖然他不能直接開除自己,但要想聯合下面那些警士給自己找點麻煩,簡直再輕鬆不過了。如果他們想的話,做個局陷害自己,讓自己丟掉飯碗也不是沒可能。

 漢斯抱著沉重的木箱,走到拴馬柱邊,用繩索把它綁在馬背上。他的馬是警士所裡最弱的一匹老馬,以前是用來拉車的。後來成了他的坐騎。以至於每次巡邏,他都只能牽著馬在街上走。

  這馬也就只能幹點馱貨的活計了,連騎都沒法騎。

  漢斯埋頭綁著木箱,聽到旁邊那兩個剛剛奚落自己的警士已經轉移開了話題。正興沖沖地聊著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美丁城大捷,勝利慶祝遊和諧行,三大訓練營的分院招生考試在即……這些東西漢斯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其實不光警士們見面就聊這些,就連漢斯自己和整個幕尼城的所有居民每天的話題也都是這些。沒有人會覺得膩味。這些話題對一天辛勤勞作後的人們來說,就像加了香料烹製的肉乾,越嚼就越有味兒。

    用著他們的警士身份,也幹了不少不地道的事情。普通平民在有警士和貴族騎士雙重身份的卡登面前,只有忍氣吞聲。

  當初漢斯來到中區第二警士所的時候,雖然看不慣卡登的所作所為,卻也沒有跟他有什麼直接的衝突。之所以出現現在的局面,完全是因為漢斯的女人——那位帶著一個女兒來到幕尼城的寡婦。

  寡婦名叫薩莉,和漢斯一樣,是逃難來幕尼城的難民。

  薩莉雖然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但風韻猶存,十五歲的女兒也長得很漂亮。母女倆剛在貧民區安了家,就被不少人給盯上了。

  漢斯就是在那個時候,通過一個住在薩莉隔壁的波拉貝爾人認識了薩莉,其後又為母女倆擋了不少禍事,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

  可沒想到,卡登卻看上了薩莉。

  在這個亂世,一對沒有錢也沒有背景靠山的母女,就跟沒有羊圈和牧犬保護的羔羊一樣容易得手。如果不是漢斯的話,至少有一百種法子,讓母女倆走投無路。甚至可以把母女倆全都收到自己的床上。

  卡登不會因為漢斯的存在而放棄。他直接找到漢斯,開價讓漢斯把薩莉母女賣給自己。在他看來,這已經是給漢斯面子了。

  就這樣,漢斯和卡登終於無可避免的碰到了一起。雖然漢斯一直小心避免跟卡登正面衝突,但這一次卻由不得他了。除了站在薩莉母女身前,盡一個男人和父親的責任之外,他別無選擇。

  從那時候開始,漢斯在警士所裡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了。

  警士所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卡登遲早要讓漢斯丟掉飯碗。把那對讓人垂涎的母女給奪過來!

  “漢斯,辛普森夫人是誰,不用提醒你也應該清楚,”聽到卡登的冷哼,他身旁的一個心腹警士陰測測地對漢斯道,“半個禱時內你要不能把這些東西送到夫人府上,誤了她的宴會,誰也保不了你。”

  漢斯低著頭,牽著馬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見卡登身後一位和自己私下交好的警士,正焦急地向自己遞著眼色。

  當了二十多年的警士,練就了一對毒辣眼睛的漢斯,只一票卡登和他身邊的那幾個心腹,就知道事情不對勁。這些人面露得色,目光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雖然平時他們看自己的目光也不怎麼友好,但絕對不會是這種目光。

  這種目光,他只在一種情況下看見過。那就是獵人看著跌入陷阱的獵物,或者騙子看見目標上了套!

  頃刻間,漢斯的腦海裡忽然浮現了剛才在捆紮木箱時,聽到的從木箱裡傳來的一種聲音。

  瓷器…..碎片…..

  漢斯的腦子嗡地一聲,飛快地從馬上解下木箱。

  “你幹什麼?”

  在卡登的怒吼聲中,漢斯把木箱打開。

  數十個精美的瓷碟,分成三疊,出現在眾人面前。而其中至少五分之一,已經變成了碎片!

  “你想陷害我?”漢斯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他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卡登。

  辛普森夫人是幕尼城的名流,貴為伯爵。在幕尼城是出了名的刻薄。漢斯不用想都知道一旦自己在她舉行晚宴之前,把這箱她需要使用的瓷器送到她的府上,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東西是自己送的,黑鍋當然自己背。到時候卡登等人把責任往自己頭上一推,自己就算是跳進聖池裡也洗不清!

  看見漢斯忽然打開箱子,卡登也一時有些發懵。

  他的計畫是把漢斯送到辛普森夫人的面前,借刀殺人。辛普森夫人一怒之下,漢斯不但工作不保,還要背上他幹上十年苦力也還不起的債。光賠償就夠他喝一壺的。甚至只能賣身為奴!

  可現在……卡登忽然冷冷地指著漢斯:“好你個漢斯,我們剛剛把東西交給你還是好好的,這才出個門,你就把辛普森夫人的東西給摔碎了。我說我剛才聽到東西落地的聲音呢,對不對?”

  卡登最後的話,是跟身旁其他人說的。

  一聽到卡登的話,他的一干狐群**頓時叫了起來。

  “對,我也聽到了。”

  “就是他把箱子落在地上的。”

  “我可以作證,我剛才在窗戶裡看見了。”

  “我也可以作證!”

  在這惡毒的公然誣陷聲中,旁邊的警士們和一些聞聲而來過往路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漢斯。

  漢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接過那個箱子。

  箱子既然已經過了他的手,那麼,裡面的東西碎了,他就脫不了責任。更何況,對方現在是鐵了心要栽贓到他的身上。卡登是貴族,又是警士隊長。身邊有一大幫的跟班。而漢斯卻無權無勢。

  這個虧,他吃定了!

  看著眼前的一張張可惡的嘴裡,漢斯的眼睛如同發狂的狼一般血紅。他死死攥著拳頭,咬著牙,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去把卡登撕得粉碎!

  別去。漢斯,冷靜!

  旁邊的人們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大家都知道,一旦漢斯動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不說這些碎掉的瓷器,單是公然襲擊貴族的罪名,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漢斯根本就不是身為三星勇敢騎士的卡登的對手!而卡登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現在已經鎮定下來,正用一種殘忍的眼神看著漢斯的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漢斯給當場擊殺!

  漢斯的眼睛越來越紅,已經失去了理智。

  就在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準備撲上去的時候,忽然,幾名騎士如同旋風般從他的身旁掠過,沖向卡登等人。

  下一秒,一位衣服上繡著有著紅葉騎士紋章,腳下四個戰環旋轉的高大騎士,已經狠狠一拳揮在了卡登的臉上。卡登整個人如同被一隻憤怒的公牛迎面撞上一般,騰空倒飛了出去。

  而同一時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漢斯耳邊響起。

  “漢斯叔叔。”

  聽到這個聲音,漢斯如同被雷擊一般。

  他呆呆地扭過頭,當他的視野中,出現那一張憨呆而陽光的笑臉時,一股莫名的酸楚,慢慢的,慢慢的湧上了鼻腔。

  視線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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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6 17:00: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章   貧民區裡的波拉貝爾人


  下午的陽光,灑在博寧街高低錯落的連綿屋頂和尖塔上,一片斑駁的明媚。一群鴿子撲棱著翅膀,嘩啦嘩啦的自天空飛過。

  教廷的鐘聲響了起來。如同一個無形的巨人般,自幾個街區外的中央廣場緩步而來。鐘聲渾厚、肅穆,帶著一種至高無上的威嚴,緩慢而不著痕跡地將一切喧囂壓制,籠罩整個城市。

  街道上鴉雀無聲。車水馬龍的喧囂繁華仿佛凝固成了一幅靜止的畫。

  無論是路邊聊天的平民,坐在馬車上路過的貴族女士,牽著馱馬的商人,還是屋簷下叫賣的小販,都如同雕塑般,呆呆的看著博寧街警士所那棟灰白色小樓前正在發生的一切,驚心肉跳!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

  前一秒,卡登和他的爪牙們還在誣陷漢斯,下一秒,幾名如狼似虎的騎士就閃電般沖到了他們面前,一拳揮到了他們的臉上。

  這是一次沉默的暴行。

  四名騎士中一位是公正騎士,三名是勇敢騎士。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充斥著一種讓人害怕的氣息。從動手開始,他們一句話都沒說,就像一群寂然無聲撲上來的獒犬,兇狠地露出了獠牙。

  在他們的面前,包括卡登在內,沒有人有還手之力。

  轟!卡登的頭剛剛在那公正騎士如同鐵錘一般的拳頭下猛地向後一仰。旁邊一個白胖警士就彎下了腰,鼻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名警士如同沙包一般左搖右擺,另一個則則轟然倒地。

  騎士們在人群中飛快的移動,弓身,出拳,交錯。他們的動作敏捷,身形矯健。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的百戰之士。他們身上那凜冽的恐怖氣息,是從刀光劍影血海屍山裡爬出來的人所獨有的!

  卡登一夥人在雷霆暴雨一般的拳頭中東倒西歪,個個臉上鮮血四濺碎牙亂飛。旁邊的圍觀者們也情不自禁的顫抖著。

  這輩子,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狠的打法,那掄開了的拳頭如同雨點一般急促,如同毒蛇一般刁鑽。每一拳都重重地捍在卡登等人的身體最薄弱,痛感最強烈的地方,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

  那拳頭撞擊肉體時所發出的沉悶聲響,都如同一面戰鼓,在飛揚的狠厲和彌漫的殺氣中,震動人們的心弦,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沒有人膽敢阻止。

  無論是過路的貴族,騎士還是警士所裡的其他警士,都只能噤若寒蟬地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別說有絲毫的阻止動作,甚至連吭也不敢吭上一聲。原因除了這些騎士的兇狠讓他們膽寒之外,還因為騎士們身上的紋章。

  那是一片紅葉!

  看見這個著名的紋章,別說無關的人,就連挨揍的卡登一夥都沒有反抗的勇氣。而這些紅葉騎士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他們拳起腳落間,有意無意地把騎士大氅掀得飛起來,亮出那鮮紅的五角紅葉……

  然後痛下毒手!

  這簡直是最赤裸裸,最蠻橫霸道的仗勢欺人!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發愣。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誰不知道這些騎士是從哪裡沖出來的,又是為了什麼如此大打出手。是尋仇,還是卡登他們犯了什麼事?唯獨沒人往漢斯的身上想。

  可很快,當大家看見和紅葉騎士一同而來的那幫人簇擁在漢斯身邊,再看見漢斯激動地和其中一個黑髮少年用力擁抱的時候,就連傻子也明白卡登為什麼挨這頓揍了。

  “紅葉騎士在為漢斯出氣!!!”

  一想的這個答案,博寧街的人們就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譁然。

  “紅……紅葉騎士……”一個長期在警士所旁邊賣水果的小販結結巴巴,連顧客遞過來的錢也忘了收。

  他旁邊不遠,一名熟悉漢斯的鐵匠也已經停下了手中的鐵錘,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邊,任憑敲打得奇形怪狀的火紅毛鐵在鐵氈上冷卻。

  “漢斯認識紅葉騎士團的麼? !”街道邊,一位在博甯街頗有名望的老紳士和身邊的幾個朋友面面相覷,目光驚愕。

  他們都是博寧街這一帶的名流宿老,都有著祖上傳下來的貴族頭銜,威望極高。平日裡別說漢斯,就是卡登看見他們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禮。有什麼關係到公共利益的事情,也要徵求他們的同意。

  可就是他們,至今也沒榮幸認識哪怕一個紅葉騎士團的騎士。

  戰爭爆發前,紅葉騎士團遠在帝都。而戰爭爆發後,紅葉騎士團雖然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盧利安,可大部分都在遠離幕尼城的地方作戰,最近的也駐紮在二十多公里遠的峽灣鎮的軍營裡。

  前幾天,大家聽說紅葉騎士團有一支騎士小隊到了幕尼城,當時就有自持身份尊崇的人去拜會,卻無一例外的都被擋了回來。人家只讓城防軍衛兵說軍務在身,不方便收禮吃飯,連個面也沒見。

  可誰曾想,一向老實的漢斯竟然有如此強悍的背景。

  他們這些人費盡心機也巴結不上的紅葉騎士,卻在這裡揎拳挽袖親自上陣,幫著這個他們以前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裡的小小警士大打出手!

  可笑卡登竟然還想著陷害他,這不是在找死嗎?!

  有紅葉騎士撐腰,漢斯就算把瓷器全砸了丟到辛普森夫人的面前,辛普森夫人恐怕也不敢說半句話。

  畢竟,辛普森夫人雖然貴為伯爵,卻只是一個豢養著些低級黑幫,靠著放貸和經商過活的普通貴族。以她的身份或許一句話就能要了普通平民的命,可是在紅葉騎士的面前,她能做的就只是緊緊閉上嘴巴。

  別說辛普森夫人和自己這些普通貴族,就算是現今阿道夫大公麾下那些有封地有私兵的領主們,又有幾個有資格並且願意去得罪紅葉騎士團,只有腦子壞掉的人才會去為了一箱子瓷器跟卡雷家族為敵!

  人群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不少女人誇張地捂著嘴,驚呼連連。對她們來說,無論是那些讓人心醉的紅葉騎士還是平日裡老實巴交的漢斯,都會是今後好幾天的談資。

  而身處漩渦中心的其他警士們,一時間只覺得渾身都是冷汗。一些早看不慣卡登,私下和漢斯交好的警士們固然是驚喜交集。而另一些平日裡對漢斯吆五喝六的警士,則只覺得渾身發軟。看向漢斯的目光又是畏懼又是討好。

  可這一切,漢斯卻完全沒有注意。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羅伊。

  “好小子,你還活著!你還活著!”漢斯用力地擁抱著羅伊,黝黑的臉膛上泛著激動的血色,眼裡噙著淚花

  “我的命硬…”羅伊看著漢斯已經有些泛白的頭髮,笑著,鼻子發酸,“我要是死了,你喝醉了誰扶你回去?”

  “臭小子!”漢斯狠狠給了他一拳,哈哈大笑。可眼眶裡的淚水卻越滾越多。

  多年來,就是這黑髮小子在波拉貝爾的酒館門口牽著自己的馬,好讓自己在巡邏的時候有空偷偷鑽進去喝一杯。也是他,在自己每次爛醉如泥的時候把自己扶回去。同樣是他,幫自己處理那些頭疼的公文,和自己一同在海邊釣魚,每隔幾天便笑嘻嘻地提一隻皮毛上有著某種可疑痕跡的野兔來給自己下酒。

  往日的平靜生活,隨著這個少年的死而復生又重新出現在眼前,如此清晰。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的現實,忘記了戰爭的創痛和生活的窮困艱辛。

  “嗚嗚”隨著褲腳傳來的一陣扯動,漢斯低下頭,驚喜地把奧利弗一把抱了起來,“肥狗,你越來越重了!”

  奧利弗蹬著小短腿,肥碩的身子一陣扭動,努力探著頭,伸長了舌頭去舔漢斯的臉。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從旁邊傳來。被伊凡一腳踹得直摜出去的卡登,如同炮彈般砸在警士所的大門上。木門散了架,轟然倒下,揚起一蓬塵土。

  “漢斯大人”伊凡嘴角勾著笑,向漢斯行了個禮,用整條街都能聽見的聲音道,“您要怎麼處置他們?”

  “大人?”

  漢斯一時有些發懵,他看了看伊凡,又看了看羅伊,發現兩人都沖自己遞了個眼色,頓時明白過來。

  他心裡痛快得跟六月天吃了冰棍一般,表面上卻淡淡地道:“處置嘛……把他們和這箱子東西都送到辛普森夫人的府上去好了。”

  “遵命!”伊凡演戲演全套,一絲不苟地躬身答應了,扭頭沖七八個紅葉騎士團的士兵一努嘴。

  早已經等了半天的士兵們一擁而上,把卡登等人給綁了個紮實,橫提著放上馬背,帶著那箱子瓷器呼嘯著沖出紛紛散開避讓的人群,在無數敬畏的目光中策馬沖出了博寧街,飛馳而去。

  當馬蹄聲消失,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在那些認識了一年多,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的人們複雜的目光中,漢斯一手抱著奧利弗,一手拉著羅伊,意氣風發:“跟我走!咱們回家去!”

  “滾!”小蘭姐站在髒水四溢的低矮屋邊,和一干花街姐妹們一道,用身體擋著薩莉和她的女兒凱蘿爾,目光兇狠地看著眼前的一幫人,如同一群氣勢洶洶的母獅子。

  這是幕尼城西北的貧民區,密密麻麻的土牆木屋擁擠在一起,遮蔽了天空的陽光。只留下一條條寬不過兩三米的街道永遠都隱藏在陰影中。陰暗,潮濕,牆角長滿綠苔,下水道散發著惡臭。

  街上永遠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鐵匠鋪的打鐵聲、風箱的呼呼聲、騾馬的嘶叫聲、嘰嘰呀呀的車輪聲、廚娘的潑水聲、孩子的哭鬧聲,母女的吵架聲以及吉賽女郎的浪笑聲和尖叫聲。

  任何一個城市的貧民區都大抵如此。

  這裡聚集著人類世界最底層的人,三教九流,龍蛇混雜。到處都是騙子、小偷、賭徒和各種各樣的罪犯。

  在這裡每天都能聽到新鮮的搶劫、謀殺和強姦等各種罪行。每天能看到賣掉兒女的父母、從地下角鬥場抬出來的死屍、傾家蕩產的自殺者、倚門賣笑的妓女、敲骨吸髓的放貸者和鞭打奴隸的人販子。

  這是一個被詛咒的世界。在這裡生活,就像是在一片幽深的魔獸叢林中一樣,規矩只有一種,那就是弱肉強食。

  在逃難到幕尼城之後,波拉貝爾的平民,大多都選擇了在貧民區裡安身。

  當初斐烈人的進攻太突然,逃進男爵城堡的人們根本來不及帶上自己的財物。他們一生的心血要麼被斐烈人搶走,要麼就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抵達幕尼城的時候已是身無分文,只能重新開始。

  因為一起經歷了斐烈人的屠殺,經歷了逃亡路上被貴族拋棄和出賣,因此,逃難到幕尼城的每一個波拉貝爾人都很團結,大家竭盡所能的互相照應著,只為能在這個亂世之中活下去。

  小蘭姐是波拉貝爾花街的妓女。

  她是孤兒,從小就被賣進了妓院。餓過肚子挨過鞭子,十歲之前每天都要幹數不清的雜活,稍微大一點,就開始接受調教,直到十六歲的某一天被灌了春藥丟到客人床上。

  十年的風塵生涯,讓她變得妖嬈性感且潑辣兇悍。

  在波拉貝爾的時候,她就是花街最紅的頭牌,也是所有花街女人的大姐頭。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雖然外表潑辣,心腸卻極好,無論誰受了欺負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就像她現在擋在漢斯的女人和他的繼女身前一樣。

  事情發生在小蘭姐領著一幫姐妹上街買了東西從漢斯家門口路過時。當時她們一拐過街角,就看見人販子鮑勃和幾個打手圍著薩莉和凱蘿爾,而旁邊一個女人則在喋喋不休。

  那個女人三十多歲,名叫伯莎,是這一帶有名的碎嘴花媒,以給人說媒、放高利貸和當暗娼為生,陰損刻薄貪財如命。

  波拉貝爾人剛到這裡的時候可沒少被她佔便宜。

  她高階賣給人們摻了草根樹皮的藥材,以幫忙找工作或者排解糾紛的名義騙取錢財。甚至曾經一度想設局把因為老闆被斐烈人殺死後重獲自由的小蘭姐和姑娘們變成她的搖錢樹。

  因為她是這裡的地頭蛇,有不少老相好,加之善於鼓動一些當地的地痞流氓,因此欺負起人生地不熟的波拉貝爾人來,屢屢得逞。直到後來漢斯進了警士所,狠狠教訓了她兩次,她才有所收斂。

  可沒想到,今天她竟然出現在漢斯的家門口,而且還夥同人販子鮑勃,找上了漢斯的女人和繼女!

  只聽了幾句話,小蘭她們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一時怒不可遏。

  原來,伯莎竟然是在逼迫薩莉離開漢斯,投入卡登的懷抱。她威脅說,這是薩莉最後的機會,如果薩莉執迷不悟,就別怪他們心狠手辣。這一次,就連漢斯也保不住她們。

  小蘭姐當即就領著人沖了過去,將凱蘿爾一把扯過來,把母女兩人一同擋在了身後。

  “滾!”小蘭姐再次怒道。她的聲音引起了四周人們的注意,不少人都湧出家門和店鋪,向這邊張望。

  “小蘭這不關你的事……”伯莎一看見她,便往鮑勃身後躲了躲,撇著薄薄的嘴唇道,“我警告你,別給你自己找麻煩!”

  “找麻煩?”小蘭姐抄著手,環顧四周,“不知道是誰給誰找麻煩?”

  這個時候,四周的人群已經圍了上來,有一大半都是住在附近的波拉貝爾人。他們冷冷地看著伯莎和她的幫兇們,眼神不善。同時,十幾個青年也擠出了人群,站到小蘭姐身邊。

  “小蘭姐,怎麼回事?”

  這些青年,以一個剃著光頭留著鬍子,名叫尼塔的青年為首。他們都是本地的地痞流氓,靠敲詐勒索和收取保護費為生。以前小蘭她們初來的時候,沒少跟他們發生沖突。

  後來倒不打不相識。尼塔敬佩波拉貝爾人的團結,見識小蘭姐的潑辣,又喜歡上了她們中一個叫雀舌的女孩,慢慢的成了朋友。他是這一帶的地頭蛇,手下有十幾個兄弟。只要有他們在,別的地痞流氓就不會到這一帶來挑事,倒給大家省下了不少麻煩。

  “這只白眼鳩想逼薩莉嬸離開漢斯大叔……”小蘭姐冷冷地說著,沖伯莎面前的低聲啐了口唾沫。

  “誰是白眼鳩,你個殺千刀的小騷貨!”伯莎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如同被人丟進了油鍋一般跳了起來。高聲叫嚷道。

  白眼鳩是聖索蘭南方特有的一種斑鳩。外表光鮮,養不家,體內有能提煉的鳩毒,又喜歡不勞而獲,到繁育時期就去佔據鵲巢,仗著體型大,蠻橫地把嬌小的原主人趕走,因此最受鄙夷。

  在索蘭南方,人們一向把伯莎這類女人比作白眼鳩。而這卻是伯莎的禁忌,沒想到小蘭姐當面就給叫了出來。

  “小騷貨?”被伯莎一罵,小蘭姐一臉嬌羞,拂了拂耳畔髮絲,顧盼自憐地道,“這話倒是沒說錯。老娘青春貌美,正是又騷又浪的時候。”說著,她斜眼睨著伯莎,輕蔑地道,“可不像你,想騷都沒人要。”

  這一番話只說得伯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倒回去幾年時間,她也是這幕尼城的紅牌,就卡登也是入幕之賓。雖說這幾年年齡大了,容色已不復當年,但也絕不像小蘭說得那麼不堪。

  自從小蘭姐來了之後,她以前的客人都拜倒在更年輕更漂亮的小蘭裙下,讓她又嫉又恨。此刻聽到小蘭的奚落直揭瘡疤,更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幾近失去理智。

  “小蘭,你別得意,告訴你,漢斯已經完蛋了,他得罪了辛普森夫人,不死也得脫層皮!”伯莎原本就是卡登的情婦,蛇鼠一窩,自然知道卡登陷害漢斯的內幕,惱羞成怒之下頓時叫了起來,“你們也跑不了!”

  “得罪辛普森夫人……”一聽到伯莎的話,在場的人一下就懵了。

  在幕尼城生活了這麼長時間,大家自然知道辛普森夫人是誰。

  那是一位世襲伯爵,是以一大幫黑幫打手控制著半個貧民區,以金錢和交情織成了一張大網,經營著妓院,賭場,商會,參與奴隸買賣和角鬥場賭博,就連最兇惡的罪犯也要俯身親吻她的腳的人。

  在貴族圈裡,她或許算不上什麼,可對這些貧民來說,她就是一道鐵幕,得罪了她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漢斯……” 漢斯的妻子薩莉一下子抓緊了小蘭姐的胳膊,失聲叫道。

  儘管年齡和伯莎差不多大,臉上還有些生活窘迫留下的菜色,可來自南方的薩莉卻風韻猶存,遠比伯莎漂亮得多。

  薩莉自幼父母雙亡,在姑姑的撫養下長大,還不到十四歲,就已經是她那個盛產棉花和織物的南方家鄉有名的美人。

  姑姑去世後,十七歲的她嫁給了一位比她年長九歲的當地莊園主,次年生下了女兒凱蘿爾。

  原本薩莉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這麼持續下去。可沒想到,嗜酒好賭的丈夫卻在凱蘿爾七歲那一年輸光了家產上了吊。留下薩莉一個人拖著孩子,靠在有錢人家當廚娘和給人漿洗縫補衣服為生。

  因為長得漂亮,薩莉不光受到一些覬覦她美色的人的騷擾,還要承受無盡的流言蜚語。每次幫工都幹不長久。生活原本就已經夠痛苦了,可沒想到,命運之神連一點平靜時光也不給她。就在她千辛萬苦把女兒凱蘿爾拖到十五歲,眼看著安定一點的時候,戰爭就爆發了。

  好不容易才逃難到幕尼城,母女倆才剛剛租了房子住下來,就因為美貌,成了許多人的覬覦物件。

  幸而那時候,漢斯及時出現了。

  他趕走了那些騷擾她們,打著各種各樣壞主意的傢伙,就像一把暴風雨中的大傘,出現在她們的頭頂。為她們遮風擋雨。

  多年來,薩莉見過無數想要接近自己的男人,也包括那些扮演救世主出現的人。可這一次不一樣。不光是她,就連她一向叛逆的女兒凱蘿爾,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漢斯的好。

  凱蘿爾是一個美麗而孤僻的女孩,她的容貌比薩莉年輕的時候更漂亮。可正因為這份美麗和童年經歷的不幸,使得她的性格有些極端腦子裡常出現一些危險的念頭。

  她就像是一把靜靜燃燒的火。

  世俗道德在她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她當過小偷 當過騙子幹過劫匪,也曾經試圖把自己賣出去。她喜歡撒謊演戲,扮什麼像什麼,外表清純安靜可骨子裡卻有一種疾世憤俗的放縱。

  很少有人知道,凱蘿爾還是一名魔法覺醒者。只不過,這個原本可以為她的人生帶來幸運的天賦,卻在她最充滿希望的時候給了她最致命的一記……她的感知力不足。

  感知,是魔法師的眼晴。

  命運女神讓凱蘿爾睜開了眼晴,看到了那個奇妙的世界,給了她改變自己和母親命運的機會 卻把她的視力停留在了嬰兒的水準。

  如果把元素比作一把沙。那麼當別的魔法師能夠依靠感知把這些沙一顆顆分開,雖然緩慢,卻總能完成精妙的魔法元素陣的構建的時候,凱蘿爾的世界裡,卻是一團模糊。

  就像一個半盲的人,每一次移動那些沙子的結果都是一團糟。

  直到現在,凱蘿爾也只能完成最基本的七元素排列。更複雜一點的元素陣就力不從心了。這樣的天賦不但對她們的生活沒有絲毫幫助,不能幫她們擊敗任何一個惡棍,反倒要小心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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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16 17:01:19 |只看該作者
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凱蘿爾就會被當做女巫給燒死。這種事情在聖索蘭不多可在其他兩大帝國卻不鮮見。

  為了這個女兒,薩莉心力交瘁,直到她遇見漢斯。

  凱蘿爾能夠接受一個男人走進她們的生活這是在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儘管漢斯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士,可他的出現,卻讓薩莉在多年之後,如同駛入了避風的港灣,重新有了家的滋味。

  而現在,她卻聽到了如此噩耗!

  “你說什麼?”兩個人同時越眾而出,一個是小蘭姐,另一個清麗苗條的身影,這是凱蘿爾。她們臉色煞白,四周的人群也一片譁然,大家互相看著彼此的眼睛,憂心忡忡。

  一看見小蘭姐的臉色,伯莎就覺得痛快無比。

  她幸災樂禍地道:“今天是辛普森夫人宴請一位從帝都來的大人物的日子。可她定的一箱子用來招待客人的名責餐盤卻被漢斯給摔碎了。你們自己覺得,她會放過漢斯嗎?”

  “你胡說!”小蘭姐怒道,“剛才我們在博寧街才看見漢斯巡邏,根本沒有你說的那些事兒,我們走過來的時候,你已經在這裡了,你怎麼知道漢斯把辛普森夫人的餐盤摔碎了?”

  “這…… ”伯莎一陣語塞,眼晴躲躲閃閃。

  她知道的這些,都是卡登昨晚和他的人在她家裡商量時說的。今天來威脅薩莉,也是卡登的吩咐。

  剛才被小蘭姐一刺激就張口說了出來,痛快是痛快了,卻沒注意小蘭她們到這邊來,正要經過博寧街。

  蠢女人!一直在旁邊沒吭聲的鮑勃,不禁在心裡罵了一句,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環顧四周。

  “我勸你們最好滾回自己的窩裡去。”

  這個貧民區裡有名的惡棍,長著一個粗大的鼻子和一雙陰狠的眼睛。身材和熊一般壯碩。他抱著肌肉虯結的膀子,嘴裡叼著一根草根,臉上的冷笑和眼睛裡的寒光,威脅意味十足。

  “這件事,你們管不了。誰沾上誰倒楣。話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栽倒我手裡,怪我鮑勃心狠手辣!”

  “放你媽的屁!”

  “你鮑勃算那顆蔥,敢到這裡抖威風!”

  “鮑勃,你踩過線了!”

  鮑勃的聲音剛落,尼塔和他手下的一幫兄弟就怒聲呵斥。尼塔更是上前一步,同鮑勃針鋒相對,冷道:“鮑勃,在我的地頭上可輪不到你說話。該閉上嘴滾回窩裡的是你才對。”

  人販子是鮑勃的外號,他和尼塔一樣,也是幕尼城本地的流氓團夥的小頭目。只不過,他的主業是販賣奴隸罷了。

  像他們這種人,被稱為小獒頭。每一個人都如同獒犬一樣,對自己的領地有著極其強烈的護衛意識。如果有別的人踩過了線,進入他們的領地,通常的結局就是拼得你死我活。

  鮑勃雖然從實力上來說,比尼塔強上一些可在自己的地頭上尼塔可不願意示弱。

  聽到尼塔的話,鮑勃一翻白眼:“尼塔,我這次過來,可不是為了跟你爭地盤。

  你敢招惹我,難道還敢招惹卡登隊長和辛普森夫人?”

  尼塔的臉一陣鐵青。四周的人群的心,也在不住地往下沉。鮑勃他們不怕,可他的話,卻間接地證實了伯莎口中那個可怕的消息。

  尼塔扭頭從自己的一個小弟使了個眼色,道:“快腿,你去博寧街找漢斯先生看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密密麻麻擁堵在街道上的人群出現了一陣騷動。騷動從小街的遠端出現,一直蔓延而來。片刻之後,一個滿頭大汗的中年漢子擠出人群,出現在眾人眼前。

  “薩莉!”這個在博寧街上做小生意的漢子,一看見薩莉,就驚惶地道,“漢斯出事了!”

  薩莉一聽到這話,整個人頓時覺得天昏地暗,她在小蘭姐的幾個姐妹的攙扶下才勉強站住,顫聲問道:“他,他怎麼了?”

  那漢子是漢斯和薩莉的鄰居,當時一看見卡登等人陷害漢斯,立刻就飛奔回來送信,當下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說了出來。

  當他說完,整條街,頓時靜得如同墳墓一般。男人們死死咬著牙,攥緊了拳頭,女人們則忍不住低聲抽泣。

  身為波拉貝爾人,他們想不明白,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那個美麗的南方小城究竟受到了什麼樣的詛咒。不但飽受戰爭的蹂躪,而且逃到了幕尼城,也要遭遇如此欺淩。

  “怎麼樣?”四周的寂靜讓伯莎和鮑勃等人一下子囂張起來。伯莎一臉得意地看著薩莉道:“我沒騙你吧?”

  說著,她輕蔑地瞟了小蘭姐一眼,拿腔作勢地道:“要救漢斯,也不是沒法子,只要卡登大人親自去辛普森夫人府上拜會求情,賠償了夫人的損失,夫人或許會網開一面,不過……”

  她嘖嘖兩聲:“那可是一大筆錢呢,想讓卡登大人幫忙,我之前的提議,你也應該考慮考慮…… ”

  “放屁!”小蘭姐怒道,“你告訴卡登,別做夢了!”

  “閉上你的嘴”鮑勃惡狠狠地推了小蘭一把,把她一巴掌掀到了牆邊,“一個低賤的婊子充什麼英雄……”

  “小蘭姐!”一旁的幾個姐妹趕緊扶住了小蘭。

  鮑勃環顧四周,冷哼一聲:“實話說了吧,今天我就是來帶人走的。誰要想給她們出頭,先自己掂量掂量本事,考慮考慮後果!”

  說著,他沖一干打手做了個“給我上”的手勢,在圍過來的手下簇擁中,看著薩莉和凱蘿爾,“你們是自己跟我走呢,還是等我用強?”

  “尼塔!”扶住小蘭姐的雀舌叫道。

  尼塔面色掙扎,終於還是咬著牙,上前一步,擋在鮑勃的面前。

  “尼塔,你想逞英雄?”鮑勃笑了起來,目光從尼塔臉上輕輕一掃,便忽略了他,身子轉了一圈,問道,“還有誰想逞英雄的?”

  剛剛被狠狠撞在牆上的小蘭姐咬著牙,站到了尼塔的身邊。尼塔的十幾個弟兄和小蘭的姐妹,也都紛紛圍了上來。而人群中的波拉貝爾人,更是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來。

  氣氛,在這一刻顯得有些淒涼而悲壯。

  “人倒不少!”鮑勃抱著膀子,有恃無恐地冷笑著。

  一旁的幕尼城當地居民,都紛紛搖頭歎息。他們知道,這些波拉貝爾人惹上了鮑勃和卡登這樣的惡棍,未來恐怕有苦頭吃了。就算鮑勃今天帶不走薩莉母女,明天呢,後天呢?

  大家護得住她們一時,護不住她們一世,更何況,漢斯還犯到了他們的手裡。

  就在眾人紛紛站出來的時候,薩莉看著自己的女兒。母女倆對視良久,薩莉忽然開口道:“我們跟你走!”

  “薩莉姐!”小蘭難以置信地看著薩莉,失聲叫道。

  “我不能拖累漢斯和你們。”薩莉緩緩地說著,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腳上的這雙鞋,已經舊了。原本漢斯想著給自己和女兒買一雙新鞋,可現在看來,自己和凱蘿爾是穿不上了。

  漢斯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士,雖然他比誰都有擔待,比誰都更像個男人,可是,在那些貴族老爺和卡登這種人的面前,他也只是一個弱者。他能保護自己一次,保護不了一輩子。

  如果不是自己拖累他,他根本就不會遭遇今天的事。

  見薩莉鬆口,鮑勃和伯莎互視一眼,不禁一陣狂喜。雖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不過這些波拉貝爾的鄉巴佬倒讓人頭疼。他們硬要阻攔的話,想帶人走,還真得費點周折。

  “薩莉姐,你先別急,我們先瞭解一下……”小蘭的勸解聲中,鮑勃一揮手,“帶她們走!”

  “誰敢?”小蘭急了,擋在薩莉身前。

  “啪!”伯莎一耳光抽在了小蘭的臉上。這個等了很久機會的女人,一巴掌出手後,迅速躲到了鮑勃的身後,一臉有恃無恐的惡毒笑容:“臭婊子,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滾開!”

  小蘭捂著臉,死死咬牙看著伯莎和鮑勃那兩張臉,一時間,只覺得心口都快悲憤到炸開來。

  她身旁的姐妹和所有波拉貝爾人,也都紅了眼睛。

  就在這時候,忽然,小街遠端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人群再度騷動起來。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四周人群也如同潮水一般分開來。耳畔,滿是圍觀的幕尼城當地人的驚呼聲。

  “紅葉騎士,快看,是紅葉騎士。”

  “天啦,快讓開。”

  小蘭扭頭看去,只見分開的人群中,幾名騎著神駿戰馬的紅葉騎士手執騎槍,策馬而來。

  他們穿著錚亮的鎧甲,披著昂貴的大氅,坐下戰馬以行進步高高抬起腿,騎槍頂端,長條形的騎士旗迎風飄揚。

  飛馳到近前,騎士們忽然向兩側分開。

  夕陽如火。

  晚霞的光芒中,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和所有波拉貝爾人的眼前。

  一個是漢斯。

  毫髮無損的他在騎士的簇擁下,向著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的薩莉飛馳而來。而另一個……

  小蘭死死捂著嘴,淚眼朦朧地看著那個黑髮少年。

  忽然哭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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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章  小巷深處


  初認識羅伊的時候,十八歲的小蘭姐已經是花街的紅牌。而羅伊這個一臉憨呆的熊孩子才十歲,身高還不到她的胸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喜歡上了捏他臉的遊戲。

  波拉貝爾的女人都喜歡把這迷迷糊糊,卻呆得可愛的大腦袋男孩抓住,使勁的捏他的臉,看他那呆樣在自己的手裡變形,看他不情不願又逆來順受的模樣,哈哈大笑。

  小蘭姐最是樂此不疲。

  無論大腦袋是在河邊跟湯姆玩丟石頭,在街角拼木劍,還是在店裡打瞌睡,抑或在小孩免進的酒吧門口牽著漢斯的馬,眼巴巴等漢斯給他帶酒出來……反正只要出現在小蘭眼睛裡,總跑不了。

  這種有些幼稚可笑的惡作劇,讓小蘭姐打心眼裡快活。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的笑聲才是放肆的,咯咯咯的,前仰後合,而不是妓院裡逢場作戲時嬌媚,矜持而虛偽的嬌笑。

  她只是一個妓女,沒有尊嚴,沒有未來。除了跟大腦袋的這種遊戲外,她再找不到一種簡單單純的快樂。

  小蘭姐喜歡和羅伊聊天。在羅伊到妓院打工之前,她就經常拉著他到海邊去,坐在燈塔旁的石墩上,看著一波又一波撲上礁石又緩緩退去的泡沫,和他說說那些她別無可訴的心裡話。

  那時候,她十八歲,正是身軀漸漸豐滿,風韻漸漸成熟的時候,也是一個女人幻想最豐富的年齡。

  她告訴他某一個只在小樓上看了一眼,就默默喜歡上的騎士,發花痴一般讓他幫忙出主意,每當這小子一臉憨憨的模樣看著自己,就大發脾氣,狠狠揉捏他一番,然後自己笑出聲來。

  她告訴他自己的夢想,做個女船長,駕駛著一艘永遠也不沉沒的大船,從波拉貝爾起航,一直航行到無盡之海的盡頭。在海之女妖的歌聲中,看第一縷灑向這個世界的陽光。

  高興的時候,她跟他說,不高興的時候她也跟他說。永遠嘮嘮叨叨。而他永遠一臉迷糊,就像一個傻瓜牌的樹洞,收藏著一個低賤,卻充滿美好幻想的妓女的所有秘密。

  後來,羅伊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妓院裡幫廚,幹點雜役。

  儘管許多姐妹都喜歡羅伊在的那段日子。可對小蘭姐來說,那卻是一段她最不喜歡的時光。

  她不喜歡他在那麼近的距離,看見自己如同花蝴蝶一般在男人中打轉,不喜歡他看見自己陪著笑臉,被人捏了屁股還一副佯嗔實喜的模樣,更不喜歡這個原來只屬於自己的傻瓜樹洞被別的女孩拉著聊天。

  幸好,羅伊雖然幹什麼活都不錯,但總是幹不長久。三個月過後,他就離開妓院去了一艘漁船,當一名小水手。

  小蘭姐不知道這小子哪來的精力,去嘗試那麼多的東西。出海那年,他才十二歲。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連毛都沒長齊”。

  第一次看見這小子像個侏儒一樣,站在那些高大健碩,渾身肌肉和濃密汗毛的水手中間,小蘭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不過一個月後,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水手了。一次遠航結束後,他甚至受到水手們的一致尊重。除了個子矮點力氣小點,別的事兒他幹得比所有人都好,誰也不拿他當小孩看。

  可在小蘭姐的眼裡,他就是個小熊孩子。她看著這個小子一點點長大,從不到自己的肩膀,到齊平自己的脖子。等到一年多之前那一個血腥的夜晚降臨的時候,他已經齊平她的耳朵了。

  小蘭永遠記得那一天,不知道為此哭了多少回。

  到了幕尼城之後,大家總會提起羅伊。津津樂道這小傢伙衝陣時的騎士風範,把他擊殺巴克和安德魯,以及受封公主守護騎士的事蹟講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拍著胸脯打賭,他一定還活著。

  可每一次話題的末尾,卻是死一般的沉默。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年多過去,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唯一堅信他還活著的人,就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

  小蘭姐是其中是一個。

  沒有誰願意和她爭執這個問題,她就像一個著了魔的瘋子,毫無理智。任何足以證明羅伊死了的證據和邏輯,都無法說服她。甚至誰要是敢當著她的面說羅伊死了,她就能啐你一臉!

  可今天,人們才發現,她是對的!

  羅伊還活著。他騎著馬,穿著挺神氣的皮甲,在紅葉騎士的簇擁下,出現在這火紅的夕陽中。

  小蘭姐哭得稀里嘩啦。

  平時發呆的時候,晚上做夢的時候,她曾經想像過很多次再次見到羅伊的畫面。那些畫面悲慘的,也有美麗的。有時候她被從夢中嚇醒,鼻子酸酸的再也睡不著。有時候又樂不可支。

  可再華麗的想像,也沒有任何一種,比這死小孩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方式更騷包。

  這個一臉憨憨的,老是在自己揉捏他的時候頂著自己胸脯占便宜的大腦袋回來了。他長高了,長大了。可惡的是,他不但敢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而且還敢長成一個英俊得讓人臉紅心跳的小男人!

  羅伊越來越近。小蘭姐看著他穿過人群,看著他在自己面前下馬,然後,她聽到這小王八蛋和往常一樣,帶著一絲該死的羞澀靦腆叫道。

  “小蘭姐。”

  “你這個該死的小王八蛋……”小蘭姐又哭又笑,咬牙切齒。

  她站在原地,眼淚橫溢間,把已經長大羅伊看了有看,終於再也忍不住,張牙舞爪地撲了過去,一把捏住了他的臉。

  另一邊,漢斯走向薩莉。

  “漢斯……”

  薩莉有些不自信地叫著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她的表情茫然而惶恐。雖然一直以來,漢斯都在她的身邊,為她和女兒遮風擋雨,堅強的像一塊石頭。可在她的認識裡,他只是一個同樣住在貧民區,同樣為生活發愁,無權無勢的小小的警士。

  幾分鐘前,薩莉以為自己任性的報應來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早已經過了懷春少女的年齡。生活的艱辛原本應該教得她更聰明一點,更現實一些。可是,儘管當初和她一起來到幕尼城的許多同鄉都極力反對,她還是選擇了漢斯。

  為此,她甚至得罪了不少主動為她張羅的同鄉姐妹。

  在其他女人看來,漢斯再好,把這個窮困的家掘地三尺賣光榨乾也湊不齊十個金路郎。走出去,她也只是一個小小警士的老婆。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和那些穿著漂亮衣服坐在馬車上的貴婦人比起來,都有天壤之別。

  她們用生活的經歷告訴她這是錯的。她們甚至預言當某一天災難降臨的時候,她這個完全無法經受風雨的家立刻就會坍塌!

  剛才,那些曾經勸說過她的同鄉女人們,就站在人群中,或憐憫地看著她,或搖頭嘆息,交頭接耳,衝她指指點點。不用聽到她們的聲音,她也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薩莉心如死灰。那無聲的聲音,那一根根指向自己的手指,那一張張翻動的嘴唇,就像一根根鋼針般紮在她的心頭。把她的生活化作了可憐又可笑的泡沫,一一戳破。

  那是她的選擇,她嚥下了最苦的苦果。

  可是,就在她最絶望的時候,漢斯回來了。而且是在一群鮮衣怒馬的紅葉騎士的簇擁下,在無數人的注視中,出現在自己眼前!

  紅葉騎士……

  “夫人。”一位跟在漢斯身旁的高大騎士,微笑著躬身行禮。

  在人群的一片嘩然和驚嘆聲中,薩莉的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式的回禮,並讓那高大騎士親吻了自己的手背。

  手背上,傳來騎士鬍鬚觸碰的酥養。

  這是薩莉連在最荒謬的夢裡也從來沒有想像過的場景。

  她曾經見過一位和一名幕尼衛隊騎士攀談過幾句的婦人在街頭那掩飾不住的得意勁兒,還記得旁邊人群看她時那艷羨的眼神以及騎士離開後一擁而上的夫人們驚嘆恭維的聲音。

  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漢斯會在紅葉騎士的護衛下,來到自己的面前。更想不到,一位尊貴的騎士會叫自己夫人,並行吻手禮。

  聖帝在上,這可是紅葉騎士啊!

  他們是帝國最強大的騎士團之一,是帝國的國家武力,論身份論地位,比起幕尼衛隊的普通騎士來,高出何止十倍!

  耳畔,傳來了人群的議論聲。

  “他吻了她的手,哦,天啦,我不是眼花了吧。”

  “他還叫她夫人呢!”

  “你們眼睛都瞎了嗎,沒看見剛才漢斯被紅葉騎士護送回來時,那位騎士還刻意落後他半個馬身呢!”

  “他不是只是個警士嗎?他們究竟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嘿,告訴你,能讓紅葉騎士公開護送回來的關係!看著吧,卡登要倒霉了。”

  “要倒霉?他已經倒霉了!”

  “怎麼啦?”

  “等我喘口氣,我可是剛剛跟著紅葉騎士從博寧街跑過來的。把水給我喝一口,來來,我跟你們說……”

  “真的?”

  “我早說什麼來著,漢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薩莉的眼光就是好,選了這麼個好丈夫!”

  議論聲一波接這一波,其中不乏那些同鄉女人們艷羨的驚呼聲。

  薩莉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夢。這個夢又快活,又充滿了讓人臉紅受人鄙夷的虛榮。可是,她卻怎麼也不願意醒來。

  她叫著漢斯的名字。

  “是我!”漢斯笑著回答。那張黝黑樸實的臉,和往常一樣,身上的汗味兒,也一樣!

  薩莉猛地撲進了男人的懷裡!

  這不是夢!

  紅葉騎士的出現,瞬間引爆了整條街。更多的貧民們從四面八方湧向這條狹窄的小街。許多孩子乾脆翻上了土牆,爭相目睹這些平日裡就算是在最繁華的中央大街上也難得一見的尊貴騎士。

  這是一個騎士的時代。每一個孩子,從懂事開始,就夢想著成為一名騎士,或者夢想著嫁給一名騎士。

  對男孩來說,騎士是英雄。對女孩來說,騎士是白馬王子。

  他們勇敢而公正,高貴而富有。他們是這個時代的標誌,是萬眾矚目的明星。哪怕只是遠遠看上一眼,就不知道能讓多少男孩羨慕崇拜,就不知道讓多少懷春的女孩夜不能寐。

  可是,騎士和貧民區無關。

  這是一個受到詛咒的地方。這裡骯髒、擁擠、混亂。生活著社會最底層的貧民、奴隷、妓女、乞丐和罪犯。這一切,混雜在一起,如同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泥塘,同騎士錚亮的鎧甲和榮耀的紋章格格不入。

  沒有騎士會來貧民區。這裡的人們也不可能擁有騎士身份的朋友。他們和騎士之間的距離,就像天和地那麼遙遠。世俗的觀念,嚴格的等級制度,如同一道天塹,將兩個世界的人彼此隔開。

  即便偶爾有從貧民區走出去的騎士,他們也絶不會再回到這裡。

  他們會悄無聲息的帶走他們的家人,把在貧民區裡生活的痕跡抹去,把與此有關的回憶埋葬。此生再不提及。

  而今天,不但有騎士集體來到了這裡,而且還是遠比普通騎士更加尊貴的紅葉騎士!

  人們凝神屏息,目眩神迷。

  尼塔和他的一班兄弟們有些發懵。伯莎和鮑勃,更是面色如土,渾身發軟。

  他們看著紅葉騎士的鎧甲,馬飾,盾牌和槍旗上的紋章,看著無數的波拉貝爾人蜂擁而上,包圍著那個黑髮男孩,欣喜若狂,年輕人蹦著跳著,叫著他的名字。年長者把手伸向他的臉龐,熱淚盈眶。

  歡呼聲震耳欲聾!

  該來的終歸要來,片刻之後,世界安靜下來。

  “誰打的?”羅伊看見小蘭姐臉上的紅印,問道。

  這時的小蘭姐,正拉著麥芽兒說話,聞聲偷瞟了旁邊的紅葉騎士一眼,低聲問道:“先說,他們是不是都是你的人?”

  羅伊點了點頭。

  小蘭姐和麥芽兒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她只是一個低賤的妓女,從來都任人欺負。尤其是在來到了幕尼城之後,人生地不熟的她們更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她潑辣,記仇,沒學識,更不懂什麼修養。

  她只知道,如果羅伊這小王八蛋帶了一幫紅葉騎士回來給自己撐腰,都不打回來,老娘這一巴掌豈不白挨了?

  “羅伊,”小蘭姐的臉變得飛快,她挽著羅伊的手,扭頭笑眯眯地看著已經連站也站不穩的伯莎,告狀道,“就是她,她和那邊的人販子想把薩莉姐和凱蘿爾帶走,我們阻止她,她就打我,還罵我臭婊子。”

  伯莎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一旁的鮑勃也早已經絶望。

  幾分鐘之前,他們還占盡了上風。

  可命運,給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們就連做夢也沒想過,小蘭姐這種低賤的妓女,漢斯這種小小的警士和貧民區裡的這些波拉貝爾人,竟然還有如此恐怖,如此豪華的強援陣營。

  紅葉騎士…….

  一看見那些閒散地站在一旁,或牽著馬,或低聲聊天,不時扭頭看自己一眼的騎士和士兵,伯莎和鮑勃就渾身發軟。現在他們的感覺,就像是追著一隻兔子進了叢林,卻發現一頭巨龍搓著手,向他們獰笑。

  一個暗娼,一個人販子和幾個打手的低賤身份別說和紅葉騎士比,就是在幕尼黑衛隊騎士的面前,也如同螻蟻一般。

  人們看著伯莎和鮑勃等人的臉色,只覺得暢快無比。這一年多來,這裡的人們可沒少受這些惡棍的欺負甚至侮辱。他們是寄生在貧民區的豺狼,只要一有機會,就會撲上來咬住你的喉嚨!

  小蘭姐向伯莎露出了一絲讓她恐懼的笑容,然後當著她的面,一臉委屈地搖了搖羅伊的胳膊,聲音膩膩的:“他們欺負我,你說怎麼辦,我的小男人。”

  小男人?麥芽兒的手悄悄放在了羅伊的腰上。

  “還用我說?”羅伊疼得一呲牙,沖小蘭姐這罪魁禍首翻了個白眼。

  被小蘭姐調戲,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同時他也知道,只要有人撐腰占了上風,這個又虛榮又潑辣又莽撞的女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算是教皇在面前,她也敢給他臉上撓幾條血痕出來。

  果然,羅伊的話音剛落,就見早已經按捺不住的小蘭姐一叉腰,恢復了悍女的本色,環顧四周:“那還等什麼?打!”

  已經攥緊了拳頭的人們一擁而上。

  波拉貝爾人的心齊,在貧民區了是出了名的。剛才那樣的情況下,大家都能挺身而出,更何況現在。

  伯莎和鮑勃等人轉眼就被人群淹沒了。無數的拳腳如同雨點一般落下。這其中,以尼塔和他的兄弟們最為賣力。尼塔拳起腳落,打得暢快無比。身旁的弟兄們,也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

  尼塔只是一個小獒頭。

  當他面對鮑勃的威脅站出來的時候,他沒想過回報。只因為男人的血性和一個捍衛領地的流氓的本分!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就在自己他媽的豁出去的時候,無意間竟然和紅葉騎士站到了同一陣營。一個小流氓這輩子想出頭機會或許只有一次。這時候不趁機掙一點表現,還等什麼時候?

  片刻之後,鮑勃和打手已經不成人形,伯莎更是被小蘭姐的一幫彪悍姐妹和幾位大嬸級的婦人給抽了好幾十個耳光。幾個人最後是如同爛泥一般,被尼塔和一幫流氓抬著丟到了遠處的垃圾堆裡。

  這一頓痛揍,就像一次集體的狂歡。

  直到波拉貝爾的人們簇擁著紅葉騎士們走進漢斯的家門,直到夕陽已經落到了遠方的山巔,大家還興奮的議論紛紛。尤其是一幫年輕人,大呼小叫,痛快無比。

  而這個時候,羅伊已經獨自在漢斯和小蘭姐的帶領下,走進了位於貧民區深處的一條小巷。

  小巷幽深,倒顯得比貧民區的其他街道乾淨不少。地面上還鋪著青石板。走在上面,腳步的回音異常清晰。越往裡走,腳步聲就漸漸聽不見了。只聽見從那斑駁的牆壁裡,從不知多遠的深處傳來的一陣金屬敲擊聲。

  那是打鐵聲,是熟悉的鐵鎚和鐵砧的撞擊聲。

  羅伊循著著聲音往前走。漢斯和小蘭姐靜靜地陪在他的身旁,看著這個他們看著長大的少年越走眼眶就越紅。

  在一個被破舊篷布遮擋著前臉,旁邊木架放著一些打好的武器和鐵器的小鐵匠鋪門口,三人停了下來。

  鐵匠鋪裡,爐火熊熊燃燒著。空氣在熱浪中扭曲。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在一次次地揮著鐵鎚,敲打著鐵砧上的火紅鐵塊。

  那是一個老人,他的頭髮已經花白。火光明滅間映照的那張臉,也已經滿是皺紋。

  他敲打的是一塊普通的毛鐵,打這種鐵,不需要什麼技巧。只需要趁著火候用大力反覆鍛打,去掉其中的雜質。只有打成精鐵後才能鍛造器具。

  可是,因為沒有揮大鎚的助手,他打得很吃力。一錘一錘。節奏單調的敲擊聲,在小巷中迴蕩著,鐵砧上,火星四濺。

  羅伊痴痴的看著他,良久,他脫去了自己的皮甲,赤著上身,拎起旁邊的一個大鎚,走進店裡,在老人一錘敲下的間隙,掄圓了砸在火紅的鐵上。

  一道遠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火星,漫天漫地地濺射開來。

  那火紅的光芒中,老人猛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落錘。

  錘聲沒有停頓。

  一下一下,就像曾經千百次的配合一樣默契,大鎚小錘交相翻飛。那原本單調的聲音變得密集起來。

  大鎚一下,小錘三下。

  火紅的毛鐵在鐵鎚的敲擊下飛快地變形,四濺的火星中,一老一少兩個赤著上身的男人眼中已是一片晶瑩。

  淚水,終於止不住地湧了出來。兩個男人都在揮著錘,沒時間擦拭,只任它在臉上橫淌,在飛濺的火星中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交替的錘聲中,男人的淚水變成了大聲的抽泣,繼而嚎啕大哭。

  “老爹!”

  當羅伊哭得如同一個孩子般,丟掉鐵鎚,死死抱住淚泗滂沱的老人,發出這從胸膛最深處撕心裂肺的喊聲時,小店外,漢斯死死咬著牙,別開頭去。而小蘭姐,已哭成了淚人,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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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章  天賦


    認識肯的那一年,羅伊十歲。

    當時的他還只是一個一臉呆呆的大腦袋小孩。因為爺爺威廉需要一些農具和幾個捕獸夾,所以,他跟著走進了肯的鐵匠鋪。在叮叮噹當的敲打聲中,看見了這個皮膚黝黑的大漢和那個滿臉雀斑的男孩。

    雖然當時的肯已經五十歲了,可因為常年打鐵的關係,有著一副如同岩石般結實的身板。他赤裸這上身,腰上圍著一條又厚又破的鐵匠皮圍裙,一頭褐色的亂髮亂糟糟地披在腦後,笑容滿面。

    倒是湯姆,如同一隻小獸一般,沖踏入自己領地的陌生大腦袋男孩呲了呲牙。

    肯嗓門洪亮,說起話來就跟打雷一般。

    只要有顧客上門,一條街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他會熱情的讓你坐下,傾聽你的要求,然後用他的大嗓門告訴你他會怎樣把你需要的工具或武器打得漂漂亮亮,讓你花的每一分錢都不冤枉。

    他性子平和,和他孔武有力的身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在波拉貝爾的這些年裡,羅伊從來沒見肯跟誰紅過臉。街坊鄰居有什麼難事,要做點什麼東西卻囊中羞澀,他都會主動幫忙,費用能免就免。

    他的手藝是附近幾個縣最好的。人緣也是最好的。每天清晨響起,一直持續到晚上的辛勤打鐵聲,已經成了波拉貝爾人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因為勤奮,肯的日子過得不錯。鐵匠鋪的生意紅紅火火,兒子湯姆也善良懂事,家裡除了沒個女人外,什麼都不缺。

    湯姆的母親是生他的時候難產死的。

    那時候,肯已經快四十歲了。是他又當爹又當娘,把湯姆一手一腳拉扯大。爺兒倆相依為命。雖然肯時常被湯姆氣得瞪眼,湯姆偶爾也會挨上頓揍,可他們都視對方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肯想讓湯姆當個鐵匠,湯姆卻想成為騎士。肯總是一邊罵湯姆白日做夢,抱怨鐵匠鋪後繼無人,一邊又在兒子落選男爵城堡的騎士侍童之後,以白幹一個月為代價,為他找來一位流浪騎士做老師,幫他延續夢想。

    當湯姆在後院跟隨自由騎士習武的時候,肯在鐵匠鋪裡打鐵。汗流浹背,一聲不吭。只在休息的時候往後院看上一眼。

    他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就連他愛兒子的這種方式,也和其他的平民一樣。他們沉默寡言,很難對兒子流露出親昵,似乎那樣會有損於他們作為父親的尊嚴。他們笨拙,不善表達感情,可他們對孩子的愛,卻根植骨髓。

    在湯姆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肯的人生已經以另外一種形式融合在了兒子的身上。那是他的血脈,是他生命的延續,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印記。

    看著眼前的肯,羅伊心疼得渾身發抖。

    無父無母的他和肯情同父子。他享受在爐火熊熊的鐵匠鋪裡跟肯和湯姆一起打鐵,默契配合,為打出一把好武器齊心協力。他享受肯撥亂他頭髮的厚重巴掌,享受和湯姆在後院裡揮舞著木劍,呼呼喝喝胡亂折騰。享受肯沖兩個“小兔崽子”瞪眼時,那隱藏在黝黑臉膛和嚴厲目光中的縱容!

    而這生活,這一切,卻被人徹底毀了!

    毀了!再也回不去了!

    肯的頭髮已經斑白,黝黑爽朗的臉膛滿是深深的皺紋,一雙有神的眼睛,也已經變得渾濁。看起來比一年多以前老了何止十歲。

    羅伊不敢去想像,這五百多個日夜中,這個孤獨的老人是怎樣在漆黑的夜裡回想和湯姆相依為命的每一個畫面,怎樣無聲地呼喚他的名字,又是怎樣在回答他的一片死寂中沉默獨坐,失聲慟哭。

    這畫面每在腦海中浮現一次,羅伊心就如同被割上十刀,對亞歷克斯,對奧古斯都,對教廷和聖殿騎士團的仇恨就增長一百倍,一千倍!

    …………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老一少才在漢斯和小蘭姐的含淚勸慰下平復了情緒。一清醒過來,肯就急匆匆的忙上忙下,把家裡的一瓶捨不得喝的好酒拿出來,又忙著切燻肉臘腸,烘烤麵包。羅伊想要幫忙,卻被他硬攔著不許動。

    一旁的小蘭姐和漢斯,靜靜地看著老人那忙碌得有些慌亂的身影,看著他那喜滋滋泛起血色的臉和那雙變得有神的眼睛,看著羅伊如同跟屁蟲一般跟在他身後,爺兒倆為幹活爭執的模樣,又是高興,又是鼻子發酸。

    這一天,來得太不容易了。

    只有他們才明白肯和羅伊之間的感情,也只有他們才明白,此刻的肯,有多麼喜悅,多麼欣慰。

    他已經老了。湯姆死去之後,他人生的所有希望,就是期盼被他當做親生兒子一般的羅伊能活著回來。這一年多來,或許有人跟小蘭姐和漢斯爭論羅伊的生死,卻從來沒有那一個人忍心戳破這個老人的希望。

    他堅信羅伊還活著,堅信有一天,那個大腦袋男孩還會如同往常一樣,在一個清晨走進他的鐵匠鋪,衝他微笑,叫他老爹。

    在他的心目中,湯姆和羅伊,已經在那個懸崖上合二為一。

    那是他苟活著,在這寂靜的小巷深處,孤獨的一次又一次揮動鐵鎚,在飛濺的火星中堅持到現在的唯一動力!

    而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當羅伊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時候,老人整個人都像活了過來。是的,活了過來。像一把火,在飄搖欲滅中,忽然亮了起來。讓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一個生命的力量,一種自骨頭裡透出來的雀躍!

    “來!”終於弄好了一桌飯菜,坐下來的時候,肯老爹把一碗酒放在羅伊的面前。用寬厚的大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兔崽子,長大了,可以喝酒了!”

    羅伊眼眶紅紅的低著頭。

    他無法不去想以前自己和湯姆一起在肯的酒窖裡偷酒喝,結果兩個小兔崽子臉紅紅的睡了整整一天的往事。腦海中,兩個男孩光著腳飛奔出鐵匠店,在回家的肯的怒吼聲中落荒而逃的情景,彷彿就在昨天。

    看見羅伊的模樣,漢斯和小蘭姐都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他們知道,羅伊怎麼也過不了心裡的那道檻。湯姆是為了就他才死的,因此,在他的心裡,有著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別哭喪著臉!”沉默中,肯老爹拍了拍羅伊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想湯姆,覺得欠他的。也欠我的。可是,我今天得告訴你,你誰也不欠!如果不是你,別說湯姆,就是我,漢斯,小蘭和這城裡的大部分波拉貝爾人,都活不到今天!”

    他扭頭看著漢斯和小蘭:“我說的對不對?”

    漢斯和小蘭姐都點了點頭。

    每一個波拉貝爾人都記得羅伊轉身殺回來,記得他帶領大家逃亡,記得他在埡口和巴克等人拚命。說他救了大家,一點也沒有誇張。

    “湯姆是我的兒子,一個傻小子。擋在你面前的動作,更是傻得透頂。”肯看著羅伊,聲音緩慢,“可是……羅伊,看著我。”

    羅伊抬起頭。

    一老一少彼此凝視著,肯的眼淚在眼眶中翻滾,淚中帶笑:“你得知道,我有多麼為他驕傲。”

    小院一片寂靜。

    “我承認,我每天都在想他。”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他是我兒子,我沒法不去想他。我多想那臭小子活過來,跟我強嘴,挨揍時滿地打滾。可我最想的,卻是跟他說兩句話。”

    “我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這麼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老子的兒子這麼好,這麼出管努力的深呼吸,可肯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滾了出來:“我還想當面告訴他,那一天,他這小兔崽子比誰都像一個騎士!”

    肯的聲音,在幽深的小院中回盪。

    無論是羅伊,漢斯還是小蘭姐都痴痴地看著這個驕傲的父親,不知不覺之間,已是淚流滿面。

    “既然如此,我們還哭個什麼勁兒。”肯猛用手背一抹眼睛,舉起酒碗,對羅伊道:“陪我喝一碗。”

    羅伊端起碗,和肯用力一碰,混著淚水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喉嚨裡傳來的火燒一般的感覺,讓他彷彿渾身都被點燃了。

    “再來!”

    “漢斯,小蘭,還愣著幹嘛!”

    “來!”

    一碗又一碗。那一個夜晚,羅伊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他只記得,天邊的魔月分外明亮,頭頂的星辰密如恆沙,小院裡,四個人不停的喝酒,不停的說話,不停的哭,不停的笑。

    小蘭姐摟著他,得意的向肯老爹講今天他來的時候有多麼臭屁,多麼威風。漢斯講那個陷害他的警士隊長的狼狽樣。肯老爹拉著他,滿面紅光地講他新琢磨的打造技巧,他自己則講跳下懸崖之後,這一年多來的遭遇。

    他告訴他們自己如何被河水衝到岸邊,如何找到了奧利弗和麥芽兒,如何化解聖殿騎士團的追殺,如何誤入絶境,如何救了菲利普……

    他說的這些,驚呆了大家。

    當聽到他已經是一個五星級的朗星法師的時候,小蘭姐張大了嘴。

    當看見他身體中透出的戰環光芒時候,漢斯和肯老爹如同兩個老小孩一般跳了起來,不敢置信。

    而當聽到他說起美丁城之戰,說起擊殺馬修時,所有人都傻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傳說中的法師,就是羅伊。更沒有想到,當年的罪魁禍首之一的馬修,已經被羅伊送進了地獄。

    過來半響,他們又哭又笑,一一給他擁抱。

    後來,他已經醉得看不清東西。

    他只記到,他要買一個大大的莊園給他們,以後,要有一個領地,一座再也沒有人能夠攻破的城市。

    他要為漢斯在警士所裡開個酒館,讓他天天都能在執勤的時候喝酒。給小蘭姐買個城堡,讓她和她的姐妹們天天穿著最漂亮的衣服,過她們最羨慕的貴婦人的生活,給肯老爹開一個最豪華的武器店,起湯姆的名字,讓刻著那小子名字的武器,成為每一名騎士夢寐以求的寶貝!

    在完全失去知覺之前,他聽見不知是誰提前了男爵夫人,萊斯和安妮,又提起了第一訓練營什麼的,可下一秒,他就已經不省人事。

    …………

    …………

    聖女山,位於龐貝帝國北部,距離梵丁堡和教廷山兩百多公里。

    三百年來,這座神聖的山脈都以她的秀美風光聞名於世。她就像一個姿態曼妙的,散發著神奇的魅力。哪怕四周群山拱繞,人們也總是會不知不覺的被她吸引住目光,為她的美麗著迷。

    聖女殿,就位於聖女山的主峰上。

    這是一片以中央的圓形大殿為中心,屹立於懸崖峭壁之上的龐大白色建築群。所有建築都由通體潔白的巨石壘就。牆壁、屋簷、走廊的大量雕刻塑像,給了建築一種精巧的美,而那成片高聳入雲的尖塔,那和陡峭懸崖融合一體的石牆,又賦予其宏偉的氣勢。

    而最神秘的,卻是在這積雪終年不化的峰頂,聖女殿不但見不到一片雪花,且四季百花錦簇,溫暖如春。

    艾蕾希婭坐在一塊凸出山巒的巨石上。一道巨大的雪瀑從她的身旁飛落。如同白色的沙塵般墜入巨石下方的萬丈深淵。直到被橫穿過深淵的狂風一吹,才紛紛揚揚的散開,化作白濛濛的一片。

    巨石就像一個巨大的鷹嘴,從懸崖邊伸出去。

    站在巨石上放眼望去,四周群山層巒疊嶂,遠方雲霞蒼茫。腳下的萬丈深淵彷彿遼闊大地上的一道皺紋。

    艾蕾希婭緩緩收回了感知,湧動的天地靈力,就像一隻馴服的猛獸,緩緩退去。

    她扭過頭,向身後的一位中年女子嫣然一笑。

    中年女子穿著一身白色的法師袍,五十歲左右的年齡,身材高挑,臉上神情雖然看起來有些冷,眼角也有了皺紋,卻依稀能看到年輕時的清秀。

    她就是艾蕾希婭的師父,也是聖女殿的第三長老霞熙。

    看到愛徒投來的目光,霞熙那如同冰山一般冷漠的臉上,lu出一絲笑容。讚許的點了點頭。

    “不錯,短短一年多時間,就能從一名普通的魔法覺醒者晉陞到二星魔導士,難怪聖殿的尋星堂一直把你排在所有希望吸收來的候選人第三位呢。這樣的天賦,簡直可怕。”

    “天賦……”艾蕾希婭心中無聲的一嘆。

    對於她來說,卓越的天賦和公主的身份一樣,都只是一根捆綁著她的繩索罷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做個普通的小女孩。不過,她倒是對霞熙的話感到一絲好奇。

    “尋星堂第三位,那前兩位是……”艾蕾希婭好奇地問道。

    尋星堂,是聖女殿中負責尋找天才弟子候選人的機構。成員大多不在聖女山上,而是深入民間,尋找值得吸收的天才。

    在這個大陸上,聖女殿的地位和梵丁堡教廷山平起平坐,無論實力還是威望,都不讓分毫。三百年前,有教廷的時候,就有了聖女殿。其底蘊之深厚,遠不是普通人能想像的。

    就拿艾蕾希婭自己來說,如果不是在聖女殿,有霞熙的傳授,有殿中的雄厚資源支持,想要在一年時間內晉陞到二星魔導士,簡直就不可想像的。即便是索蘭皇室也做不到。

    而這樣的一個讓人做夢都想進來的殿堂看上的人,竟然還有兩位更高的,這不得不讓她感到好奇。自己多少占了皇室身份的便宜,而那兩位如果身份普通的話,恐怕天賦就真的驚人了。

    更重要的是,艾蕾希婭知道,自己進聖女殿之後,就一直被視為聖女殿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

    雖然她自己對這樣的虛名並不在意,不過,無論是她的公主身份還是聖殿對她的重視,都不自然的形成了三代弟子以她為首的局面。就連那些比她更早加入,實力更高的弟子也是如此。

    這也就意味著,被聖女殿看上的另外兩個天才,竟然沒有加入!

    “很好奇是嗎?想不明白誰比你這位索蘭帝國公主的架子更大,居然不加入聖女殿?”霞熙看著一向淡然的艾蕾希婭,居然也有如同小女孩一般好奇的時候,不禁微微一笑。

    蕾希婭臉上飛起一絲薄粉。

    “其實原因很簡單……”霞熙看著遠方,淡淡地道:“他們是男的。”

    艾蕾希婭輕輕呀了一聲。

    這個答案的確簡單得出乎她的意料,可這並不能解決她的困惑,反倒讓她愈發想不明白了。

    要知道,三百年來,聖女殿的內殿從來就沒有吸收過男性成員,而對方天賦如此之高,顯然也不會加入外殿,那麼尋星堂幹嘛還把他們列為候選人?

    霞熙接下來的話,解開了她的困惑:“世界浩大,藏龍臥虎。這其中不知有多少天才。不過,至少我們所知道的人中,你們三個的天賦之罕見,卻是百年難得一見……”

    說著,她扭頭看著艾蕾希婭道:“只可惜,三個人裡,不但女孩子只有你一個。而且我們曾經數度想要帶走你,你父親愛德華陛下都沒有同意。當年,殿主甚至考慮過為他們破除聖女殿的規矩。不過,最終還是作罷了。”

    艾蕾希婭驚訝極了。聖女殿的制度之嚴格,就連身為皇室公主的她,也時常感到壓抑難過。可沒想到,為了那兩個人,殿主竟然想破除聖女殿最根本的鐵律。哪怕那最終只是沒有實現的一個想法,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他們是誰?”這個問題在艾蕾希婭的腦海中盤旋,劇烈的好奇心驅使她不自覺地就脫口而出。

    “其中一個,你應該能想到。”霞熙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艾蕾希婭,說道,“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有誰的天賦比你更高?”

    “奧古斯都……”艾蕾希婭明白了過來,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她早該想到,這個世界,一提天才,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奧古斯都。

    在年輕騎士中,如果一般人是猛虎狂獅,他就是翱翔九天的巨龍。如果普通人是一團火,那他就是太陽之子。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璀璨的明星,是所有年輕人的偶像。

    “排第二的是誰?”艾蕾希婭不想再提起他,沒讓話題在他的身上繼續下去。

    霞熙看著白衣如雪,清澈透明得如同水晶一般的女孩,目光閃動:“排第二的是奧古斯都。”

    艾蕾希婭好看的眼睛睜大了。

    奧古斯都排第二?

    那第一的那個人是誰?!

    “以前排第一的……”耳邊,傳來了霞熙輕輕的聲音,“是你以前的未婚夫……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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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章   入學日


  羅伊。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艾蕾希婭難以置信。

  在這片大陸,聖女殿和教廷就像兩個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視著塵世。對於他們的眼光,艾蕾希婭毫不懷疑。

  就拿她自己來說。

  身為愛德華唯一的掌上明珠,聖索蘭帝國的公主,她從小到大都一直生活在愛德華的寵溺和保護下。

  因為天性嫻靜,本身對打打殺殺的事情完全沒有興趣,加之愛德華不願意讓她介入到鬥爭中,因此,她除了學習一些基本的健體術之外,沒有接受過任何的魔法和武技訓練。

  艾蕾希婭漂亮,聰慧,性情也溫婉。可她並非完人。有時候,她也會有一些小糊塗。尤其是在修煉這方面更是如此。以至於一直以來就連她自己對自己的天賦都不瞭解。

  可她的名字,卻一直排在聖女殿候選人名單的前列。而短短一年多時間,原本對魔法一竅不通的她就接連突破魔障晉陞到龍月魔導士事實,也證明了聖女殿的眼光之精準。

  這是艾蕾希婭第一次聽到聖女殿內部這秘而不宣的候選人名單,她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從她懂事起,就一直在孤獨的心靈中陪伴著她的男孩,竟然曾是排名還在奧古斯都之上的天才!

  這個事實,讓她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高興的是,那個人是他的未婚夫,是她雖然沒有見過面,卻自出生起就已經以婚約緊緊聯繫在一起的人。而難過的是,在別人的口中,他卻成為了一個過去式。

  他甚至來不及出現,來不及表達他的意見,就已經被一個“以前”輕描淡寫地掃進了歷史的塵埃堆中。

  “可惜……”霞熙嘆了口氣,“有時候,天賦帶來的不僅僅是幸運,也有嫉妒,畏懼和隨之而來的災難。”

  “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艾蕾希婭問道。

  她的白裙和長髮在風中飛揚,滾滾雪瀑自她的身後飛落,宛如一隻白色的巨龍遊走的身軀。

  霞熙看著女孩清澈的眼睛,沉默良久,避開她的視線。

  “這些事情,以後你總會明白。你現在應該逐漸明白是,命運並不是我們能夠主宰的。我們都是神的子民,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否公平,是否合理,都是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艾蕾希婭口中咀嚼著這句話,扭過頭。

  遠方,聖殿大殿潔白的身體屹立於雪峰之巔。大殿上,聖帝巨大的雕塑靜靜地矗立著。他的面容安寧而慈祥,帶帽的白色長袍遮擋了他的額頭和身體,莊嚴肅穆。

  不過,和其他教堂統一的聖帝雕塑形象不一樣的是,這個雕塑背後那象徵著他在最終之戰時破開空間的大十字術的十字架,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艾蕾希婭凝視著聖帝雕像。

  聖索蘭帝國因為當年立國時和教廷的一戰,一直有著相當尖鋭的矛盾。直到很久之後,雙方才和解。可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對聖帝不敬。對救贖之地的人類來說,聖帝,就是唯一的真神。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的旨意,如果是真的的話,那對一個當年才一兩歲的男孩來說,也未免太殘忍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艾蕾希婭忽然想起了另一個羅伊。

  那個來自波拉貝爾的小雜役,自己的守護騎士。

  不久之前,她回到聖索蘭的時候,聽到了菲利普找到他的消息,他不僅活著,而且已經成為了一名出色的魔法師,如果不是恰好遇見他,又承他出手相救,菲利普早就被追殺的斐烈人撕成碎片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旁邊還有龐克和雨果在。

  大家又是高興,又是驚訝。那個曾經救了她,曾經和皇家騎士團並肩作戰的黑髮少年,再一次讓人刮目相看,就連蘇珊也不得不承認,那小子是她見過的最牛的小雜役。

  回想一年多之前,在波拉貝爾認識羅伊,並且策封他為自己的守護騎士,氣得穆恩修士和那些聖殿騎士臉色鐵青的時候,艾蕾希婭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絲好看的微笑。

  可片刻之後,她嘴角的微笑就凝固了。

  遠方,群山和雲海之間,一隻巨龍披著霞光,振翅而來。

  那是一隻年輕的金色巨龍,優美,健碩,張開的翅膀兩翼足足有五十米長,巨大的龍尾隨著它的飛翔在空中擺動著,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姿態,彰顯著一隻成年巨龍的強大和高傲。

  天空中的雪鷹和喜歡盤踞在另一個山頭的幾隻獅鷲,早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在那讓人發自內心膽寒的無盡龍威中,卻有一個青年,背負雙手,靜靜地站在巨龍身上。

  他穿著一身便裝,沒有閃爍著魔紋的鎧甲,沒有貴族們酷愛的華服和蕾絲花邊,只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一襲白衣。一頭亞麻色的頭髮披在他的腦後,英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乘龍而來,還在遠處,天際就響起了一聲從天國傳來的悠長嘹喨的號角。在這號角的伴隨下,一道白色的光芒從虛無的天空中降下,照在他的身上,隨振翅的巨龍而來。

  整個聖女殿都被驚動了。原本清靜的殿堂,變得喧囂起來。外殿的護衛們手持長矛,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城牆上。長號手列隊而立,一面面巨大的長條聖迎旗從城牆上飛滾而下,一直垂落到陡峭的懸崖邊。

  大殿門外,城牆邊,陽台上,出現了無數身穿白袍的聖女殿弟子們的身影。她們有的靜靜地看著,有的探出身來,激動地指著那飛來的巨龍,雀躍不已,議論紛紛。

  而聖女殿圓形主殿前的巨門,也在幾聲禮號之後打開來。那是近十年都未曾開啟的門,上一次迎接的,是教皇尼古拉斯二世。這一次,竟只是一名不過二十一二歲的青年!

  羅伊的身影還在腦海中,艾蕾希婭的視野就已經被這個青年所佔據。

  他似乎天生就是目光的焦點,是聖帝的寵兒,他擁有最尊貴的身份任,無盡的權勢和財富,讓人仰望的天賦,還有太陽般耀眼奪目的容貌。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都會變得暗淡無光。

  這個世界上,這樣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黃金龍家族的繼承人,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教子,聖殿騎士團未來的團長,黃金龍米亞斯的宿命之主,天才龍騎士——奧古斯都!

  一個小雜役,一個天之驕子。

  這兩者之間的差距,何止雲泥之別!

  可艾蕾希婭的目光,卻漸漸的冷了下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她最不想見到的話,那就是奧古斯都了!

  就在她準備跟霞熙告辭,回自己房間避開奧古斯都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艾蕾希婭。”

  艾蕾希婭扭頭看去,只見白石鋪就的小路上,一個雖然年過四十,依然貌美如仙,清麗脫俗的女子飄然而來。

  “二長老。”艾蕾希婭恭敬地道。

  聖女殿五大長老,大長老今年已經年過八十,自四年前閉關以來,從未在人前出現。而包括她的師父霞熙在內的其他幾個長老,也大多年過五十六十,唯獨二長老阿爾薇拉,才剛滿了四十歲。

  雖然艾蕾希婭自己有著聖索蘭第一美女之稱,甚至有人已經隱隱把她和當年的大陸第一美女海倫相提並論,可每次看到阿爾薇拉的時候,艾蕾希婭還是會感到羨慕。

  她希望自己四十歲的時候,能有阿爾薇拉這樣的年輕和韻致。

  不過,平常人看見阿爾薇拉,都會為她的美麗所傾倒,卻想不到,如此風姿若仙的女人,卻是聖女殿的執法長老!

  說話間,阿爾薇拉已經走到了艾蕾希婭的面前。

  “艾蕾希婭,奧古斯都來了,”阿爾薇拉臉上的微笑,如同鮮花一般動人,可眼神卻淡淡的,“他是你的未婚夫,又是聖殿騎士團未來的團長,於公於私,你都應該去見見。”

  “二長老,您弄錯了,他不是我的未婚夫。”艾蕾希婭道,“而且,我也不想見他。”

  “是嗎?”阿爾薇拉臉上的笑容依舊,“那可不行,這裡是聖女殿。既然身為聖女殿的弟子,所有的行為準則當然要為聖女殿的利益著想,不能由著自己性子。”

  “這是命令嗎?”艾蕾希婭靜靜地看著阿爾薇拉。

  阿爾薇拉微笑。

  艾蕾希婭扭頭看向自己的師父,雲霞萬丈的懸崖巨石上,霞熙面色微白,扭開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

  ……………

  隨著阿道夫大公回城之期的日益臨近,盧利安首府幕尼城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富人區自然是張燈結綵花團錦簇,就連貧民區也比以前乾淨了許多。城防護衛部隊換上了新的制服。城門上,八面綉著盧利安火蜂紋章的巨大的威風旗垂吊下來,讓人歎為觀止。

  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把城裡的每一間旅店都塞得滿滿的。有來參加慶賀日的貴族和平民,有做生意的商人和傭兵,有想發點小財的騙子小偷,還有盯著比武場豐厚獎品的騎士和角鬥士老闆。

  城裡的街道上已經是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城外還有人不斷的湧來。每日裡,光是城門口排隊進出的人流,就足以讓維持秩序的守衛們嗓子沙啞精疲力竭。

  而除了即將到來的勝利日之外,還有一件事,如同磁鐵一般牢牢地吸引著人們的注意力。那就是一年一度的三大訓練營的招生考試和正式學員們的年度騎士之星的評選。

  在聖索蘭帝國,三大訓練營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立國百年來,這裡培養了無數的高級將領和名震天下的強者。單是聖騎士,前後就多達數百人。一代又一代的青年走進這裡,接受訓練,然後以騎士的身份離開,進入到帝國的核心系統,享受榮耀、權勢、地位和財富。得到夢想中的一切!

  百年的傳承,不僅賦予了三大訓練營帝國騎士搖籃的稱號,更被索蘭民眾視為帝國武力的根基。全國最具天賦的年輕人都集中在這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目光的焦點。

  尤其是在各大行省的首府,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個個都是三大訓練營的擁躉。他們狂熱的支持著自己喜愛的隊伍,談其每一個訓練營中的明星學員都如數家珍。

  正因為如此,每年一度的入學考試和騎士之星的評選,也就成為了擁有訓練營分院的各大行省首府的一項盛事。受關注的程度,僅次於兩年一度的學院間的大比武。

  才剛過四月,前幾天還空曠冷清的第一訓練營分院就已經熱鬧非凡。學院內外的教舍、訓練場、走廊上,隨處可見身穿制服的學員和在家人的陪同下前來詢問入學考試消息的青年。

  他們有的衣著樸實,背著行囊大步而行,有的則乘坐豪華的馬車,在護衛家僕和漂亮侍女的陪伴下招搖過市。有的一臉迷茫,站在十字路口東張西望,有的則熟門熟路,見誰都招呼一聲。

  或許是因為戰爭的原因,今年來報考訓練營的學員,遠比往年多得多。

  戰爭,是騎士的舞台。

  對普通人來說,生逢亂世是一種悲哀,而對以戰爭為職業的騎士來說,和平年代才是禁錮的囚籠。他們的刀劍長槍,他們的鎧甲駿馬,他們的勇武和熱血,都是為了戰爭而生的。

  戰爭爆發這一年多以來,雖然聖索蘭帝國丟掉了西北的整個普魯行省,西部的龍門戰區也是節節敗退,可是,戰爭中,依然湧現了大量少年成名意氣風發的英雄騎士。

  這其中,有在西北普魯戰場帶領一支孤軍力敵十倍於己方的敵人,為了主力撤退爭取到寶貴時間的鷹騎士黑格。有在邊城龍門血戰十二小時,擊殺百名強敵的巨熊鄭赫。有一記十級魔法摧毀敵人一支後勤車隊的魔法天才李察,更有率領數十獵鷹深入敵後斬殺斐列親王的紅葉之光菲利普。

  他們的事蹟,通過不知堂的快報,吟遊詩人的傳唱和皇室的嘉獎文書流傳開來,被人們津津樂道。女孩子們視他們為夢中的白馬王子,而男孩們則效仿他們的舉止,穿著和談吐,視他們為偶像。

  而對於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們來說,自同一個訓練營走出去的菲利普,自然更受崇拜。他們做夢都想要在某一天,和菲利普一樣挺槍策馬馳騁沙場。那種畫面,光是想想就讓大家心馳神往!

  不過,菲利普的身份地位,距離他們畢竟太過遙遠。大家的目光和熱議的話題,更多的集中在周邊認識的人和事上面。

  距離開學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就有兩個消息在第一訓練營慕尼分院中引起了轟動。

  第一件事,是這次的一年級春季試練中排名榜首的試練小隊,不是評分高達九十分的嘉莉詩郡主小隊,也不是排名第二的夏厲騎士小隊,而是一支評分只有僅僅四十分,才剛剛過了及格線的平民小隊!

  試練成績一公佈,整個學院一片嘩然。

  學員們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紛紛打探詳情。最終,大家通過成績審查的工作人員得知,這支小隊之所以力壓其他小隊攀上頭名,是因為他們在試練中,擊殺了一隻超五階的藤木猿!

  雖然不認識這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平民學員,但大家對藤木猿這種淫邪而兇殘的魔獸可一點也不陌生。

  眾所周知,六階以下的魔獸中,藤木猿的實力排名第一。它是五階魔獸中罕見的高智高敏魔獸,速度極快,不但一雙利爪可生裂虎豹,還有木系的魔技配合。加之其天性狡猾兇殘,別說實力低微的一年級學員,就算是二年級學員,輕易也不敢招惹。

  大家不知道一支評分才四十多分的平民小隊是怎樣擊殺這只凶獸的,但可以確定的是,那支小隊的成績是真實的。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學院的確認。學院不但審查了他們提交的報告,物證和單獨的詢問記錄,甚至還專門派了人到現場去進行了反覆的查驗。

  從來沒有任何一支隊伍的試練成績受到過如此繁複的檢查,但無論怎麼查驗,所有的證據都顯示,妮可小隊擊殺藤木猿的事實無可懷疑!

  看著高高立於排行榜頂端的平民小隊,看著諸如盧克,蒙猛這些平時聽都沒聽說過的名字,學員門或震驚,或不甘,或嫉妒。一時間,這支小隊中的每一個人都成了學院中的話題人物。

  而第二個消息,則更為轟動。

  那就是美丁城之戰中,第一訓練營有九人參戰。其中的六人不但親自經歷了那場奇蹟般的勝利,而且一年級s大隊的唐小笨還是烏合軍中那支立下了大功的小隊的核心成員!

  當這個消息傳到慕尼城的時候,不僅是學員們轟動了,就連一向保持穩重風度的教導們也目瞪口呆,繼而欣喜若狂!

  唐小笨還在數十公里外的烏合軍軍營中,學院就連夜派出了一名大教導和三名教導趕往軍營。據說,當四位教導在見了唐小笨和烏合軍的長官回到學院的時候,人都樂的有些犯傻。

  他們證實了唐小笨參戰並立功的消息。

  在戰鬥中,唐小笨殺敵七人,其中有兩名斐列騎士,一名步兵中隊長和四名斐列士兵,並且還奪旗一面。

  而更重要的是,當時,這個小胖子就在那支引領了整個烏合軍發動絶地反擊的那支小隊裡。他是小隊中的核心成員,且一直跟隨在那個被所有人談論的神秘法師的身旁,和他並肩作戰!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第一訓練營立刻就爆了。

  誰也沒想到,在那場被人們津津樂道爭相傳頌的勝利中,竟然有一個核心人物是第一訓練營中的學員。尤其是想到他還和那名魔法師並肩作戰,大家就羨慕得眼睛發紅。

  不過,沒有人會嫉妒。

  對第一訓練營來說,這是所有人的榮耀。

  別的不說,單說不久之後唐小笨將作為烏合軍代表中的一個,走在勝利游行隊列的最前面,在全城乃至全盧利安人的目光中接受大公和皇室的嘉獎,就足以讓任何一個學員與有榮焉。

  尤其是想到那時候第二訓練營和第三訓練營的臉色,大家就快活得想要跑到對方學院門口去吼上一嗓子!

  這一次,第一訓練營可算露臉了!

  一時間,唐小笨的名字在風雲人物榜上直躥第一,在一年級實力排行,學分榜,騎士之星人氣榜,女生傾慕對象榜和男生嫉妒對象榜上的排位也一路飆升,大有問鼎總榜第一的架勢。

  無論是學院中的教導還是學員,每日裡的話題中心都是這個小胖子。別說他本人,就是那些認識他的學員,也都跟著沾了光,隨便講講這傢伙的軼事,便大受追捧。

  時間就這麼在人們的翹首期盼和各種各樣讓人激動的消息和議論中過去,轉眼,已經到了訓練營開學考試的日子。

  ……………

  ……………

  “羅伊!快點!”

  剛剛下過雨的清晨,空氣中散發著泥土的味道。

  位於慕尼城東的林木蔥鬱綠草如茵的山坡上,羅伊如同一隻獵豹般飛奔。雖然他的速度,已經快得像離弦之箭,可是,矮人斧靈卻還在不停的催促著,似乎恨不得讓他飛起來。

  “快快快!你沒吃飽飯還是怎麼,就你這速度,比個娘們都不如。”

  “再快一點,小子。你要不想我踢你屁股的話。”

  呼哧呼哧,羅伊的胸膛如同拉風箱一般劇烈的起伏著,豆子般的汗珠順著額頭飛速滑落,把一副領口浸濕了一大圈。

  健步如飛,眨眼間,他已經衝上了山坡,進入了一片樹林。

  “激發戰環!”

  隨著矮人斧靈的一聲暴喝,羅伊催動道理決,源力從小腹的能量漩渦處飛射而出,順著經脈遊走全身,化作一縷縷鬥氣衝入血脈筋肉。

  鬥氣的激發,使得他的身體的氣血沛然充盈,骨骼也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響,片刻之後,一道白色的光芒透體而出,和天地間的能量融合在一起,在他腳下組成了一道飛旋的光環。

  溝通天氣地魄,鬥氣一階!

  雖然從表面看,羅伊還是那個身材單薄的少年,可是,氣魄一現,他整個人已經和剛才截然不同。就像是一隻下山的猛虎,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五彩斑斕的皮毛下遊走。

  戰環一激發,羅伊立刻覺得快要崩潰的身體在瞬間變得輕盈而有力。所有的疲倦都一掃而空。他腳下的速度提高了整整兩倍。整個人就像一支箭一般,在空中拉出一道筆直的幻影。

  嗖!一根削尖的樹幹自一旁撞來。

  羅伊腳下一踏,左腳腳掌著地,在堅實的地面上生生踩出一個小坑,身體借力一偏,左手成刀,帶著一道遊走的光環自身後驟然甩出,如同鋼鞭般抽在飛掠而來的樹幹上。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那樹幹在羅伊的手刀下爆開,木屑紛飛。巨大的身軀斜斜的飛出七八米遠,砸在一堆灌木叢中,打得枝葉一片狼藉。

  不過,還沒等羅伊停下來,一顆顆長五六米,足有粗細的樹幹就絡繹不絶的電射而至。

  羅伊不聲不響,迎了上去。

  只看見他的身影在叢林中,在無數射來的巨木中縱躍騰挪。拳打腳踢間,一道白色的光環就像一隻靈巧敏捷的小獸一般,忽而鑽上他的肩膀,忽而溜向腳底,忽而又躥向拳頭。

  白光吐處,一道道無形的氣勁炸得空氣砰砰作響!飛來的巨木在他的拳腳下,就像撞上了鋼斧鐵鎚一般,紛紛碎裂。

  山坡下,一棟呈“工”字型的白色木質小樓,矗立於如茵草坪之中。四周圍著白色的木質柵欄,綠樹成蔭,一條小路蜿蜒通向遠方的農田,葡萄園,馬舍,磨坊和牧場。

  幾隻牧羊犬在吠叫著,羊兒被趕出了羊圈。扛著鋤頭的農夫,提著牛奶桶的女傭和叉著牧草的馬伕,構成了一副安寧祥和的畫卷。

  小樓的二樓平台上,麥芽兒趴在欄杆邊,托著腮幫子打哈欠。奧利弗在她的腳下和一根巨大的熏腸搏鬥,它忽而撲上去,忽而又跳開來,口中嗚嗚地威脅著,不亦樂乎。

  肯老爹抽著煙斗,漢斯喝著咖啡,莎莉圍著圍裙笑臉盈盈地忙上忙下,凱蘿爾在一邊靜靜的發呆,小蘭姐則和一幫姐妹們在早餐桌上和伊凡等人一邊嘰嘰喳喳的說笑,一邊吃著麵包乳酪。

  而當遠處山坡上的呼喝聲和樹木砸落地面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大家都會扭過頭,看向那個單薄的身影。

  這裡是羅伊新購置的莊園。

  自從找到了肯老爹,漢斯等人之後,羅伊就不願再讓大家住在潮濕骯髒的貧民區裡。

  雖然他現在還不可能把所有波拉貝爾人都重新安置,但這個早被麥芽兒和葛朗台看上的莊園安置肯,漢斯一家,小蘭姐和老馬克西姆等數十戶波拉貝爾平民卻不是什麼難事。

  漢斯還是在警士所工作。

  紅葉騎士暴打卡登的第二天,區警督就親自找漢斯談話。等他再從區警督的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是中區第二警士所的警士隊長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莎莉高興得抹了好長時間的眼淚。

  肯老爹已經退掉了那小巷深處的房子,把鐵匠鋪搬進了羅伊在最繁華的中央廣場西街為他尋下的一棟小樓,打出了湯姆騎士裝備店的招牌。他要和羅伊把刻著湯姆名字的武器變成所有騎士的夢想。

  小蘭姐和一乾姐妹們依然還在妓院裡。

  “老娘除了勾引男人,不會幹別的!”當時,小蘭姐斜睨著羅伊,用手指勾著他的下巴說,“小王八蛋,你要操這份心,倒不如幫姐姐們找個和你一樣,又俊俏又有錢的男人。”

  一群女人哈哈大笑。

  那時候,羅伊就知道,個性要強又善解人意的小蘭姐她們不願意給自己添麻煩。她們的身份卑微而敏感。即便穿上最華貴的衣服,坐在最豪華的馬車上,她們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與其讓她們去過一種無所事事且陌生拘束的生活,倒不如憑她們喜歡。於是,羅伊乾脆花了近五千金路朗,把她們所在的花樓給買了下來,交給小蘭姐,由著她們自己折騰。

  這一舉措,深得人心。

  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幫瘋女人齊聲尖叫,捧著羅伊的臉親了又親,弄得他一臉的口紅印。

  現在的莊園裡,有三十多戶人家,都是以前的波拉貝爾人。他們有的是農戶,有的是工匠,有的造酒師,有的是牧羊人。他們的到來,讓羅伊的莊園剛剛才買下來不到一週時間,就已經初具規模。

  而這,也掏空了羅伊的口袋。現在的他就是路上見了個銅幣,也會紅著眼睛撲上去。

  痛並快樂著,這就是羅伊的內心寫照。

  一年多以前,還只是波拉貝爾城主府一個小雜役的他,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肩膀上,會肩負所有波拉貝爾人的希望。按理來說,這些人的命運和他也沒有直接的聯繫。

  可是,當他在波拉貝爾城堡前勒轉馬頭向斐列人屠刀下的平民們衝過去;當他答應龐克的託付,帶領難民群一路逃亡;當他走進貧民區,站在那雀躍歡呼的人群中時,這一切,他就再也放不下了。

  “轟!”羅伊的身體,在空中化作了一道飛射的箭矢,狠狠揮出的鐵拳撞在疾射而來的一根樹幹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碗口粗細的木頭,一節節爆散成萬千木屑。在碰撞的衝擊波中漫天飛射。

  “好!”

  矮人斧靈的讚許聲和山坡下小樓的歡呼聲同時響起。羅伊扭頭看去,只見肯老爹和漢斯衝自己高高舉起了大拇指。麥芽兒和小蘭姐則又蹦又跳,生怕自己看不見的小蘭姐還揮舞著手裡的餐巾。

  “呼。”羅伊呼出一口氣,拳頭上的戰環緩緩順著手臂,胸膛,小腹,大腿返回到腳下。體內急速運轉的鬥氣,也回歸到了小腹的能量漩渦之中。

  這幾天來,因為忙於莊園和老爹等人的事情,他的修煉落下了不少,原本想要煉製的靈力丹也暫時擱置到了一邊。眼看今天就是入學考試的日子了,早晨起來才臨時抱佛腳練一會兒。

  不過,從目前的實力來看,羅伊相信,自己要靠進第一訓練營完全沒有問題。無論是鬥氣水平還是對戰環的運用,他都已經具備了實實在在的武裝騎士的實力。只要沒什麼意外……

  一想到意外,羅伊心裡多少有些忐忑。

  他想起了那位曾經毫不客氣訓了自己一頓,讓自己放棄騎士之路的那個大光明騎士卡梅尼。

  如果他是考官的話,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擔心?”知道羅伊心思的矮人斧靈嘟囔道:“我都說讓你別去考那個什麼破爛學院了。一個小小的光明騎士,管他那麼多做什麼。我們這裡一堆戰神法神,還教不了你一個?”

  羅伊打了個哆嗦,翻了個白眼。相較於被一劍又一劍,一刀又一刀砍在身上,體會那種和現實毫無二致的痛苦,甚至還要體驗一下死亡地獄的所謂教導,他寧願相信學院的傳授會正常一點。

  而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最需要的,除了實力之外,還有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騎士的身份!

  第一訓練營,就是打開通往那個世界的大門!

  “老爺,要遲到了!”

  小樓方向傳來了麥芽兒的聲音。一襲白裙的她,如同一朵美麗的風鈴花盛開在如茵的草地上。在她身邊,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的老爹,漢斯一家和小蘭等人,正絡繹從小樓裡走出來。

  羅伊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來了!”他叫道,飛奔而去。

  陽光穿過雲層,一縷縷灑下來,雨後大地,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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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5-8 19:44: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混亂

  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已經是人山人海。從天空中看下去,整個學院呈一個六邊形,中央是魔法學院和圖書館,競賽場,幻界主塔,管理大樓等核心區域。六個騎士大隊的城堡分布於六個邊角,每一個城堡都有獨立的幻界副塔,訓練場,馬場和鱗次櫛比的宿舍。

   在慕尼城中,三大騎士訓練營是僅次於公爵城堡和中央軍營的軍事重地。平日裡是學院。可一旦遭遇外敵襲擊,三大訓練營分院就將肩負起救助市民抗擊敵人的重任。到那時候,這就是最堅固的軍事堡壘。

    完全按照最高強度的戰爭來設計的學院,每一個都可以容納三萬軍民。儲備的糧食和武器可供三個月共一百天的防御戰。

    而學院中的這些學員就是現成的戰士,擁有騎士和魔法師實力的他們,一旦經歷過血雨腥風,就能迅速成長起來。這對任何敵人來說都是一個噩夢。不光慕尼城是這樣,聖索蘭帝國的每一個行省的主城,也是同樣的設置。

    這些,都是百年前索蘭大公在建立三大訓練營之初就已經做好的規劃。因此,無論從現實還是像征意義來說,三大訓練營在每一個索蘭人的心目中,都是帝國武力的根基。

    雖然整個學院占地面積幾乎相當於一個小型城市,可是,早早趕來的新生,家長,返校的學員和各大訓練營的忠實擁躉們,依然把偌大的校園擠得滿滿當當。新生入學日對慕尼城的居民來說,重要性不亞於愛德華一世的生日和獨立日。


    這一天,每一個人都穿著節日才穿的正裝,貴族們自然不用多說,就連普通平民也會穿上家裡壓箱底的最好的衣服和鞋子,把自己打扮的干干淨淨整整齊齊。


    他們都是三大訓練營的擁躉,對他們來說,新生入學日的吸引力,甚至超過一場的騎士比賽。近百年來,他們的祖輩、父輩,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孩子都全心全意地支持著自己喜愛的訓練營。他們為訓練營的每一次勝利歡呼,衝另外兩大訓練營的人起哄。

    他們熟悉學院中的每一個天才,隨口就能叫出他們的名字,說出他們的年齡和比賽戰績,對他們的拿手絕招,武技招式和擅長的格鬥項目更是了若指掌。

    每一個人都期盼自己支持的訓練營能夠招到幾個天才學員,變得強大起來,在學院間的較量中揚眉吐氣。讓他們可以整整一年都在對方的擁躉面前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而想要強大,除了學院本身的底蘊之外,更多的取決於每一屆學員的素質。因此,這不僅關系到學院未來的實力,而且也是三大訓練營擁躉之間一場無聲的比拼。

    “嗨,老托尼爵士,見到你可真高興。”

    “早安,各位。”

    “嘿,馬科斯,你來得可真早。”

    “老伙計,是你來得太晚。趕緊進去吧,不然一會兒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們互相打著招呼。其中一群老人,明顯是人群的中心。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恭敬的向他們問好致意。這些老者都是第一訓練營擁躉中的元老級人物。從他們出生開始,就已經支持第一訓練營了。因此,他們不光在擁躉中有著極其崇高的聲望,就連學院也對他們相當尊重。他們中,有農夫,有工匠,也有商人和貴族。其中身份最高的,是一位名叫老托尼的侯爵。


    托尼侯爵的領地在盧利安行省的東北方向,不過最近十幾年來,他已經把領地交給了兒子統治管理,自己則住在慕尼城裡。

    老托尼不但是第一訓練營擁躉中的元老,還是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的最大幾位資助者之一,同時也是有著監督權利和財務審查權利的校友會的長老。

    校友會,是由從訓練營中畢業的學員組成的。成員個個身份尊貴,聲望卓著。在學院事務中,擁有很大的發言權。他們的存在,保證了訓練營保持一個教育機構的廉潔,避免其介入到政治鬥爭和錢財漩渦之中。

    四十多年前,老托尼就是一名第一訓練營的學員。一名有著榮耀騎士實力的老騎士。雖然現在的他已經年近七十,可對第一訓練營的感情,依然如同他的銀雪鬥氣一樣深厚。

    寒暄間,又有校友會、資助者和擁躉中有聲望的元老陸續到達,久不見面的人們互相擁抱著,親吻對方的面頰,看見元老們而圍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托尼爵士,聽說學院一年級的唐小笨要作為烏合軍的立功者代表接受大公和皇室的嘉獎,是真的嗎?”步行向學院中央大樓走去的時候,一位捏著氈帽的平民好奇的問道。

    “消息大家都聽說了?”一頭白發的老托尼輕輕甩著一支銀白色的手杖,步履優雅,面帶微笑。見眾人的目光關切期盼,笑著點了點頭道,“沒錯兒。”一聽到老托尼的證實,人群頓時一片歡騰。


    “那麼,那小胖子和魔法師並肩作戰的傳說也是真的囉?”平民趕緊問出了一個大家更想知道的問題。

    簇擁在元老們身旁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更遠一點的人們則一邊走,一邊伸長了脖子打聽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從這些元老和貴族們的口中了解一些大家不知道的內幕。

    “當然是真的。”另一位元老驕傲的回答,頓時引起了人群的一片驚嘆,大家交換著眼神,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現在,那位年輕的魔法師已經是整個慕尼城話題的焦點。為了把他收入自己的學院,不光三大訓練營派人拜訪了每一個前來報考學院的魔法考生。就連各營的擁躉們,也自發的尋找他的蹤影。

    有身份的紳士貴族們利用自己的人脈打探消息,有錢人到不知堂購買情報,平民們則每天都留意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一旦看見一個魔法考生,趕緊就跑去告訴學院的招生事務學士,有時候連自己手裡的活兒和生意都丟下不管。可是,無論是貴族也好,平民也罷,都一無所獲。就連消息最靈通的不知堂,也無法提供確切的信息。

    後來有貴族們從內幕消息得知,不知道是那個魔法師的身份敏感還是希望把他招攬的自己的麾下,阿道夫大公親自下令封鎖了關於他的一切消息。

    因此,直到現在,大家除了知道那是個十七八歲,長著一頭黑發的少年之外,關於他的名字,身份來歷,長相等等信息都一無所知。就在大家沮喪的時候,關於唐小笨的消息傳來了。

    第一訓練營的擁躉們驚訝的發現,這小子竟然是和那個魔法師在同一個游勇小隊。

    這一下,整個慕尼城都炸了鍋。

    第一訓練營的擁躉們得意洋洋,而第二第三訓練營的擁躉們則嫉妒的紅了眼睛。

    誰都明白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道理。別說唐小笨和那少年有並肩作戰的交情,單是他透露一點消息,就能讓第一訓練營在這場全城矚目的爭奪戰中獲勝。

    一個十七八歲的魔導士或許不算什麼,可是一個能在生死搏殺的戰場上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的少年,可是數遍聖索蘭帝國三大訓練營總營加所有的分院也找不出來的。

    這樣的人,站在比武場上,絕對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對手。得到他或許不會讓一個學院的實力突飛猛進,但讓他成為自己的對手卻絕對是一個錯誤。

    此刻,消息得到了老托尼的證實,第一訓練營的擁躉們頓時興高采烈。氣氛比起先前又熱烈了幾分。

    “嘿,我敢打賭,這次咱們訓練營一定能把他給招進來。”

    “廢話,那還用說?”

    “不會再被第二和第三訓練營搶了去吧?”

    “搶?做夢!咱們還有唐小笨,他們可連味兒也沒聞著。你看看那邊,瞧見了嗎?”

    “是第二訓練營的博比……還有第三訓練營的卡斯!今天是入學日,他們不在自己的訓練營裡呆著,跑這裡來干嘛?”

    “干嘛,告訴你,他們就是來盯著那魔法師男孩的。如果他們有消息,還會眼巴巴在這裡看著?”

    “哈哈,看,小克魯斯那壞小子故意在跟他們打招呼呢,瞧這倆的臉色,可難看的很。”

    “哼哼,誰讓他們老是把優秀學員都搶過去來著,這次他們要敢再搶咱們的人,我非得揍他們不可!”

    “對對,算我一個!”

    “還有我!”

    人群在說笑間,已經陸續穿過訓練場和學院道路,抵達了入學考試的主考場。
    主考場和以前一樣,設置在第一訓練營的中央主樓。

    主樓通體為白色,高八十米,每邊的長和寬分別是三百米和三十米。整體呈現一個巨大的“口”字。是整個學院的核心。不光院長和其他學院高層的辦公室都在這裡,而且,藥劑室,實驗室,魔紋研究室等重要部門都在這裡。

    而最醒目的,則是主樓不遠處的幻界塔。

    幻界塔,修建於三百年前,原本是人類用於魔獸戰爭傳遞消息和預備抗擊魔族的魔法塔。
只是後來,隨著人類贏得魔獸戰爭在救贖之地安定下來,魔族又被擋在了斷天山脈以東,這些耗費了人類大量人力物力,彙集了三百年前幸存的魔法大師精髓的巨塔,漸漸荒廢了。

    那時候,正是騎士崛起和教廷一統天下的時代,大量的魔法師被宗教裁判所燒死。原本就已經漸漸式微的魔法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這些巨塔有一大半都被毀掉了。

    而後幾十年,隨著羅曼皇朝的統一,幻界塔被宮廷魔法師開發出了新的用途。最終演變為了現在的訓練塔,在各國的騎士學院中保留了下來。只不過,建造的工藝和魔塔的法陣,卻已經失傳。

    三大帝國中,總計分布著八十一座幻界塔,其中,聖索蘭帝國二十一座,斐列帝國二十四座,龐貝帝國最多,有三十六座。

    除了三大帝國之外,教廷的梵丁堡有七座,聖女殿三座,混亂之地五座,還有不明數量的幻界塔分布於魔獸遍布的群山峻嶺之中。

    幻界塔是訓練營最寶貴的財富。只要有足夠的魔核提供能量,幻界塔就能為修煉者提供遠比平常修煉更充沛的靈力,使騎士或法師的修煉速度大幅提升。

    而同時,進入幻界之中的修煉者,可以和不同的對手進行戰鬥,提升自己的實戰經驗,而不用擔心受傷。在那個由魔紋法陣開辟的空間中,一切都是虛幻的,就像做夢一樣,哪怕被人亂刀分屍,退出來之後也是毫發無損。

    今天,新生的入學考試,就將在幻界塔中舉行。

    “拿著號牌,排好隊,依次站好,聽我宣布考試規則。”主樓前寬闊的空地上,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名學院的事務學士站在用木板臨時搭建的高台上,衝下面的學員喊話。

    每一個人的喊話內容,都是一樣的。

    “拿到號牌的考生,按號碼的先後順序,每十人為一組,聽到叫號,就從那邊的通道進去,參加考試。考試的內容有兩項,首先,是在幻界中全力攻擊守關者,其次是天賦評測,最終以兩項的幻界綜合評分作為成績……”

    事務學士的聲音在回蕩著。

    不過,除了神色緊張的新生之外,圍觀的人們幾乎都沒有去聽。同樣的話,他們多的已經聽了幾十次,少的也有好幾遍,年年相同,都能背下來了。

    所有人都知道,第一項考核攻擊守關者,完全是評測學員的鬥氣或者魔力水平。只有激發了戰環,或者突破了第一道魔障的人,才能闖過守關者,進入下一關。而第二關,則是評測學員的天賦。在這一關中,考官將了解學員鬥氣突破一階或魔法覺醒時的年齡,評測其先天天賦,並在極短的時間內,讓其跟隨學習一套武技,最終按照學習的程度評定後天學習天賦。

    這種考試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卻有一套很嚴格也很完整的標准。若是以為達到鬥氣一階就能進入學院,那也未免把三大訓練營想得太簡單了。大部分人都被擋在了門外,能進來的,都是精英。事務學士反復講解著考試的注意事項和規則,圍觀的人群則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別的地方。

    因為入學考試日同時也是正式學員的春季試練返校日,因此,除了那些青澀的考生之外,還有許多穿著學院制服的正式學員。

    他們有的在主樓或宿舍奔忙來去,有的在互相打招呼,有的圍在一起聊天,有的靜靜的坐在一邊,更多的則看著參加考試的考生,不時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看,是斯嘉麗郡主!”一位青年激動地指著被幾個衣著考究的貴族學員簇擁在中央的女孩。

    女孩大概十七八歲年齡,穿著一身漂亮的法袍。長著一雙細長而嫵媚的丹鳳眼,身材高挑,婷婷玉立。雖然只是神色淡淡的站在那裡,卻自然有一種迷人的魅力。這種魅力,是如同陽光一般耀眼奪目的。

    她和她身邊的貴族學員們自成一體,獨立於人群之外。其他的學員都有意無意地避免接近他們。那看向他們的目光中,有羨慕,有自卑,也有痴迷。

    這並不奇怪。要知道,在去年的考生當中,斯嘉麗的得分是最高的。而自從進了學院之後,她出色的天賦,尊貴的身份和迷人的魅力,讓她迅速成為了整個一年級生中的第一人。

    而有資格站在她身旁的那些貴族學員,也不簡單。其中有三個,都是因為斯嘉麗才報考的第一訓練營。不然,以他們的天賦,第二第三訓練營會搶著要。另外幾個,也都是學院中一年級的佼佼者。

    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人們熱議的對像,也是寄托了大家期盼的第一訓練營明日之星。大家毫不懷疑,升入二年級的他們,將在不遠的將來挑起第一訓練營的大梁。

    被那青年指出了斯嘉麗之後,人群頓時找到了考試開始之前消磨時間的游戲。

    “夏厲,是夏厲!”

    “二年級的摩根也返校了。聽說今年,他就要提前升入總營了,才二十歲就要突破到公正騎士,難怪老摩根提起他這個孫子就得意,倒真給摩根家族長臉。”

    “看那邊,是三年級的皮埃爾。聽說他現在已經有三星公正騎士的實力了,如果不是分院要留他對抗其他兩大分院,他早就進總營了。嘖嘖,這才是咱們慕尼城分院的鎮院之寶啊。”

    人們紛紛尋找著第一訓練營的明星學員,議論紛紛。

    有資深的擁躉,面紅耳赤地爭執著誰的實力更強一點,有青年艷羨不已,也有懷春的少女看著某個學員激動得雙頰緋紅,為了能讓閨蜜看上一眼自己的夢中情人,幾乎扯破了對方的衣袖。

    可就在這時候,忽然,不遠處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緊接著,幾聲尖叫響起,一個人的身影騰雲駕霧般飛出來,重重甩在地上,場面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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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章   黑髮考生


  “怎麼回事?”
  
  當第一訓練營分院的院長古斯塔斯聽到樓下傳來的尖叫聲和混亂的喧囂聲,大步走到窗前,胖胖的臉上皺起眉頭時,小西瓜唐小笨就站在古斯塔斯的身旁。
  
  小西瓜是在兩天前,從烏合軍位於美丁城南方的軍營中趕回學院來報到的。
  
  因為三大訓練營原本就屬於帝國軍事編製,因此,學員不僅不受中途離開軍功減半的規則限制。其積累的軍功還是學院認定的加分科目,計入考核成績。
  
  尤其是在畢業後,接受各大騎士團選拔的時候,軍功就是比成績更重要的砝碼。
  
  小西瓜這次軍功撈了不少,原本還準備在烏合軍中呆上幾天,在大公回城的時候才風風光光回去顯擺,可沒想到,院長古斯塔斯十萬火急的一封信,直接擺上了烏合軍統領的案頭。
  
  然後,小西瓜就回來了。在距離慕尼城還有好幾十公里的時候,一群等候的教導們一哄而上,把他塞進了一輛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趁夜送進了古斯塔斯的辦公室。
  
  在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裡,如果要說有誰是學員們最不害怕的人的話,那就是古斯塔斯了。
  
  今年六十歲的古斯塔斯,五短身材,白白胖胖。臉上一個又大又紅潤的酒糟鼻搶去了眼睛和嘴巴的所有風采,只有一雙招風耳從旁邊探出來,多少分去點人們注意力。
  
  古斯塔斯性子平和懶散,相較於其他兩大訓練營的分院院長的威嚴和權威,他更像是一個老好人,遇見內部矛盾,最喜歡干的就是裝糊塗合稀泥。
  
  不過,對外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尤其是在關係學院利益的事情上,誰也別想他退讓半步。哪怕能為學院占一點便宜,他都能抹下臉皮,會拼出老命。
  
  一被送到古斯塔斯的辦公室,小西瓜就苦了臉。
  
  用腳指頭想,他也知道這位院長大人不惜親自寫信十萬火急地讓自己趕回來是為了什麼事情。
  
  事實也正如同他猜測的那樣。從見面起,古斯塔斯就像一個肥胖的橡皮泥般粘上了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威脅恐嚇廝磨硬纏,就是想從他的嘴裡撬出羅伊的消息。
  
  唐小笨不是不願意說,而是沒法說。
  
  要知道,別說他和老熊、紅酒、大蝦這些跟羅伊一個小隊的隊員,就連招募的軍官,被羅伊揍過的烏戈以及其他當時在戰鬥中見過羅伊的人,都被阿道夫大公親自下了封口令。
  
  在盧利安,阿道夫大公就是天。整個盧利安行省都是他的領地。
  
  別說大公親自下令,就是隨便讓這些平民的領主們或者頂頭上司打個招呼,也沒人敢違背。
  
  不過,古斯塔斯是不管什麼封口令的。訓練營地位獨特,阿道夫大公管誰也管不到他的頭上來。在他的眼中,一個優秀的天才學員比什麼事情都重要。
  
  這些年來,第一訓練營在爭奪優秀學員方面,被其他兩個訓練營給踩得死死的。如果這次有這麼好的機會還失了手,他這個大院長乾脆自己上吊好了。
  
  就這樣,一個打死不說,一個不說就纏死你,一老一少兩個胖子就耗上了。
  
  最後,精疲力竭的他們終於達成了協議,古斯塔斯在付出大量學分和獎勵為代價後,得到了唐小笨在親眼見到羅伊的時候點點頭,稍微示意一下的承諾。
  
  其實,自美丁城之戰過後,唐小笨就沒見過羅伊,更不知道他的近況。
  
  不過既然有學分和獎勵可拿,他才不會傻乎乎的放過呢。如果羅伊出現在眼前,他就點點頭,反正也不違反大公的指令。羅伊不出現,那也只能怪運氣不好。
  
  得到了小西瓜的承諾之後,古斯塔斯可沒想守株待兔等著那男孩上門來,而是帶著唐小笨坐在一輛馬車上滿世界轉悠。可轉悠了兩天,也沒看見要找的人。
  
  這期間,小西瓜的頭倒點過幾次,不過,當陪同的眾人眼睛發光,心跳加速的時候,才發現,那不是小王八蛋脖子僵硬活動一下。就是看見美女大點其頭。
  
  今天是入學日,也是魔法師少年最可能出現的一天。
  
  一大早,古斯塔斯就押著唐小笨在辦公室的窗戶邊觀察每一個來報考的新生。
  
  新生不斷的湧入學院,人越來越多,古斯塔斯也越來越緊張。
  
  這些新生大部分都是來報考騎士的考生,報考魔法師的人只有那麼寥寥無幾的幾十個人。而且前一段時間學院教導們四路出擊,幾乎個個都認識,等了半天,別說小西瓜點頭,就連旁邊的幾位魔法教導們,也愣沒見到幾個新一點的面孔。
  
  就在大家心急火燎,覺得希望一點點的渺茫起來,樓下卻忽然爆發了一場驚叫四起的騷動。
  
  古斯塔斯,學院的幾位高層和教導們圍在窗前往下一看,頓時就氣炸了肺。
  
  只見人群中,一群人正在大打出手。
  
  這些人不是考生,也不是前來觀看參加學院入學日的擁蹙,竟然是一群正式學員。
  
  在如此重大的場合中,在包括學院資助者在內的全城擁蹙的睽睽目光下,他們的行為,簡直丟盡了第一訓練營的臉!
  
  教導們原本就已經焦躁不安,此刻看見這樣的事情,再看見第二訓練營的博比和第三訓練營卡斯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大家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們完全能想像,這個事情會以多麼快的速度傳遞,又有多少人會把這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
  
  “是布魯諾,昆西,該死,還有盧克,蒙猛他們在幹什麼!混帳!”
  
  “快,叫人攔住他們!”
  
  “校衛隊的人呢,都死到哪裡去了?”
  
  就在眾人剛剛看清樓下混亂,怒斥出聲的時候,只聽轟的一聲,一個人影飛出了人群,砸落在地。
  
  眾人看得很清楚。
  
  被人一拳揍得飛起來的傢伙,是學院的一年級學員昆西。平時他實力還算不錯,可就在他和蒙猛大打出手的時候,卻被一個偷襲的黑髮少年一拳揮在臉上,橫飛出去。
  
  當著他跌落地面的時候,已經滿臉是血,整張臉都在那黑髮小子的黑拳下變了形。
  
  “可惡,他是誰?”
  
  一名教導看責那一臉憨呆無害的模樣,下手卻又準又狠的少年,驚怒交集。
  
  這個少年是唯一一個沒有穿第一訓練營制服的人。
  
  學院六個騎士大隊,分駐於六個城堡。按照等級從低到高,依次編號為由E到A的五個大隊和天才集中的S大隊。每一個大隊區中,又有三個年級大隊。
  
  包括教員,事務學士,各部門的成員和管理人員在內,整個學院有超過三千人。
  
  因為人多,不可能全部認識,加之是學員之間的衝突,因此那教導下意識就把這少年當作一個沒有穿制服的學員。可扭頭過去,卻看見一干教導們都在搖頭。
  
  顯然,這少年不屬於六個年紀大隊中的任何一個。
  
  “是個考生!”一名教導看見那黑髮少年的衣服上,還彆著一個事務學士發放的考試號牌,頓時叫了起來。
  
  他的叫聲,讓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
  
  學員打架雖然混帳,可畢竟還是自己學院裡的人。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哪個還沒有進學院的考生,敢如此囂張狂妄,在這麼重大的場合下大打出手。
  
  其他的考生到學院來,都是循規蹈矩,如履薄冰。生怕一舉一動有個差錯導致自己落榜。這小子還沒進學院,居然就敢幹這樣的事情,完全沒把學院放在眼裡。
  
  “走!”
  
  隨著一位學院高層的怒哼,一群人急匆匆地衝出了房間,向事發地趕去。
  
  不過,包括腳步匆匆的古斯塔斯在內,誰也沒有發現,小西瓜正目瞪口呆地站在窗戶面前,指著那黑髮少年衝他們直點頭。
  
  …………
  
  …………
  
  當古斯塔斯等人還在樓梯上飛奔而下的時候,迪亞拉就站在衝突人群的不遠處,臉色已是一片鐵青。
  
  迪亞拉今年四十五歲,一頭銀髮,身材瘦削挺拔,舉止穩重,是第一訓練營的副院長,僅次於古斯塔斯的第二人。
  
  在學院中,如果說古斯塔斯是最讓人不害怕的人的話,那麼,這位副院長大人,就是所有人最害怕的一個。
  
  迪亞拉的性格極其古板嚴厲。見不得人舉止輕佻放蕩,更痛恨誰不守規矩,不但自己是正統騎士作派,而且要求所有學員都必須嚴守騎士訓誡,不得有絲毫行差踏錯。
  
  若是有誰犯在他手裡的話,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因此,凡是他走過的地方,原本再熱鬧的氣氛,也會如同氣溫驟降一百度般結成冰,變得鴉雀無聲。
  
  在慕尼城分院,迪亞拉的權力極大。他本身是副院長,正院長古斯塔斯又不怎麼管事,因此,幾乎學院的一切重大事務和日常工作,都由他決定主持。
  
  今天的入學日也是如此。古斯塔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尋找那個他們至今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魔法師身上,而組織考試,接待貴賓等工作,自然就是迪亞拉一手操持。
  
  衝突爆發的時候,迪亞拉正在和老托尼侯爵等人寒暄。
  
  這些人都是盧利安的貴族,也是學院最重要的資助者。平日裡隨便來一個,學院也要精心佈置接待,告誡學員收斂一點,以免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誰知道,就在他們集體到來的今天,在慕尼城居民們聚集一堂的入學日裡,一群學員竟然當眾打架,影響之惡劣,簡直空前絶後!
  
  當看見身邊的貴族們一個個面面相覷,怫然不悅的時候,迪亞拉只覺得一股火苗從小腹直躥頭頂,即便以他的城府之深,也不禁咬緊了牙關,勃然變色。
  
  因為距離很近,因此,整個事情的經過他看得一清二楚。
  
  幾分鐘前,在這次春季試練中橫空殺出的黑馬妮可小隊,來到了學院。
  
  小隊有七個人。
  
  隊長是慕尼城的一位富商的女兒妮可。成員有二星的劍士盧克,一星的娃娃臉女弓箭手伊娃,身材高大的蒙猛,矮個子埃裡克,相貌漂亮的朱lì和瘦弱的賴安。
  
  除了賴安不知道什麼原因受小隊其他成員的排擠,今天獨自而來以外,其他的六個人,都是相約而來。
  
  妮可小隊一到,自然就成了所有目光的焦點。在這些目光中,有羨慕,有嫉妒,也有鄙夷和不滿。其中最不屑的人,當屬學院中的一幫貴族子弟了。
  
  雖然索蘭大公在創建三大訓練營的時候就規定學員之間無論貴賤貧富一律平等,但事實上,森嚴的等級制度,使得貴族子弟和平民子弟之間依然存在著一條不容跨越的鴻溝。
  
  就身份地位來說,貴族子弟高高在上,學院裡的不少平民學員甚至就是他們的家僕和領地臣民。別說什麼平等,就算是這些貴族子弟不在乎,平民們也不敢踰矩。
  
  而從實力上來說,貴族子弟也要高出一大截。
  
  他們擁有的資源,家族的傳承,丹藥的輔助,足以使他們遠遠領先於什麼都沒有的平民。
  
  正因為如此,一直以來,在學院中的各種考核和比試排行榜上,除了個別的平民天才能佔據一席之地之外其他的名次全都被貴族學員們所壟斷。
  
  這種情形,不光貴族子弟們覺得天經地義就連平民和教導們也都認為理所當然。、
  
  可偏偏這一次,從來沒有把平民當作競爭對手的貴族學員們,卻輸給了一支在他們眼中連垃圾也不如的平民小隊,而且,還是在最關鍵的試練成績榜上。
  
  這一結果,別說一幫驕傲慣了的貴族學員們無法接受,就連迪亞拉也覺得荒唐可笑。
  
  事實上,早在妮可小隊提交試練報告的當天,他就在院務會議上力主對妮可小隊展開有史以來最細緻最苛刻的調查。
  
  如果是針對貴族小隊的話,這種調查幾近於侮辱了,可對幾個平民,迪亞拉一點都不覺得過份。
  
  這並不是憑空猜測,而是有道理有依據的。
  
  首先,妮可小隊中除了盧克是武裝二星實力外,其他人都是武裝一星的實力。在大部分都是二星,甚至三星四星實力的一年級學員中,簡直就是幾個垃圾。
  
  這樣的實力,絶對不可能擊殺一隻藤木猿!
  
  其次,雖然妮可小隊在報告中聲稱有一個實力還沒有凝結戰環的平民產年參與了戰鬥,並起了很關鍵的作用,不過,這顯然是一個利用規則漏洞的無恥謊言。
  
  在學院的試練規則中,的確有些因為現實情況的不可預知而對試練成績的評定有著一定的寬容標準。
  
  例如,其中一條標準就規定,小隊人數最低為六人,最高為八人。
  
  可在特殊情況下,允許一名或兩名非學晏人員參與戰鬥,結果不影響最終成績。
  
  但是,這兩個機動名額也有一定的限制。
  
  首先,戰鬥參與者的實力不能超過小隊成員的平均水準,更不能超過擊殺目標。其次,不能用命令,金錢以及其他的任何形式的承諾,聘請他人參與作戰。
  
  這樣的規定,保證了試練小隊成績的真實性,同時也最大程度的放寬了現實中,試練小隊在救助他人,或者其他類似情況下擊殺魔獸而取得成績的限制。
  
  而妮可小隊,就是鑽了這個規則的漏洞!
  
  什麼一個在魔獸山脈裡遇見的少年,什麼準備報考學院的新人,完全是一派胡言。
  
  一個連戰環都沒有的平民,怎麼可能在關鍵時刻壓制住一隻超五階的魔獸?即便有這麼一個人,他又憑什麼在沒有任何承諾的情況下,跟一幫剛認識的人並肩作戰?
  
  在迪亞拉看來,這樣不合邏輯,充滿了各種巧合的謊言,簡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只需要一次調查,就能將其揭穿!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已經認定了結果,甚至已經擬定了開除作弊學員的報告的時候,調查的結果卻和他的認定截然相反。
  
  這一次,迪亞拉憤怒了。
  
  在第二次的院務會議上,他根本不想再提什麼調查的事情,直接就以小隊中的疑點為妮可小隊定了罪,建議將這些學員直接開除並通報給騎士殿備案。
  
  不過,這一建議,遭到了院長古斯塔斯的反對。
  
  雖然迪亞拉據理力爭,不少教導也站在迪亞拉一邊,但最後,古斯塔斯還是拍板決定,在調查報告沒有找出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宣佈妮可小隊的成績真實有效。
  
  古斯塔斯畢竟是學院的院長。他做出的決定,就算迪亞拉再怎麼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他現在必須隱忍,只有等找到確鑿的證據,他才能給他們定罪。
  
  到那時候,他不但要讓這些學員統統捲鋪蓋滾蛋,還會通報騎士殿,讓他們永遠都無法躋身騎士的行列!
  
  因此,當看見這幾個平民學員出現的時候,迪亞拉別開了目光。
  
  就連身旁的幾位地位尊貴的資助者提起,他也裝作完全沒有看見的樣子,把話題引到一邊去。
  
  可他可以隱忍,有人卻忍不住了。昆西和布魯諾,就是最為嫉恨妮可小隊的貴族學員中的兩個。
  
  在妮可等人同屆的學員當中,昆西和布魯諾的實力都排名在五十名以內。而他們和其他幾個人組成的試練小隊,評分更高達八十一分,排名前五。
  
  原本這次試練中,昆西小隊運氣不錯,擊殺了一隻五階的灰岩地龍,得分僅次於斯嘉麗郡主和另一個天才騎士夏厲的隊伍,躋身前三。
  
  可沒想到,橫空殺出了一支平民小隊,竟然高居第一,生生把他們從獎勵豐厚的前三名給擠了出來。
  
  因此,在看見妮可小隊到來的時候,以昆西為首的一群人,頓時就迎了上去。
  
  迪亞拉不知道昆西等人攔住妮可小隊的人說了些什麼,反正片刻之後,雙方就動起了手來。不僅學員之間大打出手,甚至還有一個和妮可等人一起來的考生也加入了進來。
  
  這一來,迪亞拉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尤其是那個出手偷襲,一拳頭打飛了昆西的考生,更是讓他怒火攻心。在第一訓練營,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這樣撒野。
  
  “住手!”迪亞拉厲喝一聲,大步走向戰團!
  
  這個機會,他不會放過。今天,他要讓妮可小隊的所有成員和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考生一起,滾出第一訓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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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章  衝突

  
    在來學院的路上時,羅伊的心情原本一直很好。

  今天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重大的日子。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見他穿上訓練營的制服,走進那騎士聖地的模樣了。

  一路上,眾人歡聲笑語,興致勃勃。

  肯老爹和漢斯還只是保持著成熟男人的穩重,面帶微笑。而以小蘭姐為首的一幫女人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嬉笑打鬧聲和驚呼聲,一條街都能聽見。

  在臨近學院附近街區的時候,羅伊和大家分開獨自前行。一年前,湯姆的死對他是一個很大的教訓。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他對自己身邊人的安全更加警惕。

  羅伊明白, 自己現在就是叢林中的一隻初生小獸。別說黃金龍家族,隨便一個領主或一名像一年前的阿曆克斯那樣的榮耀騎士,就能要自己的命。

  自己或許還有魔法可依靠,而自己身邊的人卻完全沒有抵抗之力。一旦被他們瞄上,任何一次攻擊都是致命的。

  羅伊不想給自己身邊的人帶去災難。在他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把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隔離開來。尤其是在訓練營這種滿是貴族子弟和目光聚焦的地方,分開走,對麥芽兒他們更好。

  隨著人潮前行,羅伊回想過去,不禁感慨。

  一年多以前,還是一個小雜役的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恢復鬥氣修煉的天賦,會走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走進自己小時候憧憬的騎士聖地。

  是裁決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裁決給予他的不但是身體中的那顆“魔核”,同時也是戰鬥的經驗,武技和對力量的本源認知。

  這一段時間,羅伊除了修煉之外,一直在仔細的思索和探尋關於鬥氣和魔法之間的秘密。

  他發現,無論鬥氣還是魔法,在本源上都是天地靈力。二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關係。之所以會出現不同,甚至完全走上兩條不同的道路,是因為修煉功法和對力量的運用不同所造成的。

  就像一些魔獸,雖然他們的魔核中的能量都是一樣的。但是,經過不同的生命魔紋之後,這些力量表現出來的形式也就千差萬別。有的魔獸力量強橫,有的魔獸速度極快。有的魔獸善於近距離攻擊,而有的魔獸則有遠距離釋放魔法的天賦。

  可無論它們展現出來的是法術系技能還是近身格鬥系技能,也無論它們展現出來的是水箭,風刃還是別的什麼形式,其力量的來源,都是同出一脈。

  因此,羅伊一直在考慮,如何將自己的武技和魔法融入到一個體系之中。

  自己以前,就曾經在波拉貝爾以亡靈法術中的骨矛配合衝鋒,幹掉了對當時的自己來說很強大的幾個斐列武裝騎士和騎兵。但那時候,骨矛的使用還是不太隱蔽,速度也慢。若是遇見高級騎士,只需要戰環一震,就能把自己的火球和隱藏在其中的骨矛給震散。

  因此,最好的方式,是在戰鬥中出其不意的使用。比如在一套槍法中融合進一個魔法,在和對方戰鬥的時候,槍花亂顫間忽然抖出一個火龍焰虎,那樂子可就大了。

  一想到自己若是能夠在一年後的比武場上,用這種招術在奧古斯都的身上來那麼一下,最好是一個十八級禁咒直接放到他那活兒上面,老實孩子羅伊就興奮得渾身發抖。

 不過,這只是想想而已。

  幾百年來,魔法和鬥氣之間,已經各自發展到了極致。兩者對力量的理解和修煉的體系完全不同,因此,想要把這兩種力量融合到一起,絕對不是隨便說說那麼簡單。

  這也是羅伊期待進入學院的原因之一。畢竟,三大訓練營的傳承之深厚不是任何一個騎士學院能夠比擬的。想要更上一步,想要對力量的理解更透徹,騎士訓練營是不二之選。

  前往第一訓練營的人群如潮。前後左右都是一張張笑臉。有穿著正裝的貴族;有揮舞著第一訓練營旗幟的平民;有矜持的撐著小花傘的女士;有在人群中如同泥鰍一般鑽來鑽去的小孩。

  自然,還有不少是考生和學員。

  考生們一個個面色緊張,在家人長輩的叮囑中不住點頭。而學員們則顯得自然了很多。他們都是人群中的明星。只要看見他們身上的制服,不管是認識不認識的,都會笑盈盈的點頭示意。

  尤其是一些實力較高,比較出名的學員,更是無論走到那裡都能帶起一陣歡呼聲。

  人們爭先恐後的和他們招呼,說話。年長者拍著他們發肩膀讚賞鼓勵,年輕人則一臉豔羨。更有不少女孩子,拖著女伴的手飛奔過去,漂亮的眼睛裡直放光,興奮得一臉嬌紅。

  羅伊一邊走一邊看,沒過多長時間就已經到了學院的門口。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門口,竟然遇見了剛剛抵達學院的妮可等人。

  妮可眼尖,最先看見羅伊,飛快地沖他招手。盧克還算穩重,微笑著給羅伊打了個招呼。朱莉和羅伊之間的關係稍微遠一點,但在看見他的時候也目光閃動。

  而性格最直爽的蒙猛,埃裡克和最活潑的伊娃,則驚喜的擠開身邊的人群,沖過來跟他擁抱問好。

  在這個的入學日裡,妮可小隊也是所有人矚目的物件。

  他們擊殺超五階魔獸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不光學院的學員們知道,擁躉們也把這當作當下的熱門話題。

  關於小隊的成績,有相信的,有懷疑的,有欣喜振奮的,也有憤怒鄙視的。

  但無論怎麼說,這幾個平民少年都創造了第一訓練營的一個歷史。只要沒有差錯的話,今天的他們,就將成為第一支壓倒貴族小隊登頂春季試練冠軍的平民小隊!

  因此,妮可等六人從一出現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而當大家看見蒙猛等人欣喜若狂的和一個黑髮少年擁抱的時候,他們連同這少年也產生了好奇。

  在之前的傳聞中,大家對妮可小隊的試練過程多少有所瞭解。因此,在看見這少年的時候,大家都很自然的猜測他的身份是不是那個在擊殺魔獸時起了關鍵作用的傢夥。

  寒暄過後,得知羅伊是來報考訓練營的,蒙猛等人來不及和他細聊,趕緊領著他向考場所在的中央大樓走去。

  對於他們的熱情,羅伊自然是無法拒絕的。但也因為這樣,他必須要承受這一路上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一路上,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都沖他們一行人指指點點,平民學員和擁躉們還不時有人微笑著招呼,揮揮手,沖他們比上個大拇指,一些貴族學員的目光就明顯不善。

  越走,羅伊就感覺氣氛越緊張。

  臨近中央大樓的時候,擁躉們越來越少,人群中的學員比例越來越高。每一個人看向妮可小隊的目光,都變得有些複雜。甚至有一些平日裡交好的學員原本想過來打個招呼,在看見旁邊那些貴族學員不善的眼神時,都知趣的停下了腳步。

  妮可和盧克心思比較細,對周圍的目光非常敏感。而蒙猛,埃裡克和伊娃三個則有點沒心沒肺。一路上大聲說笑,顧盼自得,渾沒發現那些貴族學員們目光中的不屑和鄙夷。

  在小隊中,朱莉是最窘迫的一個。

  朱莉出身于一個普通平民家庭,從小到大,家裡的貧窮給了她太深刻的印象,因此,她發誓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躋身于那些她原本只能遠遠觀望的貴族行列。

  朱莉的運氣不錯。

她在十七歲那年成功的凝結了戰環,從而加入訓練營,跨出了成為了一名騎士最堅實的一步。

  在這個世界,成為騎士就意味著脫離平民的身份,邁向更高的階層。不過,普通人看見的只是朱莉考入學院時的無限風光,卻很難瞭解這份風光背後的隱情。

  只有朱莉自己才知道,三大訓練營招收學員時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凝結戰環的時間若是超過十八歲,訓練營基本上就會將其排除出錄取的名單。

  這個規定從來沒有在文字上出現過,但卻是三大訓練營最近數十年來遵守得最為嚴格的一項規則。

  因為人們在長期的觀察中發現,騎士的未來成就,和自身的天賦有著很大的關係。而天賦高低最直接的表現,就是鬥氣突破一階凝結戰環時的年齡大小。

  正常的戰環凝結時間,是從十四歲開始。每半年為一個臺階。凝結戰環的年齡越小天賦就越高,年齡越大天賦就越低。這和魔法師以魔龘力覺醒早晚判斷天賦的保准完全一樣。

  諸如奧古斯都這樣的天才,早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凝結了戰環,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是公正騎士了。而其他的天才,大多數都是在十二歲左右突破一階。

  超過十八歲才凝結戰環的人,未來的的成就無一例外都非常的低。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局限在武裝和勇敢騎士這兩個等級碌碌無為。這也是那麼多擁有武裝騎士實力以上的軍人,傭兵和自由騎士無法通過訓練營更進一步的原因。

  同樣是騎士,但他們的地位和學院出身的騎士之間,相差何止千里。即便他們還有打仗掙軍功這一條路,人生最大的成就最多也就是成為一個小領主。

  朱莉知道自己的天賦並不出眾。

  十七歲的最後兩個月才突破鬥氣一階,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不幸。

  幸運是能夠在諸多夢想加入學院的同齡人中脫穎而出,進入這個騎士的聖地。而不幸,則是在學院中,她的資質只能排在數百同齡人中的倒數五十名。

  她所在的大隊,是等級最低的e大隊。等級最低也就意味著受到的重視最少。不光學員們把e大隊的人視為垃圾,就連學院的那些教導對他們也沒有多少耐心。

  無論做什麼,e大隊永遠都排在最後。他們和獎學金無緣,只能使用最破的一個訓練場,只能騎其他大隊淘汰的老馬,只能用其他大隊淘汰的武器裝備。

  在這裡,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垃圾。三年一結束,他們會被掃地出門,最大的成就,就是頂著訓練營畢業生的名頭加入軍隊或在某個領主手下謀一個職位。

  朱莉很不甘心,但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哪怕她再聰明再漂亮再刻苦,在學院這個小世界裡,她的一切都已經被她的天賦和制服上的編號所註定了。

  當看不見自己的前途的時候,朱莉就像一個拼命向前跑,來不及喘口氣的旅者,終於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來。這時候,她剩下的,就只有深深的迷茫和疲憊。

  從一名沒有布娃娃,沒有漂亮裙子的貧民小女孩到考入訓練營,她付出了太多。

  當別的女孩都在玩耍的時候,她在修煉。當別的女孩開始注意自己的儀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時候,她在修煉。當別人去約會去參加舞會的時候,她還在修煉。

  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她日復一日的忍受著痛苦和孤獨。

  可越痛苦,越孤獨,她對那些自己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東西的執念就愈加強烈。這一切已經隨著貧苦的生活,痛苦而孤獨的修煉記憶,一起深入到了骨髓裡。

  朱莉很聰明,也很果斷。當她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靠自己的努力更進一步的時候,她就果斷的放棄了修煉。轉而將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自己剩下的唯一本錢——美貌上。

  朱莉的漂亮,是一種清純中隱約流露的妖嬈。這種全然相反的混合魅力,對男人,尤其是學院中這些涉世不深的年輕人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朱莉很明白自己的優勢。她就像一隻漂亮的蝴蝶,在男生群中飛來飛去,時而清純羞澀,時而性感迷人。仿佛隨時可以接近,又仿佛永遠也抓不住她。

學院中追求朱莉的人不少。而朱莉則會很果斷的斬斷一些平民男生的癡心妄想。

  從小就吃夠了苦的她,現在需要的是身份地位和財富。只有嫁給一個貴族,才能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她不想把自己唯一的優勢浪費在所謂的感情上。

  她喜歡睡覺到太陽灑過窗櫺,喜歡在後花園花香鳥語的樹蔭下喝茶,喜歡用穿著鯨魚骨襯裡的裙子,成為舞會中眾人矚目的明星,喜歡用牛奶漫過自己嬌嫩的肌膚……

  這一切或許這些都會被人罵做無所事事,罵做虛榮而膚淺,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其他人的看法,對她來說都不過是耳邊的清風罷了。

  不過,想要嫁入豪門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除了森嚴的等級制度會讓貴族們對任何一個試圖進入家族的平民說不之外,貴族婚姻中的利益交換規則,也是橫在前路上的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

  為了家族的強大,貴族通常都會把婚姻當作一場交易。要麼帶來財富,要麼帶來力量,要麼帶來更高的地位和權勢,最低也要以此保證家族的穩定。

  而朱莉,除了她自己的美貌之外,沒有任何的背景。她的父母只不過是一對老實巴交的平民,家裡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白癡的弟弟和一個年幼的妹妹。

  這樣的家庭,不但給不了她任何幫助,反倒還眼巴巴的指望著她改變家裡的處境。

  因此,一切都只能靠朱莉自己去實現。她必須要很小心的選擇物件,很小心的識別這些貴族子弟們的讚美、恭維、甜言蜜語和精美昂貴的禮物背後的真實面目。

  在這個世界上,和朱莉一樣想法的女孩並不少。不過,她們中的大多數,最後都是被人哄上了床之後,棄之如履。

  朱莉很清楚這一點,她必須用自己的智慧做到既不能讓對方得逞,也不能讓對方失去耐心,更不能得罪對方。

  原本這一切,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甚至遊刃有餘。可是,隨著春季試練的到來,她發現,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在學院通知下達的當天,就垮塌了。

  朱莉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她為了能夠取得一個好一點的成績,找了好幾個追自己追得最狠的貴族男生。

  第一個男生很惋惜的告訴她,他加入的是別人的隊伍,他只是其中的隊員,做不了主。第二個男生說,他的隊伍有家族長輩的意志,沒有辦法幫她。

  第三個男生把拒絕的責任推到了一個和朱莉有矛盾的貴族女生身上,第四個男生則乾脆連見也沒有見……

  朱莉很清楚這個世界有多麼的現實,可她沒想到,會這麼的冷酷。

  不過,再怎麼樣,春季試練都是必須要進行的。

  學院試練報名截至的最後一天,朱莉加入了妮可的隊伍,坐上了去美丁城的公共馬車。

  那原本是一次無奈而無聊的旅程。可沒想到,因為羅伊的出現,他們竟然擊殺了一隻超五階魔獸,並以此奇跡般的得到了學院春季試練的年級第一名。

  春季試練是學院最為重要的考核之一,不但學分占成績中的很大一部分,而且獎勵也極其豐厚。去年的第一名不但得到了一套四級以上的功法,價值超過三千金路朗的武器裝備等獎品,還獲得了每人三千點的幻界塔積分。

  幻界塔積分,簡稱幻塔分,是學員進入幻界塔修煉時候的必須品。

  因為幻界塔能夠極大的提升修煉速度,因此,對爭分奪秒想要提升自己實力的學員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騎士訓練營的地位有很大一部分都因為幻塔而得來。

  不過,幻界塔的容量畢竟有限,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去,也不是有錢有勢就能更多佔用的。

  學院分配幻界塔使用時間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績。

  成績越高,天賦越好的學員,使用幻界塔的時間就越多,反之越少。不過,無論天賦有多麼出眾的學院,一年分配的幻塔分,也不過區區一千多分。

  而去年試練第一名小隊獎勵的幻塔分,卻是每人三千分。

這一切,在今天之前,是朱莉連想也不敢想的。就像是一場夢。或許是夢得太過美好,反而讓她產生了一種嚴重的不真實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在今天返校的時候,一走進學院,她就發現以前她認識的那些貴族學員們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勁了。

  以前,她是他們圈子裡的人。而今天,她卻走在一群平民學員之中,力壓所有曾經拒絕過她的的貴族小隊,成為了春季試練的冠軍,得到連他們都想得到的那些獎勵。

  朱莉的心情很矛盾。

  她很清楚今天過後,自己在原來費盡心機才擁有一席之地的貴族圈子裡會受到怎樣的排擠,可是,她不想放棄自己付出了努力才得到的獎勵。這不是騙來的,不是別人送的,而是她咬著牙,在危險重重的戰鬥中得來的。

  朱莉低下頭,走在羅伊的左邊。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邊的這個黑髮男孩,總是能讓她感到安心。殺藤木猿的時候是這樣,遭遇斐列騎兵的時候也是這樣。

  不過,朱莉儘量避免目光接觸的動作不但沒有起到作用,反倒讓一些人愈發來勁。尤其是那些以前認識她的貴族子弟們,更是一個個如同狼一般的盯著她,面露冷笑。

  終於,在中央大樓的廣龘場上,一群面色不善的貴族子弟直端端的迎了上來。

  一看見領頭的昆西和布魯諾兩個人,朱莉就知道糟了。

  昆西來自東部的一個老牌貴族家族,其家族不但在東部頗有勢力,而且還是第一訓練營的資助者。

  他最好的朋友布魯諾的身份也和他差不多。因為他們的家族世代交好,因此,昆西和布魯諾在第一訓練營的貴族當中自成一派,身邊有不少的追隨者。

  今天,昆西和布魯諾的家人也跟隨他們一同來了訓練營。剛才在人群中,好幾道不屑的目光就是他們投過來的。

  在朱莉的追求者中,昆西和布魯諾是她最狂熱的追求者,也是最可能娶她的人。

  因為昆西和布魯諾的家族都是屬於那種不怎麼參與政治鬥爭,卻把自己的領地經營得如同鐵桶般潑水不入的家族,因此,他們對婚姻中的利益關係並不是太在乎。

  從族譜上看,兩個家族都娶過平民的女子。許多人甚至還娶了好幾個平民女子,很顯然,對他們來說,滿足情欲遠比利益更重要。

  以朱莉的身份,一旦嫁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能獲得正妻的位置。可偏偏,這兩個人都是朱莉最討厭的人。

  昆西狂妄自大,布魯諾則陰損狡猾,他們的家族教育,不但沒有賦予他們一個貴族應有的素質,反倒讓他們養成了的驕奢脾氣,囂張跋扈,為所欲為。

  朱莉雖然虛榮,但認人的眼力絕對比大多數人都要高明。平時見到昆西和布魯諾都是能躲就躲。

  而昆西和布魯諾則沒有這樣的覺悟。在他們的觀念裡,他們看上的人,就是他們的禁臠,誰也別想接近。

  此刻,一看見大步迎上來的昆西和布魯諾那鐵青的臉色和陰冷的目光,朱莉就知道,別說自己,就算有九頭牛在後面拉著,也無法阻止一向無法無天的他們了。

  所有的一年級學員中,最恨妮可小隊的人就是昆西、布魯諾和他們的一幫試練同伴。戰鬥力評分高居前五的他們,原本可以進入前三名。是妮可小隊硬生生把他們給擠出來的!

  這件事已經在學院中傳得沸沸揚揚,平民學員還只是單純的羨慕妮可等人的好運氣,而那些平日裡和昆西有矛盾的貴族子弟們,則一直在拿這個事情奚落昆西。

  這股怒火,早已經埋在了昆西的心裡。如果說,這還不足以讓他們失去理智的話,那麼,當他們看見朱莉在眾目睽睽之下和盧克,蒙猛這些平民男生走在一起時,他們就完全失控了。

  對這些貴族子弟來說,這幫該死的平民簡直就是當眾抽他們的臉!

  盧克,蒙猛這些人是誰?

  是e大隊的垃圾!是他們平時見面甚至懶得抬一下眼皮的賤民!他們能夠進入學院,原本就已經是聖父開恩祖宗積德了。可是,他們不但以卑鄙的手段作弊,還大搖大擺的帶著全學院都知道屬於他們的女人在開學日所有人的面前招搖過市!

幾乎是在看見妮可小隊的一瞬間,昆西和布魯諾就已經迎了上去。

  “朱莉,過來!”攔住了眾人之後,昆西的目光掃過妮可等人,冷哼一聲,對朱莉道。

  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而忽然被攔住的妮可等人,臉色也一下子變了。他們當然知道昆西這幫人攔住自己是因為什麼事情。對方的敵意,就如同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般不加掩飾。

  “還愣著幹什麼?叫你過來!”布魯諾見朱莉面色為難的站著不動,陰冷地道。

  “昆西,布魯諾,”朱莉面帶微笑,輕輕上前一步,試圖緩和情緒,“你們這是……”

  “怎麼,拿了試練頭名,就看不起我們這些朋友了?”布魯諾不為所動,冷笑著對她道。

  這句話,直接擊中了朱莉的要害。

  她知道,別說承認,哪怕只是保持沉默,她也將因此被擠到所有貴族學員的對立面。她可以不搭理昆西和布魯諾這兩個傢夥,可她卻不能失去那個圈子!

  “怎麼會呢?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那比得上你們,硬碰硬也殺了一隻五階的灰岩地龍。”朱莉嘴角勾起一絲嗔怪的微笑,偷偷掃了一眼身邊的盧克等人,慢慢向對面走去。

  她只希望,在自己走過去之後,能夠化解眼下的對立。

  她看見,在昆西和布魯諾那近乎挑釁的無禮眼神中,盧克等人的臉色都已經變了,脾氣直爽的蒙猛和埃裡克更是捏緊了拳頭,毫不示弱的和對方對視。

  “贏得比賽很高興吧?”布魯諾雖然是在和朱莉說話,可陰冷的目光卻在盧克等人的臉上掃來掃去。

  “布魯諾,我們到那邊去好不好……”朱莉試圖轉移開話題。

  “問你話呢,婊子。”布魯諾冷冷地道。

  這句話,讓朱莉腦子一懵。她看著布魯諾,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不說話,看來是很高興了。”一旁的昆西看著朱莉,臉上露出一絲報復的快意,冷笑道,“為了這個,你讓他們操了幾次?”

  “昆西,你!”朱莉臉色煞白,手腳冰涼。

  “瞧這一副無辜的模樣,”昆西笑了起來,嘴角一勾道,“如果不是讓他們過癮了,他們作弊又怎麼可能帶上你?”

  “放屁!”脾氣火爆的埃裡克,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怒喝,“誰作弊了,你才作弊!”

  他的話音還沒落地,布魯諾反手一記耳光就揮了過去:“沒你說話的地方,閉嘴!”

  “啪!”布魯諾的巴掌落在埃裡克的臉上。

  時間在這一刻猛的一頓。布魯諾是四星武裝騎士,實力原本就比埃裡克高得多,加之雙方對面而立,距離近,出手也突然,埃裡克一時間根本無法躲開。

  這一巴掌,讓所有人都懵了。在場的人們都沒有想到,布魯諾竟然說出手就出手。而且是在入學日這樣重要的會場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囂張跋扈,竟至於斯!

  埃裡克捂著臉,蒙猛攥緊了拳頭,盧克反手搭在了劍柄上。

  可就在最衝動的蒙猛眼睛通紅,一聲虎吼,憤怒的揮拳沖過去的時候,人們看見,從斜地裡伸出來的一隻腳,已經當先一步,狠狠地踹在了布魯諾的小腹上。

  是羅伊!

  妮可等人心跳驟然加速間,那黑髮少年,如同一隻豹子般沖了上去。耳邊傳來他的怒喝。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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