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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淘淘]追男我第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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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1:57 |倒序瀏覽
追男我第一 作者:淘淘

蕭旭維從小品學兼優熱愛運動,她喜歡上這樣男人很正常吧?
而且他對她比親哥哥更好,小時候還救過她呢,要是在古代,
她早就以身相許,叫老媽替兩人訂親了!唉,真是生不逢時!
更可惜的是,蕭旭維接收不到她的情意,不然就是解碼出錯,
把她一片癡心當成偶像崇拜,以為時間久了她就會自動痊癒;
她因為他嘗遍暗戀苦戀失戀的千百種滋味,真是被他吃死死,
但又偏偏沒出息,心裏始終記掛著他放不下,既然如此,只好拚了吧,
反正他現在也剛好沒女友,天上掉下大好機會,還要等什麼?
即使成功機率低到不行,好男人也值得放手一搏,
主動出擊才能拿到致勝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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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2:49
第一章



  簡秋月雖稱不上美女,不過還是可以構得上清秀佳人之列。她原本有張略圓的臉,但在她日以繼夜按摩、敷面膜,刷牙時對著鏡子練習ㄚㄧㄨㄟㄛ後,漸漸變成鵝蛋臉。



  眼睛雖然不大,但黑白分明、眸光似水,鼻子微翹,可愛圓潤,雙唇泛著粉光,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給人開朗活潑、朝氣蓬勃的感覺。



  她不是麗質天生,據母親說,她小時候可是個黑炭,眼睛小鼻子扁的,自出生起,母親逢人就說:"我們阿月啊,跟她爸長得一個樣,眼睛小、黑肉底,以後怎麼嫁得出去?人家是嫁妝一牛車,我們阿月恐怕要準備一打。」



  七歲前的她長得又黑又矮,還是個胖子,眼睛又細又小,鼻子圓扁,雖然父親不斷以謊話餵養她,說她是黑皮小公主,但她還是在七歲那年徹底覺醒,決定為了心愛的旭哥哥改頭換面。


  旭哥哥大她六歲,帥氣開朗,從小品學兼優熱愛運動,可說是動靜皆宜,文武雙全,更重要的是待她比親哥哥還好,還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在古代,她早就以身相許,纏著母親給兩人訂娃娃親,偏偏生不逢時,她只能在腦中意淫乾過癮。


  更令她難過的是,她的情意旭哥哥始終接收不到……喔,不,應該說對方接收到了,但解碼時出了錯,總把她的一片癡心想成是少女偶像崇拜,長大就會自動痊癒。


  「以後我長大了,要嫁給旭哥哥。」



  小時候,只要她如此真切的表達自己,旭哥哥只會笑著摸摸她的頭,從來不會拒絕而傷她的心,但也不會爽快答應。



  年歲漸長,自然明白旭哥哥對她沒意思,不過她也沒輕易放棄,死纏爛打歪膩在他身邊,直到他十八歲北上念醫。



  還記得他出發的那天,颱風登陸,淒風苦雨的頗符合她的心情。她在月台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雨水打在臉上,狂風吹散她一頭亂髮,說不出的淒涼慘淡。



  火車開走時,她本想追著火車跑,可因為月台上實在太多人,無法讓她痛快奔跑,只得黯然作罷。



  那天,風雨打在她的身上,她撐著開花的傘,像受傷的野獸般哀嚎。十二歲那年,她在風雨交加的月台上體會到失戀的滋味。



  為此,她還把自己痛徹心肺的失戀故事畫成一篇漫畫投稿,無奈評審不識慧眼,最後被她鎖在褪色的木箱裡……



  「雖然我是以詼諧的口吻說起這件事,但你們要瞭解當時我的心有多痛。」簡秋月沈痛地說著。



  一抬眼,發現坐在她對面的兩個人,一個埋頭吃蛋糕,一個拿著計算器在算帳,她怒道:「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吃蛋糕的羅品葳抬起頭。她比秋月高了半個頭,身高一七○,喜歡運動。「你蛋糕吃不吃?」她伸手要拿她面前的巧克力蛋糕,被狠拍了一下。



  「這我的。」簡秋月護著面前一小塊蛋糕。「我講話你們都沒在聽。」


  羅品葳喝口伯爵茶,舒服地歎口氣。「有什麼好聽的,都不知道講幾次了。」她們三人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對彼此都很瞭解。



  「這個禮拜的排球比賽你們來不來?」她接著問。她現在在體育用品店工作,有一群愛好運動的朋友,不定時舉辦比賽。



  「我沒空,不過如果你拿冠軍我可以做巧克力焦糖塔當獎勵。」王薔一邊按計算器,一邊推了下金框眼鏡。她開了家巧克力蛋糕店,最大的興趣就是做甜點。


  羅品葳眼睛都亮了。「好,我要巧克力焦糖塔。」王薔沒在店裡賣這道甜點,不過上個月心血來潮做了給她們試吃,冰冰涼涼的口感加上巧克力與焦糖的香濃氣息,讓人齒頰留香。



  「我要巧克力水果塔。」秋月的口水差點沒流下來,那味道只能用此物只應天上有來形容。


  王薔瞄她一眼。「拿錢來就有。」


  秋月一臉被打擊的表情。「我們是什麼交情……」


  「沒交情,我還有小孩要養。」



  「我拿奶粉跟你換。」她立刻道。



  羅品葳笑道:「被你媽知道了又要打斷你的狗腿。」簡秋月家開雜貨店,從小就愛偷拿東西救濟朋友,每回都被簡媽打得上竄下逃。


  大學畢業後,秋月就在自家店裡跟哥哥的果園民宿幫忙,偶爾接點設計的案子。



  「這次不會,她還欠我工資。」秋月吃了口蛋糕。「我幫她顧了兩個禮拜的店。」



  「你還是拿錢來換吧。」王薔瞄了眼牆上的時鐘。「十點半了,我要打烊了。」



  她的蛋糕店營業到晚上十點,阿葳跟阿月常在十點後過來找她說話,順便解決剩下的蛋糕。


  「好。」秋月加快咀嚼速度。


  羅品葳回到原本話題。「我比賽你來不來?」



  秋月心滿意足地抹了下嘴,笑得開懷。「那天不行。」



  「為什麼?你又沒事。」



  秋月伸出指頭在她面前搖了搖。「誰說我沒事?知道今天我為什麼往事重提,跟你們說旭哥哥的事?」



  羅品葳不解。「為什麼?」大家都是同村的,蕭旭維她也認識,不過並不熟稔,就是把他當作一般的大哥哥。



  秋月掩嘴竊笑。「你猜啊。」



  王薔挑眉。「不會是他要回來了吧?」



  她大喜。「還是阿薔厲害。」



  王薔好笑道:「你笑得像發春,猜不到都難。」她與蕭旭維只見過幾次面,都是點頭之交,但秋月從小三句不離旭哥哥,因此她對蕭旭維的事也很瞭解。



  前幾年他交了女友,秋月傷心好一陣子,便很少再提,今天又突然說起,原因自然不難猜。



  「什麼發春,真難聽。」秋月瞪她一眼。「他週末回來,我要去看他,所以沒時間看比賽。」



  羅品葳搖頭,不在意道:「算了,反正你就是見色忘友,我也習慣了。」



  「我兩年沒看到他了。」秋月為自己辯解。「反正比賽你一定贏的,少看一次也沒關係。」



  阿葳自小就是運動健將,雖然不能說戰無不勝,可也差不多了,家裡的獎盃不知道回收過幾次了,以前去她家,還曾被放在書架上的獎盃砸到過。


  「我贏了你送我一箱可樂。」



  「沒問題。」秋月爽快答應。


  羅品葳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幹麼這麼高興,我記得蕭旭維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搞不好這次回來是談結婚的事。他三十幾了吧,也該結婚了。」雖然蕭旭維比她大,不過兩人不熟,所以她都是連名帶姓地喊。



  「二十九。」她糾正錯誤,蕭旭維比她大六歲,正確來說是五年七個月。「還有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蕭媽跟我說的。」她難掩悅色。



  王薔取笑道:「難怪你滿面春風。」她從椅上起身,收拾桌面的紙張。



  秋月與羅品葳也站起來,幫忙把盤子收進水槽裡,道了晚安後,兩人走出店門,涼風吹來,秋月舒服地深吸口氣。



  「我們去打球。」羅品葳甩了下手上的籃球。


  秋月本想回去敷美白面膜,但想到剛剛吃下肚的蛋糕跟餅乾,不由得伸手捏了下腰上的贅肉,離旭哥哥回來只剩四天,起碼要減掉兩公斤。



  「我看接下來幾天的蛋糕都給你吃好了。」秋月心痛地說。



  羅品葳睜大眼。「真的?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不會是想用蛋糕抵可樂吧?」



  「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只要你贏了,可樂少不了你的。」秋月拉起袖子,在她面前晃動手臂。「怎麼樣,晃動得很厲害嗎?」



  「什麼?」羅品葳一臉疑惑。



  「蝴蝶袖,我的蝴蝶袖有沒有很嚴重?」她著急地摸摸手臂內側。「好像老阿婆喔。」



  羅品葳翻白眼。「你又發什麼神經,拿啞鈴練一練就好了。」



  「對,等一下去你家拿啞鈴。」



  羅品葳後知後覺地問道:「你不會是為了蕭旭維吧?」



  「當然啊。」她點頭。「四天減兩公斤行不行?」



  「你瘋了?這樣不健康,要循序漸進,一個禮拜減一公斤比較適當……」


  「我決定吃蘋果餐。」她自顧自地說著。「還是香蕉餐比較好?」



  「不行,用那種方式減肥很不健康……」



  「阿葳你有沒有兩千塊先借我,我想要去燙頭髮。」秋月摸摸腦後的短馬尾。「我這樣太像小孩子了,還是卷髮比較有女人味。」



  「我就知道。」羅品葳拿球要K她。「蕭旭維一回來,你腦袋就秀逗。」



  「不要拿球打我!」秋月大吼一聲。「瘀青怎麼辦?這幾天我的肌膚要保持完美無瑕。」



  羅品葳抬腳踢她屁股。「沒骨氣,你忘了我們發過誓了嗎?」



  秋月本來想回身朝她撞去,聽見發誓二字,頓時一怔。「什……什麼誓?」她心虛地問。



  羅品葳瞪她。「我本來以為你只是見色忘友,沒想到你還背信忘義、毫無節操,我們說好要一起唾棄男人,見一個打一個……」



  「沒有吧,見一個打一個是你加的。」她趕忙澄清。「我打男人幹麼?是你偷偷在心裡加的吧。」



  羅品葳一怔,有些不確定,她個性一向大剌剌的,哪會記住當年的誓言,只揀了幾個有印象的說。



  秋月乘勝追擊。「我記得我們只是說要保護阿薔,幫她一起把小孩養大,男人什麼的就像浮雲,沒說要打。」


  羅品葳強辯道:「就算沒要打,那也要保持距離,你不要見了蕭旭維就發花癡。」



  秋月嘟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他沒轍,除了他,我有對哪個男人發花癡嗎?你說啊。」



  羅品葳搔搔頭,認真想了下……好像沒有。



  「幹麼突然發火啊你……」她揉著屁股。



  「誰教你又要減肥又要燙頭髮,還問我什麼蝴蝶袖。」本來沒火的,見她沒志氣的模樣,突然就怒火中燒。「算了,不管你了,愛怎麼樣隨你,反正遇上他你就IQ零蛋,去打球。」她邁步往前跑。



  「好。」



  秋月笑咪咪地跟上她的步伐,腦子開始計劃怎麼在四天內改頭換面。


  



  四天後



  「阿月——阿月——」簡母站在樓梯口朝二樓喊。「有沒有聽到,耳聾了是不是?」



  望著鏡子裡大嬸般的小卷髮,秋月一雙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臉上突然冒出的痘痘像天女散花,她徒勞無功地拿小茶包敷著哭腫的眼皮,雙肩一抽一抽的。



  「不是說要去車站接人,到底要不要下來?」簡母拉開嗓門吼叫。


  「不去了啦!」她哭叫一聲。



  啪啪啪,沉重的腳步聲自樓下飛快而來,簡母一腳踹開女兒的房門,一邊罵道:「說要去的也是你,現在又在給我耍什麼小姐脾氣?你哥在樓下等你——」



  「我這樣怎麼去啦?」她轉身面對母親,放聲大哭。「變得這麼醜……頭髮燙壞……就算了,現在又冒痘痘……」她撲到床上痛哭。



  「誰教你一天敷那麼多面膜,還自己做什麼優格面膜,就跟你說那是吃的,你就不聽……」



  「不要說了啦!」她生氣地捶著床鋪。



  簡母衝過來在她腦門上狠抽一下,拉開窗戶對著樓下喊:「阿明,你妹不去,你先走啦!」



  「阿月,你真的不去?」簡明倫將頭探出車窗,朝樓上喊。


  「不去啦!」秋月大叫。



  「不要管她。」簡母對兒子揮手。「快走。」



  聽著小貨車噗噗噗遠去的聲音,秋月哭得更大聲了。



  簡母火大地罵道:「有什麼好哭啦?長几顆痘子是怎麼樣?」



  見女兒只顧著哭,她更火了。「你怎麼那麼沒用,要死不活的……」


  「你出去啦,我要一個人靜一靜。」秋月哭著抽了幾張面紙。



  「沒出息!」她惱怒地推了下女兒的頭。


  「人家已經夠難過了,你還一直罵我……」她抽噎地擤著鼻涕。


  「你以為我喜歡罵你?」簡母瞪她一眼。「雖然蕭旭維是不錯,可是你這樣貼上去就沒價值,聽懂沒有?女人要含蓄——」



  「阿爸說當年也是你倒追他的。」秋月反駁。


  「啥?」簡母氣沖沖地站起。「這個死老頭……我倒追他?你爸那個樣子我倒追他,笑死人,我們是相親,不要被你爸騙了。」



  「阿爸說你先打電話給他的。」



  「這個死老猴……」簡母遷怒地抽了女兒一腦門。


  「喔,很痛。」她生氣地摸著腦袋。「打我幹麼!」



  「等一下我再跟你爸算帳。我問你,你真的要追蕭旭維?」



  秋月堅定地點頭。「你不是也贊成,說老天讓他跟女朋友分手就是為了給我機會。」



  簡母訕訕地摸了下頭髮。「那個時候跟現在不一樣啦……」



  「什麼那個時候,才四、五天前的事。」秋月警覺地道:「難道你現在要反對?」



  「不是反對啦,就是叫你考慮一下,天涯何處無芳草……」



  「你不要拐彎抹角。」她抹去眼淚,不信任地望著母親。「是不是蕭媽跟你說什麼?」昨天晚上她燙壞頭髮回來的時候,瞧見母親跟蕭媽在走廊竊竊私語,當時她一顆心都糾結在燙壞的頭髮上,根本沒心思跟蕭媽說話,一回家就衝到樓上痛哭。



  「也沒說什麼啦……」



  「媽——」她搖她的手。「不要賣關子,快說啦,媽——」


  「不要搖啦,骨頭都要被你搖散了。」她推開女兒的手,沒好氣道:「本來是不想說的,不過這種事也瞞不了多久,等他回來要瞞也瞞不了。」



  「講重點好不好?拜託。」



  簡媽長歎一聲。「唉,天有不測風雲啦,去年跟今年過年阿維不是都沒回來嗎?說什麼醫院工作忙要值班。」



  「難道不是?」秋月追問。



  「不是,唉……人生啊……」



  「媽,我拜託你不要賣關子了好不好,我都要心臟病發了,你一口氣說出來行不行?」



  簡母瞪她一眼。「這樣你就要心臟病發,沒出息,實在厚……」



  「媽——」她提高嗓門。



  「好啦。」她直截了當道:「他出車禍,腿斷了。」



  秋月驚呆,下一秒倏地站起,把簡母嚇了一跳。



  「幹麼,嚇我一跳。」見女兒要往外衝,她趕忙拉住。



  「不要拉我,我去……」



  「去什麼去,剛剛叫你去,你不去,現在你哥開車走了,你怎麼去?」



  「我騎摩托車——」



  「有這麼急嗎?」她火大地把女兒拉到床上坐好。「等一下接回來再去他家不就好了,現在趕去火車站要幹麼?車禍都快一年前的事了,現在都好了。」


  她鬆口氣,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怎麼沒聽蕭媽說過?」



  「蕭太也是這幾天才知道,他根本沒讓家裡人知道……不對,他姊阿蓮知道,可是她也不講。厚,我都不曉得你們年輕人在想什麼,出這麼大的事不讓家裡人知道,什麼不想讓父母擔心,根本就不對嘛——」



  「你等一下再發表感想,旭哥是怎麼車禍的?」她急於知道細節。



  「不知道,蕭太也說得不清不楚,好像是跟前任女朋友有關係。」簡媽皺眉。



  「前女友?」秋月心急追問。「是怎樣,女朋友也在車上,為什麼車禍——」



  「不是跟你說我不知道。」簡媽推了下她的額頭。「不過我已經交代阿明,要他問個清楚。」



  秋月先是投以佩服的眼神,隨即又不放心道:「哥說話最笨了,我看問不出什麼。」



  簡媽瞪她一眼。「有這樣說自己哥哥笨的嗎?」她抬手要打。


  「不要打我的頭。」她閃躲著。「蕭媽還跟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啦……」





  暖風自窗口灌入,夾著塵沙與柏油路的氣息,還帶著一點酸甜的菠蘿氣味。不遠處,一輛載滿菠蘿與甘蔗的小卡車停在路肩,幾隻流浪狗閒散地走著,行人的話語斷斷續續傳入耳中……



  陽光在蕭旭維肩上與大腿上伸展,穿透衣料,滲進他的肌膚,帶來一絲暖意。車子朝右轉了個彎,迎面撲來的陽光讓他瞇起眼。



  「你要回來多久?」簡明倫開口問道。



  「應該不會走了。」



  簡明倫驚訝地看著他。「真的假的?你在醫院的工作呢?」蕭旭維繼承父業,父子倆都是內科醫生。



  「幾個月前就辭了,打算回來接我爸的診所。」他扯了下嘴角。「你媽沒跟你說?」他還以為早就傳開了。


  他搖頭。「沒有,只說你車禍的事。你喔……發生這麼大的事也不講一聲。」



  蕭旭維望著眼前筆直伸展的道路,眉頭微蹙。



  見他沒接話,簡明倫轉個話題。「兩年多沒看到,都變小白臉了,都沒在曬太陽?」



  蕭旭維淺笑。「南部太陽大,不用一個月就曬回來了。」車禍後,腿上打了石膏,哪兒也去不了,接著又是復健,根本沒曬到什麼太陽。


  「也對。」簡明倫咧嘴而笑,白皙的牙齒在黝黑的臉上更顯醒目。「你記得阿宏吧,上個月結婚了,去什麼馬爾地夫度蜜月,我看了一下照片,不就跟墾丁差不多?他竟然說我沒眼光……」



  蕭旭維嘴角帶笑,聽他說著兒時玩伴阿宏的蜜月趣事,以及兩人合夥經營的民宿。



  「看你哪天有空帶你過去看看,風景很漂亮,還可以采水果。」簡明倫說道,他與阿宏前年接手了一家果園民宿,兩人花了不少心血在上頭。



  「好啊。」蕭旭維頷首。



  小貨車平穩地在馬路上奔馳,幾台機車飛快地由後追上,音樂開得震天響。



  「……保庇、保庇、保庇、保庇,啊啊~~走來到這,去到那,世間那麼大,流行啥咪衫,啥咪車,咱攏跟著趴……」



  五、六個青少年吆喝著飛馳而過,寬鬆的T恤在風中抖動,馬路邊賣甘蔗菠蘿的阿伯利落地揮舞手中的刀子,一片片削下菠蘿的外衣。



  天藍得再容不下一點色彩,飽滿地在天際揮灑,白雲在青山間漫遊,陽光在身體裡發酵,熱氣在皮膚散出又重新沁入,慢慢烘烤著,帶來一絲絲的刺癢。



  



  聽見熟悉的車聲停在門口,秋月忙不迭捧起大玻璃碗走出廚房。蕭旭維提著行李袋進門,迎面而來的涼風令他舒服地歎口氣,他走到電風扇前,下意識地拉著領口散熱。


  「歡迎回來。」



  一聲開朗的喊叫讓他抬起頭,一個綁著幾何頭巾、穿牛仔短裙、戴太陽眼鏡的陌生女孩從廚房跑出來,手上還端著一個大大的玻璃碗。


  一瞬間,蕭旭維還以為自己走錯家門。「你……」他遲疑了兩秒。



  「旭哥,你不認得我?」她把一缸青草茶放到桌上,摸著太陽眼鏡考慮要不要取下,但一碰上頰邊的痘子,頓覺還是保持一點形象的好。



  雖然沒看到對方長相,不過熟悉的稱呼與聲音讓他露出笑。只有一個人會喊他旭哥。「幾年不見,你變得這麼時髦。」



  她笑了兩聲,緊張地摸著頭上的發巾。「我這是嘻哈風格。」


  隔著一層墨鏡,雖然掩去了顏色,卻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比記憶中更有個性。十幾歲的蕭旭維長得俊秀斯文,不過隨著年歲漸長,體形抽高、身材結實,秀氣的外貌轉為英朗與男子氣概,溫和帶笑的雙眸添了幾許嚴肅與世故。



  光是望著他,秋月就覺得心跳越來越快。在大學裡,她見過幾個長得比蕭旭維俊帥的學長,無奈就是波瀾不興。



  提著行李箱進來的簡明倫看到綁頭巾戴太陽眼鏡的她時,疑惑問:「這誰?」


  蕭旭維頓覺滑稽,低頭輕笑一聲。


  秋月尷尬地想踢哥哥一腳。「我啦,自己的妹妹都不認得?」


  簡明倫驚訝道:「你怎麼打扮成這樣?室內戴什麼太陽眼鏡?」害他一時沒認出來。「還有頭巾——」



  「流行啦,不行喔。」她用手揮趕。「你把行李搬上去。」不戴太陽眼鏡怎麼遮痘子跟紅腫的金魚眼?


  「我媽呢?」蕭旭維疑惑道。



  「她去換西瓜,說昨天買的太沙了,老闆騙她。坐啊,外面很熱吧,先喝點青草茶。」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噠噠地跑進廚房拿了兩個玻璃杯又回來,利落地盛好一杯。「來,給你。」



  蕭旭維笑著接過。「你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這麼熱心。」剛剛曉得眼前人是秋月時,還感覺有點生疏,但他們兄妹荒謬的對話一下將疏離打破,他自在許多。



  說起來,他也算是看著秋月長大的,對她本就有一份親切感,即使後來北上唸書,這幾年又少回來,兩人生分不少,但每回見面總能很快打破藩籬,與秋月熱情熱心的個性有極大的關係。


  「她是雞婆啦。」簡明倫提著行李往二樓走。



  「你才雞婆。」秋月回完嘴就後悔了。她一直想給旭哥不一樣的印象,怎麼又跟哥哥鬥起嘴來?想到他剛說她一點兒都沒變,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如果他一直用小時候的眼光看她,她就只能是妹妹,不可能變成女朋友。



  「聽蕭媽說你要回來接診所。」她盡量優雅地在籐椅上坐下,規矩地將手放在膝蓋上。



  「對。」青草茶一入口,沁涼的滋味趕走身上的熱氣,他一口氣喝了一半。



  秋月很想接著問:那你女朋友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你們真的分手了?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人家才剛回來,問這個好像不大恰當。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要不要上去休息?」她有許多話想問,但時機不對,只能暫時忍下。



  蕭旭維微笑。「不過是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沒這麼虛弱。」既然阿明知道車禍的事,那秋月應該也曉得。「不過是要上去整理一下東西。」



  秋月頷首。「對,要整理行李。你上去吧,不用顧慮我……」


  「旭維,回來了?」隔壁張大嬸走進來。阿明的小貨車停在門口,她想應該是把人接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



  「張媽。」蕭旭維起身打招呼。



  秋月也打聲招呼,張媽不確定地上下瞄她一眼。「阿月?」



  「對啊,我啦。」她摸了下頭巾跟太陽眼鏡。


  「你怎麼打扮成這樣,差點沒認出來,剛剛猛一看還以為是旭維的女朋友,我想說不是分手了怎麼又跑出——」



  「張媽。」秋月趕忙打斷她的話。「來啦,喝青草茶。」



  簡明倫正好從二樓下來,跟張媽打了聲招呼。



  「果然沒看錯,我就想說是你的貨車。」張媽喝口茶。



  「旭哥你不是要整理行李?快上去。」秋月揮手催促,鄰居媽媽們不懂什麼叫隱私,說不準等一下就問為什麼跟女朋友分手,雖然她也想知道原因,但三姑六婆的問話有時候很討人厭,偏偏對長輩不能沒禮貌。



  這時,正好蕭母騎機車回來,抱了一個大西瓜進來,蕭旭維忙上前接過,蕭母打量兒子。「怎麼變這麼瘦?」



  「對啊,我看著也瘦了。」張母接腔。


  蕭旭維沒接話,只是笑笑地把西瓜抱進廚房。



  「我還有事,先走了。」簡明倫說道。


  「等一下,吃完西瓜再走。」蕭媽立刻道。



  「不用,我剛接到電話,民宿有點事叫我過去幫忙。」簡明倫回頭喊了一句。「晚上再找你,阿維。」



  蕭旭維站在廚房口,朝他點個頭,見張媽似要說話,他先開口說道:「媽,我昨天沒睡好先上去睡個覺,晚餐再叫我。」



  「好,去睡。」蕭母頷首。



  秋月留下來與蕭母、張媽說了一會兒話後,其它幾個鄰居媽媽也來串門子,她便以要回去顧店為由先走了。



  一到外頭,她抬眼望向二樓。紗窗內一片暗影,瞧不清是不是站了人。雖然才短短地說了幾句話,但她覺得旭哥變了很多,眉宇間沒有以前的朝氣與開朗,就連笑容都隔了一層紗,顯得朦朧溫和。



  旭哥以前可是陽光少年,怎麼現在成了憂鬱小生?她有好多話想問他,偏偏不知怎麼開口,怕唐突,也怕不小心掀了他的傷口——



  



  樓上,頎長的身影躺在淺藍的被單上,右手枕在腦後,望著蒼白的天花板。樓下阿姨、大嬸們的話語斷斷續續傳來,他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打開音響。DJ的聲音傳散開來,放了一首聽過卻想不起歌名的流行歌。


  屋子裡有些悶,但他不想開風扇,只是靜靜地閉目休息,從腳趾頭的骨頭開始數起,一路往上,心隨之沈靜下來。


  就在他快入睡時,房門被推了開來。「真的睡了?」



  他沒出聲,聽見母親走了進來,在床邊坐下。「旭維,別給我裝睡。」


  蕭旭維在心裡歎氣,睜開眼。「我沒裝睡,差一點就要睡著了。」他打個呵欠。



  「你怎麼會瘦成這樣?」她心疼地抓著兒子的手。「都住院了也不打電話回來,這麼不懂事……都白疼你了。」



  見母親要落淚,他喟歎道:「就是怕你這樣才不想讓你知道。」



  「你說什麼?我關心你還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坐起身。「反正現在都好了,你就別跟我計較。」



  「你有沒有好我要眼見為憑,等一下就去你爸診所全身檢查,X光、超音波什麼的都給我照——」


  「媽——」



  「別跟我撒嬌,我不吃這一套,沒良心你、沒良心。」她生氣地扭了下他的耳朵。


  「喔!」蕭旭維痛呼一聲。



  「蕭太太、蕭太太——」


  樓下傳來鄰居的叫喚聲。



  蕭母氣憤地嘟囔道:「好不容易送走一批,又來,沒完沒了。」她不甘願地起身。「晚上我再審問你。」



  「蕭太——」



  「下來了。」蕭母邊走邊喊。


  蕭旭維揉著耳朵無奈歎氣,他都幾歲了還扭耳朵,睡蟲都被趕跑了。他起身整理行李,順手將筆電放到桌上,而後將行李箱內的衣物及日用品歸位。



  母親將房間收拾得很乾淨,也沒有特別需要打掃的地方,不過二十分鐘他就把行李整理完畢,走進浴室沖了個涼。出來時想到前幾天從醫學期刊下載的幾篇文章還沒看,便在書桌前坐下,打開計算機閱讀。


  才看一頁,手機鈴聲響起,他瞄了眼來電顯示,訝異地接了電話。



  「喂。」打過招呼後,卻不知要說什麼,只能沉默地等著對方開口。



  「旭維……」另一端頓了幾秒。「你……到家了?」



  「剛到不久。」他回答。



  「聽說你回南部,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你……身體還好吧?」



  他微笑。「都好了,你放心。」



  「那就好。」



  接著便是寂靜。他正想著說些什麼蓋過尷尬時,她搶先開口。「我想我是沒什麼機會去你那兒,如果哪天你上來台北,再約出來吃個飯吧。」



  「好。」他應了一聲。



  話筒那端又沉默下來,兩人都曉得這不過是應酬話。



  「你呢,最近好嗎?」他問道。



  「好。」原想說幾個共同朋友的小笑話,最後卻作罷,只道:「你多保重。」



  「你也是。」



  按下結束通話鍵,他怔忡地望著窗外的屋頂。曾經是戀人,如今卻連說話都不自在……



  他回過神,把鄭庭竹從手機聯絡人中刪除。


  其實,他早在一年前就想刪了,沒想到出了車禍,大腿斷裂、小腿開放性骨折,花了八個多月的時間休養及復健。庭竹當時也在車上,只受輕傷,已決定分手的情人卻因為車禍不得不綁在一起,實在是彆扭又不自在。



  當時好友還開玩笑,說是老天爺給他們製造機會重修舊好,庭竹因為愧疚,也生出幾許意思,但他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認為真愛無敵,她若真的出於愧疚想復合,對兩人而言都是災難。


  他們的問題始終存在——他想回南部,可庭竹想待在台北,三年前兩人聊天時就談過這事,當時庭竹有些為難,但沒說什麼,他也沒放在心上。那時兩人才剛墜入情網,這不是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問題。



  直到一年半前他決定回家鄉,想帶她回家見父母,然後把婚事訂下,但她跟他吵了一架,說不想這麼早結婚,更不想嫁去南部。不是她對南部有什麼偏見,而是她的家人朋友及事業都在北部,她沒辦法放下一切嫁給他。



  「為什麼你不能留在北部,為什麼要我退讓?」



  中間的爭吵、冷戰,他不願再回想,只是有一天,他突然累了,決定暫時分開一陣,冷靜一下。她起初不答應,後來想想爭吵也沒個結果,也疲倦地答應了。


  他們偶爾通個電話,雙方都沒軟化的跡象,那時他心裡便有底了。如果他與父母關係不好,或者在家鄉沒工作機會,他可能會留在台北。但他是獨子,親子關係也不錯,當初上台北唸書就沒打算久待,既然雙方都無法妥協,只能分手。



  他也想過遠距離戀愛,好友甚至說先拖個幾年,說不定庭竹就讓步了。但他不喜歡這樣,庭竹自然也不肯,他們兩人都不是喜歡拖拉的個性,先前冷靜了兩、三個月,再談分手,彼此都心平氣和許多,沒有太多的爭吵,即使不捨難過,雙方都決定放手。



  這一年來,兩人慢慢退回朋友身份,卻仍帶著疙瘩與尷尬。她知道他這陣子就會回家,沒問他確切日期,他也沒告知,不是故意不說,而是每次說話氣氛都這麼詭譎,實在提不起勁打給她,反正她總會從別人那兒聽到。


  收回漫遊的思緒,蕭旭維將注意力移回屏幕上的文章。一個小時後,他稍作休息,上網收信,卻意外看見秋月的名字。她在主旨上大剌剌寫著:我是秋月~~



  他打開信件,內容很簡短。



  旭哥,這個信箱也不知你還有沒有用,不過管他的,我還是寄寄看,雖然很想問你發生什麼事,但又怕你傷心不想回答,所以寄信來給你打氣。



  信件底下是一排穿著火辣的比基尼女郎,扭腰擺臀,拿著綵帶球吶喊。


  旭哥、旭哥,加油、加油!



  點我、點我、點我……



  他微笑地將鼠標移到女郎身上點了下。


  唰地一聲,比基尼女郎的上衣忽然掉落,朝他拋媚眼。



  蕭旭維無法遏制地笑出聲。



「這傢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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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3:21
第二章

  

  「阿葳,加油!阿葳、阿葳,大顯神威——」秋月卯足勁兒大喊。

  

  羅品葳像是吃了大力丸,一個躍起右手扣殺,砰地一聲巨響,球砸在地板上,敵隊都撲到地板上了,仍然搶救不及。

  

  「好啊!」秋月隨著週遭的人大喊,猛力鼓掌。

  

  心裡憋氣的時候,大吼大叫果然是對症良藥。隨著比數不斷拉開,秋月的氣更是順暢的不知運轉了幾周天。毫無意外地,羅品葳他們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雙方握手後,互相拍打了幾下,羅品葳拿著毛巾過來。「不是說不來。」

  

  怎麼能告訴她自己是來發洩情緒的,秋月笑嘻嘻地說:「良心不安嘛,所以就來了。」

  

  羅品葳也沒多想,點頭道:「算你有義氣。」

  

  「我先走了,晚上我再把可樂拿到阿薔那兒。」秋月說道。

  

  「知道。」她還得跟隊員們去吃喝一頓、慶祝慶祝,現在走不了。

  

  走出活動中心時,有人喊了她的名字,火氣一下湧了上來,她頭也不回地逕自走到機車旁。

  

  「還生我的氣啊?」一隻手臂忽地搭上她的肩。「不錯,你編這個頭巾還挺適合的。」

  

  秋月火大地推開,怒聲道:「昨天我已經說了,我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

  

  站在秋月面前的男子有張鵝蛋臉,頭髮染成咖啡色,挑染幾許金絲,相貌一般,不過穿著打扮十分時髦,整體看起來也算不錯。

  

  「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你頭髮短,上不了大卷,只能用小——」

  

  「是你技術不好,把我燙成阿嬤頭。」她打斷他的話。「我說了,除非你免費幫我弄回來,不然別跟我講話。」

  

  張元禧歎氣。「不能免費啦,你這個頭我已經打折了,還被老闆娘抓到,她已經撂狠話了,如果我在吃裡扒外就滾。」

  

  「算我倒霉,走開啦。」她推開他,把鑰匙插進孔裡。

  

  張元禧氣結。「你……你真的很見色忘友,我冒著丟工作的危險給你打五折,讓你去蕭旭維面前招搖,結果我得到什麼?老闆娘的臭罵跟你的絕情絕義。」

  

  秋月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現在是你委屈還我委屈,我一開始就沒要找你燙,你死拖活拖把我拉到店裡燙頭髮,說什麼要把我弄成瑪麗蓮夢露、小甜甜布蘭妮,結果咧?我變成文英阿姨……」

  

  張元禧噗一聲笑出來。

  

  「去死啦你。」她踢他一腳。「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只會吹牛,說自己是什麼魔法美容師,剪刀在你手裡千變萬化,號稱千手觀音,我看你是頭髮終結者,你殺死我的頭髮,我跟你拼了。」

  

  他討饒地閃躲她的拳頭。「好啦,都是我的錯。」

  

  「把我的錢還來。」她怒喝。

  

  「我只是血汗勞工,錢在萬惡的老闆手裡……」

  

  秋月賞他幾腳,憤恨不平地坐上機車。「你再惹我,我就從你身上碾過去。」

  

  「聽我說個話行不行?我是來補救的。」

  

   她一句話也不信,狠狠瞪著他。

  

  「厚,信我啦,不會害你,我請大師兄出馬,保準你變辣妹。」

  

  秋月扭了下嘴。「大師兄?少林寺出來的是不是,想把我頭髮都剃光?」

  

  他哈哈笑道:「不是啦,是學長,我們都叫他大師兄。」

  

  「聽著名字我就沒信心。」她揮手示意他閃開。「我自己回去找設計師……」

  

  「你不是沒錢?」

  

  她瞪他。

  

  「好,你不要再瞪我了,下個月我領薪就把錢還你,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見大師兄?他剛從日本學成歸國,當初他跟媽祖許願,如果能讓他去日本進修,他回來就做滿一百個頭還願,免費的。」

  

  她狐疑地望著他。「為什麼我聽了還是沒信心?還願不都是幫媽祖鍍金身、打金子嗎?」

  

  他笑道:「他哪有錢打金子,這是心意你懂不懂?他本來想幫媽祖娘換一個新髮型,但是廟祝不肯。你到底要不要,很多人排隊,我求了好久才求到的。」

  

  秋月不由心動。「確定很厲害?」

  

  「從日本進修回來還不厲害?」他仰天長歎。「他做一顆頭五千起跳,懂不懂?」

  

  她心一橫。「好吧,去看看。」

  

  他立刻跨上後座。「走。」他拍了下她的肩。

  

  如果分析一下簡秋月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不算特別倒霉,但也跟幸運扯不上邊。小時候的她多災多難,一半是意外,另一半是咎由自取,比如說:五歲時家裡前面的大排水溝拓寬,她前一秒還記得,轉身就忘了,從家門口跑出去時,咚一聲掉進水溝裡,摔了個腦震盪,還是蕭旭維正巧經過,把她送到醫院。

  

  大一點時,她爬木梯要拿架子上的糖果,他們家的狗皮皮衝過來,撞上木架,她啪嚏摔了下來,又是腦震盪。

  

  嬰幼兒時期從床上不知掉了多少次,長大後又老是撞頭,簡母一直深信女兒的腦袋就是這樣撞壞的,不然怎麼會吃裡扒外,老把家裡的東西往外搬。

  

  七歲那年,簡秋月決定要從黑美人變白雪公主,聽人說泡牛奶會美白,開了一罐嬰兒奶粉倒進浴缸美容,搞得全身黏糊糊,簡母的籐條可沒手下留情,打的鄰居都以為出命案了。

  

  後來簡秋月才知母親除了氣她浪費一罐奶粉外,還被她的蠢笨氣到。泡澡的用鮮奶,不是奶粉,不過她是不會承認自己笨的,畢竟當年她才七歲,哪知道要用鮮奶?

  

  接下來的許多蠢事都是這樣犯下的,想法都是好的,結果都不怎麼令人滿意。

  

  張元禧把她送到大師兄那兒後,因為還有事就先走了,她的要求很簡單,把頭髮燙直就行,修剪一下也可以,但不要太多。

  

  大師兄點頭表示明白,秋月放心了,露齒而笑,但她低估了髮型設計師這種奇怪的生物,他們只要拿起剪刀,就會出現強迫症,以為自己是剪刀手愛德華,非得修出一個得意之作不可,名氣越大的越是一意孤行。

  

  秋月在燙直的過程中再度睡著,不是她無法記住教訓,而是她自小到大一坐上美容院的椅子就想睡覺,就像小孩子看到針筒一定哭,學生一定會打瞌睡一樣。

  

  當她醒過來時,已經物是人非,她變成了一顆橘子。

  

  整整一天一夜,她躲著不敢出來見人,頭上總是包頭巾,眼皮哭的腫脹難消,鼻子都被面紙擦破了。

  

  「阿月啊……」

  

  簡母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秋月望著鏡子,頭頂鮮艷的橘,刺眼得讓她就算戴上太陽眼鏡也無法遮住那光彩奪目、會使人罹患白內障的強烈眼色。

  

  「到底哪裡新潮了?」她委屈地放下鏡子,無精打采地躺在地板上。

  

  「阿月啊,你是耳聾了?」

  

  秋月揉揉眼睛,喊回去:「人家心情不好啦,都說了不要吵我。」

  

  「不要吵你,你說的喔,不要後悔。」簡母提高嗓門。「旭維啊,她不知道又在耍什麼大小姐脾氣……」

  

  秋月驚嚇地從地板上坐起。

  

  「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她,人笨就算了,又學不會教訓,不知道到底是腦袋撞壞,還是我懷孕的時候吃了什麼黑心食品,造成她腦部受損,家門不幸……」

  

  「媽!」秋月衝出去,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可一到樓梯口,又想到自己耀眼奪目的髮色、滿臉痘子外加邋遢的穿著,又忙不迭地跑回房間。

  

  迅速綁好頭巾,戴上太陽眼鏡,脫下鬆垮的運動短褲,套上前幾天才買的碎花短裙跟緊身白短T,幾天節食的成果終於顯現,肚子小了很多,胸部雖然縮水一點點,但沒關係,她有本錢縮小,如果不看臉的話,身材滿點。

  

  她火速奔下樓,聽見母親還在細數她從小到大做的蠢事,頓時怒火中燒。之前都說了,她要扭轉自己在旭哥心目中的形象,從一個糊塗小土蛋變成性感美女,所以任何人都不准再提她小時候的蠢事,怎麼才轉過身,母親就扯她後腿。

  

  「媽,你不要再講了。」她碰了下母親的手,對旭哥路出靦腆的笑。

  

  他的氣色比前天好多了,眉宇之間的憂鬱氣息也不復存在,穿著白色運動衣跟牛仔褲,年輕又有朝氣。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像是角落堆積已久、滿佈塵埃的小泥人,黯淡又醜陋,她有股衝動想跑上樓把自己埋起來。早在一年前她就應該好好準備,把自己培養成知性感性兼具的美女,現在為時已晚。

  

  不對,她那時又不知道他跟女友分手,所以也不能怪她。秋月忍不住為自己說話,挽救岌岌可危的自尊。

  

  「你來買東西嗎?」她問道。

  

  他搖頭。「阿明打電話給我,說你燙壞頭髮哭了一天,叫我開導你。」他的視線停在她的發巾上。

  

  「她喔,任性啦,燙壞頭髮有什麼好哭的——」

  

  「媽。」秋月打斷她的話。「你不要再說了。」

  

  「你看,有多任性,現在都說不得。」簡母對蕭旭維抱怨。「我們以前哪敢跟父母頂嘴,現在的小孩——」

  

  「媽——」

  

  「好啦,不要再媽來媽去,旭維你好好開導她。」簡母歇口氣,繼續道:「她喔,從小到大我沒少操過心……」

  

  秋月已經受不了了,拉了蕭旭維的手臂往外跑。「我們快走。」

  

  蕭旭維臨走前還是禮貌地大聲招呼。「簡媽,我們出去了。」

  

  「你好好跟她講,看她這樣有多不孝,長輩在講話她竟然拉著人就跑……」

  

  一到外頭,秋月才鬆口氣。「真的是敗給她了。」

  

  「你媽也沒惡意。」

  

  她歪頭看他一眼。「你媽呢,有沒有擰你耳朵?」見他有些尷尬,她心情大好,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扯開話題。「你的頭髮……」

  

  「不說了,反正是我誤交損友,過幾天我再自己買染髮劑染回來。」想到這兒她不甘道:「我媽一直苛扣我的薪水,也不許我跟我哥借錢。」

  

  「為什麼?」

  

  「她說我沒抗壓力,是草莓族,燙壞頭髮又不是世界末日。」她忍不住吐槽。

  

  「講別人容易,她自己還不是曾經在美容院大吵過,叫老闆退錢。」

  

  他笑道:「不然我借你,等你領錢了再還我。」

  

  「真的嗎?」她睜大雙眼,推了下墨鏡。

  

  他點頭,盯著她發巾下噴出的橘色劉海。「顏色挺鮮艷的。」

  

  她慌忙地蓋住額頭。「跑出來了?」

  

  他好笑道:「也沒多糟啊。」

  

  秋月歎氣。「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都懷疑那個大師兄的審美觀異於常人。」

  

  「大師兄?」

  

  她立刻把大師兄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隨後長歎。「我是誤信匪類,你說張元禧是不是騙我?有人會做一百個頭還願嗎?」

  

  他忍住笑。「他有給你看日本進修的證照嗎?」

  

  「沒有,我也沒問,反正我已經去廟裡告狀了,請媽祖替我伸冤。」她不甘心地說。

  

  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她小時候意外不斷,常到廟裡收驚去霉運,養成她一遇挫折必向媽祖報告的習慣。

  

  「髮型有落差就算了,但是明明答應我染成棕髮,結果變成這樣,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有色盲。」她禁不住又抱怨一句。

  

  「去買染髮劑吧。」他拐彎往右走。「你怎麼不叫他染回來?」

  

  「我有啊,他說橘色適合我,堅持不肯,說什麼作為美發藝術家他有他的堅持。」她差點脫口說出「屁啦,去他的藝術家的堅持」但終究咬緊牙關忍住。在旭哥面前,溫柔善良的一面還是要顧到。

  

  待他笑聲停後,她才結結巴巴地問:「旭哥,你現在心情好多了吧?」

  

  「什麼?」他不解地揚眉,怎麼突然扯到心情。「我一直很好。」

  

  她憐憫地看他一眼,眼神說著:不需要在我面前故作堅強了。

  

  「媽媽都跟我說了。」

  

   他更疑惑了。「說了什麼?」

  

  她歎口氣,準備扮演一朵解語花。「也沒什麼,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好振作才是真的……」

  

  「秋月,你還是直接說出來我才聽得懂。」

  

  她偷瞄他一眼,見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才吞吞吐吐地說:「就是車禍跟分手的事。」

  

  他猜也是這兩件事。「你媽說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深怕傷了他的自尊。「他說你沒辦法接受分手,多喝了幾杯,結果在車上發酒瘋……就車禍了。」

  

  他驚訝的表情讓她開始懷疑老媽的情報是否有誤。

  

  「還有嗎?」他冷靜地問。

  

  她忐忑不安。「是不是說錯了?」

  

  「先把你聽到的都說了。」他想知道母親到底是怎麼到外面亂傳的。

  

  她靈光一閃,不趁此時挖秘密更待何時?她輕歎口氣,推推墨鏡。「我媽說你雖然喝醉酒,還在人家車上發酒瘋不對,不過幸好還有良心,還記得護著人家,所以對方沒事,可你卻撞斷了腿骨。因為你無私的舉動讓女方感動萬分,同意復合,你卻在九死一生之際,看破情關,堅決不肯……」

  

  蕭旭維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聽她口沫橫飛繼續說道:「我媽說了,你躺在病床上想到辛苦把你撫養長大的雙親,不禁泫然淚下、涕淚縱橫,不忍他們見你一個大好男兒,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只能苦水往裡吞——」

  

  他忍不住打岔。「確定是你媽說的?泫然淚下、涕淚縱橫,還有什麼大好男兒?你在寫小說?」

  

  「不是,我稍微修飾了一下,差不多是這樣。」她追問。「你真的哭了?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或我哥,我們可以去照顧你啊。」

  

  想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醫院,她就覺得難過。

  

  「你根本就沒把我當朋友嘛,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說。」一口悶氣憋在胸口實在難受。

  

  他喟歎。「你們是不是連續劇看太多?哪有你們說的這麼淒慘,醫院都是我的同事,他們對我都很照顧,我怎麼可能孤零零躺在床上哭,再說我姐也常來醫院看我。」

  

  「可是——」她張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什麼?」

  

  她隱下話語,只道:「反正你不夠意思,沒有義氣。」

  

  除了擔心他之外,她也扼腕錯過了一次好機會。當時他不止身體受傷,心靈也因為感情而傷痕纍纍,如果那時她在身邊,藉著照顧他的名義,待在他身邊擔任善良可愛的解語花,說不定他就喜歡上她了……

  

  想到這兒,她又是害羞又是激動地想咬東西發洩。如此難得的機會就這樣浪費了,讓她如何不捶胸頓足。

  

  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蕭旭維歎道:「不是不把你們當朋友,而是我真的覺得我一個人沒問題。」

  

  醫院都是他熟悉的同事,再者他的性子也不是傷春悲秋的人,既然腿斷了就好好養傷,接著復健,練習用枴杖走路。若是母親來了,說不準在他「強烈」的關懷下,他復原的時間會因此拉長。

  

  瞞不過大姐是因為她嫁到台北,最少一個禮拜打一次電話給他,偶爾姐弟相約見個面吃個飯,他總不可能八個月都推脫不見她,依大姐的性子才不管這些,說要來看他就是要來,還不如直接把實情告訴她省事。

  

  「還有,我根本沒喝酒,哪來發酒瘋,到底話是怎麼傳的?」他不解地搖頭。

  

  「你沒喝酒?」她驚訝道。「到底為什麼車禍?」

  

  「是肇事的人酒駕闖紅燈,正好撞上我這邊的車門。」明明是對方酒駕,卻變成他發酒瘋,果然訊息在傳遞的過程中會受到扭曲。

  

  想到那畫面,秋月害怕地顫了下。「幸好你沒事。」

  

  她慶幸的語氣讓他微笑。「我也覺得腿斷已經夠幸運了。」

  

  「女方受感動要復合也是假的嗎?」她追問,仰頭望著他。

  

  雖然她戴了墨鏡,但他還是能瞧見她紅腫的雙眼帶著好奇,他搖頭。「你這是在探八卦。」

  

  「不是,我是覺得很戲劇化。」她雖然急的恨不得搖他的頭,叫他趕緊吐實,外表卻要裝做不在乎的樣子,免得他起疑。

 

  「既然知道戲劇化還問。」他沒正面回答。畢竟是私事,他不想與她討論男女感情問題。

  

  在他眼中,她一直都像小孩,他離家唸書時,她才十二歲,雖然每次回來時會發現她越長越高,身形也從小女生變成了女人,但在他心裡,她還是十二歲的形象,或許是因為這十年來,他們每次相處都是短短幾天,然後,他就回台北唸書。

  

  雖然她常寄E-mail給他,甚至寫信報告近況,可在他心中,她總是繞著他轉的小女生。

  

  他怎麼可能與一個小女生談論他的感情生活?多奇怪!

  

  「那你走出情傷了嗎?」她又問。

  

  他詭異地看她一眼,忍不住拍了下她頂上的發巾。「人小鬼大。」

  

   一聽到這四個字,她像是洩氣的氣球,整個萎靡下來,但轉念一想又釋懷許多,決定要追他時她也曉得沒那麼容易,他將自己當小女生看待也是早知道的事,更別說他才回來沒幾天,妄想兩人的關係能短時間跨進一大步是有些不切實際。

  

   「怎麼了?」他瞄了眼她垂頭喪氣的模樣。

  

   「萬箭穿心。」她故意道,雖然釋懷不少,但還是得讓他知道自己的不滿。

  

   他笑道:「講什麼?」他在斑馬線前停下,等待綠燈。

  

  「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她嘟嘴。

  

  他一臉詫異。「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

  

  「每一分每一秒。」她加強語氣。

  

  「講清楚。」他皺眉。

  

   怎麼講清楚,現在告白一定被他打槍,她低頭咕噥。「反正你不公平啦……」

  

   「你越說我越糊塗。」怎麼又扯到公平。

  

   「秋月——」

  

  蕭旭維轉頭,瞧見一個戴著黑色安全帽的機車騎士朝他們騎來。一聽這聲音,秋月就上火。

  

   「我們走,別理他。」她扯了蕭旭維手臂過馬路。

  

   「秋月,等我。」機車騎士騎到他們身邊。「幹麼不理我?」他把車停在路旁,脫下安全帽追了上去。

  

   「還生我的氣?」他朝秋月身旁的男子看去,覺得有些面熟,隨即恍然大悟,是蕭旭維。

  

   「你把我害成這樣還有臉來找我?」秋月罵了張元禧一句。

  

   「我哪有害你,大師兄很厲害的好不好?你綁什麼發巾,我看一下。」他伸手要扯掉發巾。

  

   秋月退後一步,打開他的手。「不要。」

    

   蕭旭維從前後對話中推測眼前的男生應該是張元禧,讓他訝異的是張元禧改變這麼多。他與秋月是國中同學,他見過幾次,總是中規中矩、甚至有些膽怯的模樣,沒想到現在穿的這麼時髦,耳骨上還穿了三個洞。

  

   「大師兄要我告訴你,橘色真的適合你,你的皮膚暗沉偏黑,要用橘色——」

  

   「你才暗沉偏黑!」她火大地打斷他的話。

  

   蕭旭維忍笑道:「別在路上吵吵鬧鬧,秋月已經決定染成棕色——」

  

   「不行。」張元禧否決。「這是大師兄為她精心設計的,秋月你想想,五千塊起跳的頭……」

  

   「又怎麼樣?一萬塊我也要染回來。」她拉了下蕭旭維的手臂。「我們快去買染髮劑。」

  

   「不行!」張元禧斥喝一聲。「大師兄很看重他的作品,你起碼要留三天,還有要拍照。」

  

  「拍你的大頭,我幹麼拍照?」

  

   「你不是答應過了?」張元禧急道。「我們說好的,完成以後要拍幾張照,大師兄設計的作品都要拍照。」

  

   她翻白眼。「客人不滿意也要拍照嗎?」

  

   「對,除了放在作品集裡面,還要洗一張放在媽祖廟,你忘了還願的事。」張元禧提醒。「一百個人總共一百張,現在就缺你的。」

  

   蕭旭維忍不住笑了出來。

  

   秋月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她簡直氣炸了。「當初哪有說要放到媽祖廟?」都已經夠丟臉了,還要放在廟裡讓人瞻仰,不如一刀殺了她。

  

  張元禧辯道:「有啦,我有說。」

  

   「放屁!」她已經氣的忘記在蕭旭維面前維持形象。

  

   張元禧急道:「我有說——」

  

   「沒有。」

  

   「我有——」

  

   蕭旭維輕咳一聲打斷他們的意氣之爭,「也不是非要拍秋月不可,他可以再找一個自願者。」

  

   「對啊對啊。」秋月點頭如搗蒜,氣到都忘了。

  

   張元禧瞪她一眼。「還敢講,你是不是把人家打了一頓?她的手指都腫了,怎麼剪頭髮?」

  

   秋月頓時露出心虛之色。「我只是打他幾下,又沒有動他的手。」

  

   「他不敢還手,只好用手去擋,結果手受傷了。」他正色道。

  

   「有嗎?」她努力回想。「我不記得有打傷他的手。」

  

   「不管啦,反正他受傷是事實,現在不方便拿剪刀。」他總結。

  

   「等他傷好再找人就行了。」蕭旭維又道。

  

    張元禧瞪他一眼。來扯後腿的嗎?「不行啦,他要修養很久。」

  

   「多久?」蕭旭維又問。「是淤腫還是骨頭挫傷,傷了哪一根手指?」

  

   一連串的問題讓張元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FBI喔!」

  

   秋月笑嘻嘻道:「旭哥是醫生,什麼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蕭旭維笑道:「又胡說什麼。」

  

  「我哪有胡說,你本來就醫生啊。」

  

   他沒與她爭辯,只道:「不過你打人也不對,還是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受傷了。」

  

   秋月一臉為難。「我真的只是打兩下,也沒有很重。」她又不是羅品葳,能把人打到趴地。

  

   蕭旭維對張元禧說道:「如果真的是秋月弄傷的,就讓她出醫藥費吧,至於拍照還是的徵求當事人同意,她若不肯就別強迫了。還願是好事,但若傷了和氣,好事也變壞事。」

  

   秋月附和道:「沒錯,我也不是出爾反爾的人,但他明明答應我染棕色,卻不守信用,是他不對在先。」

  

   張元禧沉著一張臉,不爽道:「我好心幫你,你恩將仇報。」

  

   秋月不可置信道:「你腦袋秀逗了,亂用成語。」

  

   他冷哼一聲,走過她身邊。「見色忘友。」他走回機車旁,戴回安全帽。

  

   秋月氣道:「你莫名其妙,先把我的頭髮燙壞,又……」

  

   「噗噗噗——」他發動機車,給她一陣白煙後便騎走。

  

   她氣得想追上去揍張元禧一頓。若不是蕭旭維在一旁,她可能真的會付諸行動。

  

   「現在到底是誰的錯?」她氣嚷。「旭哥你說,我有錯嗎?」她轉向他,尋求支持。

  

   他微笑。「別氣了,既然他沒徵求你的同意就染成橘的,當然不用遵守後續的條件。」

  

   聽了他的話,滿腔的怒氣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秋月高興道:「沒錯,是他先錯了嘛,而且我真的沒印象他有說要擺在媽祖廟,又不是死了擺遺照——」

  

  「別胡說。」他制止她胡扯下去。

  

   遺照兩個字太不吉利了,她識相地轉了話題。「我們快去買染髮劑。」

  

   「還是我出錢讓你去美容院染回來?」他建議。

  

   她搖頭。「不要,到美容院好貴,我最近已經花太多錢在頭髮上。」令人痛心的是一次比一次還可怕。「我已經沒信心了,我怕我醒來發現自己變光頭。」

  

   他失笑道:「你也太會想了。」

  

   「染頭髮阿薔有經驗,我叫她幫我弄就好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真是蠢豬!她應該叫旭哥幫她染頭髮,如此好的機會竟然錯失……

  

   「不……不然,旭哥你幫我染好了。」她大膽提出,臉都有些紅了。

  

   蕭旭維訝異道:「我可沒染過頭髮,染壞就糟了。」

  

  「不會比現在更糟。」

  

   他搖頭。「阿薔有經驗,就叫她染吧!」

  

   好吧,叫他幫忙染髮是不可能了……她覺得兩人最大的障礙是他的『智商』,如果他笨一點就好了。

  

  「你剛剛為什麼說我看不起你。」

  

   他突如其來的發問讓她一怔,過了一會兒才想起兩人先前說了什麼。

  

   「你是看不起我。」她直言道。

  

   「我什麼時候——」

  

   「你一直把我當小孩子對不對?」她打斷他的話。

  

   「你是小孩子。」他點頭。

  

    她氣憤地瞪他一眼,今天一定要把話講清楚。「我都二十三歲了嘛,你二十三的時候喜歡人家把你當小孩子嗎?」

  

   他一怔,終於明白癥結所在,微笑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思,以後不把你當小孩看。」



  「真的?」秋月一臉喜悅。


  他頷首,「你說的也沒錯,你不是小孩了。」其實他並非刻意把她當小孩對待,可能是兩人以來的互動就是如此,而習慣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改正。


  秋月頓時信心滿百。俗話說萬事起頭難,只有旭哥不把她當小孩看,追男計劃才有成功的契機,不然她再花心思,不管是改變髮型、穿短裙還是當解語花,他根本沒往心裡去,只把她當小孩看待,不是白費功嗎?



  她雙手握拳給自己打氣,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她會一步步掃平障礙,就像打怪一樣,一關一關來,讓旭哥喜歡上她,贏得最後勝利的!現在,離終點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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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3:53
第三章



  翌日



  「甜甜來,甜甜……」秋月拍著手,看著小胖妞搖搖擺擺學步地走來,嘴邊帶留著口水,大大的眼睛滿是笑意。



  「姨、姨……」她伸著小胖手。


  「不是姨,是乾媽。」秋月糾正。



  小女孩格格笑,啪地一聲坐在地上。


  「唉呀,跌倒了。」秋月把她扶起,退到兩步外。「來啊,來啊……」



    甜甜踏著步,雙手往前伸,這次終於抓到她,秋月把歡喜大叫的小女孩抱起來。「好厲害啊,來,給你獎勵。」她高興地親親她的臉。



  甜甜好奇地抓著眼前的一團橘發。



  「喔,別抓我的頭髮。」秋月抱著她在椅子上坐下,讓小女孩站在她大腿上。



  王薔從食譜上抬起臉,微笑地看著女兒抓著秋月的橘頭髮,咿咿呀呀地喊個不停。「你確定要染回來?甜甜好像很喜歡。」



  「我看她是把我的頭髮跟你的紅蘿蔔蛋糕搞混。」秋月用湯匙舀起桌上的蘋果泥。「來,吃蘋果。」



  甜甜張開嘴,開心地吃了一口。



  「好吃嗎?」


  「哈……」她不清不楚地說了一聲。


  「可愛死了你。」秋月在她圓滾滾的臉頰上親一口。「要不要跟姨回去?」


  買完染髮劑,她才突然想到蛋糕店今天公休,擇日不如撞日,趕緊叫阿薔幫她把頭髮染回來才是,雖然也很想跟旭哥單獨相處,但最後還是忍痛放棄,投奔到阿薔的懷抱。「我問你,我的皮膚有暗沉偏黑嗎?」秋月問道。


  王薔瞄她一眼。「不要再弄你的臉了,都長青春痘了還不安分,你想弄爛是不是?」



  「我已經不敢敷臉了。」她補充一句。「保濕有,其他沒有。我覺得我皮膚比以前白耶,怎麼會偏黑?」


  甜甜猛地抓了下她的頭髮,她吃痛喊一聲,王薔抓起女兒的小手打了一下。



  「不可以。」她板起臉。



  瞥見甜甜委屈的臉,秋月忙道:「算了,也不是很痛,乖,來吃蘋果。」



  「別餵她,處罰完又給她吃東西,她會搞混懲罰跟獎賞。」王薔警告地說。



  秋月吐吐舌。「喂就不喂,聽起來怎麼像訓練狗。」



  她笑道:「小孩子跟寵物是沒什麼兩樣,規矩要訓練好,否則無法無天。」



  秋月摸摸小女孩的頭髮。「媽媽好凶喔。」



  甜甜啊啊叫了幾聲,也去摸她的頭髮。



  「你的追男計劃進行得怎麼樣?」王薔問。



  「還沒進入狀況,頭髮的事情把我搞得烏煙瘴氣。」她歎口氣。「雖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可是想到大師兄免費幫我剪髮染髮,我又打了他幾下,心裡不好意思。」


  王薔說道:「其實你可以拍張照,然後把頭髮弄成黑的,臉上打馬賽克,寄給大師兄,用不用隨他,也算仁至義盡。」



  秋月眼睛一亮。「對喔,我怎麼沒想到,臉上弄馬賽克就好了,再把頭髮弄黑,ps改很快,我也不想跟張元禧講話,E-mail寄給他就好。」



  忽然,她又想到另一件事,連忙徵求王薔的意見。「你覺得我如果穿削肩的連身短裙跟高跟鞋,會不會嚇到旭哥?」



  「會。」



  秋月沮喪地低頭。「我穿這樣他都沒感覺。」她拉了下身上的白短T恤跟碎花裙。「唯一有進展的是叫他不要把我當小孩看。」



  王薔低頭看著法式鹹派的圖片,說道:「你也別心急,一步一步來。」



  「我知道,可是有時候真的很想跳級,你不知道我一天要給自己打氣幾次。」



  她舀起蘋果泥喂甜甜。「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根本沒這麼簡單。」蕭旭維不是那麼好算計的人,她有什麼心思他幾乎都能看穿,又不能直接告白,他定會直接秒殺她。



  「乾脆故意跌到他身上,再用胸部摩他兩下,他大概就會正視你了。」王薔漫不經心地說。



  「他會以為我是色情狂吧。」秋月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然要做得有技巧。」她翻至下一頁。「他不是醫生嗎?你可以跟他說最近胸部好像有硬塊,讓他幫你觸診。」



  秋月噗地笑出來。「不要鬧了好不好!」



  甜甜見她笑,也跟著樂呵呵直笑,雙腳在她大腿上踩來踩去。



  羅品葳推門而入,臉蛋紅撲撲的,還有些喘,似乎是跑著過來的。



  甜甜朝她叫了幾聲,羅品葳奔來,高興地抱起她。「乾媽來了。」她啾啾親了她好幾口。



  「好,保母來了,可以幫我染頭髮了吧。」秋月趕緊從塑膠袋裡拿出染髮劑。


  王薔合上食譜。「來吧。」



  羅品葳一邊搖著甜甜,一邊道:「我剛進來還以為你戴了橘子皮在頭上。」



  秋月瞪她一眼。羅品葳笑道:「其實滿適合你的。」



  「你喜歡我叫大師兄幫你染一個青的。」秋月回嘴。



  「別吵了。」王薔拿起染髮劑,瞄了眼說明。「先測試一下會不會過敏。」



  秋月正要說不用那麼麻煩,忽然,店門被推了開來,三人同時朝門口看去,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瘦高男人走了進來。



  「今天公休。」秋月在他推門而入時出聲。



  男人彷彿沒聽見這句話,直直走了過來,羅品葳立刻把甜甜塞到秋月手上,擋住他。



  「沒聽到嗎?今天公休。」羅品葳擰眉。



  男子低頭看了她一眼,掃過秋月跟甜甜,最後停在王薔臉上。



  氣氛實在是詭譎得可怕,秋月有種不好的預感。


  羅品葳正要把人趕出去時,男子摘下了眼鏡,羅品葳驚得退後一步,秋月倒抽口氣,王薔面無表情。



  秋月不知道他們僵了多久,直到甜甜唉呀呀地抓著她的頭髮,她痛呼一聲,打破凝滯的氣氛。



  「秋月,先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婆婆不高興。」王薔沉靜地轉向她。



  婆婆?她什麼時候有婆婆……秋月忽然領悟過來,抱起甜甜。「好……好吧,你確定……」



  她點頭。「阿葳在這裡陪我就行了。」



  羅品葳附和道:「有我在,阿薔不會吃虧。」



  秋月抱著甜甜急匆匆往門口走,連染髮劑都來不及收拾,一邊還拉著嗓門。


  「我們回家了,乖女兒。」


  一到外頭,甜甜喊著:「媽媽……」


  秋月抱著她快走。「乖喔。」她拍拍小女孩的背。



  怎麼辦?太恐怖了,她一時六神無主,決定找人求救。



 



  電風扇無聲轉動,吹起秋月閃亮的秀髮。雖然蕭旭維之前已經看過她染成鮮橘的劉海,但那只是一小繒頭髮,如今看到一整頭橘光閃耀,還真有些古怪。



  嚴格來說也不是不好看,但因為她的眉毛沒染,黑黑的兩道眉襯著一頭橘發,還真有些滑稽。



  「很怪吧。」察覺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秋月手足無措地遮著頭。剛剛走得匆忙,忘記把頭巾帶出來了。



  見她臉色泛紅,一臉尷尬,他微笑。「不用遮,只是一時看不習慣,其實也不難看。」



  「真的嗎?」她立刻高興起來。



  甜甜拍著桌子,啊嗚啊嗚地說著話,蕭旭維盯著流口水的胖娃娃,回歸正題。



  「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的乾女兒,甜甜。」一時間不知怎麼解釋,她說得結結巴巴。


  「乾女兒?」



  「對,朋友的。」



  他等她繼續說下去,她卻道:「有沒有喝的?我好渴。」她現在思緒亂得很,先拖點時間再說。


  他瞄她一眼,下樓端了一杯青草茶上來。



  「說吧,怎麼回事?」他在茶几的另一邊坐下。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沒有,我來找你玩。」其實一進蕭家她就後悔了,責怪自己莽撞。她已經答應過王薔守密,自然不能找人商量。



  本想悄悄離開,誰曉得蕭旭維正好從二樓下來,瞧見她帶個陌生的小女孩,不由分說把她請上樓審問。


  他好笑道:「找我玩?你以為現在還是小時候。」


  「對啊。」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他懶得跟她打官腔。「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這麼問?」



  「你一臉驚慌、眼神閃爍,到底發生什麼事?跟小孩有關嗎?」他的視線移到甜甜身上,她朝他笑著。



  「不是啦……嗯,我要回去幫我媽顧店了。」


  「秋月。」他沉著臉。「你到底在搞什麼?」



  「你不要問了啦。」她抱著甜甜要走。



  「啊……不不……」甜甜扭著身子,小手壓著茶几,慢慢往前走。



  「甜甜,我們回家練習。」她彎腰把小女孩抱起來。



  「呀……」甜甜不高興地大叫一聲。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直接問簡媽。」蕭旭維威脅道。「她總知道這孩子是哪兒來的。」



  秋月生氣地看他一眼,把甜甜放下,讓她扶著茶几學步。「她是阿薔的小孩。」



  「王薔?」他挑眉,見她點頭後又追問:「為什麼把她的小孩抱來?」


  「沒有,就抱回來玩一下,等一下就送回去。」



  「我們現在送她回去。」



  「不行啦。」她趕忙道。



  「為什麼不行?」他追問。



  秋月氣呼呼地坐下。「反正不行就不行。」


  蕭旭維瞇起眼。「你看著我。」



  「不要。」她雙手遮住眼睛,故意朝他吐舌頭。「你威脅不了我,啦啦啦……」她故意哼歌。以前只要她犯錯死不承認,他就抓著她的臉,嚴厲地說:看著我,搞得她膽顫心驚,心慌意亂,什麼話都說了。



  他笑出聲。「你真是……」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使力要把她的手拉開。



  秋月掙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那一招對我沒效。」



  「那就看著我。」他挑釁。


  「你很煩。」她生氣地放下手瞪著他。「看就看。」



  兩人互瞪著,只是他犀利冰冷的眼神讓她很快開始閃躲,趕緊把甜甜抱到面前擋住自己,「靠你了,甜甜。」



  甜甜不明所以,笑著揮舞手臂,大大的眼睛望著蕭旭維。



  見她膽小地躲在甜甜背後,蕭旭維好笑道:「你真是……」他抽了面紙,幫甜甜擦拭口水。



  「你哪次惹麻煩不是我幫你解決的。」他換個方式。


  秋月有些心動,抬起頭來。「我知道,可是……我答應了不能說。」


  「那你就用寫的或畫的。」他記得她小時候很會畫圖,不是素描、山水畫那種,而是漫畫。



  她挫敗地道:「她早料到了,不能說之外也不能寫不能畫,問答的方式算犯規,不能搖頭點頭,電視都演那麼多……阿薔又不笨。」



  這時,甜甜不安分地扭動,秋月放手讓她在地上爬。



  他揚著眉宇。「保密防諜到這個地步。」



  她沉重地點頭。「摩斯密碼也不行,違者殺無赦。」



  他笑道:「倒是挺棘手的。」他抱起想爬到門外的甜甜,放到桌邊,隨手拿起一個長頸鹿布玩偶給她。


  秋月眼尖地發現那是自己以前送他的生日禮物,還是她自己做的,當時年少無知,不知道棉花要塞多一點,送給他沒多久,長頸鹿就落枕了,脖子怎麼都擺不正,沒想到他還留著她送的禮物,秋月感到一陣欣喜。



  「這不是我送的長頸鹿嗎?」她故意驚喜地說。



  「呀……」甜甜抓著長頸鹿的脖子用力甩動。


  秋月笑著摸摸她的頭。幸好甜甜乖巧又不認生,否則早鬧起來要找媽媽了。



  「你送的禮物我都留著。」他說道,畢竟是她花心思做的生日禮物,總不好丟掉吧,再說心情不好時,看到她做的歪七扭八的長頸鹿也挺解悶的。



  「我以前送的東西你都有收起來?」她左右張望,又發現一個。「我做的小檯燈!」小檯燈很簡單,她買了宣紙粘成筒柱狀,再用紙包起來,紙上還有她精心畫的竹子跟月亮,然後再放個燈泡就行了。



  「不要轉移話題。」他瞪她一眼。


  她訕訕地說:「我哪有轉移話題?」她只是想乘勝追擊,跟他聊聊以前的事,說不定能迸出什麼火花,可惜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甜甜的身世上。



  「姨姨……」甜甜轉頭看她。



  她微笑地摸摸她的頭,「要叫乾媽。」



  「王薔讓你把小孩抱出來的?」



  秋月反射道:「對啊。」


  「為什麼啊?」



  「因為——」她猛地收口,瞥向他。「好陰險,差點說出來。」



  他笑著轉開話題。「你寄給我的比基尼女郎我收到了。」



  「喜歡吧。」她邀功地說。



  「還不錯,你一向挺會弄這些的。」他撿起被甩到一旁的長頸鹿,放到甜甜手上。



  「我記得你有好幾年都寫E-mail給我,怎麼後來不寫了?」他隨口問。



  她怔了一下,過一會兒才道:「因為你很少回。」


  他頷首道:「也是。」



  氣氛奇怪地沉默了下,她隨便扯個話題。「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生幾個小孩?」


  她晃著甜甜的胖手臂。



  「沒想過。」



  她一臉別騙了。「怎麼可能?」



  他好笑道:「為什麼不可能?」



  「又不是什麼艱澀的問題,再說你不是交過女朋友,一定閃過這些念頭吧。」


  她看著甜甜又把長頸鹿丟開,蕭旭維再撿回來給她,一個丟一個撿,甜甜玩得很樂。



  成長是一件很彆扭的事,總是得丟掉一些東西,才能撿起未來的片斷。王薔說她丟不下蕭旭維,所以沒有空間給別的男人。



  她並不贊成王薔的話,首先,她的異性緣不強,根本沒人追她,大學時有幾個學長對她不錯,但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她覺得挺好,沒要改變的意思。並不是每個女生或男生都是萬人迷,有人追求。



  大學比較好的幾個朋友也只有一人談戀愛,其他幾個到現在仍是小姑獨處,大家都說順其自然,反正還年輕急什麼,對婚姻也沒什麼大期盼,遇上就結婚,沒遇上就單身,其實一個人過得並不會比兩個人差。


  偏偏就她一個人沒出息,心裡老記掛著他……



  「想什麼?」見她呆呆地不知想什麼,他出聲問。



  她回過神。「沒……」她搖頭,都出來快二十分鐘了,應該結束了吧。「你的手機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他起身把書桌上的手機遞給她,她快速地按了幾個號碼,等了好幾秒,才聽見有聲音傳來。


  「我的巧克力。」羅品葳報上店名。



  「是我,可以回去了嗎?」


  「還不行。」



  「他還在?」秋月驚訝道。「沒打起來吧他們。」



  「沒有,但是氣氛很詭異,他們要出來了,等一下再打給你。」



  「等——」秋月還沒說她不在家裡,電話就斷線了,一抬頭,發現蕭旭維正盯著她。



  「你幹麼?」她戒備道。他眼神好恐怖,該不是又要逼供?



  他露齒而笑。「來吧,我送你回蛋糕店。」



  「不……噗噗噗……」



  這不是她發的聲音,秋月低下頭,發現甜甜原本帶笑的臉變成了苦瓜,接著,一股臭味傳來。



  「喔……」秋月叫道:「她大便了,快,尿布。」



  蕭旭維怔了一秒。「我家沒尿布。」



  秋月把甜甜抱離一尺,大叫:「把她抱去浴室!」



  他僵住。不會是要他處理吧?



  「快,我回家拿尿布。」她利落地起身,把甜甜塞給他。



  「啊……」小女孩哭了起來。



  「甜甜乖,等一下就不臭了。」她著急地望著蕭旭維。「快點幫她洗一洗。」


  蕭旭維瞪她。「你不是她乾媽嗎?」



  「對,但你是醫生,血都不怕還怕大便?」她催促。「快點,她哭得好慘。甜甜乖,不哭不哭。」



  蕭旭維抱著甜甜往隔壁的浴室走,一邊道:「別想給我逃,過來。」



  秋月不太想過去。「我回去拿尿布。」她不喜歡處理大便。



  「過來。」他瞥她一眼,眼神警告她別想跑。


  「浴室那麼小,兩個人太擠了。」她慢吞吞地移動。「孤男寡女的,容易引人誤會。」



  蕭旭維差點笑出來。他走進浴室,讓甜甜站在洗手台旁的櫃子上,利落地撕開尿布粘膠。甜甜還在大哭,秋月站在門口,隔空喊話。



  「甜甜乖,等一下就香噴噴了,叔叔很厲害的,馬上把你弄乾淨,乾媽愛你,等一下給你吃蘋果。」



  見她精神喊話,蕭旭維把脫下來的尿布遞給她。「捲起來拿去丟掉。」



  秋月瞄了一眼差點沒昏倒。垃圾桶離他又不遠,她正想要他自己丟掉,卻看到他凶狠警告的眼神,她不甘願地接過,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雖然他外表變了,可骨子裡某些東西還是沒變,就是不肯吃虧的性子。她快速折好尿布,丟進垃圾桶。



  蕭旭維這時已開了熱水,調好溫度後,用蓮蓬頭幫甜甜洗屁股。甜甜很快止住哭聲,大大的眼睛還盛著眼淚,可嘴角已露出笑意,可愛得讓人想親一口。



  「甜甜乖。」秋月摸她的頭。「乾媽疼你。」


  蕭旭維一邊清洗一邊道:「就會撿便宜做好人。」


  秋月吐了下舌頭。「我回去拿尿布。」



  「等一下再一起過去,免得你走了她認生哭個不停。」等等用乾淨的毛巾暫時先包著,反正才剛排泄過,一時半刻不會再拉再尿。



  「或者直接抱回蛋糕店。」他補上一句。「你再打電話,看事情結束了沒?」



  「好。」她走了幾步後,忽然發現自己怎麼那麼聽話,如此不就跟小時候沒兩樣了嗎?



  她折回來,站在門口說道:「我要先跟你澄清一下。」



  他轉上水龍頭。「櫃子裡有新毛巾,去拿出來。」



  她打開櫃子,拿出一條白色毛巾遞給他。蕭旭維把毛巾圍在甜甜的屁股上,以眼神示意秋月走出去。她退出門口,一邊道:「這件事是我理虧,所以我才聽你的。」



  蕭旭維抱著又開始格格笑的小人兒邁出浴室。「你要澄清的就是這個?」



  「對,你不要一直用那種口氣跟表情和我說話,好像我還是小孩子,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平等對待,把我當成年人。」她走進房裡,重申自己的堅持。



  他揚眉。「既然如此,下次她再大便你自己處理,證明你已經不是小孩子。」



  她給他一個凌厲的眼神,外加咬牙切齒的表情,旋即拿起手機撥號,還特意走到角落小聲說話。



  露出勝利的笑容,將甜甜抱到床上調整毛巾的位置。她踢了下腳,格格笑著,露出兩顆門牙,他笑著摸摸她的鼻子,抽了幾張面紙擦去她的口水後,才將她抱到懷裡。



  秋月結束通話,轉身道:「好了,我抱她回去了。」


  「我跟你過去——」



  「不用。」她拒絕。「你去多怪。」他跟阿薔阿葳都不熟,去了反而礙眼,她們三人也無法暢所欲言。



  「回去找媽媽了。」她想抱甜甜,他卻往樓梯口方向走,逕自下樓。



  「走吧。」



  「我說了我一個人……」


  「我送你到蛋糕店門口,你抱著小孩又莽莽撞撞的,我不放心。」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女孩,甜甜大大的眼睛看著他,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小手揮啊揮的,他微笑地摸摸她的頭。



  秋月不滿地看他一眼,算了,要抱就給他抱,她也輕鬆,只是很想問他在女朋友面前是不是也如此霸道。


  「我剛剛還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她走下樓梯。「說了不要把我當小孩。」



  「不要那麼敏感,我是就事論事,小心點沒壞處。」



  她想了想,點點頭。「好吧。」或許她是太敏感了。



  走到一樓後,他穿過客廳,順手抽了幾張面紙在手上,擦拭甜甜的口水。


  「啊……」甜甜伸手要抓面紙。



  他低聲說著不行,微笑地幫她順了順頭髮。見他溫柔地逗著甜甜,秋月的心又偏了一邊,他不過是霸道了點,其他也還好,像他這樣有耐心哄小孩的男人,已經很難得了。


  以前她跟在老哥與旭哥身後晃蕩,老哥沒興致理她,不是待她不好,而是男孩子真的沒啥耐心,通常只顧著自己玩,把她遠遠拋到後頭。


  蕭旭維雖然也會訓斥她,卻總會慢下腳步等她,幾次之後,老哥叫她不要再跟在他們後面,她又跑不快,為了照顧她,蕭旭維被大家取笑,還跟他們打了一架。



  第二天,她看到他臉上的瘀傷,決定不再當跟在男生屁股後面的小鬼,跟著一票姐妹們玩跳繩子、跳房子……



  到了外頭,左右鄰居訝異地看著他們抱著小孩出來,好奇地問了幾句,秋月忽然發現,他們三人這樣走出去,不是很像一家人嗎?



  要說她妄想也好作白日夢也好,反正又不犯法。她嘻嘻笑著,惹得蕭旭維側目。



  「怎麼?」



  「沒有。」她搖頭,手指戳戳甜甜的臉蛋,滿臉都是笑意。



  蕭旭維也沒再追問,看著她一頭閃亮的橘發在陽光下更加耀眼,令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她從小到大的糗事加起來一籮筐,雖然當下總是氣得跳腳,但她向來不記仇,很快就拋到腦後,沒多久又開始嘻嘻哈哈的。



  雖說她現在對張元禧很感冒,但不出幾天就會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某方面來說,他還挺羨慕她這種大而化之的個性,不像他,恩仇都記得很清楚,又喜歡講理,討厭退讓服輸,她卻是肯吃虧,從小到大都沒改變。



  見她扮鬼臉逗甜甜開心,他忍不住揚起嘴角。溫暖的風吹來,路上是悠閒行走的路人與車輛,他的心情也莫名地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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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6:00
第四章



  一個禮拜後



  「好餓……」秋月趴在桌面,全身沒力氣。



  她已經節食快兩個禮拜了,雖然瘦了三公斤,可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她拿起桌上的蘇打餅乾啃了口。



  「沒滋味啊,人生無趣……」



  「你又在唉什麼,叫你顧店就說人生無趣。」簡母整理架上的商品。



  「不是啦,肚子好餓。」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簡母冷笑。「你喔,自找的啦,好好的飯菜不吃,怪誰?不要在那裡唉啦,去廚房吃一碗肉就有力氣了,又不是沒煮給你吃。」



  秋月本想拒絕,但想到昨晚母親燉的一鍋滷肉,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她昨天克制地只吃了一小塊,還被父親罵了一頓,說不要亂減肥營養要顧。



  她摸摸肚子,嫌棄地丟開無味的蘇打餅乾,到廚房盛了肉跟菜出來,不忘算一下早上到現在吃了多少卡路里。



  「怎麼不盛飯?」簡母擦拭架上的醬油瓶。



  「我吃肉跟菜就好,書上說澱粉類跟肉不要混在一起吃。」雖然她剛剛有吃了兩塊蘇打餅,但量很少應該沒關係。



  簡母受不了地搖頭。「你信書不如信你老母,吃得飽飽的,勤快做活,像我這樣,苗條又健美。」


     秋月識趣地沒反駁,免得被打。老媽雖然稱不上胖,但也跟苗條構不著邊。

     

     吃飯時,來了幾個客人,秋月熟練地結帳,待客人都走後,她也吃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是沒有飽足感,不過比剛才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多了。

     

     她把碗筷收到廚房,回到櫃檯後,打開筆電準備畫圖。昨天大學同學打來問她要不要接一個情人節馬克杯圖案設計的案子,她閒著也是閒著就答應了,雖然錢不是很多,不過累積作品同樣重要。

     

     大約半小時後,電話響起,她拿起話筒。「祥鱗雜貨。」

     

     「你幹麼不開機?」

     

     「張元禧?」她挑眉。「幹什麼?」

     

     「等一下有沒有空?」

     

     「幹麼?」

     

     「有沒有?」他執拗地問。

     

     「我在顧店,你要幹麼?」

     

     「我等一下去找你。」沒有其他說明,他便掛了電話。

     

     秋月放回話筒,咕噥一句。「莫名其妙。」自上次染髮事件,被他罵了見色忘友後,兩人就沒再聯絡,怎麼突然又找來了?

     

     「誰啊?」簡母從後頭的廚房走出。

     

     「張元禧,說等一下要來。」

     

     「幹麼?」

     

     「不知道。」

     

     簡母也沒再問,回廚房忙自己的事。

     

     秋月上網瀏覽拍賣網與自家的民宿網站,而後給蕭旭維寄了一個有趣的小動畫,張元禧進來時,她正在回覆買家的問題。

     

     「只有你一個?」張元禧瞄了眼她的黑髮。

     

     「我媽在後面,找我幹麼?」



     「有要緊的事跟你說,你能不能出來一下?半小時就好。」

     

     秋月狐疑地看著他。「到底什麼事?」

     

     他沉默半晌。「不然等你有空。」

     

     她翻白眼,忽然瞠大眼睛。「你中樂透?」

     

     他瞪她。

     

     「不然我想不出為什麼要這麼神秘。」她朝後頭喊道:「媽,我出去半小時,你來前面顧。」

     

     簡母走出來,張元禧規矩地打招呼。「簡媽好,不好意思,我跟秋月講幾句話。」

     

     簡母雖然好奇,不過很識趣地沒追問。「好,去啦,沒關係。」

     

     秋月快速地回覆完買家的問題後,關了電腦,跟張元禧走了出去,兩人到附近在運動公園散步。

     

     「我要去大師兄的店工作了。」

     

     想起他似乎有提過大師兄的美發店近日開幕,她立刻道:「恭喜,希望你以後可以成為名設計師,當然燙髮技術要記得練好一點。」

     

     他斜睨一眼。「我的技術好得很。」

     

     秋月本要反駁,但想到接下來可能又會吵起來了,就算了,他來報喜是好事,她還是別把場面弄僵。

     

     「你還在喜歡蕭旭維?」

     

     話題怎麼轉到這兒?「幹麼突然說——」

     

     「你回答我就好。」

     

     她沒她氣地說:「對啦。」

     

     他嚴肅道:「他不適合你。」

     

     「你又知道了——」

     

     「我比較適合。」

     

     秋月驚愕地望著他,反射地道:「別開玩笑了。」

     

     他漲紅臉。「這可以開玩笑嗎?白癡。」

     

     「你才白癡。」她反駁。「你……你不是喜歡盧宛芬?」

     

     盧宛芬也是美發店的員工,還沒當上設計師,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好像十七八歲的樣子。

     

     「我跟她又沒怎樣,我已經不喜歡她了。」

     

     「為什麼?」

     

     他不悅道:「就是不喜歡了,你的意思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見他一副要罵人的樣子,秋月趕忙道:「我們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變男女朋友。」

     

     「可是我喜歡的是旭哥。」

     

     他皺眉。「跟你說了你們不適合。」

     

     她翻白眼。「又不是你說了算,我覺得很適合。」

     

     張元禧悶不吭聲,只是直直瞪著她。

     

     他的態度讓她無言,有人告白還這麼凶的嗎?實在很難相信他真的喜歡她,光想就彆扭,她一直把他當朋友,沒有其他意思。

     

     兩人是國中同學,說熟也稱不上,畢業後在街上碰過幾次,幾年後聽說他不顧家人反對,北上學美發。前兩年她去美容院剪髮,沒想到他恰好是那家店的設計師,緣分有時真的讓人料想不到。

     

     半年多前,他被女朋友甩了,出來喝悶酒,恰巧讓她碰上,她好意勸解幾句,還陪他喝了一小罐啤酒,兩人是從那時才好起來。

     

     他無聊的時候會來找她,兩人偶爾會看個電影,或是有什麼節慶活動就結伴去看一下,沒有什麼特殊的。兩個月前,他還說他喜歡盧宛芬,怎麼現在又……

     

     「你是很好的人,可是我真的——」

     

     「好了,不要發好人卡給我。」他打斷她的話。

     

     「那要我說什麼?」她也不曉得該怎麼處理這種狀況。

     

     「你考慮一下。」

     

     她蹙眉。「我不需要考慮。」

     

     他生氣地踢了下地上的土。「蕭旭維有什麼好?你喜歡當醫生的?覺得男人當美發師沒出息?」

     

     「當然不是。」她歎氣。「你講這種話是輕視我還是輕視你自己,你明明知道我從小時候就喜歡他,再說我就算真的看上他是醫生又怎樣,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你也有選擇朋友的權利,如果我看不起你的職業,你應該跟我斷交,不交我這個朋友。你都有反抗你爸媽的氣魄了,怎麼還對自己沒信心,難道你心裡也看不起你自己?」

     

     「當然沒有。」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就是了,幹麼扯到職業?」她沒好氣地說。

     

     他眼神閃爍。「盧宛芬說她不想跟美發師交往。」

     

     「她不想就算了,你幹麼沒自信。」她搖頭。「人家說要成功一定要有自信,對自己的工作有熱誠,你不要人家隨便講幾句就被打垮。」

     

     「我沒有被打垮。」他不爽地說。「我只是生氣而已。」

     

     「因為我不反對你當美發師,你就來告白?」她想來只覺得荒謬。

     

     「當然不是,我是這種人嗎?」他瞪她一眼。「再說事情都過兩個月了,我只是忽然覺得其實你也不錯。」說完,他轉開臉,臉色微紅。

     

     看他不自在的樣子,秋月有些想笑,不過忍了下來,若是真的笑出來,依他的個性一定會惱羞成怒。

     

     「我謝謝你的好意——不對,厚愛,可是我喜歡的是別人,對不起。」她盡量以嚴肅不搞笑的語氣說了來。

     

     「我給你幾天的時間考慮。」

     

     「不用……」

     

     他生氣地瞪她一眼。「你就考慮幾天,我……我先走了。」

     

     說完,他也不等她反應,急匆匆地逃走。秋月沒錯過他發紅的臉,待他走後才笑出來。

     

     到現在她還是很難相信張元禧喜歡自己,大概是盧婉芬給他的刺激太大,自尊受傷,所以失去理智了。

     

     即便是真的,她對他完全沒一丁點遐想,不可能在一起……

     

     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在蕭旭維心中,是不是對她也沒有一點瑰麗幻想?她對張元禧的感覺便是蕭旭維對她的感覺……若如她所想,還真不妙!

     

     「不會的,不會的……」她抖落胸中的煩悶。「再怎麼樣也要試過才知。」



     她在木椅上坐下,望著公園裡散步、跑步的人兒。說起來,張元禧比她有勇氣多了。

     

     小時候,她總是把對蕭旭維的喜歡掛在嘴上,那時她年紀小,蕭旭維不放在心上也是合理。每次他回南部,她都高高興興地去找他,他也很樂意跟她說話。大學時,原想填北部的學校,父母不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台北。

     

     為此還鬧家庭革命,但最後還是留在南部,不是她屈服了,而是聽到他交了女朋友。本來以為是母親騙她,儘管後來蕭媽媽也證實,她還是不信,特地打電話問蕭旭維。

     

     當他笑著承認時,她覺得心都碎了,根本不記得自己後來說了什麼,最後連E-mail也不再寫了。

     

     羅品葳說初戀總是失敗的多,何況還是單戀。那年夏天她去打球、去游泳,把自己好不容易弄明白的皮膚又曬黑了,累了就睡覺,悲苦地想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洋洋灑灑寫了許多失戀的詩,望著月亮歎氣,吹個風也歎氣,甚至在雨中淋雨,王薔笑她做足了失戀的姿態。

     

     那年夏天過得真是慘淡,她覺得自己像過期的吐司,身上長著一層青霉,自己覺得噁心,別人看著也噁心。

     

    母親抽打了她一頓,罵她沒出息。

     

     「你要哭沒關係,但起碼要上過戰場,斷手斷腳我們再來哭嘛!明明就在觀眾席,場子都沒下去,是哭什麼啦?整天苦瓜臉,別人還以為我們家辦喪事。」

     

     她辯駁母親舉例失當,站場要配大後方,運動場才是觀眾席,結果又被狠抽了幾下。

     

     到底為什麼,自己這麼喜歡蕭旭維?

     

     很多人問過,有時她可以列出好幾頁的理由,從外表到個性、前世到今生。高中時,她偷偷在廟口算過命,還是拉著王薔一起去的,算命師鐵口直斷,說她跟蕭旭維有三世姻緣,絕對能成。王薔嗤之以鼻,罵她無知又迷信,她卻是歡天喜地。

     

     其實,童年時的感情是最簡單純粹的,有個又帥又聰明的大哥哥對她好,怎麼可能不心動?

     

     但被問急了,她也會說不知道,喜歡一個人需要那麼多理由嗎?她又不是在推銷東西,為什麼要說服別人她喜歡這個商品的理由是什麼,喜歡就好了。

     

     「重點是對方不喜歡你。」王薔總是喜歡冷冷刺她一句,雖然心裡很受傷,不過她曉得王薔是想刺醒她,而不是附和地灌她迷湯。

     

     反正夢在高中畢業時已碎了,她下定決心要拋下不堪回首的苦戀,偏偏老天不幫忙,她自己沒遇上心動的,也沒人對她心動。

     

     王薔說她是心上有人,所以沒給別人機會。她不認同,因為真的沒人追她。

     

     每年過年時,蕭旭維總會回來,一遇上他,她原本熄滅的感覺又會死灰復燃、捲土重來,如果在古代,她一定懷疑有人對她下蠱。

     

     有時她會想,蕭旭維若是結婚了,說不定她就真的死心了,沒想到他卻跟女朋友分手,她當然認為是老天給自己機會,只是有多少成功幾率,她不敢保證也沒信心。

     

     她搔搔頭,長歎一口氣。「不想了。」思考實在不是她的強項,她起身伸個懶腰,差不多該回去了。

     

     既然來了運動公園,正好沿著操場跑一圈回去,消耗一點熱量也好。雖然不討厭運動,但她很少一個人跑步、打球什麼的,都是羅品葳邀約,她才會跟著一塊兒來。

     

     跑啊跑啊,經過籃球場時,她驀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旭哥,正跟幾個人在打籃球,她停下腳步,看著蕭旭維矯捷地閃過一人,射籃成功。

     

     她正要拍手叫好,瞥見他與場上的人說了幾句便走到場外,微彎著腰,雙手按著大腿,而後又直起身提了幾下右腿。

     

     抽筋了嗎?不對,抽筋不會這樣踢吧,難道是車禍受傷的腿不舒服?她急忙走過去,正好瞥見他緊鎖的眉頭與一閃而逝的痛苦表情。

     

     見他走到旁邊的長板凳坐下,她放緩腳步。「旭哥。」

     

     蕭旭維抬起頭,朝她扯出一個笑容。「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跑步。」她在她身邊坐下。「你不是應該在診所嗎?」他前幾天已經正式到診所上班。

     

     「我一會兒才會過去。」他與父親輪流看診,不需要整天待在診所裡。

     

     見他在按摩大腿跟小腿的肌肉,她關心道:「你的腿不舒服?」

     

     他頷首。「雖然都好了,不過偶爾會突然痙攣或酸痛。」

     

     「我幫你……」

     

     見她伸手過來,他笑著拍了下她的頭。「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在運動褲上有力地按壓著。

     

     他是醫生,懂的自然比她多,只是想幫卻又幫不上忙的感覺令人沮喪,怎麼自己的追男計劃在執行上如此困難……秋月無奈歎氣,想想又覺得心酸。

     

     這一個禮拜她沒放過任何一個撒網的機會,不管是親自去找他還是打電話、傳自己做的小動畫,可謂滴水不漏,讓他抬頭低頭都能感受她的存在,無奈他就是沒反應。

     

     王薔仍是那句老話,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感情不是努力、用力就會得到回報,還得有契機出現。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她打起精神問道:「需不需要吃止痛藥?」

     

     「不用,按摩一下就好。」

     

     她不再問,靜靜看他按摩了十幾分鐘,其間一起打籃球的幾個青少年過來問了下狀況,蕭旭維都以抽筋帶過,他們便沒再探問。

     

     蕭旭維終於緩下手,拿起身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

     

     「沒事了?」她問道,他的表情放鬆許多。

     

     「沒事。」見她眸中蓄著不安,他故意取笑道:「知道我為什麼不通知我媽了,女人很容易大驚小怪。」

     

    她睨他一眼。「人家是關心你。」

     

     「過多的關心反而會造成負擔。」他正經八百地說。

     

     「你啊……」她故意老氣橫秋地說:「越大越不可愛。」

     

     蕭旭維咧嘴笑。「說什麼啊你……」

     

     「以前的你才不會這樣陰陽怪氣的,多爽朗。」

     

     「我何時陰陽怪氣?」他滿臉不贊同。

     

     「隨時隨地。」她誇張地揮了下手。「自從到了城裡以後,純樸的性子都給磨沒了,瞧瞧簡家的阿明,多老實——」

     

     他笑著拍了下她的頭,打斷她的話語。「你還演起來了。」

     

     「如果你叫小虎哥,感覺就更合了。」她笑著說。

     

     明白她是想逗自己開心,蕭旭維摸摸她的頭,領了她的好意。「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回家沖個涼,就該去診所了。

     

     兩人沿著操場走出公園,秋月幾次欲言又止,他低頭問:「有話怎麼不說?」

     

     想到張元禧的告白,她也想悶頭衝著,把自己的感情一股腦兒都倒出來,但理智又告訴她,現在說了絕對被打槍,因而衝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嚥下。

     

     雖然性子與小時候差距無幾,但好歹智商增了些,不能像小時候動不動就對他掏心掏肺,訴說對他的喜愛。旭哥現階段對她並無男女感情,就如同她對張元禧一般……

     

     「怎麼了?」他追問。

     

     「沒有。」她擠出話來。

     

     一看就知道在說謊。「剛剛才說我陰陽怪氣,現在換成你了。」

     

     她笑得勉強,無法告訴他張元禧讓她想到了自己。

     

     「不錯,以前是悶不住話的人,現在沉穩不少。」

     

     她笑得更僵。「為什麼你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諷刺我?」

     

     他故意道:「有嗎?」

     

     「有,你前幾天還說我莽撞,現在又說我沉穩。」

     

     想到甜甜,他隨口問道:「是為了甜甜父親的事嗎?」

     

     王薔的事在鎮上也不算秘密,連不愛探人隱私的母親都知道她是未婚生子,沒人知道小孩的爸爸是誰。

     

     她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你會突然……」

     

     「我以為你是要找我商量這件事。」他頓了下,「看來我猜錯了。」

     

     她想了下,才道:「也不算猜錯,我是想過找你商量,但是我答應阿薔不能洩密,不然我會臉上生瘡、腳底流膿、胸部下垂、更年期提早到來。」



     他笑出聲,「你們啊……」

     

     她也笑。「阿薔很壞的。」後面還有一堆毒誓,她省略不提。

     

     就在兩人說笑之際,前方忽然有只白色博美狂叫地朝她衝來,雖然博美體型不大,可聽說很愛咬人,現在又朝她狂奔而來,她本能地躲到蕭旭維身後,腦中倏地浮現一個畫面——小時候,他也曾幫她擋狗,而後,她賴在他背上不肯下來。

     

     她怎麼這麼笨啊!剛剛應該衝到旭哥懷裡,怎麼躲到他背後呢?要躲也是躲到他懷裡,然後緊緊抱住他,最好兩個人再跌倒,然後她就乘勢吻上他的嘴,曖昧就是如此製造出來的啊!

     

     莫非這就是「契機」,卻讓她白白浪費掉了,可恨……沒關係,趕快補救,博美狗已經衝到兩人面前,她順勢尖叫幾聲,打算繞著蕭旭維跑,然後順勢來個投懷送抱。

     

     沒想到博美狗突然緊急煞車,對著蕭旭維叫了幾聲,尾巴還晃啊晃的,原本還在尖叫的秋月,瞬時有被噎到的感覺。

     

     「小布。」一個中等身材、身形窈窕的女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咦,蕭醫師。」女子微笑地點個頭,算是打招呼。

     

     秋月盯著眼前的美人,綁著馬尾,臉蛋秀麗,大概二十五、六,臉上是淡淡的彩妝、笑起來會露出可愛的虎牙。

     

  「吳小姐。」蕭旭維禮貌微笑。

  

  吳姿念笑著抱起自家寵物。「我還想它怎麼突然失控,原來是看到熟人。」她好奇地轉向秋月,似在猜測她的身份。

  

  蕭旭維為彼此介紹,「我鄰居,簡秋月。這是吳小姐,去過診所幾次。」

  

  「我叫吳姿念。」她報上自己的名字。醫生一天看那麼多病患,記住她的姓氏已經很難得了。

  

  「醫師常來這兒嗎?」吳姿念聊天似地找個話題。

  

  「偶爾。」

  

  「醫師住在附近嗎?」

  

  「對。」

  

  「真巧,我也住附近。」

  

  被晾在一邊的秋月也想加入聊天行列,忙道:「我也是。」

  

  蕭旭維瞥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才發現自己說了蠢話。他們既然是鄰居,自然都住附近。

  

  吳姿念笑著又聊了幾句,蕭旭維說自己還得去診所,便與秋月離開公園。

  

  「旭哥,」秋月不自覺地拉了下他的袖子。「她是不是喜歡你啊?」

  

  蕭旭維好笑道:「為什麼會想到那裡去?我們不過是聊了幾句,別亂說話。」

  

  她哪有亂說話,是觀察心得。「你怎麼記得她姓吳?」

  

  「她來過兩次,每次都帶著博美狗。」

  

  秋月點點頭,原來是因為狗而加深了印象。她很想問他對吳姿念有沒有好感、喜不喜歡她那類型的女生,可最後還是忍住了,反正他只會對她說:不要胡扯、別亂說。

  

  雖然旭哥不是萬人迷,不過在國、高中時,還是有兩、三個女生對他表示過好感,但他都以課業為重拒絕了。

  

  「你最近在減肥嗎?」

  

  秋月一怔,「嗯,對,太胖了。」

  

  「跟非洲難民比嗎?」他挑眉。

  

  她笑道:「你太誇張。」

  

  「要減也要靠運動,靠節食很快會復胖。」

  

  「我哥告訴你的?」

  

  「不是,是你瘦得太明顯。」他猜她大概減了三、四公斤,下巴都尖了。「臉色也差。」

  

  她不自覺地摸摸臉龐,忽然一個念頭湧上。「我一個人沒動力,不然我們一起打球。」

  

  「你為什麼要減肥?」她不是纖細型的,但也不胖,他實在不懂女人為什麼老要把自己弄得瘦巴巴的,醫院的減肥中心在他看來有半數以上都不需要就診。

  

  「有小腹,大腿太粗……」

  

  「去做有氧運動、肌力運動或瑜伽就能修飾體型。」他建議。「與其纖瘦但肌肉鬆垮,不如健美結實。」

  

  原來旭哥喜歡健美一點的。「好,我立刻去報名。」她的眼睛閃亮。「我們一起去,你也很鬆垮。」

  

  他沒好氣道:「我哪裡鬆垮?」他一直都有運動。

  

  啊,說錯話了。「沒有,我講太快,你很結實。」她故意戳他的手臂,怪聲道:「呼叫金剛戰士。」

  

  他笑出聲。「你真是……」

  

  秋月很想乘機攬著他的手臂,但始終不敢逾矩。雖然最後還是沒能付諸行動,但蕭旭維關心的話語已彌補了一切。

  

  原來她減肥他都看在眼裡,還擔心她傷了身體,即使只是出於朋友的關心,她也很開心。

  

  想到吳姿念,她不禁更加得意起來,雖然說她佔了青梅竹馬的優勢,但其實不全然如此,畢竟她跟旭哥差了六歲,其實很難玩在一起。她六、七歲的時候,他都已經上國中了,她國小畢業時,他已經高中畢業,對他來說,她比較像個妹妹而不是青梅竹馬。

  

  真正跟旭哥同齡一起長大的幾個女生,後來不知怎麼慢慢疏遠,從熟悉到陌生,她自己也是如此,有幾個跟她不錯的小男生,後來上了國小、國中後也漸行漸遠。人跟人的緣分有時很難說得清,旭哥大概也沒想到會被她纏了這麼久吧……

  

  就她觀察,他的朋友還是男生居多,女生很少,他上高中時,有幾個女生給過他情書,她如臨大敵,緊張萬分,於是探問他有沒有比較好的女生朋友或者喜歡誰,他笑罵她管太多,是個小管家婆。

  

  禁不住她死纏爛打,他最後只說現階段唸書要緊,他不會談戀愛,也沒有喜歡什麼女生,最後還加了一句,他其實也不知道跟女生聊什麼,找話題很累。



  當時她還洋洋得意,說自己是他的紅粉知己。他笑笑地回說:「你不是紅粉知己,是三姑六婆。」

  

  她當然不依,死纏爛打,他最後才承認她是紅粉知己,但硬要加上「聒噪的」三個字。

  

  只是隨著年齡漸長,兩人中間還是拉出了一道防線,她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隨意勾他的手,跳到他身上耍賴。等他交了女友,防線成了一道牆,她更無法跨越。

  

  可如今牆塌了,界線仍在,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唉,哪這麼容易!

  

  「歎什麼氣?」

  

  「沒有。」秋月忙道,總不能跟他說在想怎麼攻陷他吧!「對了,我的朋友給我兩張當代藝術展的的門票,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他剛回來那時候,她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能從服裝髮型下手,現在兩人相處越來越自然,約他出去應該不會太突兀。

  

  蕭旭維也沒想太多,只當是跟朋友出去走走。「只能禮拜天,診所只休禮拜日。」

  

  秋月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沒問題。」

  

  見她開心地蹦跳著,像是中了百萬大獎,看個展覽需要這麼開心嗎?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腦海。難道秋月對他……他擰眉沉思,應該不可能吧,可看她如此興高采烈……

  

  回想了下她近日的言行,仍舊無法確定,畢竟她也沒做什麼露骨的舉動,更無言語暗示,再說她一向是容易快樂的性子,大概是自己多心了。他本不是庸人自擾的個性,因此也很快便放下這念頭,專心聽她說藝術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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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6:17
第五章

  

  天氣越來越熱,禮拜天的時候,高溫三十五度,曬得人皮膚發燙。才回來兩個多禮拜,蕭旭維已經黝黑了不少,體格也結實許多,比起之前白皙精瘦的書生模樣,秋月更喜歡他現在充滿活力的運動員外表。

  

  看展當天,她穿了件小可愛,外頭罩著白色短衫,下身是淡藍色的短裙,還化了裸妝,穿上低跟涼鞋——原本是想穿高跟的,又怕自己穿不習慣扭到腳,最後還是決定穿低跟的就好。

  

  光是為了化出自然透明又水嫩的妝,她還待地搬救兵,請精於化妝的大學同學來教她,不敢自己亂搞,深怕砸鍋。只是沒想到看似自然的裸妝,其實也是層層化妝品堆疊出來的,沒她想像的簡單,不過效果驚人,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肌膚竟能散發出水嫩的感覺。

  

  果不其然,蕭旭維來接她時吃了一驚。她平時就常穿短裙在他面前晃,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但她今天待地化了妝,眼睛比平時大了幾分,水汪汪的,皮膚又嫩又亮,雙頰還泛著自然的紅暈,嘴唇粉嫩得像嬰兒,還戴了副星形耳環,一看就是精心打扮……

  

  「怎麼樣,好看嗎?」她的臉頰紅撲撲的,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慎重了?

  

  「嗯。」他頷首,她打扮起一很俏麗,像個小淑女,既陌生又熟悉,有種鄰家女孩長大的感覺,只是雖然好看,卻讓他有些不安,先前還想著自己多心了,現在又覺得自己太粗心。

  

  只是怎麼處理她對自己的感情,他一時還沒想法,到底她也沒有言語上的表示或告白,他若貿然提出來,只怕弄得兩個人都尷尬萬分。

  

  見蕭旭維一副說不出話的模樣,秋月有些高興但也有些忐忑,高興的是自己也能以美貌讓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忐忑的是他驚訝過後的沉思,好像在思考什麼嚴肅的事情。

  

  「旭維啊,」簡母插了話進來。「你回來這麼久,都還沒跟你好好說話。」

  

  「簡媽好。」蕭旭維禮貌地點頭。

  

  「他們趕著要出門,你不要湊熱鬧。」簡父在裡頭喊了一聲。

  

  簡母假裝沒聽見,繼續道:「你們去玩耍小心安全——」

  

  「媽。」秋月使個眼色,要她不要嘮叨。「我們不是去玩,是去看展覽。」

  

  「還不是一樣……」

  

  「旭哥,我們走吧。」秋月拉了拉他的手臂。

  

  蕭旭維朝簡母點個頭。「我會小心安全。」

  

  「還是你懂事,騎車小心。」簡母高興道。

  

  一到外頭,鄰居也來湊熱鬧。「去約會喔?」

  

  「不是啦。」秋月不好意思地解釋。「出去一下而已。」她戴上安全帽,戳了下蕭旭維的背,示意他快走。

  

  「去哪裡?」隔壁的大嬸又問。

  

  蕭旭維發動機車,還沒回答,簡母已經高聲道:「他們去民宿幫忙啦,幫阿明的忙。」

  

  「去民宿哪會穿這麼漂亮。」大嬸取笑。

  

  秋月跨坐上機車,低聲道:「好了,快走。」

  

  簡母在後頭喊:「你要側坐啦!裙子穿那麼短,腿開開能看喔?」

  

  蕭旭維才要說話,秋月搶先道:「機車不能側坐,我裡面有穿安全褲啦。」她猛拍他的背。「快走、快走!」

  

  他微笑著往前騎去,還聽到簡母在後頭喊:「哎呦,難看啦——」

  

  騎了一段距離後,蕭旭維停了下來,秋月不明所以。「怎麼了?」

  

  他也沒多說,走到賣衣服的攤位前,買了一件輕薄的白色風衣給她。

  

  「遮著。」原本是想讓她上樓拿外套,但看到鄰居的大嬸阿姨們開始聚集過來,臨時又改變主意。

  

  秋月愣了一秒才瞭然,旋即高興地把外套圍在腰間。「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他笑出來,敲了下她的安全帽。「一件風衣珍惜什麼?」他坐上機車,等她也上來後便往前騎去。

  

  秋月不敢抱他的腰,只是拉著他腰間的衣服,但她看到蓋在腿上的風衣,不禁竊笑起來。沒想到旭哥會買衣服給她,看起來今天的作戰計劃很順利。

  

  還是大學同學說的對,改造是整體的,只是換條短裙有屁用,還是得講求整體造型。

  

  果然一番打扮下來,旭哥終於發現她的變化,只是現在才剛起步,到達終點還很漫長,不能操之過急,得一步一步來,要從朋友變成戀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俗話的說:呷緊弄破碗,要引以為戒。

  

  到了展覽館,秋月熱門熟路地帶他參觀。她自己喜歡畫圖,對藝術也頗有研究,當個小小解說員還是有資格的。

  

  「現代藝術強調的是原創性跟創意,跟我們一般欣賞古典繪畫跟藝術不一樣,比如杜像的『噴泉』,就是一個小便器,物體本身的存在就是藝術,脫離了實用的目的,所以你不能用『這什麼,三歲小孩也會做』的角度去看,那就沒意思。」

  

  她領著他走到一條花布走廊。「這是林明宏的特色,用我們阿嬤那個年代的花布作素材。「

  

  艷麗的花朵與絢爛的紅將兩人圍了起來,蕭旭維有趣地看著四周的紅花圖案,一邊聽她解說,他很少接觸現代藝術,覺得很新奇。

  

  

  

  「他還跟Will合作秀展,把花布打在Will的圖案和建築物的外觀上。」

  

  蕭旭維點頭。「有印象。」

  

  秋月有條理地為他解說每一個展覽品,讓他再次讚歎隔行如隔山,藝術他是一竅不通的,但令他詫異的是,秋月竟能這麼精明幹練地擔任解說員,跟平常糊塗傻妞的個性迥然不同。

  

  「沒想到你解說員還有模有樣的。」他褒獎地說。

  

  她滿臉笑意,喜不自禁。「我大學的時候當過短期的解說員,還穿過旗袍跟套裝,可惜你沒看到,不然你可能會為我神魂顛倒。」她猖狂地說著。

  

  「你還挺有自信的嘛。」他故意掃她一眼。

  

  秋月曉得他在調侃,順著他的話語,故作委屈道:「你幹麼這樣?好像我長得很醜一樣。」

  

  他笑道:「跟你開玩笑的,再多講一點林明宏的作品。」他刻意轉了話題。

  

  今天,秋月的舉動讓兩人的關係開始浮動,滲進了一點曖昧、一些幽微的情愫,但他還沒決定是不是要順勢改變兩人的關係。

  

  談過一次戀愛後,他發現要維持一段感情,必須考慮的因素實在太多了,而他還不想這麼快決定。既然現階段不想改變,就不願給她錯覺。

  

  秋月沒察覺他一番心思,盡責地為他解說。「好,雖然花布讓他一炮而紅,不過爭議也隨之而來……」

  

  秋月帶他走過一個有一個的房間,蕭旭維興致盎然地聽著,不知不覺已經在展覽館裡待了一個多小時,看她不停扭腳,似乎是腳酸了,他提議去喝點東西。

  

  「看你要吃什麼,我請客。」

  

  「好啊,我今天好辛苦。」她一副求安慰的表情。

  

  他笑著拍拍她的頭以資獎勵。「辛苦了。」

  

  她立刻轉怨為喜,乘勝追擊。「禮尚往來,下次換你當解說員。」兩人往門口走。

  

  他好笑道:「解說什麼,醫療器材還是人體構造?你如果想聽可以到診所來。」

  

  她哈哈笑。當然不是真叫他當解說員,而是希望他帶她出來,不管是看電影、看展覽或逛夜市,什麼都行。

  

  「不然你請我看電影。」她在心裡竊笑,覺得自己的奸計就要得逞,誰曉得還沒答話,忽然看到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熟悉人影,她大驚,反射地閃到柱子後。

  

  蕭旭維詫異地望著她鬼鬼祟祟的行動。「你幹什麼?」

  

  「有妖氣。」她下意識地把風衣罩在頭上,遮住自己的臉。

  

  「什麼妖氣?」他好笑地說。

  

  「有一個認識的人也在這裡,我不想被看到。」

  

  蕭旭維望了眼四周。「誰?」

  

  「你別亂看引來注意。」她彎著身。「我們先躲起來。」她急急往旁走。

  

  他好笑地把她拉起來。「你這樣鬼鬼祟祟的更引人注意,到底在躲誰?」

  

  她偷偷往左前方看去,發現那個黑色身影不見時,放鬆地吐了口大氣。

  

  「我們快走。」她拉著他急匆匆地離開展覽館,還不時找障礙物隱蔽行蹤,深怕被發現。

  

  蕭旭維覺得她的行徑反而更引人注意。「你到底在躲誰?」

  

  「一個很麻煩的人。」到了外面,她才放鬆地吐口氣。

  

  他皺了下眉。「你惹了什麼麻煩?」

  

  見他一臉凝重,她忙道:「你別誤會,不是違法的事,只是有個人我不想遇到。」

  

  他深思地瞅著她,看她不像撒謊,才道:「不能講?」

  

  她苦笑。「我講沒兩句就會被你盤問出來,所以最好的辦法都是都不講。」

  

  見她一臉為難,驀地想到上次她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是與王薔有關,他揣測或許是同一件事,遂道:「好吧,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她露出笑靨。「我們去吃東西吧!」她想順勢勾住他的胳膊,又不敢逾矩,萬一他不高興怎麼辦……想伸手又不敢伸,天人交戰。

  

  「怎麼不走?」他抬眉問。

  

  「喔,好。」她扼腕地捏了下手臂。膽小鬼,你這膽小鬼,以前不是很大膽的嗎?撲上去都不在乎,現在卻什麼都不敢,照這龜速,什麼時候才能追到?秋月落在一步之後,左手舉了又放,拿不定主意。

  

  「幹麼走在後面?」蕭旭維突然轉頭。

  

  她驚嚇地抓了下臉。「沒有,臉有一點癢。」

  

  他停下腳步。「被蚊子叮嗎?」

  

  「大概吧。」為求逼真,她趕緊又抓了兩下。

  

  「我看看。」他低頭審視她的左臉,卻只瞧見她自己抓的紅痕,沒發現叮包。

  

  「還癢嗎?」

  

  兩人的距離談不上近,但他專注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地紅了臉,秋月感覺彆扭,神情便不自在。蕭旭維自然沒遺漏她的表情,為免氣氛變得曖昧,他不動聲色地說道:「應該沒事。」他後退一步。「走吧。」

  

  他一退開,秋月便覺得呼吸順暢許多,牽起笑容跟在他身邊。

  

  蕭旭維問她想吃什麼,她立刻道:「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為了這次約會,她特地上網收集資訊,吃食當然也包括在裡頭。

  

  經過一家茶行時,她還順口介紹了起來。「這家茶莊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創立於1936年,從招牌、櫃檯到茶桶都已經有百年歷史,現在的茶行主人是第四代……」

  

  蕭旭維聽著她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忍不住問道:「你也做過茶莊解說員嗎?還是導遊?」

  

  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有啦,前幾天查的。」

  

  他先是一愣,接著,感覺心裡有塊地方被撞了一下。她是為了這次約會特意去查的,還硬生生地背下來,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心裡卻仍是掙扎。要進入一段新關係,需要調整的事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做好準備。

  

  「你該不會還背了其他店的資料吧?」但他不自覺地放柔聲音。

  

  秋月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挺起胸膛,自信道:「我還背了很多其他的,考試都沒這麼認真。」

  

  本來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花了很多心思,但後來又想自己是要追他,默默付出他怎麼會知道,喜歡還是要適時地讓對方明白才行。她怕被拒絕,無法當面表白,也不敢露骨地碰他,其他地方自然要做得明顯一點,不然他怎麼會明白她的心意。

  

  蕭旭維抬起手摸摸她的頭,稱讚道:「還真有心。」

  

  她高興道:「當然啦,反正我都背了,我再跟你介紹另一家百年肉圓店。」

  

  他笑出聲。「好。」她根本就是想獻寶嘛。

  

  秋月立刻又介紹別家店,蕭旭維專心地聽著,偶爾說上幾句話。

  

  他明白她的心思,但既然一時難下決心,也不需急著做選擇,還是過陣子再說吧!

  

  

  自那天起,蕭旭維與秋月偶爾會約會出去走走,或是看個電影。感情的事急不來,他也就放著暫時不想,並非想拖著,而是回來的時間還短,他與秋月雖然處得不錯,但一個人長大了個性總會變,還是相處一陣才好評估。

  

  他想過了三個月再來考慮這件事,沒想到一個月後,就有個等不及的人跳了出來。

  

  這天晚上十點多,他疲累地從診所出來,卻意外瞧見正在等他的張元禧。

  

  「我想跟你講幾句話。」

  

  正要鎖門的蕭旭維挑了下眉。兩人根本不熟,張元禧怎麼會突然來找他?驀地他想到兩人唯一的交集,難道是為了秋月?他把鑰匙放入口袋,說道:「進來吧。」

  

  他再次推門而入,張元禧跟著走了進去。

  

  「坐。」蕭旭維在椅上坐下,「哪裡不舒服?」

  

  張元禧皺眉。「我不是來看病。」

  

  他淺笑。「我知道,開個玩笑。」

  

  張元禧沒笑,不過扯了下嘴角。「我只講幾句話。」他仍是站著,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蕭旭維頷首,示意他可以說了。

  

  張元禧不喜歡他的態度,擰眉道:「你對秋月有什麼打算?」他今天約秋月去看電影,乘機又告白了一次,結果又被拒絕,他一時氣憤難消,才會來找蕭旭維。

  

  「打算?」

  

  他衝口道:「你不要裝蒜,秋月喜歡你。」

  

  蕭旭維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略帶緊張的神情。「你喜歡秋月?」

  

  他臉色微紅,沒否認也沒承認,繼續吐出準備好的話題,「你如果不喜歡她就快點講清楚,讓她死心。」

  

  「我——」

  

  「不要拖拖拉拉的,是個男人就快點解決,有肩膀一點。」他火道。

  

  「你——」

  

  不等他反應,張元禧風風火火地又走出去,蕭旭維忍不住笑出聲。好歹也等人把話說完,這樣毛毛躁躁地跑來自說自話算什麼。

  

  他搖頭起身,放下鐵門,重新落鎖。

  

  回來已經一個多月,從起初的不適應,到如今站在烈陽下已不再感到刺癢,膚色黝黑不少,體重也略微上升,與朋友們自一開始的生分,到現在沒了隔閡,變化幾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除了秋月。

  

  一起長大的朋友最後留在身邊,還可稱為朋友的通常很少,異性更是少之又少。尤其男女間還有青春期的尷尬變化,即使小時候玩在一起,通常國、高中後也日漸疏遠。

  

  撇開秋月,他還有幾個青梅竹馬,與他只差一、兩歲,但國小五、六年級後就慢慢形同陌路,沒有什麼特殊原因,好像自然而然就這樣了。

  

  他與秋月之間比較奇特,他們差了六歲,當他面臨尷尬的青春期時,她還只是八、九歲的小孩,對他而言她不是女生,只是無性別的孩童。

  

  或許因為年齡的差距,他對她一直沒什麼性別界限,她是個很樂天的小孩,有點迷糊,不時出點小狀況,受傷時會抱著他哭,愛笑也愛撒嬌。

  

  當她國小畢業,他已經北上求學。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會慢慢淡去,就像他與其他人一樣。

  

  但她卻寫信給他,後來用E-mail,甚至跟他MSN。他知道她喜歡他,但他一直覺得這不過是少女幻想,沒放在心上,可每次回來她總來找他,從尷尬、陌生開始,好不容易要熟絡了,他又要走了。

  

  他甚至刻意問過她有沒有喜歡的男生,有沒有人追她,要不要去交男朋友,她總會怔怔地望著他,欲言又止。她不像小時候那樣嚷著喜歡他,而是把感情藏在明亮的眸子裡。

  

  然後有一天,她不再寫E-mail給他,他也沒多想甚至沒問。這幾年回來,她仍舊會來找他,但他總是來匆匆去匆匆,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自從搬回來之後,她常來找他,起初他沒想太多,反正他們住得近,她一直都很黏他,他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直到那次去看展覽,她特意精心打扮,還背了一堆店家的背景資料,他才開始注意到她的心思。

  

  其實她一向不善於隱藏心思,即使長大了依然如此。

  

  如果他一直沒離家,他想他們兩人很難發展,畢竟他一直把她當小妹妹。很多事黏得太緊,靠得太近,除非有催化劑,否則不會產生變化,只會循著常態前進。

  

  但他離開了十一年,雖然前幾年回來得還算頻繁,但之後因為忙於課業、實習,一年只回來兩、三次,近兩年卻是連春節也沒回來。

  

  再次見面,不管生理還算心理,她都長大了,他不可能再把她當作小女生,不變的是兩人依然處得來。母親總說他們兩人投緣,大概是吧,人與人相處實在很難套上公式。

  

  他與秋月像親人又像朋友,也會起爭執,但沒有隔夜仇,總是很快言歸於好。

  

  但他與庭竹不是這樣,兩人都很固執也堅持己見,雖然最後總會有一方妥協退讓,但氣氛總會僵硬一陣子之後才言歸於好,小事還好,遇上大事就得折磨許久。

  

  他與秋月也會有摩擦、妥協跟退讓,無關原則的大部分是他退讓,他讓著她,可一旦他固執起來,她就會示軟,瞎攪蠻纏、撒嬌搞笑全都來,弄得他哭笑不得,然後兩人又像沒事人一樣繼續聊天過日子。

  

  以前的他對男女相處沒太多想法,但經過一次戀愛失敗,將來若結婚,他寧可選擇與秋月這樣的相處模式,這也是他一時難以決定的原因,他喜歡秋月,也喜歡兩人互動的方式,但要不要再往前發展?他希望慢慢來,水到渠成是最好的結果,若是不成,傷害也最小。

  

  但現在有了變數,張元禧闖了進來,逼著他表態,他當然可以不理,但依張元禧的個性,大概不會善罷甘休。

  

  雖然自己訂了三個月的時間考慮,但現在張元禧跳出來,他或許得再重新想一想。

  

  騎機車回家後,與父母聊了會兒才上樓洗澡,直到睡前,他仍未決定是否要與秋月步入新關係。雖然兩人處的不錯,但兩家離得那麼近,父母認識,他與阿明又是朋友,總覺得對阿明有點尷尬。

  

  關上燈,他將煩雜的思緒推到一邊。還是再觀察一陣子,雖然他與秋月投緣,但友情轉變成愛情,需要一點衝動及適當的時機。

  

  想好後,他調整呼吸讓思緒慢慢沉澱,從腳上的骨頭開始默背……

  

 

  

  週末時,秋月、羅品葳與王薔母女一起到果園民宿幫忙兼玩樂,同行的還有蕭旭維。

  

  簡明倫一大早開著休旅車接了眾人後,便驅車往山上駛去。

  

  昨天晚上一名員工家裡有事,匆匆下山,另一個早上突然不舒服,發燒無力,疑似感冒幫不上忙,阿宏清晨打電話給簡明倫,讓他帶秋月來幫忙。

  

  秋月好康到處報,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拉了羅品葳、王薔與蕭旭維一起。若是平時,王薔不會湊熱鬧,但最近心情不佳,才決定上山散心。

  

  至於蕭旭維則是阿宏約的。之前簡明倫說要帶蕭旭維到果園民宿繞繞,後來一忙就忘了,早上阿宏打電話問他時,順口說道:「你不是說阿維回來了,問他要不要順道過來。」

  

  恰巧診所今天休息,蕭旭維也想去看看兩人合開的民宿,便跟著眾人一起上山。

  

  秋月抱著甜甜,握著她的小手打拍子,教她唱歌。「有一個女孩叫甜甜,從小生長在果園中,她有許多好朋友,香蕉蘋果和鳳梨,這裡的水果最好吃,這裡的人們最和善,好像一個大家庭,大家都愛小甜甜……」

  

  蕭旭維微笑地望著窗外的景色,聽她反覆地唱著自己改編的歌曲,夾雜甜甜亂叫的聲音。秋月的個性隨和又愛鬧,與她在一起很放鬆,什麼都不需多想。

  

  這陣子,他常想起她,想著兩人適不適合,驚訝地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張元禧的出現讓他正視到她不可能一輩子在原地等他,如果他再不伸出手,說不定兩人會因此錯過……

  

  或許他該找一天與她好好談談,不管怎樣他也該給些回應,付出是互相的,他不能一直沒表示,對她也不公平。

  

  「好了你們兩個,讓我頭痛。」王薔出聲阻止兩人再唱下去。

  

  「媽媽心情不好。」秋月憐憫地說。

  

  王薔瞪她一眼。「喜歡自己生一個。」

  

  羅品葳閉上眼,維持中立,不介入紛爭。

  

  「媽媽脾氣好壞。」秋月扯好甜甜身上的無袖短衣,「我們自己玩。」

  

  「媽媽。」甜甜拍著手,大眼睛眨啊眨的。

  

  「等一下弄新鮮的香蕉泥給你吃。」她用手指幫她梳好一頭卷髮。

  

  「巴巴……巴巴……」甜甜揮動小手臂。

  

  「好,教你唱哥哥爸爸真偉大。」秋月正準備開唱,王薔遞來一句。「換一首。」

  

  秋月瞄她一眼,見她面露凶光,立刻從善如流。「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

  

  蕭旭維與簡明倫無聲輕笑。

  

  當秋月快唱完所有的兒歌時,民宿終於到了。王薔覺得今天不適合扮演慈母角色,她需要發洩精力,於是決定由她跟羅品葳去補兩個員工的缺,簡明倫先帶著蕭旭維去探望發燒的員工,她則帶著甜甜到附近閒晃。

  

  週末的遊客不少,經過的阿嬤們熱情地過來逗著甜甜,甜甜的可愛不怕生贏得許多讚美。

  

  「這麼年輕就生小孩。」

  

  「不是,是我朋友的小孩,我今天充當保姆。」秋月指著右前方。「你們 從這邊走上去,就會看到果園,有芭樂、梨子可以采,另外一邊有牧場……」其實民宿附近有標誌指示方向,不過秋月覺得用介紹的比較有親切感。

  

  與阿公阿婆們說了一陣後,蕭旭維朝她走來,見她抱孩子的姿勢越來越低,說道:「我來抱吧。」她肩上還背著尿布奶瓶,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輕。

  

  「你先生喔?不錯咧。「

  

  秋月紅著臉說道:「不是啦,朋友。」雖然暗爽在心,嘴上還是得澄清。

  

  與阿嬤們又閒扯了幾句,秋月藉故還有事,拉著蕭旭維離開。

  

  「看到沒?這些告示牌都是我寫的,還有這些花花草草也是我畫的。」她指著半面花牆。「我還拍了很多照片放到網路上宣傳。」

  

  蕭旭維望著青蔥的樹木與遠山,心情整個寧靜下來。

  

  民宿是歐式建築,以藍色為主的希臘風格。秋月領著他在附近走一圈,大略介紹。甜甜心情很好,一下說花、一下說樹,秋月還教她認識水果。

  

  蕭旭維注視她生氣勃勃的表情,因為怕曬黑,她戴了一頂米色草帽,藍色條紋上衣與白色五分褲,腳下是深藍色的帆布鞋,陽光穿透草帽,在她臉上灑下點點金光。

  

  在車上時,她說自己匆忙間拿錯帽子,草帽無法完全遮住陽光,他倒是覺得她很適合戴草帽,顯得朝氣蓬勃,圓邊的帽子讓她增添幾分柔美。

  

  她從袋子裡拿出粉色帽子給甜甜戴上。「好可愛。」她拿出相機給他們兩人各拍了一張,準備拿來當桌面。

  

  他好笑的搖頭,甜甜扭著身體,想下來走。

  

  「到那邊在下來。」蕭旭維哄道,這邊的草地有坡度,不適合習步。

  

  選了一塊平坦的草地,他將甜甜放下,讓她自己學步走。比起兩個月前,她又進步了一些,不過還是搖搖晃晃的。

  

  秋月心情愉快地坐在草地上,拍著雙手示意甜甜走過來,一邊對坐下的蕭旭維說:「你跟宏哥他們打過招呼了嗎?」

  

  他頷首。「他在辦check in ,我等一下再過去。」

  

  秋月閒聊地說起住房的一些趣事,一邊注意甜甜,只要她走遠了就起身抱回來,蕭旭維看著她拿出裝水的奶瓶遞給甜甜。

  

  「你倒挺會照顧她的。」

  

  「當然,我可是訓練有素。」她拿出藥膏塗抹甜甜手臂上的小紅腫。「明明都噴防蚊液了,怎麼還會被叮到。」

  

  「你最近跟張元禧怎麼樣了?」他不經意地問。

  

  「啊?」秋月疑惑地抬臉。「怎麼突然提到他?」

  

  「他喜歡你。」

  

  她瞠大眼,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會……」

  

  他笑道:「你對他是什麼想法?」

  

  秋月的思緒飛快地轉著。難道蕭旭維吃醋了?她一陣暗喜……可是不對啊,為什麼旭哥會突然吃醋,她跟張元禧沒怎麼樣啊?要吃醋也要撞見她跟張元禧見面或是有什麼親暱舉動。

  

  莫非前幾天她跟張元禧去看電影被他看到?不對啊,他那天明明在診所……

  

  「他是朋友。」秋月觀察蕭旭維的表情,很平靜,沒生氣也沒暴怒,更無吃味的樣子。「你怎麼突然問起他?」

  

  「他前幾天來找我。」

  

  她張大嘴。「他……他找你幹什麼?」

  

  「不……」甜甜把奶瓶遞給她。

  

  秋月回過神,把奶瓶放回袋子。

  

  「他希望我表態。」

  

  「表什麼態?」她疑惑地問。

  

  他好笑道:「都說這麼明瞭你還不懂。」

  

  賞他一個白眼,秋月拉著甜甜的手拍他的手臂。「打他,壞人。」

  

  甜甜笑著露出四顆門牙,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啊眨的。

  

  「啊……」她開心地又拍了一下。

  

  蕭旭維勾著嘴角,以掌心接住她打下的小手。

  

  秋月轉了下思緒,表態……張元禧知道她喜歡蕭旭維……

  

  「他去找你麻煩?」難道是蕭旭維來跟她攤牌嗎?

  

  見她臉色陰晴不定,他開口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她沉默以對。他是想叫她死心吧……

  

  「簡秋月。」

  

  一個冷冽的聲音讓秋月原本沮喪的心情一下陷入驚恐,她猛地回頭,看到一身黑西裝的男人朝她走來,兩人距離不過三、四步。

  

  她反射地抱起甜甜開始跑,蕭旭維驚訝地正要追過去,男人先一步攔下她。

  

  「跑什麼!」他拿下墨鏡,犀利的眼睛盯著她。

  

  秋月鎮定心神沒講話,甜甜不高興地在她懷裡扭動,她安撫地拍拍小女孩的背。

  

  「不會叫人了?」

  

  歎口氣,她說道:「學長,你放過我吧。」

  

  「怎麼回事?」蕭旭維蹙起眉頭,摟著秋月的肩。

  

  他明顯保護的態度讓秋月心中一暖。

  

  兩個男人互相觀察對方,西裝男子沉聲道:「放心,我不是來找麻煩,只是問幾句話。」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秋月在蕭旭維開口前率先道:「說就說吧。」她將甜甜交給他。「我跟學長說幾句話,你照顧甜甜。」

  

  蕭旭維抱過甜甜,擰著眉看秋月垂頭喪氣地跟著男子往前走。

  

  「啊哇……」甜甜說著他聽不懂的話,手臂拍著他的肩。

  

  不遠處,黑衣男子不知說了什麼,秋月抬頭試圖辯解,從兩人的肢體語言來看,秋月雖然想壯大氣勢,不過似乎節節敗退,最後低頭看著鞋尖。

  

  蕭旭維莫名地感到不悅,氣她平時大剌剌的,鬧起脾氣也不輸人,怎麼現在卻如縮頭烏龜,腰骨都打不直。一個念頭倏地閃過腦海——莫非在展覽館時,秋月躲的就是他?

  

  而後秋月不知說了什麼,黑衣男笑著敲了下她的頭,蕭旭維沉下臉,冷眼瞧著秋月摸頭,笑瞇瞇地對他示好。她倒是厲害,把用在他身上的討好招數拿來哄人。

  

  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教蕭旭維心頭一震。他煩躁什麼?難道他……他幡然領悟後,不由得苦笑一聲。

  

  怎麼面對張元禧時不動如山,看到這黑衣男子與秋月的相處,卻如此不淡定。

  

  在他眼中,張元禧就像小孩子,沒什麼威脅性,秋月也不會對他這麼小心翼翼。眼前的男人卻不同,秋月會討好他,就像討好自己一樣——

  

  好不容易把學長哄走後,秋月簡直要虛脫了。她心有餘悸地走回來,卻發現一張冷臉對著她。

  

  「怎麼了?」秋月詢問。

  

  蕭旭維瞥她一眼。「他是被抓到什麼把柄,這麼低聲下氣?」

  

  秋月語塞,冷汗直流。「沒有,學長……氣場太強大,我鎮不住。」她伸手要抱甜甜,他卻轉身走開。「太陽大了,進屋吧。」

  

  她拿起地上的袋子,側背在肩,一頭霧水地問道:「你是不是在生氣?」

  

  他沒說話,右手調整甜甜的帽子。

  

  她什麼時候又惹到他了?

  

  「你學長找你做什麼?」

  

  要她怎麼回答啊?秋月苦笑。「反正是讓我為難的事。」

  

  「不能說?」他瞟她一眼。

  

  「你讓我想想,我也很想找個人商量,可是……」她仰天長歎。「為什麼他們要為難我呢?」

  

  她轉向蕭旭維。「我是不是看起來比較好欺負?」

  

  他揚起嘴角,原本惱怒的神色被笑意取代。

  

  「我就知道。」她懊惱地扯下草帽。「回去我就跟阿葳鍛煉殺氣。」

  

  他笑道:「你啊……」

  

  見他不生氣了,秋月鬆口氣,沒來由地卻想起他先前的話語,心情沉了下來。

  

  旭哥真是要拒絕她的嗎?

  

  她悠悠地歎口氣。

  

  「怎麼了?」

  

  「沒有。」她想問又不敢,像是擱在斷頭台上,害怕刀子不知何時會落下。

  

  「我的膽子好像越來越小。」

  

  蕭旭維以為她在說學長的事,便道:「等一下你把來龍去脈告訴我……」

  

  「可是……」

  

  「挑能說的說吧。」他低頭看著把口水抹到他身上的甜甜,隨口問道:「跟她有關係嗎?」

  

  秋月瞠大眼。

  

  「猜對了?」他挑眉。

  

  她說是也對,說不是也對。

  

  想起母親說過沒人知道甜甜的父親是誰,他隨口道:「莫非那男的是甜甜的爸爸?」

  

  秋月驚嚇得沒留意右前方的指示牌,一頭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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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6:39
第六章



  「啊——」秋月叫了一聲。


  「小心!」蕭旭維在她撞上的當口伸出手拉她,仍是慢了點,她的額頭擦上了木頭一角。


  不過一瞬間的疼,感覺不嚴重,秋月只覺得右額頭有些刺疼,想是應該是破皮了。


  蕭旭維審視著傷口。還好,不嚴重,只是擦破了一道皮,皮下隱隱出血。



  「小心點。」他皺眉,「都多大了,不要遇上事就慌。」


  「我沒慌,是最近太倒楣了。」她辯解。



  「回去再說吧。」蕭旭維往民宿走去。她現在心事重重、魂不守舍,說不準一會兒又撞到什麼。



   服務台內,王薔低頭寫東西,羅品葳在跟遊客說話,甜甜一見到母親,高興地在蕭旭維懷裡顛著。



  「媽媽……」她伸出手。


  秋月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看到學長才從蕭旭維手中接過甜甜,抱給王薔,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蕭旭維瞧著王薔的臉冷了下來,兩個女人窸窸窣窣地不知說些什麼,連羅品葳都不時瞥過去,一邊還不忘回答遊客的問題。


  兩人說話的時間不長,沒一會兒,秋月走回來。「我哥跟宏哥帶客人到果園去了,等下就回來。」



  「有醫藥箱嗎?雖然傷口不嚴重,不是用生理鹽水清洗一下比較妥當。」


  聽到鹽水兩個字,秋月瑟縮了下。「我貼個OK繃就好,而且這裡沒有食鹽水。」



  「有礦泉水吧?」他問。



  她點頭,從櫃子裡拿出一瓶礦泉水。



  他把她帶到角落,用水清洗傷口,洗去上頭的灰塵。「好了,不貼OK繃也沒關係。」



  「謝謝。」她露出笑靨,很享受他的關心。



  客人一離開櫃檯,羅品葳就移到王薔身邊,小聲問道:「他們現在是怎樣?在一起了嗎?」



  王薔瞄了眼角落裡的兩個人。「沒,不過應該有點希望吧。」



   蕭旭維又不是呆子,當然曉得秋月喜歡他,可他一直沒明言拒絕,當然除非他是個渾蛋,喜歡享受被暗戀的滋味,否則應該有點希望。



  「真的嗎?」反正她是看不出來,既然阿薔說有,那大概就是有吧。



  「你……剛剛說張元禧……」秋月支吾地開口,到底他想說什麼呢?


  她很怕斷頭刀落下,讓她身首異處,可這問題藏在心裡她又難受。反正先探探口風,若是苗頭不對就先下手為強,扯開話題。



  雖然現在接待處沒遊客,但櫃檯還有兩個人,說話總不方便。



  「到外頭說吧。」



   感覺好像有點恐怖……秋月害怕地又縮回去。「晚一點再說好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走吧。」他邁步而去。


  她不安地跟在後頭,問什麼嘛,現在好了,人家要講了她又不敢聽。


  他沒走多遠,只是繞到後面的草地,挑了個沒人的地點。「秋月。」



  「嗯。」她低頭應了一聲。


  「你的心意我知道。」


  她的臉熱了起來,侷促不安地以腳尖蹭著地。他也太快進入主題了吧,連個開場白也沒有……



  「我們一直處得不錯,你人也很好……」


  怎麼這些話好熟,她要被發好人卡了嗎?「我——」



  「聽我說完。」他打斷她的話。



  她盯著地面,手心都冒汗了。張元禧真是太有勇氣了,她覺得光是站著都費力,心情緊張地像在聽判決的犯人。


  「但還有很多要考慮的因素,比如你哥、父母、鄰居……」


  看她一臉迷惘,蕭旭維說得更清楚些。「太受矚目了,一舉一動弄得全部人都知道。」


  她懂了,隨即又低下頭,心裡沉甸甸地堵得慌。她……沒想過這些問題。



  「而且我跟你哥是朋友,事情更複雜。」



  刀已經落下,秋月彷彿聽見頭顱落地的聲音。沒希望了,她早知道的,甚至想過這種情況,自己被拒絕了,大哭一場,然後再重新振作,反正小時候被拒絕那麼多次,還不是活過來了。



  但情況還是和想像的有些不一樣,她想笑笑地說沒關係,然後轉身離開,但是腳定住了,全身軟綿綿的走不動。奇怪,她以前為什麼能在車站奔跑著送他,現在卻半點力氣也沒有?



  「秋月。」



  他的聲音忽遠忽近……



  「嗯。」她記得王薔說過,她屬於往前衝的人,怎麼拉也拉不住,所以她要追蕭旭維就去追,最壞的情況就是被拒絕。失戀有什麼,每天失戀的人那麼多,還沒聽過有人心碎而死。



  她也是如此為自己打氣,就算被拒絕,痛苦一陣子就算了,怎麼現在這些話聽起來好空洞,連要離開都生不出力氣。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他的聲音又飄了過來,悶悶的,有些距離,像是套著塑膠袋講話,她忽然想到小時候拿透明塑膠袋抓蒼蠅,看著蒼蠅在袋子裡頭橫衝直撞飛不出去,自己現在好像那只蒼蠅,悶頭撞來撞去的,就是撞不出去。



  「嗯。」她勉強回了一聲。



  「秋月。」



  她的身體被晃了兩下,游離的心思一下被拉回來,他的聲音好像突然增大了一百倍,把她嚇一大跳。



  「啊,什麼?」她反射地抬起頭,被他嚴肅的神色驚到。


  他冷著一張臉。「我剛剛說了什麼?」



  「呃?」她發呆地看著他。


  「我在講話你在發呆?」他怒目而視。



  「沒有。」她反射地回答。



  「我剛剛最後一句說什麼?」他逼問。



  她怔住,最後一句……


  「你叫我的名字。」



  他瞪她。「前面一句呢?」


  「你明明問我最後一句……」


  「說!」他厲聲道。



  她縮了下肩膀。「不知道。」



  「你——」



  「反正也不重要,我知道你的意思。」雖然剛剛恍神又力氣全失,但拜他所賜,那一吼一搖,把她的力氣全灌回來了。



  「說。」他的目光依然像刀子一樣刺著她。



  「你發張好人卡給我。」她回道。



  他給她一記殺人眼神,雙手不自覺地用力。秋月縮了下肩膀。「喔,好痛。」


  他找回自制,反射地放鬆力道,不過仍扣著她的肩膀。



  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不放她走,還一直瞪她?她明明是受害者,怎麼弄得她像殺人犯。「我去跟甜甜玩。」她隨便找個借口要離開。


  他沒鬆手,目光冷厲。



  「你不要抓著我。」她動了動肩膀。



  他鐵青著臉。「既然你的智商跟耳朵不中用,我只好用別的方法。」



  「幹麼罵我——」



  他的臉忽然逼近,她反射地往後,嘴唇卻被一個溫熱的物體覆住。如果剛剛的她是心神遊離,現在則是元神出竅、全面當機。



  一吻過後,他稍稍離開她的唇,黑眸盯著她呆滯的臉。「懂了嗎?」



  吻她完全在意料之外,他並不排斥與她在一起,更別說剛剛發現自己對秋月的學長起了嫉妒,只是還有許多細節必須再想一想,起碼剛開始他不想弄得人盡皆知,尤其是父母跟鄰居,他希望前兩個月能隱瞞一下,之後再看情形調整。


  誰曉得她竟然神遊天外,發呆作白日夢,他一氣之下才會直接用行動表示。



  秋月眨眼,回神了一點。現在是什麼情況?「你……」


  「還不懂?」


  她點頭又搖頭,自己也弄不清。「你再親我一下,我大概就懂了。」



  他的嘴角慢慢拉開,忍不住笑了起來,嘴唇輕輕滑過她的上唇,細麻的搔癢讓她想抿嘴。



  慢慢地,她開始有了現實感。旭哥接受她了?他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他不是打算拒絕她嗎……為什麼他又改變主意?


  心裡有太多疑問卻不知該怎麼開口,可下一瞬間又想:管他的,心裡的疑問不重要,她也不是非要答案不可,重點是他們在一起了。



  像夢一樣……


  「你再親我一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柔軟的輕拂再次撫過她的嘴唇,癢癢麻麻的,與她想像的熱情的吻不一樣,但她很喜歡。他開口說了幾句話,她迷迷糊糊地沒聽清。



  他似乎長歎一口氣,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她不知要去哪裡也不在乎,反正他去哪兒,她跟著就是。


  太陽照在身上,慢慢熱了起來,汗珠沁出,頭頂發燙,她的三魂七魄慢慢全收了回來。


  「為什麼不走蔭涼的地方?」頭腦開始運轉後,她提出疑問,明明兩、三尺外就有蔭涼處,他偏要走在太陽底下。「會曬黑。」她都能感覺兩人的手掌因熱氣開始濕溽。



  「回魂了?」他淡淡瞥她一眼。「我想你可能被鬼上身,所以幫你補陽氣。」



  她尷尬地紅了臉。「我只是恍神了一下。」



  「知道我們走多久了嗎?」



  她搖頭。



  「十分鐘。」


  她瞠大眼。「難怪我覺得快中暑了。」她嚇得拉著他躲到陰暗處。「完了,我又要很久才能白回來。」回去得用蘆薈敷一敷才行。



  兩人沿著樹蔭慢慢走回去,蕭旭維已經鬆開她的手,秋月想去牽他又不好意思,而且這麼熱的天彼此牽著也黏呼呼的。



  「我們的事先保密。」



  她疑惑道:「為什麼?」



  他瞄她一眼。「果然都沒在聽我說話。」



  她困窘地笑了兩聲。



  他簡短地把理由跟她說了一遍,她偏頭想了想,也是,三姑六婆的很討厭。


  「聽懂了嗎?」他不放心地問道。



  換她賞白眼。「懂,我又不是笨蛋,就跟明星為什麼要隱瞞戀情一樣,怕狗仔跟拍,見光死。」



  他噙笑,「意思差不多。」



  那他們不就跟偷情差不多?感覺好刺激。秋月在心中暗笑。



  「你別又在人前恍神了。」他提醒。


  「不會了。」她為自己辯駁。「只是……還是覺得不真實,整個人輕飄飄的。」



  她到現在都沒有真實感,一切好像在作夢,但身體又熱得要命,不斷提醒她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聽見她夢幻的話語,他原本嚴肅的表情轉為柔和,抬手寵溺地摸了下她的頭。



  「再去曬太陽。」

 

    「不要。」根本是在整她嘛。



  他笑著拉起她的手腕。「走吧。」他想去沖個涼,在太陽底下走了十幾分鐘,背都汗濕了。



  「你哥有多的衣服在這裡嗎?我想沖個涼。」



  「有,他跟宏哥都有衣服在這兒,我等一下拿給你,順便幫你弄杯西瓜汁。」


  兩人沿著林蔭走回民宿,秋月帶他去員工宿舍沖涼。一路上,她的笑沒停過,雙眼彎如新月,光是她一進門就傻笑個不停,王薔也心知肚明。



  「恭喜,十多年苦戀終於修成正果。」



  秋月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求饒,叫她不要聲張。



  而羅品葳雖然不具敏銳觀察力,可從話語中也明白她終於心想事成,美夢成真。



  秋月急忙把蕭旭維的顧忌說了一遍,提醒她們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我要封口費。」羅品葳立刻道。



  「你這是勒索。」秋月瞪她。



  「沒錯。」她很乾脆地承認。「不然你換個角度,當作是慶祝也成。」


  慶祝聽起來好多了,秋月笑著說:「好吧,等我設計馬克杯的錢下來再請你們吃飯。」



  羅品葳點頭接受。「可是他為什麼會答應?」



  她白他一眼。「你什麼意思?我有什麼不好?」



  王薔笑道:「你當然好,阿葳的意思是蕭旭維怎麼突然開眼了?發現眼前是珍珠而不是彈珠?」



  這比喻讓秋月跟羅品葳都笑了起來。



  秋月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其實……我也不知道。」


  兩人訝異地看著她。



  她不安地磨著地板。「嗯……其實我以為他拒絕我,所以後半段的話都沒聽到,然後……突然我們就在一起了。」



  王薔皺眉。「怎麼個突然法?」



  秋月的臉整個泛紅。「嗯……哎喲,我不好意思說。」



  羅品葳重拍了下她的肩膀。「有什麼不好說的,你不是很愛宣傳你們之間可歌可泣的故事,從小時候他對你的救命之恩到——」



  「這不一樣啦。」以前他又沒親她,當然怎麼說都面不改色。「不要再問了。」她趕緊轉移大家的注意力,逗弄起王薔懷中的甜甜。



  「乾媽去弄香蕉泥給你吃好不好?」她可以順便把西瓜汁一併準備好。



  甜甜點頭。「好嗚。」


  羅品葳看著秋月逃之夭夭的背影,小聲道:「你猜發生什麼事?」



  王薔聳聳肩。「看她這麼害羞,大概是什麼親密舉動吧。」



  「原來如此。」羅品葳頷首。「那不問了。」她才不想聽好友跟男友做了什麼親密行為。



  秋月在吧台忙碌,婉謝調酒阿姨的幫忙。不過弄個西瓜汁跟香蕉泥,她自己來就行了。


  她哼著流行歌,仍有著幾許不確定的暈眩感。她真的跟旭哥在一起了?雖然得偷偷摸摸地保密,但是一點都不妨礙她的喜悅。


  她覺得背上好像長出了一對翅膀,自己飄飄然地飛上天,身體裡也鼓滿了氣,彷彿是個熱氣球,她要升空了。


  嘻嘻……她開始傻笑,喔,天地萬物是如此美好,連手上的西瓜看起來都金光閃閃,難怪有人說談戀愛如同戴著粉紅色眼鏡看世界,眼裡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忍不住笑得更大聲。世界怎麼會如此美好……



  「什麼事這麼開心?」調酒阿姨問道。



  「好事。」她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什麼好事?」


  「秘密。」她呵呵笑。



  如果可以,她很想拿擴音器公告,不過女人還是含蓄點好,哈哈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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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8:26
第七章



  成為情侶後,秋月與蕭旭維的相處模式仍然差不多,一起打球,偶爾看看電影,晚上壓馬路,為了掩人耳目,在公共場合自然不能做太親密的舉動,因此在眾人眼中,他們與往日沒有不同。



  簡母只覺得女兒傻笑的時間增多了,平常就瘋瘋癲癲的,最近有嚴重的趨勢,問她到底在傻笑什麼,她又不承認,還說她老花眼,惹得她辟哩啪啦給她一陣打。


  「爸、媽,我出去了。」



  「喔,」簡母發現女兒穿了一件新的連身裙。「幾點回來?」



  「十一點多吧。」


  「這麼晚?」簡母挑眉。


  「沒關係,看電影會晚一點。」簡父笑瞇瞇地說。



  「我走了。」秋月滿臉笑意地蹦跳離開。


  女兒一走,簡母立刻從櫃檯走出來,對丈夫說:「你顧店,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兒?等一下我要跟老李他們喝酒……」



    「一天沒喝不會死,我去看她搞什麼鬼。」簡母鬼鬼祟祟跟了出去。



    簡父不明所以地摸了下半禿的頭,隨即聳聳肩繼續看電視。



    簡母沒跟很遠,很快就在兩個街口外看到蕭旭維。秋月坐上機車後座,抱著他的腰,揚塵而去。



    「我就知道,還騙我說跟阿葳去看電影。」簡母得意地笑。「跟阿葳出去笑成那樣,騙肖!」



    她走回家,掩不住得意神色。沒想到秋月還真的跟蕭旭維在一起,只是為什麼不告訴她?神秘兮兮的……難道是害羞?


    蕭太太知不知道?蕭旭維不會也瞞著沒講吧?


    診所的工作時間長,他們約會的時間並不多,次數也少,不過秋月並不在乎。



    如果她想他,就打電話或是去他家找他,坐個三十分鐘,說說話再回來。



    反正兩家那麼近,她喜歡找蕭旭維也是眾所皆知的事,不會引起閒言閒語,只是她最近發現蕭母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似笑非笑的,好像發現了什麼。



    「你媽是不是知道了?」她舔著霜淇淋,坐在椅上等待電影開演,因為還有五分鐘,燈光並未全部暗下。


    「知道什麼?」他喝口無糖綠茶。



    「我們的事啊。」她說。「我這幾次去你家,你媽都笑得很奇怪。」



    蕭旭維揚眉。「有嗎?」母親倒沒來問過他什麼。


    「有啊。」她強調地點頭。



    「可能發現了吧。」



    「那怎麼辦?不是要保密嗎?」她問,他們還特地來比較遠的電影院,就是怕遇到熟人。



    他微笑。「你怎麼可能永遠瞞著?知道就知道吧。」


    秋月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接受得這麼平靜,我還以為我們要開作戰會議。」



    他笑出聲。「你以為在打仗?」



    「不是保密防諜嗎?」才不過兩個禮拜就被發現了。



    「你保不了密。」



    「誰說,我都沒講。」她抬手保證。


    「你的表情騙不了人。」她一向喜行於色,要瞞過身邊的人有點困難。



    她還想再說,燈光忽然暗下,銀幕開始播放預告片,她吃下最後一口霜淇淋,拿面紙擦嘴,決定明天要去運動公園多跑一圈。


    兩人選了一部溫馨的愛情電影,開頭有點小無聊,到了中段才好看一些。秋月轉頭時,發現蕭旭維睡著了,她先是錯愕,旋即有些想笑。他大概是太累了才會撐不住,她也不在意,因為這樣看著也很好。



    黑暗中,他的頭微微傾向一邊,髮絲垂在額上,光影在他臉上忽明忽暗,隨著電影的每個分鏡,泛著不同光彩。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只是看他睡覺也覺得幸福,秋月現在就有這種感覺。他們才交往沒多久,做的事跟以前也沒有太大不同,但以前她是朋友,現在是女朋友,身份的轉換就足以讓她高興許久。



    她吃著爆米花,看電影也看他。他說會跟她交往是因為兩人相處融洽,她很想問他跟前女友是為什麼在一起的,但她不敢,不想讓他認為她在比較兩人有哪些異同,其實她只是好奇罷了,雖然沒談過戀愛,但這陣子她上網找了不少經驗談,其中一項便是是不要探究男女朋友與前任情人的關係。



    因為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吃醋,千萬不要自找麻煩。她謹記在心,所以不敢多問,再者都是過去的事了,沒必要去觸動對方的記憶,說不定反而引起反效果,讓他對前女友更加難忘。


    接近尾聲時,他醒了過來。秋月輕笑,靠過去說:「睡美人醒了。」



    蕭旭維勾起嘴角,手掌揉了下她的短髮,有些不好意思,見她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心才寬了些。


    散場時已快十一點,夜市正熱鬧,不過兩人方才吃了不少東西,便決定打道回府。秋月瞧蕭旭維面露倦色,否決了去公園走走的提議,讓他回家睡覺。



    這幾天蕭父跟朋友出去旅遊,都是蕭旭維一個人看診,難免有些體力不濟,前兩天約看電影時,她還問他會不會太累,他說不會,她就信了,果然還是太勉強。



    一回到家,母親賊笑,上前逼問。「你了不起啊,學會偷偷摸摸了。」



    「什麼偷偷摸摸?」秋月不解。



    「還裝蒜,明明就跟阿維在一起,為什麼不說?」她瞪女兒一眼。



    秋月驚道:「你怎麼……」


    「我是誰,我是老母,什麼事我不清楚?」簡母得意地笑。


    「可是……」



    「老闆娘,長壽煙。」一個老伯進來說了句。



    「好。」簡母立刻道。



    秋月等著要追問母親到底如何得知,手機卻響了起來,螢幕上顯示「張元禧」……



    「喂,什麼事?」



    「我在外面,你出來一下。」


    「什麼事?」



    「你出來。」接著,他結束通話。



    秋月不悅地道:「怎麼每次都這樣。」



    「誰?」簡母問。



    「張元禧,他說有話跟我講,我出去一下。」



    「不說才剛回來。」簡母搖搖頭。



    走到路口,果然見到張元禧。



    「幹麼?」


    張元禧看著她的連身裙與小包包,扯了下嘴角。「看你穿這樣還真不習慣。」



    秋月一時無語,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心情不好,陪我走一下。」張元禧往前走。



    「為什麼心情不好?」



    張元禧瞄她一眼。「你跟蕭旭維在一起了?」



    秋月張大嘴,不知該說什麼。他今天是怎麼回事?



    「我看見你跟他去看電影。」


    畢竟張元禧跟她表白過,現在這情形有點尷尬。過了幾秒,她才道:「你也去看電影?」



    他搖頭。「去夜市買吃的,出來時看到他載你回家,其實我可以打電話就好,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路騎回來,一抬頭就到你家了。」



    秋月歎氣。「對不起。」



    「不用啦,我習慣了。」他將鹽酥雞遞過去。「要不要?我買了一大包。」



    她搖頭。「我今天吃了很多東西。」



    「我去找過他,本來以為他會拒絕你。」張元禧坦白說。他的個性一向是有話就說,受不了三個人瞎耗,所以主動出擊。



    「旭哥跟我說了。」


    張元禧撇她一眼。「你不用這個臉,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絕,死不了。陪我走一走,把鹽酥雞跟滷味吃完就可以了。」


    秋月點點頭。


    兩人晃著晃著,走到運動公園,找了張長椅坐下來,靜靜地吃了一堆雞塊後,他問道:「他對你還好吧?」



    「很好。」她點頭。



    「如果你被甩了再打電話給我——」



    「講什麼啊你!」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才會被甩。」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有件事我想問你很久了。」


    「什麼?」



    「你是故意把我燙成阿嬤頭的對不對?」



    「咳——」張元禧被豆乾噎了下。「你——咳——」


    「干,敢咬我!」



    忽然,一陣咒罵聲伴隨著狗的慘叫聲傳來。



    秋月轉身望去,只見兩個中年人正在踢狗。



    一個綁著馬尾的女人跑來。「你們幹麼?!小布!」


    「你的狗亂咬人,有沒有狂犬病啊!」



    張元禧也望過去。



    「你才有狂犬病!」



    秋月覺得那女生好眼熟,好像是上次遇到的吳小姐……沒錯,還有她的博美狗。



    「你說什麼?你放狗亂咬人,醫藥費賠來!」中年男子怒聲道。



    「你踢我的狗——」


    「你這女人——」


    見那男子似要打人,秋月趕忙道:「你們別吵,叫警察處理。」十一點多的公園裡人不多,三三兩兩,卻因此番爭吵而慢慢圍過來,不過都是五、六十的阿公阿嬤比較多。



    張元禧說道:「還是叫警察,這種事吵不出結果,最後還是會鬧到警局。」   



    秋月頷首,拿出手機報案。吳姿念與那兩名中年男子越吵越凶,互不讓步,阿公阿嬤的加入,讓戰火更加激烈。



    就在秋月跟警察說明事由跟地點時,中年男子與吳姿念罵著罵著,忽然動起手來,捶了她一拳,她抱在手上的博美狗跌了下來,衝向中年男子又咬了一口。


    「畜牲!」中年男子怒罵。


    秋月一邊跑過去,一邊說道:「請你們快點過來,都打起來了!」她合上手機。



    兩個中年男子在氣頭上,不由分說便朝張元禧揮拳,張元禧閃了過去,不過一個難敵兩人,很快就屈居下風。


    吳姿念在旁邊大叫:「你們太過分了!」



    旁邊的幾個老人忙著勸架,遠遠地,秋月看到幾個比較年輕的男生好奇地跑了過來。她見張元禧只能挨打,生氣地東張西望,隨手抓了一把泥沙,朝兩名中年人丟去。



    「張元禧快跑!」她叫道。



    張元禧沒跑,他乘機踢了兩人一腳,吳姿念抱著狗狗躲到一旁,臉上滿是眼淚鼻水。



    秋月邊丟邊跑,其中一個中年人氣憤地要打她,她滿場跑,一邊叫:「警察來了!」



    雖然有點無恥,但她乘機躲到兩名年輕男生後面,一邊隔空喊話。「阿伯冷靜一點,我已經報警了,你再這樣鬧,有理都變無理!」


    「她太過分,是她的狗先咬人!」阿伯氣呼呼地說。



    不知是不是報警二字讓他冷靜了一點,起碼沒再追著她跑。



    沒多久,警察來了,秋月趕緊去看張元禧的傷勢。「你沒怎麼樣吧?」



    張元禧搖頭。「沒怎樣,就痛。」他的臉跟身體都在疼。



    兩個阿伯與吳姿念各說各話、吵吵鬧鬧,加上圍觀民眾的補充,簡直像菜市場,警察示意當事人到警局再說,沒想到其中一個阿伯指著張元禧說道:「還有他打人,踢了我肚子好幾腳,到現在還在痛,我要告他傷害!」


    秋月翻白眼,沒好氣道:「阿伯,你很不厚道,是你先打人,我朋友是勸架。」


    眾人吵成一團,這時,秋月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瞄了眼來電顯示,是蕭旭維,他不是該睡覺了嗎?糟糕,要不要接?這裡這麼吵,他一定會問她在哪裡。



    「誰打的,幹麼不接電話?」張元禧奇怪地看她一眼。



    她按下接聽鍵。「你怎麼還沒睡?」她盡量遠離爭吵地點。



    「你在哪兒?」



    「我在外面。」



    「為什麼在外面?」



    秋月遲疑了下才道:「沒有,晚上吃得太飽,出來走走。」



    蕭旭維沉默了一秒。「是嗎?」



    「我等一下就回去了——」



    「那邊的小姐,你是他朋友?」警員喊了一聲。



    秋月轉過頭,警員站在張元禧身邊,又喊了一次。「現在去警局,你一起來。」


    秋月拿著手機,一時不知該先答哪邊。


    「警局?你在警局嗎?」蕭旭維冷厲的聲音傳來。



    「不是。」秋月一邊往前走,一邊解釋。「其實沒什麼大事,我回去再跟你說……不對,回去可能晚了,你先睡吧,我明天再——」


    「你覺得我現在睡得著嗎?」他冷聲打斷她的話。「我過去找你。」


    「不用……喂……」秋月頭疼地合上手機。



    「誰?」張元禧問道。



    「旭哥,他好像在生氣。」她不安道。「我再跟他解釋一下。」她打他手機。


    「有什麼好生氣的?被打的又不是他。」張元禧不爽道。



    「等一下我跟你去醫院……」


    「不用,皮肉傷。」



    「不是肚子被踢了幾腳?萬一有內傷……」


    張元禧好笑道:「你電影看太多,他是五十幾歲的阿伯又不是黃飛鴻。」



    秋月也笑了,不過她很快就笑不出來,因為蕭旭維一直沒接她電話。等他們到警局不久,蕭旭維也找了過來。



    他一踏進警局,秋月趕緊上前。「你來了,其實真的沒事。」



    蕭旭維反問:「沒事會進警局?」



    「我沒騙你。」她不到一分鐘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真的一點不關她的事。


    他只是聽著,沒說話,看著正在做筆錄的幾個人,兩個阿伯還是氣憤難抑,扯著嗓門與吳姿念互相指責。



    吳姿念嚷著要控告他們傷害,指責他們打了她的肩、她的下巴,還把她推到地上。


    「我……我要驗傷。」她哭著說,一抬頭見到蕭旭維,先是驚訝,隨即哽咽地喊了一聲:「蕭醫師。」



    如泣如訴、可憐兮兮的聲音讓秋月不自覺地抖了下。



    「我要找蕭醫師驗傷。」吳姿念抱著小狗,傷心地走了過來。「他們太可惡了,踢小布還打我……」


    吳姿念實在太過傷心,一時間也沒去深想蕭旭維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只覺得看到他,所有的委屈都想一吐為快。


    蕭旭維禮貌地回應。「警察會給你一個公道。」



    警員疑惑地看著秋月、蕭旭維與吳姿念,弄不懂誰是誰的朋友。「你是……」


    他以下巴指向秋月。「我是她男友,來接她回去。」



    吳姿念淚痕未乾,驚訝地望向秋月,張元禧則是臭著一張臉不講話。



    「沒她什麼事,她要走可以走。」警員說道。


    秋月立即道:「他呢?」她指著張元禧。「也不關他的事,他只是見義勇為。」



    「阿伯說要告他傷害,還得做一下筆錄,不過應該沒什麼事啦。」警員說道。



    「我沒事,你回去。」張元禧說道。又不是他惹事,他沒什麼好怕的。



    「可是……」



    「不差這一點時間。」蕭旭維說道。



    「對,不差這一點時間。」秋月附和,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警局,太沒義氣了。



    蕭旭維拉著秋月在空椅上坐下,秋月瞄了眼他面無表情的臉。「你還在生氣?」



    「我不該生氣嗎?」他回問,黑眸盯著她。



    她想了下,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不該。」


    她的回答讓他挑眉。「不該?」



    「我都叫你不要來,真的沒事嘛。」


    他沉下臉。「你以為我是因為跑這一趟生氣嗎?」



    她心虛道:「應該不是,但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就算是朋友,聽到她在警局,他也會來,所以應該不是為了這個。



    他歎口氣。「我問你在哪兒的時候,為什麼不說實話,非要等我聽到警察喊你的聲音才講?」



    「我不想你擔心。」她辯解。



    「我寧可你說實話。」他說道。


    她一怔。「喔。」原來是為了她撒謊生氣。



    「你還騙我吃太飽所以出來散步。」他頓了下。「我先打電話到你家,你媽跟我說張元禧找你。」


    真糟,當場被抓包,秋月恨不得打自己一下。



    「我跟他沒什麼,他看到我們在一起,所以來問我。他心情不好,我陪他去公園散散心而已。」她著急地解釋。



    「我知道,你可以跟我說實話,不需要刻意撒謊。」他又強調一次。



    「我不是要求你以後只能說真話,但起碼我們之間希望能誠實以對,明明只是小事,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撒謊?我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是是非不分的醋桶?」



    他嚴厲的話語像暴風一樣刮來,猛烈的話語嘩啦一聲全打在她身上,她茫然無措地看著他,只覺得他的聲音轟隆隆地想著,什麼也聽不清。



    她怔怔地看著他,眼神透著惶恐、錯愕與受傷,明明想好好跟他解釋,可喉嚨裡像卡了一根刺,什麼也說不出來,眼裡只映著他冷冽的表情,耳朵迴盪著他冰冷的話語。



     她心慌地低下頭,腦子亂成一片。



  「怎麼不說話?」他皺眉。



  他為什麼這麼凶?秋月頓時感到委屈,抬頭想辯解,一看到他冷峻的眼神,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腦子更亂了,什麼也無法思考。



  「我……」她哽咽出聲,鼻頭一酸,眼淚倏地滑落。「……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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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8:57
第八章



  蕭旭維沒料到她是如此反應,不悅的怒火在她落淚時,瞬間化成驚愕與無措,然後,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她做錯事,在他面前手足無措、擔憂害怕的神情。她扭著衣角跟他道歉,深怕他會就此不理她。



  她總是偷偷地用眼角觀察他,見他冷著臉,就開始紅眼眶吸鼻子,喃喃地說她不是故意的。她一掉淚,他就硬不下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嚴厲。



  回憶一下湧上來,讓他心軟地長歎一聲。



  「我不是在罵你。」他冷峻的表情轉為懊悔,伸手抹去她的眼淚。



  秋月抽泣著,試著控制自己,但是心裡還是覺得委屈,眼淚掉得更凶。她低頭從包包裡拿出面紙,感覺他的手撫過她腦後,他的歎息讓她又掉淚。



  「我口氣不好,對不起。」他把她攬入懷中,讓她靠在身側,現在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好好跟她說她總會明白,何必發火?



  她本來想說些什麼,但一靠在他懷裡,鼻頭又開始發酸,話語在口中破碎,無法形成字句。



  他輕輕地不知說些什麼,她沒聽清,只是掉淚,也不知為什麼要哭個不停。他身上帶著剛洗完澡的香皂氣味,暖暖香香的很好聞,想到不久前還那麼開心,現在卻變成眼淚與傷心……她吸吸鼻子,慢慢控制自己。



  他抬起她的臉,撫去她頰上的淚痕。「好點了嗎?



  她點頭,眼睫低垂。



  她安靜的樣子讓他十分不適應,他擰下眉心。「還好嗎?」



  她再次頷首。



  「怎麼不說話,生我的氣?」他撫過她耳邊的髮絲。



  「沒……沒有。」她的聲音低低啞啞的。



  放在她背上的手,輕輕撫過,兩人都未再言語,安靜地坐著。有幾次蕭旭維想開口說引起什麼,但礙於警局不是說話的場合,終究還是作罷。


  如今局裡還是有些鬧哄哄的,雖然在警員的調解下,兩位阿伯已不再那麼咄咄逼人,但聲量還是不小。


  一個小時後,張元禧終於可以先離開,可他的車還在簡家附近,因此也哪他們一道走回家。


  一路上,三個人都很沉默。張元禧走在最前面,蕭旭維牽著秋月的手墊後,兩邊一快一慢,距離越拉越開,如同脫隊的隊伍,中間空了一大段。



  當張元禧轉過街角快不見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秋月忍不住開口道:「我們是不是趕上去比較好?」


  蕭旭維仍是不疾不徐。「為什麼?」


  她一怔。「都是一路的,讓他一個人走好像不好。」



  他揚起嘴角。「他幾歲了?」



  秋月懂他的意思,張元禧不是小孩也不會走丟,但她還是覺得把朋友甩在一旁又不好。



  蕭旭維又補充一句。「而且說不定他跟我們走在一起不自在,何必為難他?」



  想到張元禧今晚來此的目的,她歎口氣,不僅沒安慰她,還橫生枝節。


  她點點頭,沒再說話。



  「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是我不對。」她低著頭,有氣無力地說。


  他並不是想從她口中聽到道歉的話語,便道:「是我口氣不好。」



  她搖頭,沒說話。



  「你這麼安靜,我都不習慣了。」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著。


  她驚訝地抬起頭,見他深邃的眸子盯著自己,她心跳加快了幾下,反射性地又低下頭去。


  「我……」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開口又沒了聲音。她也想像往常那樣嘰嘰呱呱地講個不停,但是她現在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好像元氣都被抽走了一樣。



  「大概太累了。」她終於擠出一句。



  他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



  快到家時,張元禧騎著機車出現在兩人面前,他沒看蕭旭維,只對秋月說道:「我回去了。」




  她頷首道:「你明天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沒事,死不了。」明明不關他的事,卻被牽扯進去,有夠衰的。



  蕭旭維開口道:「雖然阿伯說不告你傷害,可是有些人反反覆覆,你還是去大醫院拿甲種驗傷單,有備無患的好,和解單還沒簽定都有變數。」



  「對。」秋月點頭。「誰曉得阿伯過了一夜會不會又後悔,他一定也會去驗傷的。」



  「知道啦,真煩。」他轉向蕭旭維,口氣不友善地說:「今天的事跟她沒關係,你不要把氣出到她身上。」



  在警局的時候,他雖然沒聽見蕭旭維到底說了什麼,但看到秋月抹眼淚,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罵了才會哭。



  秋月尷尬道:「不是——」


  「我走了。」張元禧打斷她的話,臨走前撂下最後一句話給蕭旭維。



  「你最好對她好一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話畢,他揚長而去。



  蕭旭維自始至終沒什麼表情,見秋月焦急地要他不要放在心上,他溫和道:「我沒怪他,他只是擔心你。」



  對照張元禧失戀的心情,他不會與他計較。



  秋月鬆口氣。「我曉得,他這個人就是講話不好聽,但是沒什麼惡意,我有時候也被他氣個半死。」


  送她到家門口,他溫聲道:「回去什麼也不要多想,洗完澡就去睡覺,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兩人都累了,不如休息一天,養好精神再溝通。


  她點點頭。「你也累了,快去睡覺吧。」



  他轉身欲走,忽然又回過身在她嘴上吻了下,在她沒反應過來前,摸摸她的頭髮,道過晚安後才大步離開。


  秋月臉頰紅透,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她紅著臉緊張地望著四周,好在沒人,不然明天就上鄰里八卦頭條了。



  她摸摸嘴唇,上頭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氣味,她不自覺地長歎一聲,心裡又酸又甜。酸的是莫名其妙挨了罵,但看他似乎已經不生氣,還刻意親她一下,心裡又暖了起來……



  第二天起床時,低落的情緒好轉許多。早上,秋月被母親拷問,終於承認與蕭旭維正在交往,不過她強調說:「媽,你不要到處去講,旭哥不喜歡,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不要搞得整條街也在談戀愛。」



  簡母揮手,明白道:「安啦、安啦,只有我和蕭太兩個人知道……你爸跟你哥我也講了,不多不多才幾個人而已。」


  「媽,我跟你講真的,你不要到處宣傳,旭哥生起氣來很恐怖。」想到昨晚蕭旭維冷厲的模樣,她的胃抽了一下。



  「知道啦,要講幾次,比我還囉唆。昨天張元禧找你幹麼,怎麼弄得這麼晚了?」本來要等女兒回來好好審問的,最後還是先去睡了。



  「沒有啦,他心情不好,我陪他走一走。」她一語帶過,不想提進警局的事。


  「你有男朋友的人,不要跟其他男人走太近,尤其這麼晚出去,萬一發生事情怎麼辦?」簡母提醒。


  秋月翻白眼。「想太多,張元禧不是那種人啦!」



  「什麼不是那種人?電視一天到晚報什麼要小心提防熟人,綁架的是熟人、盜取提款的也是熟人。不是說我懷疑張元禧,只是留一個心眼沒壞處,我是教導你人生的智慧。」簡母一邊拿著干抹布清灰塵。


  「好、好,人生智慧。」秋月敷衍地說,手指按著滑鼠瀏覽網頁。


  「你喔,大事迷糊小事糊塗,做事顧前不顧後,我沒少擔心過你,幸好旭維腦袋清楚又有主見,你跟他在一起我也放心。」



  「媽,你不要把我講得一無是處好不好?什麼大事迷糊小事糊塗,好像我腦袋有問題。」她不滿道。



  簡母瞄她一眼。「你說你從小到大惹了多少事,用奶粉泡澡,用蛋洗頭洗成蛋花湯,換燈泡被電到,烤肉也可以被燙到,出門跌到水溝裡……」


  「不要一直講小時候的事,我現在不是都很好?」秋月辯解。「而且那些都是小事,」她出錯主要是粗心大意,又不是真的笨。



  「前一陣子不是在那裡哭頭髮燙壞、染壞——」



  秋月不悅地打斷。「那是別人弄的,又不是我。」


  「你敷臉敷到滿臉豆花是你自己弄的吧?」簡母舉證。「不要擺臭臉給我看,我只是覺得老天也算公平,給你一個聰明的,我以後就不用擔心。也不是說你不好,自己的女兒我會不知道嗎?你喔,就個性還不錯,雖然只有一個優點,但是可以抵很多個。要結婚個性合得來最重要,愛情什麼的很快就沒了,整天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生了孩子就繞著他們轉,摩擦只會多不會少,如果夫妻個性不合,很辛苦,要是又不得婆婆的緣,還不如一個人,反正我們給你準備那麼多嫁妝,養老也可以……」



  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秋月只抓住一個重點,有感而發地道:「個性哪可能百分之百合的。」


  「當然不可能完全合,又不是拼圖,一個凸一個凹,密合合的。人家說舌頭同牙齒恁好都會相咬,只要可以坐下來好好講,今天你讓我明天我讓你,包容妥協,婚姻就會長久,這都是經驗談,不要小看。」



  「喔,」秋月點點頭,又想到蕭旭維。「我跟他還早……」也不知道會不會走上婚姻之路,她不自主地喟歎一聲。


  她喜歡蕭旭維這麼多年,她不容易在一起當然希望可以結婚生子、白頭到老,只是再怎麼渴望,心裡也明白這種事不是自己說了算的。生活中談戀愛六、七年甚至十幾年的大有人在,可最後沒步入禮堂的也不在少數,她跟蕭旭維才剛開始,最後能不能走在一起不是她能控制的,更別說兩人昨天才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她的信心一瀉千里。



  時間在母親的經驗談下緩緩流逝,吃過午飯後,秋月上樓畫圖稿,一直到晚餐才下來。


  蕭旭維打過一次電話給她,聲音溫熙,問她睡得好不好,沒提昨晚的事,只說下班後再找她。



  吃過晚餐後,她開始坐立難安,第六感告訴她蕭旭維晚一點會找她談昨晚的事,但她不曉得他會說什麼……會不會又訓她一頓?


  胡思亂想一陣後,秋月決定去找王薔跟甜甜,她需要甜甜天使般的笑容安定心情。


  一進蛋糕店,她就抱著甜甜親個不停。


  「乾媽好想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店裡只有兩個客人,工讀生在洗盤子,王薔喂甜甜吃晚餐,她一進門就把人搶過來,抱在懷裡不放。



  王薔瞥她一眼。「你控制一下,還不快點把她放下,晚餐才吃到一半。」



  「我喂、我喂。」秋月又親她好幾下。「乾媽餵你好不好?」



  「好嗚。」甜甜格格笑著。



  秋月坐下,笑容滿滿。「小孩子果然是天使,我的心已經被治癒了。」她舀起一湯匙的粥送到甜甜嘴裡。



  「你又發什麼神經?」王薔擦了下手。



  「沒有啊。」


  「幹麼說治癒不治癒的?」



  秋月瞄她一眼,沒講話。


  王薔也沒催促,過了幾分鐘後,才聽她說:「我跟旭哥吵架了。」



  王薔皺眉。「吵架就吵架,有什麼大不了,哪對情侶不吵架。」


  「不是,他好凶……」她癟嘴。



  王薔好笑道:「那你不會凶回去?」


  她一臉詫異。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敢,你對他太小心翼翼了,難聽一點就是太討好了又患得患失。」


  秋月一驚,好像是這樣。



  「你敢對張元禧凶,為什麼不敢對蕭旭維凶?」



  「那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因為蕭旭維一直是你心中的白馬王子,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她一語中的,「你怕什麼?怕他把你甩了,所以就什麼都不敢了?」



  「也不是……」她蹙眉。「我從小就聽他的。」



  王薔瞭然。「被制約了?」


  「有一點,他一生氣我就怕。」她摸摸甜甜的頭。「不是說他會傷害我,而是他一個眼神掃來,我就縮了。」



  王薔笑道:「那你只能慢慢調整,相處模式一旦定下來,就很難扭轉。」



  「唉……」她低頭在甜甜的頭上瞅了下。「你多好啊,無憂無慮的。」



  「好唔……」甜甜拍著桌子,嘴邊沾著粥湯。



  秋月靈光一閃,「我想到一個好辦法,我帶甜甜去跟他談,有小孩在他不敢凶我。」


  「什麼爛主意?!」她瞪她。「不要把小孩扯進大人的戰爭裡。」



  「沒有戰爭,一切和平。」秋月保證。




  「不行!」王薔厲聲拒絕。



  秋月嗚嗚兩聲。「甜甜,你媽也凶我。」


  「媽媽。」甜甜奶聲說道,小手掌拍著她的手臂,似在給她安慰。



  「喔,甜甜最可愛了。」秋月忍不住又瞅瞅不停。


  但連好脾氣的甜甜都發出抗議,雙手推著秋月的臉。王薔懶得理她,隨手收拾桌上的東西。


  秋月待到十點打烊才依依不捨地回家,臨走前,她渴望地看著甜甜,直到王薔叫她滾,她才垂頭喪氣地離開。

  

  

  晚上十點多,蕭旭維來找秋月。當他看她抱著一隻狗出現時,驚訝地揚起眉頭。



  秋月急促地解釋。「阿茂嬸家的小狗,很可愛吧,五個多月。」



  蕭旭維望著棕色小狗,點了點頭。「是挺可愛的。」他停了幾秒。「去公園走走。」



  「好。」她抱著小狗,對張頭探望的母親說道:「媽,我出去一下,等一下就回來。」



  蕭旭維朝簡母打聲招呼,簡母笑咪咪的。「好,出去走一走涼快,那個……你一直抱狗幹麼,放家裡啦!」


  「沒關係,剛好遛狗。」秋月趕緊落跑,免得母親把狗要回去。



  兩人閒聊地走到公園,一路上還是遇到熟人,不過因為兩人沒親密舉動,所以並未引起鄰居們過度的關切。



  有了昨天的經驗,秋月特意幫狗戴上項圈跟狗鏈,她其實想全程抱在懷裡,又怕小狗從她懷裡跳出或是想下地玩,所以還是繫上狗鏈安全點。



  察覺秋月有些緊張,蕭旭維開始審思自己昨晚到底有多凶,竟會造成她過了一天還不自在。



  「你在怕我嗎?」他開門見山地問。


  「不是……嗯,有一點。」她改口。



  見他有絲困惑,她解釋道:「不是怕你,是怕你生氣。」



  他有些為難。「我不能保證我以後不會生氣。」



  她漾出笑。「我知道,阿薔說你罵我,我應該罵回去,可是我覺得很難做到。」她不好意思說他在她心裡像王子又像老師,她才不敢罵他。



  蕭旭維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



  「我們會找到辦法。」他遲疑了下後才道。「我也不想讓你哭。」



  這話讓她的心跳加快,不安霎時讓感動取代。「我……我也不知道昨天怎麼回事,太情緒化了。」



  「我昨天的確是太沖了,大概是太累的關係,我本來想睡前跟你說說話,沒想到你媽卻跟我說你跟張元禧出去,我打給你想知道他那麼晚來找你幹麼,你又對我說謊……然後又聽到你進警察局,一切就像倒骨牌,一個接著一個。」


  他無奈聳肩。「進了警局,你又一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才把我的脾氣激起來。」


  秋月恍然大悟,原來是連鎖效應。


  他愧疚地摸了下她的頭。「我知道你覺得委屈,不過是小事,卻讓我罵了一頓。」


  她訕訕地笑了,當時的確有這種感覺。



  「我只是覺得情侶之間應該坦承,你可能是因為不想麻煩我或是怕我惹我生氣所以才撒謊,但我的個性是那種到了八十歲就算得到癌症也希望家人誠實說的人,而不是怕我承受不住而故意隱瞞。」



  見她一臉懷疑,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說:「你想說什麼?」


  她不平地道:「可是你自己也說謊啊,隱瞞了車禍受傷的事,怎麼你可以隱瞞,我就不能,雙重標準。」


  他一怔,笑道:「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她不滿地說。



  「我沒告訴你車禍的事,是因為我們那時根本不是情侶……」



  「不是,我是說你也隱瞞你爸媽。」



  他微笑。「這件事我承認我處理得有點不好,但我那時候除了身體受傷之外,心情也很糟,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如果我媽在身邊是不可能得到清靜的。我本來只想瞞個三、四個月,後來傷好了大半,就覺得何必多此一舉再提起,反正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還有你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對任何人都不說謊,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不會要求別人,現在說的都是指我們兩個之間而已,互相信任對我來說很重要。」



  秋月總算弄懂他真正的意思,但是……他真的沒有吃醋嗎?



  他頓了下後,又道:「當朋友跟當情人是不一樣的,你可能會慢慢發現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你不能以小時候的印象來思考我是怎樣的人,我怕你把我想得太好,最後發現我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



  她先是訝異,隨即認真思考他的話。



  他沉默著,讓她有時間消化他的話,過了幾分鐘,才聽見她說:「我知道了。」


  「真的知道?」他取笑。「不懂的話可以提問。」



  她瞪他一眼。「看不起我,我才沒那麼笨,你說的我又不是沒想過。」



  他挑眉,眼裡有著懷疑。



  「不要瞧不起我。」她朝他皺鼻。「我們又不是一直在一起,以前就有人跟我說,回憶總是美好的,小時候感動的、喜歡的那個人,不見得長大了還會喜歡,我也想過對你的喜歡會過去,可是就是過不去,我有什麼辦法?」


  他心裡某個角落一軟,將她攬入懷中,感動地道:「你說這種話,要我怎麼辦?」



    她紅了臉。「那……你以後對我好一點。」



  他輕笑,許諾地應了一聲。「好。」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心底環繞,激起一圈圈漣漪,她窩心地漾起笑,心裡又暖又甜。



  小狗夾在兩人中間,不滿地叫了幾聲。蕭旭維輕笑著鬆開她,秋月覺得自己真是蠢蛋,早知道不抱小狗來了。



  小狗扭來扭去,似乎想下去,秋月彎身將她放到地上,拉著狗鏈讓它在附近東嗅西聞。



  「為什麼帶狗來?」他問。



  秋月一臉尷尬。


  「難道你要放它咬我?」



  「才不是。」她心急地否認,見他眼色促狹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沒錯,就是來咬你的。」



  他笑道:「那也找大一點的狗。」



  「用它對付你就夠了,拉拉,咬他。」秋月拉了下繩子。



  拉拉沒理她,在草地上嗅來嗅去,秋月只能尷尬地嘿嘿笑。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在公園漫步,聽著她告訴他今天做了什麼,下午畫圖,晚上還跑去蛋糕店喂甜甜吃晚餐。



  見她恢復平常的活潑,他的心也隨之安定下來,小狗在兩人身邊繞著,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習慣與她來這兒散步,很……老夫老妻的感覺。



  「我今天畫了幾個四格漫畫,晚一點傳給你。」和好後,她又有心思說笑了。



  「畫了什麼?」



  她好笑。「看了你就知道。」



  見她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蕭旭維忍不住笑道:「一定是醜化我的吧?」



  她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她故意把他畫成豬頭,不停用腳踢他、用鎯頭打他,讓他鼻青臉腫地下跪求饒。



  「這還用猜嗎?」他挑眉。「你以前也畫過,把我的照片用麥克筆畫成豬頭,貼在我的門上。」



  她不好意思地訕笑,好像有這麼一回事,但嘴巴上仍強硬地道:「有嗎?」



  他一把攬住她的腰,作勢要搔癢。「你說呢?」



  秋月笑著求饒。「哈……不要……」她在他懷裡扭動。



  小狗對著兩人吠叫,蕭旭維笑著拉起要癱在地上的她。「快起來。」



  她笑著跳起來,攬住他的脖子。「哈……」



  他順勢抱著她,笑著親她一下,她頓時紅了臉。「有人……」她害羞地左右張望。



  「晚上到公園不就是要親熱的嗎?」他故意又親了下她。



  她紅著臉推他。「有人走過來了啦。」



  他笑著放開她,她勾住他的手,一邊拉著狗鏈,慢慢散步,心裡忽然覺得很踏實,雖然先前才吵過架,但如今兩人已經和好了,就像其他的情侶一樣,平凡卻又真實,手牽著手走過相同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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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8 22:09:33
第九章



  自從公園談心後,兩人的感情更增進一步。比以前親密許多。秋月細想一番,不得不說除了在警局凶過她一次外,蕭旭維其實挺寵她的,也很認真經營感情。



  即使下班累了,他也會找她出來說說話,診所公休時便會帶她四處轉轉,或是載她到民宿幫忙。



  警局事件過了兩個禮拜,蕭旭維意外接到好友胡瑞豐的電話,說週末要南下遊玩,順便找他出來見了面。


  聽到他還未訂房,蕭旭維順勢介紹簡明倫經營的民宿,胡瑞豐說會告訴自家妹子,讓她訂房。



  聽說他的朋友要來,秋月自然想去湊熱鬧,蕭旭維便載著她一塊兒上山。胡瑞豐來之前已通知他,預定三點半到達。



  他與秋月兩點多到民宿,幫忙顧櫃檯,讓員工瑞姨跟俊傑帶著遊客逛果園。接近三點半時,胡瑞豐打來,表示快到了,蕭旭維便去門口等,沒多久,便看見熟悉的車輛映入眼簾,緩緩在他身旁停下。


  當他彎身與好友打招呼時,驚訝地瞥見後座的鄭庭竹,兩人皆是一愣。蕭旭維先反應過來,朝她點個頭後,對瑞豐說道:「順著這條路開到後面去,你們先把行李放好再到前面的這一棟櫃檯check in。」他示意他將車停到後棟雙層小木屋。



  「好。」胡瑞豐心虛地瞄眼好友,卻看不出他有沒有生氣,口頭上應道:「等一會見。」



  他依著指示將車開到後棟,鄭庭竹厲聲道:「你們兩個搞什麼?為什麼沒跟我說他在這裡?」



  坐在副駕駛座上,胡瑞豐的妹妹胡怡萱立刻道:「幹麼發脾氣?不是故意瞞你,一開始沒想找蕭旭維,是哥哥想到蕭旭維住附近才把他叫來。」


  此次南下遊玩大家是臨時起意,她本來是誆哥哥讓他當司機,順便出費用,所以地點是她決定的,民宿也是她找的,後來哥哥看了民宿地址後,想到蕭旭維住在附近,才把他找來。



  「那為什麼不跟我說?」鄭庭竹不悅道。



  「跟你說了你就不來了。」胡怡萱解開安全帶。「你們都分手一年多了,你自己也說跟他就是普通朋友,那有什麼好在意?你們不想說話就不要說,哥哥跟他是好朋友讓他們自己去聊天就好,難道你不去找他講話他會主動找你?他也不是不識相的人。」



  見鄭庭竹臉色仍是不快,胡瑞豐打圓場。「是怡萱不對,不過既然來了就放鬆心情好好玩,你跟怡萱一起,我找旭維,放心,不用四人一起行動,我只是跟旭維敘敘舊,他晚上也不住這兒。」


  鄭庭竹沒再說什麼,提了行李下車,自顧自地走進小木屋。胡瑞豐責怪地看了妹妹一眼。「就跟你說這樣不好……」


  「是你找蕭旭維的又不是我。」胡怡萱喊冤。



  胡瑞豐也覺得委屈。「他就住在附近,難得來一趟,不找他說得過去嗎?」



  「所以啊,我覺得我們都沒錯。」她拍拍老哥的肩膀,開門下車。



  胡瑞豐長歎口氣,也解開安全帶下車。


  蕭旭維一踏進服務台,秋月立刻跑過來。「人來了?」



  他點頭,遲疑了下後說道:「除了瑞豐跟他妹妹外,另一個人……」



  「怎樣?」


  「是庭竹……我的前女友。」他覺得這介紹詞聽起來還真是彆扭。


  秋月圓瞪雙眸,「前……前女友……」



  「她看到我也很吃驚,大概不曉得我會來吧。」


  秋月吞口口水,大方地道:「我知道了,沒關係,台……台灣那麼小,總會碰到的。」



  蕭旭維失笑,點了下她的額頭。「胡說八道什麼。」



  她呵呵笑了兩聲,也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吃醋也不至於,畢竟都分手了,好奇倒有一點。蕭旭維從沒提過從前女友的事,她也不敢問,現在倒是能滿足一下好奇心。



  「等一下她就會過來嗎?」她問。



  「不知道。」他瞧著她似是不安又似是興奮的表情。「你想見她?」



  她頷首。「嗯,好奇。」其實她不知自己想不想見,不見嘛心癢難耐,好奇得不得了,可是又怕見了堵心,人就是矛盾的動物。


  他敲了下她的額頭。「有什麼好好奇的。」


  「將心比心,如果我前男友來找我,你就不好奇?」她反問。



  他笑道:「不好奇。」



  「騙人。」她才不信。「那……那個……你……你你……」

  

  「結巴了?」他笑出聲。



  「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你對她……還有感覺嗎?」她不想顯得自己很小家子氣,但又忍不住要問。


  以前沒話題切入,所以不敢探問他的戀愛史,好不容易現在時機適合,若是錯過,她以後一定會後悔。



  「吃醋了?」他忍不住調侃。



  她瞪他一眼,臉蛋微紅。「臭美,我是好奇。」



  他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髮與臉蛋,眼中噙著笑。



  她再三強調。「我真的只是好奇,我的心眼沒那麼小。」



  「阿維,你朋友來了嗎?」阿宏從外頭進來。



  「來了,等一下會過來check in。」



  「這個送他們,特大號水梨。」阿宏獻寶地拿出四顆巨無霸水梨,比一般的要大上兩倍。「看這個,雙胞胎。」他指著其中一個像心型的水梨。


  「給我。」秋月過來搶。


  阿宏笑著舉高手。「不行,我要給阿娟,她現在一人吃兩人補。」



  「阿娟姐說你給她吃太多了,臉胖了好幾圈。」她立刻道。「孕婦也是要適中,胖太多不好。」



  阿宏笑道:「要吃就說,還牽拖阿娟幹麼?」他把梨子給她。


  「我才沒牽拖,孕婦真的不能吃太多……」



  她還沒說完,隔壁餐廳的員工過來通知冷氣好像有點問題,偏偏簡明倫今天不在,阿宏只得過去處理。


  秋月與蕭旭維隨口說了幾件阿宏跟阿娟的趣事,沒多久,胡瑞豐來辦理住房登記。秋月原以為會看到鄭庭竹,可惜來的只有胡瑞豐。



  辦好登記手續後,兩人到外頭隨意走走。



  胡瑞豐趕忙把事情經過敘述一遍,一再強調自己不是故意隱瞞他。



  「庭竹到出發前一天晚上,確定要來,而且是跟我妹講,我今天中午去接人的時候才知道,那時候都已經在車上了,當著她的面我不好跟你打招呼。」


  蕭旭維好笑地看著他緊張的神情。「又不是什麼大事,怕我當場走人?」


  「我知道你不會。」胡瑞豐歎氣。「只是怕氣氛太僵,剛剛庭竹也不高興,好像我們算計她。我確定我沒有,我老妹我就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妹鬼靈精一個。」


  蕭旭維點點有,沒說什麼。



  胡瑞豐順勢轉了話題。「你氣色看起來不錯。」他回來前清瘦蒼白,眉宇之間藏著陰鬱之氣,如今卻是眉目清朗、精神飽滿,身材結實不少,膚色也比之前黑了點。


  「我媽一天到晚煮東西幫我補身體。」他微笑說道。



  「媽媽都一個樣,只要回家就開始喂東西,把小孩當豬養。」胡瑞豐立刻道。



  「車禍的事還在碎碎念嗎?」



  他點頭,「現在好多了,剛回來幾乎天天罵。」



  「當初就跟你說還是通知家人比較好,你偏不要。」胡瑞豐幸災樂禍。



  「自然產先苦後甘,你偏要選剖腹產先甘後苦,怪不得別人。」


  蕭旭維受不了地搖頭。「什麼爛比喻。」



  「你沒文學細胞啦!」


  蕭旭維挑眉。「不要侮辱文學了你。」



  胡瑞豐大笑著腿了下他的肩膀,閒聊起台北友人的現況,誰誰誰出包,某某某調到哪家醫院,XXX被甩了……


  不過離開三個月,發生了不少事,胡瑞豐講得口沫橫飛,蕭旭維安靜地聽著,偶爾搭上一兩句話,思忖著再過幾年,或許與台北的朋友都不會有什麼聯絡了。



  他難免有些感慨,不過人生就是如此,到了新地方認識新朋友,除非就此停歇,否則一旦離開,所有的人事物都會隨著時間而消失褪色,連回憶也是如此。



  「我問你一句,你老實回答。」胡瑞豐停下腳步。


  蕭旭維疑惑地挑起眉。「什麼事?」



  「你剛剛看到庭竹有什麼感覺?」他認真地問。



  「你到底搞什麼——」



  「你先回答我。」


  「驚訝。」蕭旭維皺了下眉頭。



  「沒別的了?」胡瑞豐挑眉。



  他斜睨一眼,「沒有,你再不講清楚我現在就走。」



  「我沒惡意,是怕你要面子,如果你還有感覺,可以趁這個機會復合——」



  「你吃飽太閒。」蕭旭維沒好氣道。「我開始懷疑你剛剛說不知道是假的吧。」



  胡瑞豐忙到:「真的沒騙你啦,我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庭竹要來,不過既然陰錯陽差弄成這樣就表示有緣分,分開三個多月,你都沒想過要復合?」



  蕭旭維揉揉眉心,忍著脾氣說道:「你要不要照一下腦部電腦斷層,說不定有長瘤。我們分手一年多了,不是三個月。」



  見他似要發火,胡瑞豐趕緊道:「我知道你們分手一年多,只是在台北的時候你們偶爾會見到面,但這三個月是完全沒看見對方……」



  「所以?」


  「不是說小別勝新婚、思念總在分手後……」



  「你參加文藝班是不是?」蕭旭維瞪他一眼。


  胡瑞豐訕笑道:「是我老妹說的,其實不只她,有不少人都以為你們會復合,只是拉不下臉。你記不記得出車禍那幾個月,想當和事佬跟紅娘的還不少。」



  蕭旭維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



  「庭竹都被說動了,你偏不點頭,弄得她沒面子,還擺臭臉給想拉線的人,把勸和的人都損了一遍。」


  「你們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他冷厲地瞄他一眼。



  蕭旭維平時和氣,生起氣來眼神都能殺人。



  「你就是這種態度弄得庭竹沒面子,我們也是好心,畢竟你們又不是因為第三者什麼分手的,庭竹只是心裡沒安全感,你好好哄幾句,她說不定就跟你——」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蕭旭維直接打斷他的話,再聽下去只怕自己會揍他一拳。



  「回南部——」胡瑞豐的話戛然而止,雙眼瞪如豐眼,一副被鬼嚇到的表情。


  本來已瀕臨發火的蕭旭維見他如此驚恐,笑了起來。


  「你……開玩笑……」



  「我不會開這種玩笑,剛剛在櫃檯幫你辦登記的人就是。」他直言。



  剛剛在櫃檯……胡瑞豐張大嘴,更驚恐了……



  「你……誘拐高中生?」


  話畢,大腿中了一腳,胡瑞豐慘叫一聲摔在地上。


  蕭旭維冷哼一聲,甩手而去。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你朋友呢?」秋月看他繃著一張臉,小心翼翼問道:「你在生氣?」他好像剛尋仇回來。



  「沒有。」他冷著一張臉。



  「吃水梨。」她推了下盤子。「很甜喔,還可以降火氣。」



  他走進櫃檯坐到她身邊,審思地看著她。今天她帶了個紫色髮箍,邊邊綴著兩朵小小的花朵,白色T恤上印著薰衣草,下半身是米黃色的七分褲跟運動鞋,洋溢青春氣息。



  她看起很年輕,不管年齡還是外表,畢竟才二十三……



  「你幹麼盯著我?」她臉上有什麼嗎?



  「沒什麼。」他拿起水梨咬了一口。



  「發生什麼事?」她追問。「你們吵架了?」她一臉好奇。


  「沒事……」



  「騙人。」她斜睨道:「要誠實、誠實。」她用拳頭敲著桌面。



  她得意洋洋的模樣讓他忍不住輕笑。



  「我們說好的。」她一臉真摯。自食惡果了吧你!



  他敲了下她的額頭。「說謊跟不說是有差別的。」



  她瞇起眼,不滿道:「我覺得沒差別……」



  「先告訴我你跟王薔的秘密協定。」他輕鬆駁回。



  她一時語塞,忿忿道:「老奸巨猾。」



  他微笑地摩挲她柔軟的頭髮。「我告訴瑞豐你是我女朋友,他很訝異。」



  從他口中聽到女朋友三個字,心裡一陣竊喜,臉上泛起紅暈。「為什麼訝異?」她故作平淡地問。



  「他以為你是高中生。」



  他無奈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大笑起來。「哈——」



  秋月忍不住拿鏡子出來左照右照,臭美道:「你的確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補眼睛厚!」



  他瞥她一眼,忽然起身把她整個人抱起來,作勢要丟到櫃檯外。秋月尖叫出聲。「你幹麼——」她緊抓住他的脖子。



  換他猖狂而笑。「怕了?」


  「怕、怕。」她趕緊點頭。「怕老先生雙手沒力把我摔下來。」她摟緊他的脖子好笑。



  他又好氣又好笑,正要捉弄回來,阿宏從隔壁洋食餐廳回來,驚道:「這裡是民宿不是色情賓館,你們也拜託一下,門面很重要,被客人看到以為我們有在做黑的。」


  蕭旭維放下尷尬臉紅的秋月,見她慌張地摸頭髮又拉衣服的,眼中的笑意不斷加深,其實他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都快三十了還做出高中情侶才會做的事。



  「雖然我是過來人,但是你們要克制——」



  「鈴……鈴……」



  電話聲解決了秋月的尷尬,她飛快拿起話筒,報上自家民宿,阿宏取笑地走過來拍拍蕭旭維的肩,說了幾句調侃的話。



  這時,胡瑞豐跛著腳走進來,一邊抱怨。「你真的是太不夠意思了。」



  阿宏轉頭看他。「褲子怎麼髒髒的,摔倒了嗎?」



  「沒事。」胡瑞豐扯出一抹笑,推了下鼻頭上的眼鏡。



  蕭旭維淡然地替兩人引見,彷彿胡瑞豐褲子上的髒污跟自己已無關,恰巧胡怡萱與鄭庭竹也在此時過來,他一併介紹。


  正在講電話的秋月專注盯著鄭庭竹,她大概一百六十左右;穿著襯衫牛仔褲,纖瘦白皙,及肩長髮中分,五官秀氣、眼神銳利,有老師的氣質。她沒主動跟蕭旭維講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冷冷淡淡的。



  當她偷看鄭庭竹時,胡瑞豐則在觀察她。聽她說電話的聲音跟語調,好像是滿活潑的人,外表看起來二十歲上下,剛剛他說高中生時被踢了一腳,想來蕭旭維不會做出殘害國家民族幼苗的事,那應該是大學生了。



  真的是女朋友嗎?還是因為不耐煩他老想當和事佬,故意騙他的……嗯,應該不會吧,蕭旭維不是這種人……



  「哥,你幹麼一直看人家?」胡怡萱推了下老哥的肩膀。



  胡瑞豐回過神,發現人家都在看他,他瞪了妹妹一眼。「我——」



  「難不成是對我們秋月有意思,哈哈……她已經名花有主了。」阿宏開玩笑地說著。「朋友妻不可戲。」



  胡怡萱恍然大悟。「她是你女朋友?」



  正在講電話的秋月差點沒掉下巴,蕭旭維則是覺得荒誕,不自主地挑了下眉頭。


  胡瑞豐想扯開話題,沒想到阿宏快他一步。「不是啦,我已經結婚了,秋月是阿維的女朋友。」



  瞬間,秋月感到兩道目光掃來,一是胡怡萱,另一個是鄭庭竹,兩人都是一臉詫異,不過胡怡萱更誇張幾分。



  她差點連話都不會講,話筒一方的人餵了幾聲後,她才回過神。「對,下個週末都額滿了。」



  阿宏渾然沒察覺到怪異的氣氛,自演自導:「你們要不要去上面的薰衣草花園走一走?叫阿維帶你們過去。」



  拒絕的話,此刻的氣氛會更詭異,於是胡瑞豐點頭說道:「好。」一邊拉著還愣在原地的妹妹。「你不是說要看薰衣草?」反正先把庭竹跟簡秋月隔開再說。



  胡怡萱回過神,反射道:「喔……」她望向庭竹想說什麼,幾名遊客正巧走了過來,她也就噤口不語,拉了庭竹往外走。



  蕭旭維望向秋月,指了下外頭,表示他要出去了等一下再過來,秋月點頭揮手,示意他去陪朋友不用顧慮她。

 

  阿宏跟新進來的遊客們聊天,一面介紹周邊環境,秋月終於掛上電話,呼出長氣。瑞姨跟俊傑正好回來,她立刻叫他們接手,自己則到外面透氣。



  要不要偷偷去看他們在幹麼?秋月轉著心思……會不會太小人了?一個聲音說道。


  怎麼會小人?誰規定不能去看的,又不定做壞事。



  做人要大方,旭哥又不是跟鄭庭竹單獨相處,還有胡家兄妹。



  拜託,跟鄭庭竹有什麼關係……



  秋月心中不斷交戰,只怕去了讓人誤會自己小家子氣不夠大方,不去又心癢難耐。


  她不認為蕭旭維跟鄭庭竹會有什麼姦情或藕斷絲連,除了其他人在場之外,他也不是那種心中有餘情卻又接受另一個女人的性格,她只是好奇想看看兩人的互動。


  秋月來來回回走著,一時間難下決定,如果去了,旭哥事後一定會打趣她是個醋罈子,她真的不是啊……


  「秋月。」



  她倒抽口氣,霍地轉身,一抹黑影緩緩朝她逼近,她反射性地拔腿就跑。



  「你到底跑什麼,給我站住!」黑衣男子怒斥一聲。「就不能好好說話!」


  「你為什麼陰魂不散?」秋葉慌張地往前跑。



  「我只要問你幾句話。」



  腳步聲越來越近,秋月拐彎往上跑,決定搬救兵。「上次不是問過了?」

  

  男人冷笑一聲。「若不是你撒謊,我又何必來找你?」



  秋月三步作兩步地拚命往前跑。「你去找阿薔,不要來找我——」


  男人手臂一伸,抓住她左手,秋月驚叫一聲。「學長,你放過我行不行?」


  她朝他踢了一腳。



  他怒道:「還踢!」



  她大聲喘息,挫敗地說:「你去找阿葳好不好?沒道理只找我一個,難道你也是欺軟怕硬的人嗎?我借你球棒,你去跟阿葳打。」



  戚慕生讓她說得哭笑不得。


  秋月死命想掙脫他緊抓的手,無奈力氣根本比不過他。「學長拜託你輕一點,我快骨折了。」


  他冷聲道:「少裝可憐,我只問你一件事。」



  她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摀住一邊耳朵。「不聽不聽,啦啦啦……高山青,澗水藍,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啊,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呀……」


  戚慕生忍不住笑出來。



  就在秋月裝死引吭高歌的同時,蕭旭維帶著人走下來。幾分鐘前,四人還在薰衣草花園說話,卻聽見秋月的驚叫聲,他心一緊,立即往下奔,誰曉得走到一半卻聽見她在唱歌。


  戚慕生略一使勁,原本低音的地方一下變成高音。


  「啊……好痛!」秋月慘叫。



  「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他面色一整,眼裡道:「甜甜是我的孩子嗎?」


  孩子?站在蕭旭維身後的胡瑞豐臉色一變。孩子?怎麼會跑出孩子,難道是簡秋月的?不會吧!


  「不是不是。」秋月驚恐地搖頭。



  戚慕生冷冷地瞪著她。「給我說實話。」



  「真的不是……」



  「簡秋月!」他使勁一握。



  秋月慘叫,「啊……你不能屈打成招……」她抬腳踢他。



  忽然一個身影衝到身前,她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手腕上的疼痛忽然消失,然後她聽到砰砰兩聲,學長跟旭哥打了起來。


  她錯愕道:「你們……你們別打。」她慌張地左右張望,對一臉驚愕的胡瑞豐說:「快把他們架開!」



  胡瑞豐趕忙上前,但不敢靠得太近,三人彷彿在跳舞一般,他們退他也跟著退,只在邊緣移動。



  「你有話好好說——」胡瑞豐試著切進兩人之間,但在拳頭揮來的同時又急急退出。


  秋月簡直快被氣死。「不要打了!」她生氣地抓起地上的泥沙丟向學長。「快點住手,不要以為我怕你!」



  在秋月的丟沙行動下,戚慕生又挨了兩拳,他立刻退後兩步,拉出距離,胡瑞豐立刻插到兩人中間,擋住一臉殺氣的蕭旭維。



  「好了、好了,有話好好說。」


  戚慕生抹去嘴角的血漬,臉色也十分難看。兩個男人互相瞪視,大有一觸即發的態勢。



  「旭哥,你沒事吧?」秋月擔憂地問,雙手在他身上摸了記下。



  蕭旭維低頭對上她擔心的眸子。「我沒事。」他抬起她的左手,發現上頭印著發紅的指痕,心中的怒火一下又燒了起來。


  見他臉色難看,秋月趕忙道:「沒關係,不痛。」她拉住他的手,深怕他又衝上去打人。



  後頭的胡怡萱看的瞠目結舌。「我還以為兩個男的為一個女的打架只會發生在電視裡,沒想到……真的是太狗血了,嘖嘖,簡秋月看起來單純,沒想到手段如此高超。」鄭庭竹擰著眉心沒講話。



  「我還以為蕭旭維很理性,竟然也會跟人打架。」胡怡萱一臉不可置信。


  鄭庭竹轉身道:「走吧,沒我們的事。」她回身往薰衣草花園走去。



  胡怡萱其實還想留下來看熱鬧,但看好友一臉冷漠,只好跟著走。沒想到蕭旭維竟然交了女朋友,本來還以為能把庭竹與他牽在一起,卻是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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