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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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深淵關閉

    與此同時，位於地面的深淵入口，數以百計的傭兵聚集在山谷入口，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不遠處，便是雷暴傭兵團設立的攔截關卡。

    不過現在，橫在路中的拒馬已經成了一地散落的碎片，一幫耀武揚威蠻橫霸道的雷暴傭兵，此刻正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直哼哼，個個頭破血流。有些個沒受傷的，也如同鵪鶉一般躲在一邊，連聲也不敢吭一下。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一隊護衛著一輛沉重的馬車的騎士。

    幾分鐘之前，這輛馬車駛入了山谷。當這幫不長眼的雷暴傭兵如同攔截其他人一樣將馬車攔下來的時候，對方二話不說，大打出手。只兩三個騎士，赤手空拳，就將十幾個雷暴傭兵打翻在地。

    原本這些雷暴傭兵也不是沒有強者坐鎮。別的不說，就單單說不久前趕來的施瓦茲，就是一位凶名遠播的大光明騎士。許多傭兵一看見這傢伙在，遠遠的就停下來，不願意上去觸霉頭。

    手下挨了揍，施瓦茲自然是要出頭的。可就在他準備出手的時候，一個女人，從馬車上走下來，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然後，施瓦茲和其他幾個高階騎士就把已經衝到嘴邊的喝罵全都嚥了回去，腳步也飛快的停了下來。看起來，就如同一隻隻看見的老虎的羊羔一樣，生怕上前一步就會大禍臨頭。

    馬車就停在巨大的入口邊。女人和她麾下那些彪悍騎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翻滾的黑色煙霧之中。眼看雷暴傭兵團的慘狀，傭兵們都是幸災樂禍。

    「該！這幫欺軟怕硬的東西。」

    「你們看施瓦茲那傢伙，哈哈。像不像只被嚇傻了的瘟雞？」

    「惡人自有惡人磨。早就該有人教訓他們了。不過，你們說那幫傢伙究竟是什麼人，連雷暴傭兵團的人也敢揍。」

    「雷暴傭兵團算什麼？不過就是在咱們面前擺擺威風罷了。真要是遇見比他們更厲害的人，他們就是一幫縮頭烏龜！在這女人之前，斯嘉麗郡主不是進去了嗎？還有那幫穿黑衣服的傢伙。你們看他們攔截誰了？」

    「斯嘉麗郡主就不說了，那幫穿黑衣服的傢伙是什麼人？」

    「聽說，好像是黑暗行刑者的人。」

    噝。四週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這個名字，就如同某種禁忌一樣，讓熱鬧的人群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片刻之後，一人開口道：「嘿。要說起來，這個女人也不簡單。你們仔細看，看看馬車邊那些腳印。嘿，發現了嗎？」

    「什麼，是什麼？」

    「腳印！笨蛋！那女人的腳印！你們沒看見那女人下馬車的時候。馬車都輕了一大截嗎？」

    「是啊，我也發現了。剛剛馬車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上面裝著一頭大象呢，車轍壓得那麼深。可沒想到，竟然就是個女人。她看起來很苗條啊。」

    「一個人當然沒這麼重。重的是她背上背的那把刀。」

    「刀？什麼刀？怎麼我只看見一把刀柄。當時我還納悶呢……等等，刀柄……我想起一個人來，難道，她是血魔之手的……」

    「嘿。可不就是她嗎。」

    「我的天，她竟然也來了。」

    「難怪施瓦茲看見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這回熱鬧了。」

    人群議論紛紛。

    現在還呆在山谷入口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傭兵團的低階傭兵和一些實力不強的自由騎士，大家來這裡的目的主要是想來碰碰運氣，看看熱鬧，能不能進深淵，反倒不是太重要了。

    在見識了這麼多傳說中的人物，又親眼看見攔截自己的雷暴傭兵團吃癟。個個都是興高采烈，口沫橫飛。

    這些幸災樂禍的聲音。自然也傳到了施瓦茲的耳朵裡。

    不過，就在他心下惱怒。琢磨著是不是殺雞儆猴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了一個驚駭無比的聲音。

    「我的天，你們看。」

    施瓦茲扭頭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谷底那巨大的深淵入口的黑色霧氣，正在飛快的消失。只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就消散一空。

    而原本黑色霧氣籠罩下的巨大洞口，也如同大地一塊癒合的傷疤一般，飛快的收縮著。片刻之後，直徑超過三公里的巨洞，就已經徹底消失。其原來所在的地方，就只是一片普通的地面。

    有嶙峋的亂石，有樹木，有花草，甚至有一條小溪。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這裡就是深淵入口的所在地。

    這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數以百計的傭兵個個目瞪口呆，整個山谷，宛若墳墓般死寂。

    ……………

    ……………

    坐在辦公室裡，凌萱托著下巴，注視著窗外，腦海裡想著剛剛重逢的羅伊。

    那個傢伙，竟然還活著！

    如果不是因為羅伊已經被教廷宣佈為異端，她恨不得現在就飛奔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母，同時也帶給遠在帝都準備參加三大學院比武的兩個妹妹。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凌萱想著。

    以自己的瞭解，朗德羅是一個非常穩重靠譜的老傭兵，多次探索深淵，經驗豐富。而朗德羅小隊的其他成員也都不錯。跟著這樣一支隊伍，羅伊找到深淵龍根，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不過，唯一可慮的是雷暴傭兵團。

    凌萱皺起了眉頭。這個臭名昭著的傭兵團，最擅長在背後做一些讓人不齒的勾當。任務堂高層幾次向將雷暴傭兵團除名，可最終的結果，都因為證據不足或者各種各樣的原因而不了了之。

    這使得雷暴傭兵團愈發的猖狂。在帝國南方，他們的存在。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傭兵世界的秩序。

    這一次，羅伊和雷暴傭兵團直接發生了衝突，而雷暴傭兵團和冰星傭兵團目前又處於眾所周知的敵對狀態，這意味著，如果在深淵遭遇的話。雙方很可能爆發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

    凌萱有些心神不寧的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深淵遺址，已經成為了目前最火熱的焦點話題。沒有人知道遺址是誰留下來的。是那些擁有漫長生命，最終沉入深淵最底層的恐怖惡魔，還是數千年乃至數萬年前探索深淵的強者。

    而除了惡魔和人類之外，還有在人類之前統治這片大陸的精靈族。巨人族。這些種族雖然沒落，甚至已經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可是，他們中卻同樣誕生了許許多多驚才絕豔的人物。

    如果遺址屬於他們中的一個，那該有多麼寶貴。而在人類被魔族趕來救贖大陸的今天。若能得到這些強者的傳承，又將是何等的幸運。

    現在，帝國的各大勢力都是聞風而動。如果不是遺址位於聖索蘭境內，凌萱相信，恐怕就連其他帝國的勢力也會趕來。

    不過，消息傳出的時間畢竟不長，目前能夠進入深淵探索的，也只有盧利安本地的勢力以及一些根基紮在南方的傭兵團。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次探索的主持者。正是慕尼城任務堂。

    平日裡和凌萱有接觸的知名傭兵團，這次都是傾盡全力了。派出的，都是最精銳的小隊。所有人都趕著要在帝都以及其他勢力介入之前。完成這次探索，把遺址掌握在手中。

    這幾天，身為慕尼城任務堂主管的凌萱，也不知道親自送走了多少傭兵小隊。對於成果，也是滿懷期待。

    可現在，雷暴傭兵團這幫混蛋。卻正拖自己的後腿！

    在送走羅伊之後不久，凌萱就得到消息。雷暴傭兵團竟然封鎖了深淵入口。許多後面趕去的傭兵，都被阻擋在入口之外。聽說。已經有好幾個人在和雷暴傭兵團的衝突中喪生。

    為此，凌萱當即派了一位執事和一個中隊的任務堂護衛騎士趕赴清水郡。

    不過直到現在，消息也都還沒傳回來。

    看了看時間，凌萱有些焦躁。按理來說，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怎麼也應該有消息傳回來才對。

    難道，前方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雷暴傭兵團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對任務堂的護衛騎士出手？

    很快，凌萱就搖搖頭打消了這種猜測。任務堂在傭兵當中的地位獨一無二。別看任務堂本身並不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可只要振臂一呼，就會有無數的傭兵團向雷暴傭兵團宣戰！

    對傭兵來說，沒有任務堂是不可想像的。那等於摧毀了他們的生活。可沒有雷暴傭兵團，恐怕就是很多傭兵團都樂於見到的。

    如果不是任務堂嚴守中立，輕易不干涉傭兵之間的事務，恐怕早就有人盼著任務堂領這個頭了。

    再等等吧。

    凌萱走到書櫃前，取下一本書，剛準備翻兩頁，忽然聽見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凌萱一愣，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見房間門被人猛的一把給推開了。一位平素穩重而溫和的執事，一反常態，驚慌失措地衝了進來。

    凌萱心裡咯噔一聲，浮現了不詳的預感。問道：「怎麼了？」

    「凌萱小姐，出事了，」那執事報告道，「我們的人傳回消息，說是深淵入口忽然關閉了！」

    凌萱心頭一緊，急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剛！」執事回答道。

    凌萱皺緊了眉頭。

    深淵入口關閉，倒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幾乎每隔幾年，那黑色煙霧籠罩的入口就會消失。

    而根據許多人的親身經歷以及學者的研究，這種情形的出現，通常意味著深淵內部會爆發規模超大的陰雲暴。時間不長，通常就是三五天而已。給人感覺，就像是深淵世界的一次自我清理。

    或許生活在裡面的惡魔會遭殃，可對艾瓦隆大陸，卻沒什麼影響。

    可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要知道，現在在深淵裡面的，可是四十多支最精銳的傭兵小隊啊。再加上一些自行前往的強者，總數超過八百人。

    這些人，都是帝國的財富。許多人甚至參加過烏合軍。在盧利安保衛戰中立下了赫赫功勞。一旦有所損失，不管是對傭兵界，對各大傭兵團還是對帝國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當然，事態也不一定就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凌萱知道，深淵的陰雲暴越往下。才越厲害。而在第二層，陰雲暴的規模並不大。若是到了第一層，根本就沒有。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發現不對，及時退回到第一層的話。大部分人都能活下來。

    不過，就在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時候，那執事已經緊接著匯報導：「另外，我們剛剛得到消息，報告遺址的那兩個傢伙……」

    他停了停，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凌萱問道：「他們怎麼了？」

    「死……死了……」執事結結巴巴的道，臉上帶著一絲近乎詭異的恐懼，「是被身體裡的火焰。活活燒死的。渾身焦黑……」

    凌萱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隱隱約約中，執事的聲音彷彿遠在天邊：「目擊者們都說。這兩人是受了魔王的誘惑！現在，消息已經傳開了。」

    凌萱用力的撐住桌子，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在普通人的眼中，深淵惡魔永遠都生活在深淵當中，受到禁制，無法降臨到大陸上。那是一個和自己並不相關的另一個世界的生物。種種傳說。也大多不過是人們的虛構和幻想而已。

    可是，真正瞭解深淵惡魔的人才知道。這東西有多麼的可怕。

    它們的實力越強，智慧就越高。越狡猾。同時，它們對走出陰影世界，來到主世界的願望也就越強烈。

    如果只是單純的深淵入口關閉，凌萱還不至於如此驚惶，可在這個節骨眼上，那兩個發現深淵遺址的傭兵的離奇死亡，卻將這一切，指向了一個傳說中的可怕事實——惡魔的圈套！

    惡魔的圈套，是一段鮮為人知但各大種族都有記載的秘聞。

    據說一萬多年以前，一群惡魔誘惑並控制了幾個探索深淵的人類傭兵，在他們的身體裡種下了惡魔的種子，然後利用他們，向外界釋放了發現深淵財寶的信息，引誘了大量傭兵和強者前去探險。

    人類無法知道深淵陰雲暴的出現時間，可惡魔對這種深淵中的災難卻有著極強的預感。正是利用入口封閉的這段時間，這些惡魔屠殺了深淵中的強者，並借壯大的氣血一舉衝破禁制，降臨大陸。

    那是一段充滿血腥的歷史。在前後二十三天的時間裡，深淵惡魔一共襲擊了六個城鎮，造成了超過二十萬人死亡。最終是各大種族的強者齊心協力圍剿，才將這些惡魔趕盡殺絕。

    而如果當時各大種族的反應再慢一點，再拖上一段時間，等深淵惡魔成了氣候，恐怕不用等到魔族入侵，人類也早就已經滅亡了。

    據說，正是因為那段慘痛的記憶。人類才將後來入侵的種族，稱之為魔族。而事實上，魔族和深淵惡魔完全沒有任何的關係。

    一萬多年過去，這樣的歷史秘聞早就已經被人們遺忘了。只有極少數和深淵打交道的人才有所耳聞。自然，作為任務堂的主管，必須精通方方面面的凌萱和手下的執事們，也是其中之一。

    「立刻上報給總堂，」片刻的失神後，凌萱飛快的強迫自己的大腦開動起來，咬牙道，「同時，聯繫大公府和各大傭兵團，召集任務堂衛隊，並且向盧利安區域的所有超級傭兵發佈召集信……」

    ………

    ………

    慕尼城勇者大街的一家名叫鸚鵡的酒吧，已經圍滿了人。老闆和幾個夥計正愁眉苦臉的接受警士的聞訊。

    在一片狼藉的吧檯前，人們能看見兩具已經燒的不成人形的屍體。或者準確的說，是兩堆黑灰。

    火焰並沒有波及其他的人，就連兩人坐的凳子也沒有絲毫的損傷。可偏偏將這兩人燒成了這樣。這讓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的同時，有些不寒而慄。

    人群中的目擊者們。正心有餘悸的講述著當時那可怕的景象。

    在他們的描述中，這兩人當時正一邊喝酒，一邊跟人講述著他們的探險經歷。作為僅有的倖存者，發現了深淵遺址，並且得到了任務堂的一大筆獎賞。所有人都羨慕他們的好運氣。

    正說得高興，忽然間，黑色的火焰就從他們的口鼻處冒了出來。四周人群驚恐萬狀，而兩人卻渾然不覺。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火焰就包裹了他們全身。

    沒有慘叫，也沒有掙扎。幾秒鐘過後，這兩個人的身體就如同風化的雕塑一般垮塌下來。

    「這是魔王的誘惑，」人群中有人道，「他們一定是被惡魔迷惑了心智。」

    「對！」

    「聽說了嗎，深淵入口已經關閉了。」

    「我的天啦。難道……」

    「噓，別瞎說。咱們盧利安不會這麼倒霉！」

    「快看，大公來了。」

    人群分開。大家目視著一臉凝重的阿道夫在幾位領主的陪同下，走進了酒館。

    「是深淵惡魔的氣息。沒錯。」法諾蹲在地上，仔細查看了兩堆黑灰，沉重的對阿道夫點了點頭。

    「立刻報告給愛德華陛下，」阿道夫一臉鐵青，轉身就走。「發佈緊急戒嚴令，撤離清水郡方圓三十公里內的所有居民。調動慕尼城衛隊，火蜂堂和巴伐利亞騎士團。包圍清水郡，以防萬一！」

    「是！」法諾應道，躊躇了一下，低聲問道：「羅伊……」

    阿道夫的臉色愈加難看。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現在我們也幫不了他。不過，我相信他會沒事兒的。這小子的命硬得很。天罰都沒能把他怎麼樣，這次也一定能活著回來！」

    ……………

    ……………

    深淵入口關閉。以及那兩個傭兵離奇死亡的消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傳遍了四面八方。

    所有人都為這個可怕的消息而震驚。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議論紛紛的民眾。商人們顧不上做生意，和顧客們議論紛紛；傭兵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任務堂，神色凝重。貴族紳士們則紛紛備車出門，四處打探。

    原本已經平靜了許久的慕尼城，就如同一台戰爭機器般，高速運轉起來。

    人們看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騎士最先離開了軍營，向南方而去。騎槍如林，鐵蹄敲打著街道的青石板，連綿不絕。一個個身上背著傳令旗的騎兵，往來飛馳。軍官的口令聲，喊叫聲，戰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

    而騎士過後，就是一隊隊步兵。他們的數量更多，速度也更慢。幾個禱時過去，長長的隊伍還在陸續通過已經戒嚴的南門，在行人的目送下，如同長龍一般奔赴南方。

    清水郡周邊的疏散工作，已經開始了。方圓數十公里以內的，都成了只能出不能進的禁區。一個個城鎮的居民，在各自領主的帶領以及阿道夫派來的軍隊的幫助下，踏上了前往北方的路途。

    長長的車隊和沉默行走的人們，就像一條條長龍，在廣袤的大地上蜿蜒游動。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都明白，那一定是一場巨大的，他們所無法抵抗的災難。

    對他們來說，這是痛苦的。

    要知道，作為戰區，乃至於主戰區之一，清水郡的人們已經在長達兩年的戰爭當中過夠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有許多人死在了斐烈人的屠刀下，有許多人倒在了逃難的路途中。

    如今好不容易才盼來了和平，重回家園，剛剛過了沒有幾天安穩日子，災難就又降臨到頭上。

    不過，既然是阿道夫大公下達的命令，大家就只有遵從。

    對於這位深受愛戴的大公，大家是打心眼裡感激，不想給他添麻煩。

    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再次踏上離開家園的路途，也都是井然有序。只是走著走著，他們會回頭看看。眷戀著自己新修了一半的房子，那地裡的莊稼，那已經爬上架的葡萄藤……

    「我們還回去嗎？」一個小男孩坐在牛車上，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聲音清脆。

    父親疲倦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會回去的，」他拍拍兒子的頭，轉頭看向家的方向，「就像以前一樣，我們的騎士會擊敗我們的敵人。沒人能阻止我們回家。」

    「你保證！」

    「我保證！」

    一隻信隼，掠過父子的頭頂，順著長長的難民隊伍飛了一會兒，然後越過森林和山丘，向深淵入口所在的西南方向飛去。

    從空中看下去，茫茫大地上，除了盧利安的軍隊之外，還有無數騎士正快馬加鞭，趕往深淵入口所在的方向。他們穿著不同的服飾，胸口別著不同傭兵團的徽章，行色匆匆，目光焦慮。

    而在他們前行的方向，那個寂靜的山谷，就如同一場無形的，但破壞力極其恐怖的風暴的中心，正在靜靜的積蓄著力量。

    氣氛，已經越來越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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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章 　深淵迷宮

    就在外界已經亂作一團的時候，深淵中，一支支前往遺蹟的傭兵小隊，卻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危險。

    進入第三層之後，就已經沒有了磨坊的存在。

    人類的歷次探索，只是開闢了這片天地的一小部分，而且，面對五級和六級的惡魔，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夠稱為天險，可以讓一支小隊在被成百上千的惡魔的包圍下有條不紊的清理。

    因此，小隊能依靠的，就只是各自隊中經驗豐富的領路者，選擇的道路，也根據自身的情況而各有不同。

    羅伊走在隊伍前方。

    進入第三層之後，他發現，這一層的天地靈力更為稀薄，源力補充的速度乃至於武技和魔法的威力，都已經下降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二的程度。

    天地間充斥的深淵氣息更濃厚，更陰冷。而沿途所遭遇的惡魔，也更強大。

    一路行來，僅僅是七八隻陸續出現的五級惡魔，就已經很費了一翻手腳。其中一隻火岩魔甚至差點傷到了弗朗哥。

    它身軀堅硬無比，防禦力超強。普通刀劍砍在它的身上，就只是一道白色的印痕。同時，它的力量和速度，也非常可怕。戰鬥時，它身上還會爆散開燃燒的岩漿，讓人防不勝防。

    這樣的一隻深淵惡魔，若是在外面的世界，已經足以摧毀一支數百人的步兵隊伍了。即便是騎士團的公正騎士，至少也需要十幾個人圍攻，才能擊殺一個。

    可在深淵第三層，它卻只是成千上萬的五級惡魔中的一個。

    因為沒有遭遇六級惡魔。因此，羅伊對六級惡魔的戰鬥力沒有直觀的印象。不過根據朗德羅的說法，六級惡魔已經是深淵惡魔中的小頭目了。一隻的戰鬥力，堪比四五隻五級惡魔。

    而且，它們的智商更高。戰鬥的手段也更豐富，榮耀三星騎士勉強能夠對付一隻。雷克和拉里兩位榮耀五星騎士，對付三隻到四隻應該沒問題。可再多的話，恐怕就不行了。

    那七級惡魔呢？

    羅伊當時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最好祈禱別遇見，」朗德羅苦笑著回答道，「普通四級以下的惡魔。智商不高，都是各自為戰。誰把誰殺了都不稀奇。可是，這就像是角鬥場馴養鬥獸一樣，把那些幼獸關在一起自相殘殺，最終能活下來的。都是最強壯，最幸運，也最可怕的。」

    他神情凝重的道：「從某種程度來說，深淵一層和二層，只是一個孵化場而已。能夠成長到五級的深淵惡魔，都是經過了無數的廝殺成長起來的。就戰鬥經驗來說，它們可遠比我們豐富多了。」

    「更可怕的是，深淵惡魔的組織性。遠比我們想像的更強。五級惡魔的智力已經懂得服從了。有六級惡魔的領導的話，它們的戰鬥力能夠比我們遭遇的這些鬆散惡魔強上好幾倍。」

    「而六級惡魔，又服從於某隻七級惡魔。它們的智力更高。不但懂得服從，而且知道審時度勢，知道運用戰術。這種層次的惡魔，只有少數是自由的。絕大多數都會被更高級的惡魔找到，要麼選擇臣服，要麼選擇死亡……」

    「所以。一隻七級惡魔的出現，就意味著少則七八隻。多則數十隻六級惡魔的出現。同時也意味著數以百計乃至千計五級惡魔的出現。」

    「這下，你知道七級惡魔的可怕了吧？」

    聽到這裡。羅伊已經是毛骨悚然。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遇見一隻七級惡魔所率領的軍隊，對於這支小隊來說會是何等可怕的災難。

    進入第三層之後，羅伊主動接下了斥候的任務，換下了弗朗哥。

    對此，大家都沒有任何異議。

    一來是弗朗哥連續擔任斥候任務，已經非常疲倦，有些力不從心。在一二層還好，到了第三層，面對五六級惡魔，很可能因此犯下致命的錯誤。這對整個小隊來說都是不負責任的。

    二來，羅伊的實力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這時候由他擔任斥候，包括弗朗哥在內，都感覺更加安心。

    而對羅伊自己來說，擔任斥候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肆無忌憚的獵殺惡魔。

    五級惡魔遠比四級惡魔強得多。僅僅靠分身，雖然也能擊殺，但很難做到無聲無息，不引起小隊其他人的主意。

    而擔任斥候之後，羅伊自己卻可以直接出手和分身配合，擊殺惡魔的效率高了十倍也不止，而且就算發出點動靜，對小隊其他人來說，也是理所當然。

    「砰！」

    羅伊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浮現在一隻傷痕纍纍的火岩魔身後，一腳將其踢得向前一個踉蹌。而正面，直衝而來的分身手中長劍，已經趁機刺入了火岩魔的小腹，完成了致命一擊。

    火岩魔發出一聲炸雷般的吼叫，堅硬的身體寸寸龜裂，化作一個燃燒的火團，眨眼間就已經變成一堆垮塌的黑色泥土，同時，一道紅光從它的身體中飛射而出，沒入了分身的身體裡。

    「好精純的惡魔之力。」羅伊感受著所吸取的力量，心頭一陣喜悅。

    五級深淵惡魔的惡魔之力，不但比四級惡魔強了數倍，而且更為精純。如果將低級惡魔的惡魔之力比喻成傍晚的天空的話，那麼，五級惡魔的惡魔之力，就是深夜濃郁的夜色。

    這是羅伊在第三層擊殺的第二十隻五級深淵惡魔，可收穫，甚至比上百隻四級深淵惡魔還要多。

    隨著惡魔之力的增加，羅伊對這種力量的瞭解和體會也就越多。

    此刻內視身體，羅伊經脈中流動的斗魔源力，已經從原本的白色，變成了一種淺淺的灰色。

    這是一種從未在人類歷史上記載過的鬥氣顏色。翻遍所有的鬥氣書籍，也沒有任何一種功法可以導致源力呈現這種色彩。

    鬥氣源力的顏色其實沒有任何的作用，最多就是騎士學院招生的時候，用於判斷學生的鬥氣屬性和對不同元素的親和力。某一項元素親和力越高，戰環運轉時候，所引動的這類力量就越強。

    火屬性的騎士源力偏向紅色，水屬性的騎士源力偏向藍色，金屬性為金色，木屬性為綠色，以此類推。都是自然形成的。

    因為自身是全系元素親和，加之修煉的是包羅萬象的道理決，因此，羅伊的斗魔源力是沒有屬性的白色。

    而如今，隨著這黑色的惡魔之力的融入，白色的源力，竟漸漸變成了灰色。

    在傳統的觀念當中，灰色，是一種消極而墮落的顏色。在煉藥的時候，一旦丹藥呈現灰色，那就意味著失敗。

    不過，同樣是灰色，羅伊的源力卻不一樣。

    吸收的惡魔之力，是如此自然的融入了源力之中。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在沒有獲取這種力量之前，羅伊並不覺得自己的源力有什麼缺陷。千百年來，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種族，力量成長的根基都是天地間的靈力。通過修煉將靈力轉化為魔力和鬥氣，就是成為強者的唯一道路。

    可是，當這種和天地靈力截然相反的力量融入之後，羅伊卻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這樣的源力才是完整的。

    就如同只有白天的世界，終於迎來了夜晚；就如同一件只有正面的事物，終於補全了反面。自己的源力，從本質上發生了改變。變得更加精純，更有韌性，其中蘊藏的力量也更加宏大。

    雖然惡魔之力的數量，只佔了源力的百分之一。可是，就是這一點改變，卻讓羅伊對深淵的環境越來越適應。而且，在戰鬥中，同樣數量的鬥氣所發揮出的戰鬥力，也是直線提升。

    首先，戰環所引動的天地能量更兇猛。同樣的一招，威力增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其次，戰環變得更加堅韌，承受力更強。在遭受相同攻擊的情況下，原本會崩潰的戰環，如今卻完好無損。

    如果說以前的戰環是百煉精鋼的話，那麼，惡魔之力的加入，就如同在精鋼中加入了寒鐵！

    而更重要的是，領域的規則之力，也隨之提升。原本展開只有二十米直徑的領域，現在已經達到了二十二米。範圍的增加，意味著可以吸收並運用更多的天地能量，小白的力量也變得更強，速度更快。

    羅伊相信，要不了多長時間，自己的領域，就能踏上天梯的第一層台階。完成從量變到質變的進化。

    吸收了這只火岩魔的惡魔之力，羅伊一縱身，躍上了一棵焦黑的大樹。

    放眼看去，兩百多米之外，小隊同伴正在行進。朗德羅走在最前面，弗朗哥壓後。七個人的身影在大片奇形怪狀，宛若焦炭一般的枯樹林中若隱若現。

    而在他們的前方，這片名為森林墓地的枯樹林已經到了盡頭。枯林之外，是一片足有五百米寬，寸草不生的空地。穿過這片空地，就是一座無論外形還是眼色，都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的巨大山脈。

    山腳下，一個巨大的裂縫，如同猛獸的巨口，正靜靜的等待著前行的人們。而在裂縫之外，則聚集著好幾支來自不同傭兵團的傭兵小隊。他們各自佔據了一塊區域，遙遙相對，彼此提防。

    而中間，他們的隊長則圍在一起，似乎正協商著什麼。

    羅伊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危險之後跳下樹來，斜著穿過樹林，在樹林邊緣和小隊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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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合作

    「這裡就是深淵迷宮的入口了。」看著山腳裂縫外的傭兵小隊，朗德羅對眾人道。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既興奮又凝重。

    按照任務堂公佈的信息，深淵迷宮，正是發現深淵龍根和深淵遺蹟的所在地。到了這裡，也就意味著自己，真正的探索，即將展開。

    不過，這只是邁出了第一步而已。而接下來的道路，將遠比從深淵入口到這裡更危險十倍百倍！

    對於深淵迷宮，大家並不陌生。即便是從未來過深淵的人，也無數次從傭兵和冒險者的口中，聽說過這個地方。

    這裡位於第三層入口東南五十六公里的地方，也是人類目前在第三層已探明區域的邊緣。再往前走，就是極度危險的未知區域。而在深淵地圖上，這些區域乾脆就是畫著骷髏頭的一片漆黑。

    深淵迷宮發現於八十年前。是一位天性喜歡冒險的盧利安伯爵發現的。

    當時，他領著他組織的探索隊，向第三層的東南方向開拓。花了接近兩個月，歷經千辛萬苦，在小隊成員傷亡率高達百分之三十的情況下，才終於抵達了這座火焰一般的大山腳下。

    深淵之中，除了深淵惡魔之外，還生長著各種各樣的魔化植物以及珍貴的礦石。這些，f正是吸引著傭兵們前仆後繼來此探索的主要原因。

    不過，魔化植物還好，只要能找到，採集並不算困難。可礦石，卻只能讓人望而興嘆了。深淵的地面堅硬如鐵，加上惡魔的襲擾以及不適合人長期生存的惡劣環境，哪怕是發現了礦脈。也無法開發。

    尤其是那些深入地底的珍貴礦石，就更難採集了。

    而那子爵發現，這座火紅的大山，有著顯著的火元素積累的特徵，哪怕是表面上隨便一塊石頭，都蘊含著強大的火焰之力。這也就意味著。在其底下深處，很可能有一條火精金礦！

    火精金，是一種極其珍貴也極其罕見的金屬。

    這種金屬不但本身就蘊含著龐大的火焰之力，鍛造成武器，可以直接提升火系鬥氣的威力，而且，其與寒鐵有著極其奇妙的互補性。

    在一些宗師級的鐵匠大師手中，只要有小指頭大小的一丁點火精金與寒鐵混合，再運用他們特殊的鍛造技巧。就能將一套七星級的鎧甲提升到九星。如果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火精金，他們甚至能打造出十級神賜級的裝備！

    由此可見火精金的珍貴，也由此可以想見，當發現其山腳裂縫可以直通地底的時候，那位伯爵有多麼的興奮。

    而事實，也證明了伯爵的正確。正是在這裡，他得到了一塊價值超過了他全部身家一半的火精金。而且，不是礦石。而是天然形成，純度極高的一整塊足有人頭大小的火精金。

    不過。那伯爵也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那裂縫通往的，是一片極其危險也極其複雜的地下世界。

    那裡有蛛網一般的通道，有大量的地下河，有不時噴發的熔岩池，有瀰漫的毒氣和無數遊蕩的惡魔。行走期間，人們很容易迷失在迷宮一般的通道中。更可怕的是。每隔一段時間，洞穴中就會出現陰雲。

    這裡的陰雲出現頻率遠比外面高得多。而且在封閉的洞穴中，幾乎無處可躲。多年以來，也不知道有多少傭兵深陷其中，化作一堆白骨。

    數十年過去。深淵第三層的其他方向，都已經開拓到了上百公里之外。唯獨東南方向，依舊停滯在五十六公里處。

    深淵迷宮的存在，吸引了無數垂涎火精金的探索者。有人在這裡發了財，也有人在這裡送了命。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真正的征服它。

    許多名滿天下的強者，在第四層乃至第五層都能全身而退，卻偏偏死在了第三層的深淵迷宮之中，由此可見這裡的危險。

    「他們在這裡幹什麼？」拉西奧斯看著那些傭兵，問道。

    「應該是在協商合作，」朗德羅道，「迷宮裡危機四伏，幾支小隊合作探索是最有效率也最安全的辦法。就算不能合作，大家也最好達成互不侵犯的協定。不然到時候遺蹟沒找到，全死於互相殘殺了。」

    「那我們……」雷克看向朗德羅。

    朗德羅凝視著遠處，躊躇了一下道，「他們一共有五支小隊，一支是拉斐爾傭兵團的，一支是磐石傭兵團的，一支是高地聯合傭兵團的，還有兩支和我們一樣，是由任務堂組成的臨時傭兵小隊。」

    他頓了頓，說道：「沒有雷暴傭兵團的人。」

    眾人都聽出了朗德羅的言下之意。雷克點了點頭：「說不定，他們之所以協商合作，也是提防著雷暴傭兵團呢。」

    「走。我們過去看看。」朗德羅邁步向前走去。

    在走出黑色的森林之後，山腳下的傭兵早已經發現了這支小隊。眼見他們走過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這邊。

    走近之後，一個眼睛細長，背著兩把劍的中年傭兵，凝視著朗德羅，問道：「你是冰星傭兵團的朗德羅先生吧？」

    「是我。」朗德羅走了過去。

    而羅伊等人，則和其他傭兵小隊的成員一樣，自覺的保持了一段距離。

    「你們這是……」朗德羅環顧四周，問道。

    「商議合作。」那中年傭兵微微一笑，伸手和朗德羅一握，「我是磐石傭兵團的伍德。早聽說過您的大名。您可是著名的深淵老馬，就連第四層和第五層也去過。怎麼樣，有興趣合作嗎？」

    「我……」朗德羅正要說話，旁邊一個一臉橫肉的獨眼漢子卻出聲道：「我反對!」

    朗德羅一愣，扭頭看去。

    那獨眼漢子是一支臨時傭兵小隊的隊長，大光明三星騎士，名叫胡佛。在南方傭兵當中，也是一個出名的人物。見朗德羅向自己看來，他冷哼一聲道：「對不起，我可不願意惹火燒身。」

    原本在伍德和朗德羅打招呼的時候，其他的三個傭兵隊長，也正和朗德羅寒暄。不過一聽胡佛的這話，頓時僵住了，個個神情古怪。

    大家都知道，這次探索深淵，雷暴傭兵團一共派出了十幾支探索小隊，其中還有數支是專業的獵殺小隊。無論是在深淵之外還是深淵之內，他們都下了大力氣。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

    如今冰星傭兵團和雷暴傭兵團正在開戰，雙方在南方各大行省都打得一塌糊塗，死傷慘重。如今在深淵當中一旦相遇，必然是分外眼紅。

    如果讓朗德羅小隊加入，到時候自己這些人恐怕也要受到波及。

    聽到胡佛的話，伍德眉頭一皺，不悅道：「胡佛先生，你這話我可不認同。難道你認為，沒有朗德羅先生，雷暴傭兵團那幫惡棍就會放過我們？」

    「是啊。」高地聯合傭兵團的奧麗維亞點頭道。

    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高地人女巫師。有著一頭火紅的長發，一對性感的厚唇和黝黑的皮膚。

    同其他巫師寬鬆的長袍不一樣的是，她穿著一身貼身的皮甲，腰間還別著一把黑色的斬馬刀，看起來倒更像是一位女戰士。

    高地人性子直率，暴躁。在他們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害怕兩個字。

    面對胡佛的反對，奧麗維亞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斜眼就瞪了過去，說道：「如果真的遭遇雷暴傭兵團，至少我不會擔心朗德羅先生的立場。倒是胡佛你的勇氣和意志，讓我更憂慮。」

    「你什麼意思？」胡佛怒道。

    「好了好了。」拉斐爾傭兵小隊的隊長雅各布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劍士，見狀勸解道：「大家都少說兩句，別還沒進迷宮就先起內訌。」

    「我這也是為大家著想。」胡佛道，「迷宮裡有多危險，你們難道不知道？如果再因為某些人而節外生枝，就算我答應，我們的隊員能答應？」

    這是最現實的問題，就連奧麗維亞，也只能沉默。

    朗德羅見狀，對伍德道：「伍德先生，感謝您的邀請，不過我想，我們還是不給大家添麻煩了。」

    伍德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我看不如這樣，朗德羅先生您和您的小隊，還是和我們一道走。彼此也有個照應。只是……」

    他扭頭看了看胡佛，有些歉意的對朗德羅道：「如果有其他什麼意外，我們就愛莫能助了。」

    伍德的這個提議，並不觸及其他人的利益，胡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在奧麗維亞的冷眼中轉開了頭。

    畢竟，身為傭兵，實力高低只是一方面。是否擅於溝通和合作，也是評價其職業素養的一個重要標準。

    一個實力超凡的強者，並不一定是一個合格的傭兵。相反，一些實力不強，但總能通過合作，溝通以及正確的判斷而配合同伴完成任務，甚至死裡逃生的傭兵，更受同行的尊敬。

    身為一名資深傭兵，胡佛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反對冰星小隊加入，是不想惹上雷暴傭兵團。而現在，既然已經把自己從未來可能爆發的衝突中摘出來了，他也沒必要跳出來再當什麼惡人。

    不過，胡佛在心裡打定主意，若沒遇見雷暴傭兵團，冰星小隊跟著就跟著。畢竟，多一支小隊，自己就可以少出一份力，也多一份安全。若是遭遇雷暴傭兵團，自己就在第一時間表明態度，和冰星小隊劃清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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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暗盆地

    「這樣也好。」朗德羅想了想，點頭答應。

    三言兩語商討了一下合作的方式，六支小隊一同進入了山腳下的縫隙。

    說是縫隙，其實這道裂縫足有六七十米寬，高近百米，完全稱得上一個峽谷了。六支小隊行走其間，渺小得就像數十隻螞蟻。

    順著傾斜的地面往下，光線越來越暗。走了一百多米，就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溶洞。

    剛一進洞，就聽見一道急促的風聲，緊接著，走在最前面的伍德一聲大吼，手中雙劍交叉，呈十字和一個疾撲而來的黑影撞在一起，一聲刺耳的聲響中，火花四濺，那黑影身形一轉，又飛上了天空。

    「小心，」伍德吼道，「是鐵翅翼魔！」

    說話間，又是幾道黑影撲了下來。同時，地面也傳來一陣震動，幾隻火岩魔自溶洞深處現出了身形。

    這個溶洞，是進入深淵迷宮的第一個區域，裡面密密麻麻的分佈著數十條通道。有些通道是死路，有些通道彼此聯結，有些通道通往不同的地方。通道里面，又有分叉，極其複雜。

    直到現在，也沒人能真正把這些通道弄明白。不知道多少傭兵，因為找不到回來的路而永遠的迷失在迷宮之中。

    為此，傭兵們→把這個巨大的溶洞，稱之為輪盤之殿。選擇走哪一條通道，就像是在輪盤上押注。究竟是發財還是送命，全憑運氣。

    不過，畢竟是進入迷宮的第一個地方，因此，大家對輪盤之殿還算熟悉，知道這裡的大致情況。小心戒備之下。翼魔的襲擊並沒有構成什麼威脅。

    隨著伍德和鐵翅翼魔的交手，磐石，高地聯合和冰星這三個突前小隊的騎士，都迅速上前，組成了一道嚴密的防線。

    「弓箭手。」

    人群中，負責指揮的奧麗維亞大聲叫道。

    戰陣配合是一個合格傭兵的必修課。有一整套嚴格的守則和方法步驟。當騎士頂在了前面時，不用人教，各支隊伍中的弓箭手就已經自動聚集在了騎士的後面，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奧麗維亞凝視著天空中飛撲而來的惡魔，直到它們撲到近前，這才釋放出一個奪目術，同時下令道：「射！」

    一道白色的光芒，自半空中拉伸開來。

    在傭兵們眼中。光芒朦朧而柔和，而在惡魔的眼中，這卻是一道遠比烈日更刺目的強光。一時間，飛撲而來的惡魔都在半空中下意識的一陣停滯，它們的身軀連同整個洞穴，都被照的秋毫畢現。

    這正是弓箭手們出手的好時機。

    嗖嗖嗖，一支支羽箭離弦而出，精準的扎進了惡魔的身體。巨大的力道。射得空中的惡魔一陣顫抖。

    惡魔們在痛苦中，發出淒厲的嚎叫。

    不過。這還只是人類連番攻擊的第一波。緊隨弓箭手之後，各小隊的法系職業也相繼出手。

    一道道五光十色的魔法，在惡魔群中綻放。

    如果說弓箭手的箭矢，帶給惡魔的是痛苦的話，那麼，這些威力大了十倍百倍的魔法。帶來的就是毀滅。一時間，就只見一隻隻惡魔如同烈火焚身一般，在空中嚎叫著化作飛灰。

    十幾分鐘之後，輪盤之殿的數十隻深淵惡魔，就被清理一空。

    當最後一隻鐵翅翼魔變成黑泥灑落地面。伍德拿出深淵地圖，仔細確認了那兩個倖存者指示的路線，當先領頭向左邊的第五個洞口走去。

    「走這邊。」

    眾人緊緊跟上。

    羅伊走在隊列當中，心下不禁暗自讚嘆。

    在許多人的眼中，傭兵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沒受過什麼嚴格的養成，言談粗魯，行為率性，許多人都有著好色好酒好賭等各種惡習，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最喜歡打架內訌。

    這使得他們很難保證組織性和紀律性。單打獨鬥還好，若是組成團隊，戰鬥力遠低於同等數量的軍隊。在戰場上，一百個軍方騎士和兩百個實力相同的傭兵作戰，結局很可能是以傭兵的崩潰而結束。

    這種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就連傭兵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

    不過，只有經歷了盧利安戰爭的羅伊，才知道這些所謂的烏合之眾擁有多麼可怕的潛力。也只有他才明白，這些傭兵，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一盤散沙。

    恰恰相反，他們有著極強的團隊意識。

    這種意識來自於傭兵世界的規則，來自於他們的職業習慣，也來自於他們多年來的戰鬥。

    一個傭兵，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單獨執行的任務，只佔全部任務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比例。而有百分之八十，都需要他們和不同的人配合。

    或是三人五人一組，或是九個十個一隊。甚至在一些高等級的團隊任務中，他們需要和數以百計的同行合作。

    在團隊中，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特長和作用，並且總是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這種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他們在從菜鳥到老鳥的過程中，用前輩狗血淋頭的痛罵，同伴憤怒的拳頭，乃至於自己血的教訓和代價換來的。遠比訓練場上的訓練更深刻，也更紮實。

    在一次次的任務中，他們學會了如何保持沉默，如何掩護身邊的同伴，如何在不同的戰陣中走位，如何協同攻擊，如何選擇最佳的出手時機和出手方式，如何避免犯下致命錯誤。

    就如同剛才。

    這六支隊伍，此前彼此都不認識，而且也沒有溝通商量，就連奧麗維亞下達的命令也非常簡單。

    可是，每一個人都知道在選定的陣形下，自己該做什麼。

    例如磐石小隊就理所當然的走在最前面，遭遇惡魔攻擊的時候，後方的小隊也就自覺的上前支援。

    而騎士組成第一排防線，弓箭手集結齊射。魔法師釋放魔法，都是每一個人下意識的動作。幾輪攻擊銜接緊密，流暢自然。戰鬥效率極高。甚至還遠遠超過了一些軍隊。

    穿過輪盤之殿，隊伍陸續進入了通道。

    這條通道陰暗潮濕，四周長滿了厚厚的雞爪藤。這種深淵特有的魔化植物，一旦有人靠近。就會用它那雞爪一般的藤蔓末梢發動攻擊。而一旦皮膚被其抓破，立刻就會發黑腐爛。

    當然，對於擁有戰環的騎士來說，這樣的攻擊並沒有什麼威脅，只是這種雞爪藤極其堅韌，生長速度快得驚人，只要它那數不清的根須還有一根紮在土裡，它被砍斷的觸手就會飛快的長出來。

    而更討厭的是，這種雞爪藤對魔法有著極強的抵抗力。無論是火燒冰凍，對其都沒有太大的效果。哪怕耗費大量魔力釋放一個八級魔法，效率也不比用刀一路砍過去高上多少。

    一邊砍一邊走，短短兩百米的通道，眾人花了足足半個禱時才通過。

    穿過這條通道，前方就是一條寬達數十米，兩岸懸崖陡峭的地下暗河。奔騰的河水在封閉的洞穴中迴蕩著，震耳欲聾。

    沿著河邊向下游前行。一路上，又遭遇了好幾次深淵惡魔的襲擊。

    不過。或許是之前進入迷宮的其他傭兵小隊已經清理過了，惡魔的數量並不多，最多的一波，也不過二三十隻五級惡魔罷了。在大家小心戒備的情況下，它們根本沒有任何的機會。

    按照傭兵的規則，幾支小隊採用的是輪換制。

    前方三支小隊呈正三角形。後面三支小隊呈倒三角形，最前方的隊伍負責偵查開路，最後面的隊伍負責保護尾部，其他的四支隊伍，只需要輪流派斥候進行一些必要的協助就行了。

    隊伍以順時針輪換。

    在擔任開路任務的小隊中。羅伊發現，奧麗維亞領導的高地聯合傭兵小隊的實力最強。其次，是伍德領導的磐石傭兵小隊。這兩個傭兵小隊一個善攻，一個善守，經驗豐富，配合默契。

    至於拉斐爾傭兵小隊和另外兩個臨時小隊，則相對弱一些。不過，他們的實力放在任務堂裡，也是一流的。

    在經過了暗河之後，隊伍又在如同蛛網一般的洞穴中拐來拐去，走了許久。沿途經過了熔岩河，地下毒池，萬丈峽谷，幾乎每走不到一百米，就會遭遇幾隻深淵惡魔的襲擊。

    最終，隊伍順著一條天然的崖縫，一路向下。走了大半個禱時，才終於走出狹窄的崖縫。一片廣闊的平原，驟然出現在眾人的眼簾。

    「這裡就是黑暗盆地，」伍德指著四周高聳的山脈，說道，「也是那支傭兵小隊遭遇陰雲的地方。」

    傭兵們舉目看去，只見平坦的大地一直延伸到數十公里之外。四周山脈高聳，宛若一尊尊巨大的雕像，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因為深處地底，頭頂自然沒有天空，但也看不見岩石穹頂。有的，就只是一層黑如濃墨的霧氣，就如同懸空的河流一般，翻湧奔騰。

    左側數十米外的山崖上，一道瀑布飛流而下，落入山腳的深潭中，濺起大團細密清涼的水汽。

    而右邊數百米外，則是一條岩漿瀑布。火紅的熔岩順著山崖而下，宛若一條鮮亮的掛毯。濃稠而緩慢的岩漿中，不時有大團的明火跳出來，爆散開無數的火星。

    遠方，山巒起伏，不時傳來惡魔吼叫的回音。黑霧瀰漫的天空中，隱約能看見一隻隻翼魔和影魔盤旋的身影。

    眾人的神色顯得有些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到了這裡，就意味著手中的地圖可以丟掉了。這裡，是人類探索的深淵迷宮道路的盡頭，也是無數強者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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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菜鳥斥侯

　　關於黑暗盆地，有許多恐怖而詭異的傳說。

　　首先是這裡的地形非常複雜。

　　別看現在站在這裡，可以一覽整個盆地，真正身處期間，就算是經驗最豐富的老馬，也很快會迷失方向。

　　這個盆地似乎有一種迷惑心智的魔力。人們常常走著走著，就發現自己在原地打轉。而這個時候，你原本確定的參照物，無論是山脈河流岩石都沒用。哪怕是你自己設下的記號，也都成了讓你在錯誤路上越走越遠的因素。

　　越是你認為正確的方向，正確的路線，就越偏離軌道。你的經驗，你的邏輯，你的眼睛，通通都靠不住。

　　而且，就算你會飛也沒用。

　　這個世界的天空只屬於惡魔。只有它們才能自由穿行。人類，無論是魔法師的浮空術還是聖騎士的飛行術，都無法使用。只要飛起數十米，就會遭遇可怕的深淵力量的鎮壓。

　　飛得越高，鎮壓的力量就越強。不知道有多少不信邪的強者，就是在騰空而起的一瞬間，化作了一團爆裂的血肉。

　　其次，是生活在這裡的深淵惡魔。

　　有傳說稱，這裡是深淵第三層的核心，也是深淵惡魔的巢穴。在這片巨大的盆地中，生活著數不清的惡魔。它們成∝群結隊的在盆地中游走著，可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出現在你的身旁。

　　你永遠都不知道它們的數量有多少。也不知道，在這些有組織的惡魔背後隱藏著何等可怕的存在。一旦被它們包圍，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你殺光它們，要麼你被它們撕碎。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畢竟，深淵惡魔還可以殺死，還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逃生。還可以戰鬥，可以拼命。但有一種力量，卻是拼命也沒用的。

　　那就是陰雲。

　　到了深淵第三層，遭遇陰雲的概率就很大了。這是一種至今都沒有人知道其組成和來歷的可怕雲霧。它呈現灰色，在陰暗的深淵當中很不起眼。有些陰雲只有直徑不到五十米，有些陰雲的直徑則高達數十乃至上百公里。

　　它們的出現毫無規律。也毫無動靜。往往發現的時候，它們已經近在咫尺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不能比它更快的躲避，或者找到一個可供躲藏的地方，下場往往是戰環耗盡，被腐蝕成一堆白骨。

　　這三者，正是黑暗盆地的可怕之處。

　　“走吧，該我們了。”寂靜中，朗德羅道。

　　按照輪換順序。現在正是冰星小隊負責探索開路的時候。前方負責開路的一支小隊退了下來，和冰星小隊進行交接。

　　這是另一支由任務堂的高級傭兵臨時組成的傭兵小隊。領隊的隊長名叫馬喬裡，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馬。他實力出眾，為人沉默寡言，在傭兵當中有著極高的威信和名氣。

　　交接的時候，馬喬裡一邊警惕的觀察著四周，一邊對朗德羅低聲道：“朗德羅先生，小心一點。我覺得味道有點不正。”

　　“哦？”朗德羅神情凝重。問道，“怎麼？”

　　“你不覺得我們這一路過來。好像太輕鬆了些嗎？”馬喬裡問道，“問你一個問題，在你遇見我們之前，你們有沒有遇見六級惡魔？”

　　朗德羅臉色一變，搖了搖頭。

　　從第三層入口到深淵迷宮這五十多公里的路上，的確是一隻六級惡魔也沒遇見。這在他多次探索深淵的經歷中是很少見的事情。

　　事反尋常即為妖。這一點，朗德羅比任何人都明白。而他之所以沒有為此警惕，是因為在自己之前，已經有數十個傭兵小隊前往同一個地方，很可能是他們在前面清理掉了。

　　不過。當此刻馬喬裡提起，他知道，事情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難道，你們也……”朗德羅問道。

　　“何止我們，”馬喬裡道，“我問過其他幾個小隊，都是這樣！”

　　朗德羅心下一沉，問道：“那你認為……”

　　“我也不知道，”馬喬裡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只是覺得預感不怎麼好而已。你知道，這些六級惡魔，比起一二層的那些傢伙可狡猾多了，我是怕它們有意識的躲著我們……”

　　說著，他拍了拍朗德羅的肩膀道：“好了，我就提醒你一下，小心一點。畢竟，沒遇見六級惡魔也不是什麼壞事，現在什麼都證明不了，大家也不可能放棄探索，掉頭回去……”

　　說話間，兩支小隊的交接工作已經完成了。

　　馬喬裡目光掃過，忽然一愣。他發現，冰星小隊突前擔任斥候的，竟然是一個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弓箭手。

　　冰星小隊的這個弓箭手，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

　　在六支小隊所有成員當中，這個小子的實力是最低的一個。身上的武器鎧甲，也不是什麼高檔貨，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丟進任務堂那些傭兵當中，最多也只算個中等。

　　而這次探索，是數十年來南方最大的一次發現，意義重大。有資格來這裡的都是精英。別說臨時組建的小隊，就是各大騎士團內部選拔人手，也都是精挑細選，優中選優。

　　這樣一個人混在中間，多少讓人有些不自在。

　　在之前的這一段路上，馬喬裡還聽見其他幾個小隊的傭兵對這個弓箭手的議論。

　　有的人困惑，有的人擔心，有的人好奇，還有的人乾脆就是嘲笑了。

　　誰也弄不明白，一支擁有朗德羅這樣的老馬和一群精英騎士法師的隊伍，怎麼會帶上這樣一個弓箭手。他的存在，明顯會成為整支小隊的短板。甚至在關鍵時刻，還可能成為致命的要害。

　　不過，這終究是別人的事情。

　　朗德羅小隊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並沒有加入幾個小隊的聯盟。他們只是在一段時間和大家一起同行罷了，隨時都可能離開。因此，他們隊裡有什麼問題。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況且，在之前的戰鬥中，這小子的表現也算得上中規中矩，該變陣的時候變陣，該放箭的時候放箭，沒有犯下什麼錯誤。大家也沒必要去計較什麼。可現在，這樣一個人要擔任整個隊伍的斥候，那可就……

　　“隊長。”

　　馬喬裡小隊的第一斥候，是一個有著精靈血統的八級射手，名叫黑翎，在隊內的實力和威信僅次於馬喬裡。

　　交接結束後，他走了過來，一邊斜眼睨著羅伊，一邊氣憤的對馬喬裡道：“怎麼他是冰星小隊的第一斥候？這樣可不行！這裡是黑暗盆地。最頂尖的斥候都不一定能勝任。這小子頂什麼事兒……”

　　黑翎顯然沒準備給誰面子，說話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避諱旁邊的朗德羅，甚至可以說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

　　馬喬裡皺起眉頭，擺手制止了手下的抱怨，轉頭看向朗德羅，問道：“朗德羅先生，你們的第一斥候。難道不是那個雙刀遊獵者嗎？”

　　朗德羅點點頭，解釋道：“是的。弗朗哥是我們的第一斥候。不過，裡奧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斥候，放心吧，他絕對值得信任。”

　　“你說值得信任就值得信任了？”

　　這時候，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三人扭過頭去，看見伍德、奧麗維亞、雅各和胡佛都已經走了過來。

　　顯然。他們也發現了同樣的問題。正好聽到朗德羅的解釋，胡佛當時就忍不住出言譏諷。

　　“一個榮耀一星騎士，居然在黑暗盆地擔任第一斥候，朗德羅，你的腦子沒毛病吧？”

　　胡佛的話。不但語氣不客氣，而且聲音很大，大到足夠六支小隊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朗德羅臉色一沉，還沒開口，旁邊的拉西奧斯早不樂意了，怒道：“嘿，你罵誰呢？你他媽腦子才有毛病呢！”

　　拉西奧斯的話，頓時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胡佛小隊的人全都圍了上來，厲聲呵斥。

　　“放肆！”

　　“你算什麼東西。”

　　“骯髒的侏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這裡輪得到你說話？”

　　身為提著腦袋討生活的傭兵，每一個人都多少有些桀驁不馴。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很鬆散，沒有如同軍隊和貴族那樣嚴格的等級制度和尊卑之分。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傭兵就沒有規矩。

　　恰恰相反，在執行任務，團隊合作的時候，傭兵的規矩，甚至比軍隊還嚴格。按照傳統，低級傭兵必須對高級傭兵保持尊敬和禮貌。而普通隊員則必須對隊長保持服從。

　　這是傭兵們用血的教訓所形成的傳統。一個沒有規矩的傭兵，到哪裡都不受待見。

　　拉西奧斯是五級傭兵，而胡佛卻是六級傭兵。

　　原本這是胡佛和朗德羅兩位元同等級的傭兵之間的對話，輪不到拉西奧斯插嘴。可拉西奧斯不但插嘴，還直接反譏胡佛腦子才有毛病。這自然引起了胡佛小隊成員的憤怒。

　　胡佛顯然也沒想到這侏儒竟然敢指著自己的鼻子罵，一時間氣得滿臉鐵青。

　　他盯著拉西奧斯，凶光畢露，問道：“矮子，你說什麼！有膽子再說一句。”

　　眾人的呵斥，胡佛的威脅，非但沒讓拉西奧斯害怕，反倒愈發來勁，奚落道：“怎麼，你不但腦子有問題，連耳朵也有問題？”

　　胡佛攥緊了拳頭，身形才剛剛一動，就看見一個雄壯的身影，不聲不響的橫跨一步，擋在了自己和這侏儒之間。

　　“朗德羅，”胡佛咬牙道，“你這是要給他撐腰了？”

　　“說得好笑，”朗德羅撇了撇嘴，冷冷道，“他是我的人，我不給他撐腰，難道還給你撐腰？怎麼，你想跟我試試？”

　　羅伊嘴角不禁一勾。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朗德羅也算有所瞭解。別看這位大光明騎士平常穩重沉默，少言寡語。似乎對什麼都不太計較。可真要是誰惹上了小隊的人，他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硬。

　　而且，要是誰認為他笨嘴拙舌，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他不跟你發生衝突就罷了，一旦撕破臉，說出的話來，能把人當面噎死。

　　果然，胡佛氣得臉色鐵青。

　　論名氣，論身份地位，他在傭兵當中不輸給朗德羅。可真要是論實力，他終究知道自己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好，好，”胡佛指著朗德羅，對其他幾個小隊的隊長道，“各位看看，這就是跟著咱們混了一路的‘同伴’，前面的路，都是咱們輪流做前鋒開路，到了這裡，他們就拿一個菜鳥來充數……”

　　“菜鳥？”一聽到這話，冰星小隊的眾人都樂了。

　　拉西奧斯用胳膊碰了碰羅伊，笑道：“裡奧，聽到沒，人家說你是菜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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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石林

　　羅伊笑了笑，沒說話。

　　說實話，他來這裡的目的就只是尋找深淵龍根，所在乎的，也只是這個合作愉快的小隊，至於其他人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他並不在乎。

　　羅伊不準備跟胡佛廢話，可胡佛卻被冰星小隊的笑聲和羅伊不理不睬的模樣給激怒了。

　　“怎麼，”胡佛怒極反笑，看著羅伊道,“我說的不對麼？小子，人貴有自知之明。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憑你這垃圾實力，也配擔任咱們的第一斥候？”

　　羅伊的火騰的一下冒了起來。

　　從在迷宮之外開始，這胡佛就一直針對冰星小隊，一路上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就好像冰星小隊跟大家合作都是他們施捨的一般。

　　現在，眼看自己擔任斥候，他又跳出來，在沒有絲毫瞭解溝通的情況下，就無端質疑，耽擱時間。

　　“胡佛先生，”羅伊冷冷的道：“你嘮嘮叨叨說了這麼多，不覺得口渴麼？想怎麼樣，直接說出來好了，用不著遮遮掩掩兜兜轉轉，我們可沒功夫跟你閒扯。”

　　轟的一聲，四周傭兵們都炸了鍋。

　　羅伊這番話，幾乎是指著胡佛的鼻子訓斥了。

　　見過沒規矩的，沒見過這麼沒規矩的。一個三級傭兵，居然敢訓斥一位六級傭兵。這簡直荒唐到了極點。不光胡佛小隊的人義憤填膺，就是其他小隊的人，也都是一片譁然。

　　“這小子哪來的，懂不懂規矩？”

　　“太狂妄了。”

　　“這種傢伙混到三級傭兵，居然沒被人給打死？真是奇跡！”

　　人群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在六支隊伍當中，這名叫裡奧的小子實力最低。就算是馬喬裡小隊中一個打雜的扈從。也都比他強。

　　人家這還是因為是馬喬裡的侄子，跟了馬喬裡多年，才有這樣的機會，一路上都謹小慎微，生怕犯錯。這小子實力還不如別人，居然膽敢訓斥一位資深傭兵。這何止沒規矩，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若非他不是自己小隊的人，只怕老傭兵們早就一個耳光抽過去，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分寸的白癡了。

　　“朗德羅先生……”一旁的馬喬裡道：“你的這位隊員，未免也太沒規矩了吧。”

　　朗德羅淡然道：“我倒覺得裡奧說得沒錯。”

　　馬喬裡眉頭一皺，四周傭兵們更是一陣譁然。就連奧麗維亞和伍德，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人愕然對視一眼，臉上都是一陣苦笑。

　　以他們平日裡對朗德羅的瞭解，這位冰星騎士團的大光明騎士。絕對是一個公正，沉穩且非常值得信賴和尊敬的傭兵，一匹真正的老馬。

　　可誰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護短。

　　現在，兩人都懷疑自己當時主張讓冰星小隊一起走，是不是一個錯誤。

　　“嘿嘿，沒想到，我胡佛在傭兵界混了二十年。居然被一個三級傭兵教訓了。”胡佛氣極反笑。

　　不過，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很清楚這種情況對自己有利。努力讓神情保持平靜，他對羅伊道：“你問我想怎麼樣，那我也就明說了。這個位置，關係到我們大家的安全，不是你能擔任的……”

　　“如果你不服氣的話，也行。我讓我們小隊的斥候和你比一場，如果你真有實力，我可以向你道歉。如果你不能勝任，那麼……”他轉頭注視著朗德羅道，“我不認為我們還能合作下去。”

　　這擺明就是要趕冰星小隊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雖然大家都看出胡佛的意圖，卻沒有人出聲指責。畢竟，相較於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鳥和護短的朗德羅，胡佛的表現稱得上大度公正了。

　　“比試？”羅伊詫異的問道。

　　“對。”胡佛輕蔑的道，“你不會不知道斥候怎麼較量吧？”

　　斥候的較量方式，羅伊當然明白。通常來說，就是在一段時間以內，同時對相同的區域進行探查。誰探查得範圍更廣，走得更遠，情報更細緻，誰就勝出。

　　這不但考驗斥候的速度，耐力和個人實力，還考驗分辨陷阱，辨識各種地形地貌和動植物的能力和經驗。

　　不過……羅伊搖了搖頭道：“沒興趣，浪費時間。”

　　這話一出，在場許多人都不禁發出了一陣噓聲。即便是一些人原本還有些同情這個被胡佛盯上的小菜鳥，這時候也都一陣反感。

　　“不敢就不敢，還說什麼浪費時間。”一位騎士把手裡的大劍往地上猛地一插，鄙夷道。

　　“是啊，沒本事也就罷了，”另一個傭兵狠狠在地上啐了口唾沫，“最討厭這種沒本事還吹牛的東西。我都替他臉紅！”

　　“我無話可說了……”胡佛轉頭看向奧麗維亞和伍德，聳聳肩膀，臉上一副無奈的模樣，心裡卻已經樂開了花。

　　他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麼上道，自己才挖了一個小坑，他自己倒乾脆直接跳下了懸崖。

　　有這樣的人在冰星小隊，誰還願意和他們合作？

　　奧麗維亞失望的歎了口氣。

　　她對朗德羅道：“朗德羅先生，我對您和您的隊伍沒有任何的偏見。相反，我一直保持信任和尊重。不過……”

　　她掃了羅伊一眼，“您的這位隊員，真是……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總之，我們不可能把隊伍的安全交到他的手裡。既然你不願意更換斥候，那我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不用說了，”朗德羅打斷了奧麗維亞的話，“我明白。既然如此，我們就各走各的好了。”

　　他頓了頓，說道：“不過，有些話我要說清楚。”

　　“首先，裡奧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傭兵，也是我們信賴的同伴。我們安排他擔任第一斥候，恰恰是出於對大家的負責。而在不瞭解他的情況下。無端對他質疑，我感到憤怒和遺憾。”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朗德羅的話，就說得非常直接。他看著胡佛，毫不客氣的道：“胡佛先生，我對你的忠告是。你應該好好檢查一下你的視力。你的眼光，讓人非常失望。”

　　哼，胡佛冷哼一聲，正要反唇相譏，朗德羅卻已經扭開頭去，不再理會他。

　　“其次，這一路上，我們和大家合作非常愉快，也受惠良多。原本按照次序。現在輪到我們開路了。可沒想到……”

　　他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只是對奧麗維亞等人道：“我們並不想占誰的便宜。如果諸位認為有必要的話，可以跟在我們後面。”

　　說完，朗德羅也不等眾人回話，一轉身，招呼道：“我們走。”

　　冰星小隊眾人都跟著朗德羅離開，拉西奧斯臨走的時候。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沖胡佛道：“自以為是的白癡。”

　　各小隊的傭兵們。都讓開一條路，目送著冰星小隊離開，神情複雜。

　　說實話，如果不是胡佛跳出來指責，其他人對冰星小隊誰擔任斥候並沒有太大的意見。畢竟，一個斥候能不能勝任。實力高低只是一方面。是騾子是馬，只有真正牽出去溜溜才知道。

　　如果那小子真的不行，最多一公里，就會原形畢露。到時候再把他換下來也還來得及。

　　而除了這小子之外，冰星小隊的其他人可都是好手。

　　隊中三位騎士。朗德羅、雷克和拉裡，彪悍沉穩，經驗豐富，就如同堅實的城牆一般，給人的感覺非常的踏實。兩位法系職業攻擊力強大，出手乾脆果斷，絕對稱得上兩門重炮。

　　而那位野蠻人女勇士和那位雙刀遊獵者，也都是身懷絕技，護衛左右，游走獵殺，動作嫺熟淩厲。

　　即便是最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和冰星小隊合作，的確非常愉快。這一路上他們雖然沒有在前面開路，可無論是出手攻擊，走位配合，都沒有任何差錯。

　　可惜……

　　看著冰星小隊離開的背影，胡佛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哼，別以為到了黑暗盆地，就能找到遺跡。”他不屑的道，“就憑他們這幾個人，能不能走到盆地中心都難說。”

　　“中心？”胡佛小隊的一位斥候撇嘴道，“能走出五公里就燒高香了。黑暗盆地，可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胡佛笑了笑，對這斥候道：“齊格，你來過黑暗盆地，這次你辛苦一下，先在前面探路。咱們可不像某些人，輪到自己探路，就故意搞出事情來，找藉口溜掉。”

　　齊格點了點頭。這是一個長著一頭亂髮的大漢，榮耀五星騎士，七級射手，在南方傭兵當中，也是相當有名氣的一位斥候，這次胡佛花了好大力氣，才將心高氣傲的他拉進隊裡。

　　“沒問題，”齊格道，“不過，我一個人可不行。最好是兩個人。這裡太危險了。我上次來，也只是在邊上打轉，根本走不進去。”

　　“黑翎，”一旁的馬喬裡開口道，“你和齊格一起吧。”

　　“是。”黑翎道。

　　“那我們也出發吧。”奧麗維亞說道，神情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雖然在和冰星小隊的爭執中，她站在了胡佛這一邊，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喜歡胡佛這個人。

　　在她看來，幾個隊長當中，胡佛是最自私，心胸也最狹窄的一個。剛才拿冰星小隊的斥候做文章，表面看是為大家著想，可實際上，只怕有一大半都是為了把冰星小隊給趕走。

　　奧麗維亞相信，在最危險的時候，胡佛絕對是最靠不住的一個人。

　　而且……雖然同樣不看好那個只有榮耀一星實力的菜鳥，可不知道為什麼，奧麗維亞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

　　搖搖頭，把這些念頭都丟在腦後，奧麗維亞一招手，指揮隊伍啟程。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黑暗盆地邊緣大山山腳下的一個小山坡，要進入盆地，也得往冰星小隊離開的方向走。

　　下了山坡，走了不到兩百米，五支傭兵小隊就陸續進入了一片石林。

　　“咦？”一走進石林，奧麗維亞等人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裡好暗。”伍德環顧四周，神情凝重的道。

　　石林中，一片幽暗。明明沒有霧氣，可視線就如同被什麼給遮住了一般，能見度驟然降低。

　　而與此同時，方向感也出了問題。

　　“怎麼回事，怎麼熔岩瀑布跑到左邊去了？”奧麗維亞驚訝的扭頭看去。

　　她發現，原本在自己右邊的火紅熔岩瀑布，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左邊。而原本那裡的一條暗河，則出現在了自己的左邊。

　　這種明顯的參照物的位置改變，頓時讓她的方向感變得模糊起來。

　　不過，在伍德等人的眼中，卻並非如此。

　　“沒有啊，那明明是暗河啊。熔岩河還在我們右邊。你眼花了吧。”走在奧麗維亞身旁的馬喬裡道。

　　“可是……”奧麗維亞指著熔岩瀑布的方向，正要說話，卻看見自己小隊的一個成員正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史派克，你往哪兒走？回來。”

　　幾乎與此同時，旁邊響起了雅各的叫聲：“托米，你幹嘛去？該死，聽到沒有，回來！”

　　被叫到的傭兵走了回來，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懵懂。似乎直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不知不覺就離開了隊伍，走向另外的方向。

　　而更讓大家震驚的是，明明才走進這片石林不過幾十米，他們竟然就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無論前後左右，都是高聳如雲的石柱。高的有數百米高，矮的也有二三十米。半空中，還有一座座漂浮的山峰。人走在其中，就如同一群渺小的螞蟻。往哪個方向看，似乎都是一樣的。

　　“黑暗盆地果然有點邪門。”伍德神情凝重。

　　“都停下來。”奧麗維亞迅速下達了命令，指揮大家都集中在一起，以圓形防禦陣小心戒備。

　　“等斥候先探清楚路，我們再走。”

　　不用催促，齊格和黑翎兩位斥候，就已經一左一右，向石林深處摸去。

　　看著兩位斥候小心翼翼的背影，眾人都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向了數十米之外的另一個方向。

　　那是冰星小隊所在的方向。

　　冰星小隊只比他們先走了不到一分鐘，進入石林時，只是前後腳的差距。

　　只不過奧麗維亞等人是從左邊進入石林的，而冰星小隊的位置，則靠右一些，雙方相距三四十米。

　　現在，冰星小隊正在眾人的右前方。

　　黑暗盆地是一個深淵迷宮當中一片開放性的區域。這裡沒有什麼道路，也不像暗河和洞**中那樣，只有幾條固定的路線。要抵達遺址所在的盆地核心，理論上來說，有無數條路可以選擇。

　　可是，選擇多，並不意味著簡單。恰恰相反，這才是最難走也最考驗斥候能力的地方。

　　例如這片石林當中，就不知道蘊藏著多少危險。同樣的一塊岩石，從左邊繞過去和從右邊繞過去，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遭遇。這也就意味著，是天堂還是地獄，取決於斥候的一念之間。

　　在見識了這裡的古怪和危險之後，傭兵們對自己這邊兩位斥候探路，都捏著一把汗。大夥兒甚至都在議論，是不是建議隊長再多派一位斥候，以確保沒有疏漏，萬無一失。

　　可右前方的冰星小隊，卻只有一位斥候。

　　而這個斥候，正是那個菜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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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探查

    和其他傭兵小隊一樣，冰星小隊一進入石林，受到了這詭異環境的影響。

    羅伊也同樣不例外。

    他發現，自己不但視野變得狹窄了許多，而且，感知的範圍也縮小了不少。似乎有一種力量，正如同蛛絲一般，一根根纏繞在自己的身。

    如果換作以前，羅伊肯定會有很大程度的不適應，不過現在，他發現自己所受到的影響並不大。

    這得益於自己吸收的惡魔之力。

    這種屬於深淵的獨特力量，使得自己對深淵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和融合感。如同鳥兒在天飛，魚兒在水裡游，完全是一種自然賦予的天賦和本能。

    而隨著道理決的運轉，蘊含著惡魔之力的源力遊走周天，很快，連剛剛進入石林時的一些輕微影響也被清除了。

    當然，羅伊身的變化，沒有任何人知道。見羅伊獨自走在前面，弗朗哥問道「里奧，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羅伊擺擺手，「你們慢慢走，我先到前面探路。」

    「小心點。」阿芙道。

    羅伊點點頭，身形如同獵豹一般竄了出去，只晃了幾晃，已經消失在幽暗的石林之。

    「走吧，」朗德羅拔出長劍，「我們走慢一點，等里奧第一輪探查結束。」

    「該死，這是什麼鬼地方？」拉西奧斯捂著自己的額頭，只覺得無論往哪邊看，都是一陣暈頭轉向，「弗朗哥，你怎麼樣？」

    弗朗哥皺著沒有，手雙刀舞了個刀花，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道「我們斥候都有自己分辨方向的辦法，方向感你們要好很多。不過，這裡的環境太複雜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眾人都點了點頭。心有同感。

    身為傭兵，所有人都明白環境和地勢的重要性。在不利的環境當戰鬥，危險指數會呈幾何倍數升。哪怕只是遭遇一隻五級惡魔，在這裡也和在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樣。

    「羅伊沒問題吧？」雷克有些憂心的道。

    「應該沒問題。」弗朗哥道，「我看他的動作，似乎沒受到一點影響。真是怪。」

    眾人說話間，羅伊已經前行了五十米。

    趁著沒人看見，他飛快的開啟領域。將小白釋放了出來。

    在深淵這種地方，小白才是最頂級的斥候。

    兩個人一明一暗，探查的區域更加寬闊，預警的範圍也更大。尤其是一些羅伊拿不定的地方，可以先用分身去查探。分身是領域的化形，哪怕一時崩潰，只要花一點時間，也能恢復。

    斥候的探查範圍，一般是小隊前行路線的左前方和右前方兩塊區域。形象一點說，如同一隻龍蝦的兩隻大鉗子。

    羅伊最先探查的是小隊前行方向的右邊。在這個方向。他發現了十幾隻五級惡魔。其有八隻火岩魔，三隻鬼影魔和一隻鐵爪魔。同時，還發現了一株巨大無的魔鬼樹。

    這棵魔鬼樹長在一塊直徑二十米的浮空石，蜿蜒的樹根將岩石包裹了大半，數以百計的樹藤從巨傘一般的樹冠垂落下來，隨風飄蕩，看起來，如同一隻黑色的水母。

    魔鬼樹並不少見。在深淵一二層，羅伊見過不少。不過，如此龐大的魔鬼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樣的傢伙，羅伊自然不願意去碰。幸運的是，這株樹的存在，並沒有完全隔斷小隊的前進線路。只要繞出一兩百米。能從它的控制範圍邊緣通過。

    依靠分身，羅伊很快摸清楚了惡魔的位置以及周圍的環境。在心暗自記下之後，他無聲無息的向左邊潛去。

    左邊區域，是和其他傭兵小隊的偵查區域重疊的。剛繞過一根爬滿了黑色藤蔓的石柱，羅伊看見齊格正小心翼翼的探查著。而在距離他大概五十米外，則是另一個名叫黑翎的斥候。

    羅伊暗觀察。

    不得不說。這兩個都是經驗豐富的精銳，擅於從蛛絲馬跡做出判斷。沒危險的地方，他們速度飛快，而有危險的地方，他們如同早知道一般，立刻放慢腳步，仔細排查。

    他們動作敏捷輕盈，有條不紊，如同兩道飄蕩在林的影子。不但附近的幾隻深淵惡魔沒有被他們驚動，連所過之處一些隱蔽的深淵植物，也都安安靜靜的呆在原地。

    不過，這兩人很明顯也受到了石林詭異環境的影響。

    羅伊發現，每走一段，他們會停下來調整自己已經混亂的方向感，借助一些獵人的小手段，重新辨別方向。

    不過，這使得他們的偵查速度遠平時慢了不少，而且，幽暗的環境和混亂的方向感，讓他們不知不覺的忽略了許多地方。

    如果把一個偵查區平均分成十個小區的話，那麼，齊格和黑翎至少忽略了其的三個。

    避開齊格和黑翎，羅伊和小白將這片區域仔細梳理了一番。

    他發現，如果只按照齊格和黑翎探查的區域來看，隊伍從這片區域經過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無論是行進距離還是沿途需要應付的危險，都自己之前探查的那片區域要少。

    可是，如果加他們忽略的地方的話，沒那麼樂觀了。

    整片區域，至少有超過七十隻深淵惡魔。而且，他們的分佈相當密集。只要其一部分被驚動，那麼，整片區域都會變成一連串倒下的多米諾骨牌。其他惡魔會蜂擁而至。

    當然，這對於五支傭兵小隊來說，算不什麼危險，頂多是一點麻煩。

    偵查很快結束。

    因為不受環境影響，加有分身的幫助，羅伊在這片區域探查的時間連齊格黑翎兩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當兩人剛剛結束這個區域的探查的時候，羅伊已經回到了小隊所在的位置。

    「往這邊走。」

    羅伊遠遠沖大家做了個手勢，旋即轉身，當先領路。

    …………

    「看，冰星小隊動了，他們往那邊走。」拉斐爾傭兵團的一個法師，望著冰星小隊，說道。

    「這麼快？」眾人都睜大了眼睛。

    雖然冰星小隊自己早了那麼一兩分鐘進入石林。可是，雙方派出斥候，幾乎是同步的。

    而斥候一輪偵查，需要完成左右兩個偵查區。

    現在齊格和黑翎剛剛完成了右側偵查區的探查工作。才正準備探查左側區域，可那菜鳥斥候，居然已經完成了。

    一個人對兩個人，速度還快了一倍？！

    這怎麼可能！

    一時間，眾人看向羅伊的目光充滿了鄙夷。厭惡和憤怒。

    在他們看來，沒有人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完成偵查。這也意味著，這小子根本是在敷衍了事。而他的懶惰和愚蠢，不但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身邊其他同伴的不負責。

    此刻想來，大家心頭只有慶幸和後怕！

    幸虧胡佛把他趕走了。不然的話……

    「混蛋！」奧麗維亞怒道，「朗德罹難道被灌了迷藥了嗎，居然毫無保留的信任這樣一個垃圾，簡直愚蠢到了極點。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做是在犯罪！」

    「這次回去。我一定要向任務堂舉報。」伍德咬著牙道，「這種人必須除名！不能留在傭兵當禍害大家。」

    「舉報？」胡佛笑了起來，「伍德先生，你覺得他們這麼胡來，可能從黑暗盆地全身而退嗎？」

    胡佛笑得很愉悅。

    雖然剛才指責朗德羅的時候，他義正詞嚴，一副為大家著想的模樣，可實際，他最終的目的還是想把冰星小隊給趕走。

    這一點，他自己清楚。其他人也清楚。因此，即便是奧麗維亞也同意讓冰星小隊離開，卻自始自終沒給他什麼好臉色。

    不過，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證明了胡佛的英明。

    當四周傭兵們敬佩的目光，如同舞台的燈光一般，聚集在他的身時，胡佛不禁一陣得意。

    「不行，我要阻止他們！」奧麗維亞說著，準備往冰星小隊走去。

    可在這時候。雅各布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那小子想幹什麼？」

    眾人舉目望去，只見冰星小隊，以一個常規的梭形陣向前移動。而在他們的前面，里奧正如同一隻魔豹一般高速奔跑著。

    石林的地形很複雜。在這種地方行進，即便是最善於山地和叢林奔跑的精靈和獸人，也要小心翼翼，更何況，黑暗盆地混亂的方向感和幽暗的環境，很容易讓人不知不覺的迷失。

    可此刻，羅伊卻如同渾然不知這裡有多危險一般，一陣亂跑亂撞。

    幾乎是在大家心頭一緊的同時。

    「吼哢！」

    隨著一聲惡魔特有的咆哮，一隻火岩魔邁開大腿，從旁邊的一根石柱後衝了出來，向羅伊撲去。

    惡魔的出現，並沒有讓羅伊結束他危險的舉動。相反，他如同被嚇到了一般，身形一個變向，往另一邊跑去，試圖甩開惡魔。

    「吼哢！」

    又是一聲咆哮，石林另一隻火岩魔也被引動了。它如同一輛重型戰車一般，撞開草叢，從側面撲向羅伊。

    「該死！」

    「停下！蠢貨！」

    傭兵們又驚又怒，破口大罵。這石林詭異危險，誰也不知道其隱藏著什麼恐怖的東西。這小子這麼亂跑，萬一招惹到什麼，不但冰星小隊遭殃，連自己這邊，也可能有池魚之災。

    不過，他們的叫聲並沒能讓羅伊停下來。

    眼見第二隻惡魔撲來，羅伊又是一個變向，快速逃竄。可是，當他繞過一根石柱的時候，不遠處的草叢，又一隻惡魔被他驚動了，咆哮著衝出來，加入了追擊的行列。

    這一來，羅伊的逃竄軌跡更加混亂，左衝右突，亂跑亂撞，頃刻之間，又惹了三四隻深淵惡魔出現。

    一群惡魔追在他的身後，兇猛猙獰，遠遠看去，如同一群獅子在圍獵一隻小羚羊。只要羅伊稍有差錯，會被這群惡魔撲來撕得粉碎。場面看起來，已經驚險到了極點！

    「看看，我說什麼，」胡佛抱著膀子，奚落道，「這種人，是朗德羅最信任的斥候。剛才，是他準備讓我們把命交到這種人的手裡。現在大家看看，看看這個白痴……」

    胡佛的話還沒說完，忽然，人群一片驚呼聲響起，將他的聲音淹沒。

    「快看！」

    「這小子好快！」

    只見奔跑的羅伊，陡然騰空而起，伸腳在一根石柱一蹬，已然一個折射，向後電射而去。在越過了幾隻合圍的惡魔之後，他翻身落地，幾個錯步已經從三隻惡魔之間穿了過去。

    遠遠看去，如同化作了一陣輕風，穿過了一堵牆！

    「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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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距離

    如此靈動的步法，如此美妙的身形，頓時耀花了眾人的眼。就算是上一秒還在鄙夷奚落怒罵，這時候也都是下意識的爆發出一陣喝彩！

    而這還只是開始。

    脫離了惡魔的包圍之後，羅伊使出雲中箭步，身形一頓一閃，就已經和惡魔拉開了距離。

    隨後，人們看見，這個年輕的弓箭手轉身面向追擊的惡魔，腳下一蹬，身形向後飄飛的同時，手中長弓弦如霹靂，箭如連珠。

    嗖嗖嗖……一支支白翎箭在空中拉出聲聲尖銳的呼嘯，直奔衝在最前面的兩隻火岩魔。

    咆哮奔跑的火岩魔似乎被這個從自己嘴邊溜走的獵物激怒了，它們四肢並用，宛若狂奔的犀牛一般，向羅伊高速追擊。巨大的身體燃燒著火焰，每一步，都震得大地一陣顫抖。

    在它們面前，飛射而來的羽箭，就如同蒼蠅一般渺小。它們只是揮手幾個撥弄，就撥開了大部分的羽箭。

    這倒沒有出乎大家的意料。

    畢竟，里奧只是榮耀一星騎士，而五級火岩魔的實力，最差的也和人類五星公正騎士差不多。厲害的甚至能達到榮耀一星騎士巔峰的水準。

    而且深淵惡魔比起人類來，體質有著天生的優勢。不但身體更強壯，更堅硬結實，速度也更快。對付他們，騎士的騎槍長劍和魔法師的魔法還算奏效，弓箭的攻擊力可就差遠了。

    距離稍微遠一點，鬥氣衰減後的箭矢，甚至破不了防。

    就在大家都以為羅伊這幾箭徒勞無功的時候，忽然，有眼尖的人發現，幾支隱藏在白翎箭中的黑翎箭。就如同毒蛇一般，無聲無息的一甩尾，變幻方向，沒入了兩隻火岩魔的小腹。

    咆哮奔跑的火岩魔，身體猛的變得通紅。成千上萬的火星從它們的身體上剝落，隨著它們的奔跑而飄散。只衝出了七八步。這兩隻火岩魔就化作了兩團爆散的火星，徹底消散在空中。

    地面上，只留下兩條火星點點的黑色泥帶。

    射殺兩隻火岩魔之後，羅伊以相同的姿勢，相同的速度和節奏，繼續保持後退，手中長弓將一支支箭矢射向追擊而來的惡魔。

    砰！幾秒鐘之後，又有兩隻惡魔陸續在羅伊點名一般的攻擊下，爆裂成火星。

    而這個時候。眾人發現，數十米之外，冰星小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擺出了一個菱形防禦陣。

    三位騎士呈三角形突在最前面，形成了一道堅實的牆。而在他們的身後，兩位法系職業已經在野蠻人女勇士以及雙刀遊獵者的保護下，開始了吟唱。

    轉眼間，羅伊已經退到了己方戰陣前。

    當他如同一隻矯捷的燕子，凌空飛入陣形當中的時候。朗德羅、雷克、拉里三位騎士，已經恰好從他的身下衝出。迎上了猛撲而至的惡魔。

    一支準備充分的精銳小隊，應付四五隻五級惡魔是什麼結果，已經不用人們再去猜測了。

    短短不到十秒鐘，冰星小隊就已經結束了戰鬥。

    「走吧。」

    肅清了這一區域的惡魔，羅伊當先領路，向石林深處走去。冰星小隊眾人也緊緊跟上。

    只不過。在還劍入鞘的時候，朗德羅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往五支傭兵小隊這邊瞟了一下。

    人群一片死寂。

    直到冰星小隊的身影消失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後面時，才轟的一聲炸了鍋。

    擊殺八九隻五級惡魔，並不讓大家感到驚訝。這樣的戰鬥強度。連熱身都算不上，隨便拉兩個人出來都能完成。

    讓他們震驚的，是羅伊在這場戰鬥中所展現出來的技巧和素養！

    他看似亂跑亂撞的路線，實際精確巧妙，恰好將必經之路的惡魔都引誘了出來。其後的擊殺，更是展現了其靈動的步法，精妙的箭術以及和同伴默契的配合。每一個動作都乾乾淨淨，沒有絲毫冗餘。

    是不是行家，一伸手就知道。

    就單單憑這短短一兩分鐘，卻堪稱教科書一般的表演，就足以讓之前譏把人家當菜鳥奚落的一群人面紅耳赤。

    尷尬中，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胡佛的身上。

    這位任務堂資深傭兵怒斥里奧的聲音，還猶在耳邊，此刻臉上卻只是一陣青一陣白，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候，黑翎和齊格終於完成了偵查工作，從林中走了出來。

    一回到隊伍中，兩位斥候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不過正事要緊，他們也沒怎麼在意，當下把自己偵查的情況匯報給了幾位隊長。

    「左區不能走。」一開口，齊格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邊環境很複雜，深淵惡魔也多，太危險了。右區要好一點，沿途的深淵惡魔不超過三十隻。大概位置我們都已經記下了，應該沒問題。」

    黑翎也贊同的點了點頭，顯然意見和齊格一樣。

    奧麗維亞等人互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

    原本他們都以為自己肯定是走在冰星小隊的前面，可沒想到人家冰星小隊都已經離開了，己方兩位斥候才完成偵查工作。

    而且，己方的右區和冰星小隊的左區是重疊的。這也就意味著，齊格和黑翎兩位斥候選擇的路線，是里奧放棄的。

    這倒是沒什麼，畢竟，選擇路線有時候也看運氣。里奧選擇放棄這邊，是因為他們的右區更安全更方便，這並不意味著自己就不能走。更何況，己方人數要比他們多得多。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既然人家冰星小隊已經開闢了一條現成的通道，自己難道放著現成的路不走，非得再開闢一條路出來？

    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可若是跟著冰星小隊走，不但齊格和黑翎的一番辛苦白費了，而且……一想到冰星小隊離開的時候，自己說的那些話。大家臉上就只覺得火燒火燎的。這時候，哪裡放得下臉面？

    「怎麼了？」眼見眾人神情都有些不對勁，齊格和黑翎不禁一愣，低聲找自己相熟的同伴問道。

    就在同伴把冰星小隊的事情說給兩人聽的時候，胡佛已經哼了一聲，冷著臉當先領著自己小隊的人向前方走去。

    「我們走。」胡佛一邊走一邊道，「不過是一輪偵查而已。從這裡到盆地中心不知道有多遠。這次他完成的漂亮，可不代表次次都漂亮。況且，身法好箭術好有個屁用，沒經驗，闖進不該闖的地方，就能害死所有人……」

    傭兵們都不禁皺起了眉頭。

    胡佛這些話，多少有些強詞奪理。人家沒展現實力，你嫌棄人家實力低。現在別人展現了實力。又扯人家沒經驗。這可不是一個耿直的傭兵漢子做的事情。

    不過……

    幾位隊長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搖搖頭，領著自己的隊員跟上了胡佛。

    黑暗盆地四通八達，是一個開放型的地域。只要方向不錯，從哪一條路走都沒有關係，並不一定非得跟著冰星小隊撿這個便宜。費點事總比鬧內訌的好。

    半個禱時之後。

    當持續不斷的惡魔咆哮聲消失的時候，奧麗維亞等人終於闖過了這片區域。

    不過，大家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尤其是齊格和黑翎兩位斥候更是面紅耳赤。回頭看去。那滿地的黑泥和同伴們沉默疲倦的表情，讓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犯下了如此低級的錯誤。

    一開始，隊伍行進還算順利。沿途七八隻被驚動的深淵惡魔，並沒有讓他們費什麼力氣。

    可越往前走，情況就變得越不對勁。

    先是幾處不應該出現惡魔的地方，遭遇了襲擊。緊接著，就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般。越來越多的深淵惡魔被驚動了。到最後，他們應對的深淵惡魔總數，竟然超過了八十隻！

    因為都只是五級深淵惡魔，加之是分批而來，因此隊伍倒沒有面臨什麼致命的危險。可是。八十隻惡魔和兩位斥候口中不到三十隻惡魔的判斷比起來，實在差的有些離譜。

    而過了這個區域之後，眾人恰站在一個小山頭上，視野廣闊。往下看去，冰星小隊早已經將自己甩開老遠。

    ……………

    ……………

    與此同時，兩公里之外的黑暗盆地入口處，九個黑衣男子順著崖縫走了出來。

    「這就是黑暗盆地了。」那渾身紋身，宛若蜥蜴一般的矮個子男子，對領頭的乾瘦男子道。

    乾瘦男子點點頭，走到山坡邊。其他八個人，在他身後一字排開，注視著廣闊的盆地平原和遠方的地下山巒。

    九個黑色的身影，遠遠看去，就如同九個夜幕中的死神。

    「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讓他進了黑暗盆地。」乾瘦男子皺著眉頭道。聲音就像是夜梟的叫聲一般刺耳難聽。

    「索爾特斯大人，那我們......」矮個子男子旋轉著手中的匕首，問道。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旁邊一個臉上有著一條長長的疤痕的壯漢說道，「別說黑暗盆地，就是他躲進了深淵五層，他也得死在咱們黑暗行刑者的手上！」

    這壯漢面目猙獰，皮膚慘白，看起來異常妖異。

    「廢話，我說不殺他了麼？」那矮個子瞟了壯漢一眼，說道，「不過要我說，我倒寧願他在深淵第五層。」

    壯漢眼睛一眯，沒有吭聲。四周其他人也是一陣沉默。

    「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到黑暗盆地來，」索爾特斯開口道：「毒蜥蜴說得沒錯，這裡的確比第五層更危險。不過，刀疤說得也沒錯，既然被點了名，這小子就必須死在咱們的手裡……」

    他轉過頭來，骷髏一般的臉上，浮現一絲古怪的笑意：「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恰逢其會。聽說深淵發現了古遺蹟，而我們恰好又接了這個任務。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妨耐心一點。人要殺，寶也要奪！」

    說著，索爾特斯枯瘦的手指一翻，已經變出一根白色的骨質魔杖。一團黑煙自他的斗篷下瀰漫出來，片刻之後，五個骷髏弓箭手，已經出現在他的身邊。

    「走！」

    索爾特斯當先向山坡下行去。其他八人，都緊緊跟上。

    隨著九個黑衣男子的離去，山坡上變得空空蕩蕩。

    不過，誰也不知道，在接下來不到半個禱時的時間裡，又有兩支隊伍，相繼經過這裡進入了黑暗盆地。其中一支，是由斯嘉麗率領的隊伍。另外一支，則是那位馬車上的神秘女子所率領的隊伍。

    而更沒人知道的是，這三支隊伍雖然都是從同一條崖縫中鑽出來的，也是從同一個山坡上離開的，可是，當他們走下山坡的時候，卻並沒有進入石林。

    事實上，在奧麗維亞等人進入石林之後，景象就已經無聲無息的轉變了。

    出現在黑暗行刑者面前的，是一片平原。出現在斯嘉麗面前的，是一片山丘密林，而出現在那神秘女子面前的，則是一條小河。

    山坡還是那個山坡，而山坡下的場景，卻如同走馬燈一般變幻著。走進其中的人們，就如同被一個變幻面孔的惡魔吞噬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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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陰雲

    石林中，惡魔的咆哮震耳欲聾。

    林中空地上，冰星小隊就如同一塊堅硬的礁石一般，不斷粉碎著惡魔的進攻。

    幾分鐘之後，戰鬥結束了。拉西奧斯召回惡魔猴，長吁一口氣道：“終於快走出這片該死的石林了。”

    眾人都是相顧一笑，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此刻，冰星小隊已經走到了石林的邊緣。數十米之外，連綿的巨石就到了盡頭，更遠處，是一片廣闊的平原。

    雖然大家都知道黑暗盆地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容掉以輕心，那平原說不定比這裡更危險，可相較於幽暗壓抑的石林，大家還是更喜歡開闊的環境。視野開闊，感覺心情都會更好一些。

    “幸苦了。”

    朗德羅走到正在休息的羅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從進入石林以來，羅伊就一直擔任斥候在前面探路。在他的帶領下，冰星小隊不但一路行來都沒有遭遇什麼危險，而且速度極快，現在已經將其他傭兵小隊甩出了整整三個偵查區的距離。

    無論那些深淵惡魔隱藏在哪裡，也無論環境多麼惡劣，似乎都難不住羅伊。他總是能夠在危機四伏的黑暗之中，開闢出一條路來。

    到最後，就連驕－→傲如弗朗哥，也不禁為之歎服。私下誇羅伊是他這輩子所見到的最天才的斥候。

    “隊長你太客氣了。”羅伊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石林深處。

    朗德羅順著羅伊的目光看去，不禁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為了爭一口氣，還是因為當初趕走冰星小隊而羞愧，總之，奧麗維亞等人並沒有跟在冰星小隊後面享受清閒。而是選擇了一條和冰星小隊相距不遠的平行道路。

    不過，哪怕他們已經將探路的斥候增加到了三個，也只是彌補了疏漏，速度卻遠遠不及羅伊。

    現在，他們還在後面慢慢往前挪動。雖然從直線距離來看，雙方不過幾百米。可若是他們繼續這麼走。不花上大半個禱時，恐怕還到不了這裡。

    “咱們幹傭兵這行，最忌諱的就是內耗，”朗德羅搖了搖頭道，“可惜，這個道理能明白的人太少了。年輕人血氣方剛也就罷了，胡佛這樣的老傭兵居然也犯這種錯誤，太不應該了。”

    “他就是怕遇見雷暴傭兵團，被咱們連累。”雷克挨著羅伊坐下來，擦著手中的劍，不屑地道：“可惜他們不知道，就連尤利塞斯都被里奧給幹掉了。不然的話，我還真想看看胡佛是什麼表情。”

    “什麼表情？恐怕嚇傻了吧！”拉西奧斯湊過來，幸災樂禍的對羅伊道：“里奧，剛才那傢伙讓你跟他們的斥候比試，你怎麼不答應？”

    羅伊耷拉著眼皮。頭也不抬：“這白痴太幼稚了。他又不是我兒子，我幹嘛要花時間陪他玩遊戲。哄著慣著？”

    噗哧，正喝水的阿芙噴了出來，連連咳嗽，一張俏臉嗆得通紅。眾人也是哈哈大笑。

    認識羅伊以來，大家都覺得這小子沉默寡言，並不怎麼喜歡玩笑。卻沒想到。也是個蔫壞嘴損的。

    幸虧胡佛不在場，不然的話，只怕氣個一佛出世而佛升天。

    笑過之後，朗德羅嘆息道：“這一路上，我已經給他們留了路標。如果不鬧意氣。他們可以省很多事。可惜……”

    說著，朗德羅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轉頭對羅伊道：“里奧，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什麼時候休息，什麼時候出發，通常都是隊長一言而定，很少有人會徵求手下的意見。不過，這時候不但朗德羅問得自然，就連隊裡的其他人，也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再等五分鐘。”羅伊乾脆的道。

    事實上，羅伊已經讓分身率先進入了平原進行偵查。只等小白再摸遠一點，就可以繼續前行了。

    眾人點了點頭，扭頭看去。

    石林外，平原廣闊。一條火紅的熔岩河蜿蜒其間。黑色的大地上，遍佈紅色的野草，宛若一片火焰。幾棵巨大的深淵魔樹，宛若巨人一般，立於平原之上。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

    一群群的惡魔和各種奇怪的深淵生物，在搖曳的野草中遊蕩著。大地煙霧蒸騰，光線明暗不一。有地面的火光，有流動的電光，也有半空中落下的光柱。看上去，分外妖異。

    這樣的景象，是和艾瓦隆大陸截然不同的。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忽然，異變突生。

    眾人只覺得腳下大地一陣搖動。旋即，天空中宛若滔滔大河一般游動的黑氣，就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四周的景象，就如同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扭曲了一般，變成了絞在一起的混亂光線。

    羅伊猛的站了起來。

    這一刻，他感覺到，原本在平原上探路的小白忽然間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跟自己飛快的拉遠了距離。

    而讓他驚訝的是，透過小白的視野，他卻發現小白根本就沒有動，正原地站在剛才偵查的一個小土坡邊。轉頭看去，四周依然是平原的景色，只是這邊石林倒是一片扭曲模糊。

    還沒等羅伊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只覺得眼前一黑，分身已經因為超出了控制距離而崩潰了。

    這場異變來得快去得也快，總共也不過短短兩三分鐘時間。

    可對於身處其中的眾人來說，這幾分鐘，簡直如同幾個世紀那麼漫長。大家都下意識的聚集在一起，肩並肩背靠背，挺槍拔劍，組成了圓形防禦陣形，小心翼翼的提防著四周。

    漸漸的，大地的搖晃停了下來。四周瀰漫的黑氣，也重新回到了天空。扭曲模糊的視線，終於漸漸恢復。

    就在時候，眾人耳邊傳來了拉西奧斯驚駭的聲音：“我的天，你們快看。”

    大家順著拉西奧斯的手指看去。頓時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石林還是這片石林，四周的一切都和之前沒有任何的區別變化。可是，石林之外，卻已經發生了讓人難以置信的變化。

    那遼闊的平原，竟然不見了。什麼熔岩河。什麼火紅野草，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連綿起伏，林木幽深的高高山巒！

    轟的一聲，眾人如同炸了鍋一般。

    如果不是大家都能彼此作證，只怕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做夢。誰也不敢相信，就在幾分鐘之前，石林之外還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是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了？”

    大家神色惶然，議論紛紛。就連最穩重的朗德羅和雷克。也變了臉色。

    而更糟糕的是，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就只見一片暗灰色的霧氣，自那忽然出現的山巒上湧了下來。

    “陰雲！是陰雲！”朗德羅一聲厲喝，“快走！”

    隨著朗德羅的吼聲，整個世界都彷彿被驚動了一般。無論是那山巒上，還是石林中，數不清的深淵惡魔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就如同遭遇世界末日一般。它們瘋狂的逃竄著，躲避著那湧動的灰色霧氣。

    陰雲的瀰漫速度很快。就如同雪崩一般，只短短幾秒鐘，就已經從山頂撲到了半山腰。

    一些來不及逃竄的惡魔，被陰雲所籠罩，發出了一聲聲淒厲的嚎叫，旋即就被淹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我們回去。都拚命跑。”朗德羅指著來時路上一塊足有上百米高，宛若巨塔一般的石山道，“那裡有個岩洞，正好是背面，可以躲一躲！”

    眾人臉色煞白。不敢有半分耽擱，都拚命的往朗德羅手指的方向跑去。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這可怕的灰色霧氣吞噬，就算是聖域強者，都會被化作一灘血水，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在所有人類已知的自然災難當中，陰雲絕對是最可怕的一種。

    和它比起來，什麼風暴，什麼洪水，簡直稱得上溫柔可愛！

    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一遇見陰雲，就只能束手待斃。在人類總結的幾種應對陰雲的方法中，尋找一個山崖洞穴躲藏，就是其中的一種。

    這是基於人們對陰雲特性的瞭解。

    這種灰色霧氣厚重濃密，就像是沙塵或雪崩一般，通常都是貼著地面往前方蔓延。不過不同的是，陰雲的流動方向單一，不受地勢的影響，就算前面是高山，它也會直推過去，而不會向低處回流。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能夠找到一個背向陰雲的山洞，或許就能夠躲過這一劫。

    眾人拔腿飛奔。從天空中往下看去，就如同林中八隻奔逃的麋鹿。

    身後，灰色的霧氣宛若洪水一般從山頭撲下來，在平地上一撞，旋即飛捲著騰空而起，形成一個巨大的潮頭漫入了石林，將一根根石柱淹沒。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湧來。

    隊中的騎士還好，就連拉西奧斯速度也不慢。不過，阿芙可就不行了。跑了不過百米，她就已經落在了後面。

    眼見她就要掉隊，羅伊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一矮，亮出後背。幾乎是在羅伊擺出姿勢的同時，阿芙腳下一蹬，直接跳到了羅伊的背上，柔軟的身軀緊貼著，白玉一般的皓腕摟住了他的脖子。

    羅伊不用開口吩咐，阿芙也沒有絲毫忸怩。兩個人的配合，就如同這麼做了成千上萬次一般默契。

    對於其他人來說，背負一個人難免會影響速度。可對於羅伊來說，體重不過百斤的阿芙簡直輕若無物。奔跑的速度不但比隊裡的其他人還快，而且身形靈活輕盈，在石林中穿行變向，快如閃電。

    阿芙伏在羅伊的背上，臉靠著他的肩膀，一聲不吭。只是一雙眼睛光芒閃動，倒映著四周石柱飛快襲來，又在千鈞一髮之際從身邊一晃而過。

    很快，隊伍就已經到了朗德羅所說的山洞中。進入山洞，眾人驚魂未定，朗德羅忽然一拍大腿，叫道：“糟了！”

    大家面面相覷，目光中都流露出一絲駭然。

    他們忽然想起，在這片石林中，除了自己這幾個人之外，還有整整五支傭兵小隊！

    那可是五十多條命啊。

    “該死！”

    朗德羅一咬牙，轉身就準備往外跑。

    不過，朗德羅的腳步還沒跨出去，就被放下了阿芙的羅伊一把拉住。

    “我去！”

    “不行！你留在這裡。”朗德羅斷然拒絕，猛地一掙。

    可是，身為大光明騎士的他，竟然沒能掙脫。羅伊扼住他胳膊的手，就如同岩石一般紋絲不動。

    朗德羅瞳孔驟然一縮。雖然他親眼目睹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尤利塞斯被羅伊活活摔死。可此刻親身感受，他才知道羅伊的力量多麼可怕。

    “我的速度比你快，”羅伊平靜的道，“而且，在這片石林裡，只有我才能找到路。你出去的話，只是送死。”

    “可是……”朗德羅道。

    “就這麼定了。”羅伊不由分說打斷了朗德羅的話，轉身就往山洞外走去。

    “等等，”朗德羅叫道，見羅伊回頭，他取出一顆火紅的丹藥，拋給羅伊，“這個拿去。”

    “火源丸？”羅伊接過丹藥，點點頭，轉身飛奔而去。

    等眾人追到洞口，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

    “這小子！”

    看著羅伊消失的方向，眾人的目光，又是敬佩，又是擔心，一個個焦躁不安。

    雷克拉里來回踱步，屠蘇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拉西奧斯嘴裡罵罵咧咧，阿芙雙手十指緊扣，貼在鼻尖。

    所有人都只有一個念頭。

    “可千萬要活著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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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影

    「沒想到，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站在一塊宛若人形的黑色巨岩下，看著撲向自己的灰色陰雲，奧麗維亞吞下了手中的火紅丹藥，閉上了眼睛。

    在她身旁，數十名傭兵的臉上都已經是一片絕望。

    一刻鐘之前，奧麗維亞等人正在和十幾隻深淵惡魔交戰。可沒想到，忽然一陣山搖地動。不但四周被盆地上空落下來的黑色煙雲給包圍了，視野更是一片扭曲模糊。

    等到視線恢復的時候，他們發現，原本還兇猛殘暴的深淵惡魔，就如同見了鬼一般四散奔 逃。

    不僅是它們，寂靜的石林深處，更多的惡魔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瘋狂逃竄。許多惡魔哪怕是從眾人的身邊經過，也都對他們視若不見，一心一意只是向著遠處狂奔。

    許多老傭兵一見這個情形，心頭當時就咯噔一聲，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陰雲！

    很快，這個可怕的猜測就被證實了。

    雖然處於石林中心，距離陰雲較遠。可是，當那暗灰色的霧氣宛若海潮一般，高高立起，將半邊天空都染成灰色的時候，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見。

    眾人一時驚慌失措。

    原本最好的辦法，就是就近找一個山洞躲避，捱到陰雲過去。可偏偏，他們所走的這條路線，沿途都是林立的石柱。大的直徑百米，高聳入雲，小的則不過兩三人合抱粗細。

    這些岩石堅硬無比，上面或許有大小裂縫空隙，可塞幾隻老鼠或許可以，哪裡有一個可以容納數十人的山洞。

    人心浮動之下。隊伍立刻就出現了分歧。

    以胡佛為首的一部分人，本能的就要往後跑。畢竟，陰雲從前面來，往後跑，至少可以延長被陰雲追上的時間。如果能夠跑到進入黑暗盆地時的那個崖縫，說不定就能躲過一劫。

    而相對冷靜的奧麗維亞。則提出了另外的意見。

    她認為，石林環境複雜詭異，迷惑神智。這一路走來，幾乎每走一小段距離，都需要停下來分辨方向。現在倉促下往回跑，很容易迷路。就算跑出去了，也不一定就是來時的地方。

    與其這樣，倒不如賭一把，橫著跑。

    陰雲的面積有大有小。大的可籠罩方圓數百公里。而小的。方圓也不過幾公里乃至數百米。橫著跑，說不定就能脫離陰雲前進的路線。

    而且在來的時候，奧麗維亞曾經看見冰星小隊那邊的路線上有一座巨大的石山。從那邊走，說不定還能撞上一個山洞。

    同時，奧麗維亞建議各隊隊長都將火源丸拿出來，分配給大家，以備不時之需。

    火源丸，是人類應對深淵毒雲的唯一丹藥。

    服用火源丸之後。只要沒有劇烈消耗，能夠在陰雲之中存活一個禱時。哪怕激烈奔跑戰鬥。也能支撐十分鐘。

    在關鍵時刻，一顆火源丸，或許就是一條命。

    沒有人發現，這時候，一旁的胡佛目光閃爍，陰晴不定。

    而就當奧麗維亞等人拿出火源丸。正準備分配的時候，胡佛忽然高聲大喊道：「快跑！」

    眾人原本就已經繃緊了神經，這一聲響起，頓時炸了鍋，亂作一團。

    其中一些膽氣不足的傭兵。更如同受驚的野馬群一般，也不管究竟發生了什麼，只顧四散奔逃。

    「停下，都停下！」

    當幾位隊長好不容易才將眾人收攏，卻發現混亂之中，胡佛和他的三個心腹早已經不知去向。

    胡佛小隊一共有十一個人。這四人一失蹤，剩下的七個人，全都急紅了眼。

    要知道，火源丸價格極其昂貴，數量也稀少，並不是誰都能買得起買得到的。

    一般的隊員當然不會花一大筆錢來買一顆丹藥。只有確定要到深淵探索，才會由傭兵隊長負責購買。這也是他招募同伴所必須的基本條件。不然，沒有人願意陪他到深淵送死。

    當然，由於丹藥價格昂貴且不是每一次進深淵都會遭遇陰雲，因此，火源丸都會由隊長自己保管。

    胡佛小隊的火源丸，就在胡佛的身上。

    然而誰也沒想到，胡佛竟然不顧這七個他招募來的隊員的死活，自己帶著三個心腹和所有的火源丸跑了。

    白痴都知道，多一顆火源丸，就多一分生存的機會。可為了自己活命，就把身邊的同伴推進地獄，做人做到如此卑劣的地步，實在讓人憤怒到極點。

    而更可惡的是，胡佛為了跑路而製造的這場混亂，不但浪費了大家原本就不多的逃命時間，更導致隊伍脫離了原本的路線，到了一片陌生的領域。

    眼看陰雲一步步逼近，無可奈何之下，奧麗維亞等人只能憑藉記憶和大概的方向感，一路奔逃。

    可惜，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石林，就如同迷宮一般。剛才步步為營往前走，大家還不至於迷路。而這時候大家在陰雲的威脅下心緒不寧，慌亂交加，又這麼不顧一切的奔跑，頓時就迷失了方向。

    明明大家以陰雲襲來的方向為參照，不斷橫著跑。可不知得為什麼，不知不覺間，他們就會繞回原地。

    如今，大家已經在這片石林中轉了三圈了。而這塊宛若巨人一般，辨識度極高的岩石，也已經是第三次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了。

    它的存在，就像一個惡毒的詛咒，一次又一次的扼殺著所有人的希望。

    時間的沙漏，終究落下了最後一顆。

    石林空地上，數十人靜悄悄的。每一個人都面若死灰。

    身側，滔天巨浪一般的陰雲，已經鋪天蓋地而來。那些宛若巨樹一般的石柱，漸漸化作一塊塊縮小的黑影，被不斷擴大的灰色背景吞沒，最後。這片灰色，終於湧了過來，無聲無息的吞噬了眾人。

    「啊！」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胡佛小隊的魔法師最先倒了下去。他沒有火源丸，也不是擁有戰環的騎士。在陰雲的侵蝕下，他的魔法盾連一分鐘都沒有支撐到。就已經化為烏有。

    灰色的雲霧，就如同毒水一般腐蝕著魔法師的**。

    人們看見，他的皮膚就如同融化的積雪一般裂開一個個擴散的大洞，渾身血肉都在冒著白煙。

    只短短幾秒鐘，他就已經沒有了動靜。最終，所有的血肉都化作一灘不斷蒸發的血水，融入陰雲之中。地面上，就只剩下一具扭曲的骸骨。

    這悲慘的一幕，直看得眾人目眥欲裂。

    「看來。我要先走一步了。」齊格說道。

    這位實力出眾性格桀驁的斥候，是胡佛費盡心機才招募來的。在南方傭兵界也算是赫赫有名。可如今，他和那死去的魔法師以及另外五名騎士一道，都被胡佛拋棄了。

    他們的戰環，正在陰雲中一個接一個的崩潰。等到鬥氣徹底耗光的時候，也就是他們的死期到了。

    傭兵們悲憤交集，許多人都不忍的扭開了頭。

    「沒關係，這是我齊格有眼無珠。咎由自取。」齊格平靜地道。

    他轉過頭，看向同樣被胡佛拋棄的其他幾位騎士。臉上露出一絲悲哀。良久，回頭對黑翎道：「兄弟，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黑翎雙目通紅。

    雖然以前從來沒有合作過，但黑翎也聽說過這位和自己實力相當的資深斥候的名字。加上這一次，兩人搭檔擔任斥候，一路並肩作戰。也算是結下了一份交情。

    「如果咱們注定都要死在這裡，就當我沒說，可如果你能活下來……」齊格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一定要被今天的事情，帶出去。告訴所有人，讓那個狗娘養的雜種身敗名裂！」

    「不！」出人意料的是，黑翎搖頭拒絕了。他注視著齊格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如果讓我再見到他，我一定會親手替你殺了他！」

    他的聲音剛落，四周就響起了奧麗維亞，伍德等人義憤填膺的聲音。

    「算我一個！」

    「還有我！」

    啪的一聲輕響，齊格的戰環又崩潰了一個。與此同時，其他幾位騎士的戰環，也是紛紛崩潰。

    不過，卻沒人在乎。六個人並肩而立，單腿下跪，向眾人行了一個莊重的騎士禮。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六個人已經紅了眼眶。

    這一幕，只看的傭兵們心如刀絞。奧麗維亞猛的用手捂著嘴，而人群中的幾位女傭兵，已經忍不住哭出聲來。

    傭兵是一個提著腦袋討生活的行當，從成為傭兵的那一天起，大家就已經做好了有朝一日送命的準備。

    沒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有多麼金貴。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他們不過是遊走於主流階層之外的一幫人而已，這是他們為了自由而付出的代價。他們不是貴族騎士，也不是軍人，生命於他們的意義，無關榮耀，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而已。

    可是，他們可以接受最殘酷的死法，卻無法接受如此毫無價值的死在同伴的出賣和背叛之下。

    而更可悲的是，其他人雖然有火源丸支撐，也不過多活一個禱時而已。如果一個禱時之後，陰雲沒能過去，大家還是個死。

    相反，倒是胡佛這樣的小人，反倒可能活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齊格等人的戰環，也只剩下了最後兩個。一股悲傷的氣氛籠罩著人們，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後的時刻。

    就在這時候，忽然，不遠處的石柱邊傳來一陣響動。

    眾人轉頭看去。下一秒，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里奧！」奧麗維亞霍然起身，震驚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