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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安琦 ] 戀人200分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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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9 00:46: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好──舒──服!

這個女孩身上的淡淡香味有芬多精功能,

沁進了他的脾胃,讓他全身鬆懈、自在無比,

原本低落的情緒也跟著她精神十足的語調漸漸高揚……………

過厭了開會討論、討論開會,上班加班、加班上班的生活,

他這個人人稱羨、帥氣多金、桃花不斷卻內心空虛貧乏疲倦的總裁,真的很想──

改變一下了。剛好這個蹓狗蹓到他車底下的調皮女孩對了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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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9 00:4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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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徵特別企劃助理。  

  無年齡限制,無性別限制,無學歷限制,上班時間自由,上班場所任選,無經驗、兼差可。  

  儀表不拘,智商不拘,但要有滿腦子用不盡的idea……  

  只要自認瞭解兩性關係,有信心將帥哥變醜男,將很多人愛的變成沒人愛的,一個月十萬就是你或妳的。  

  無誠勿試,不符以上條件者亦勿自討沒趣、自不量力。  

  意者,請電:09??123456  Ms.Wei  

  「噗——」  

  隨著一聲不怎麼好聽的噴水聲,某市某區某街的某個角落,一家沒沒無名的早餐店的一張老舊餐桌,頓時佈滿食物殘渣。  

  對著一篇被自己噴得豆漿點點的鉛字,卜嬙失笑地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她又認真地重讀一遍,最後仍是以嘲笑收尾。  

  半個月前才失業,到現在飯碗還沒個著落,心情本來就有點鬱沉,哪知道一大早來填個肚子,還要遭這篇分類廣告戲弄!  

  刊登這篇廣告的人,要不是個瘋子,就只可能是個口袋麥可麥可的無聊分子。如果想拿錢開玩笑,倒不如捐給慈善機構。  

  卜嬙將報紙擦了乾淨,正準備將它丟到一旁喘氣,不過想了一想,又將報紙拖了回來。  

  先前的那份企劃工作,性質、報酬、地點雖然都差強人意,但是因為舊上司跳槽,又空降了一個只會巴結大老闆、壓搾下屬的新上司,讓她覺得無力效忠,便跟著一群人選擇辭職不幹。  

  那麼跟前這個機會……  

  上班時間、場所自由?儀表不拘,智商又不拘?  

  哈!雖然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智商是個位數、十位數還是百位數,不過後頭的條件她倒是挺符合的。  

  idea?她這顆腦袋別的沒有,餿主意倒挺多。  

  瞭解兩性關係……將很多人愛的變成沒人愛的?又要將帥哥變成醜男?  

  很奇怪!愛美、要人愛不都是人的天性,為什麼這人卻偏偏「逆天而行」,還費心登了這麼一則廣告?  

  撇開這點不談,要從帥變成丑,自己拿刀子在臉上劃劃不就好,還花這冤枉錢征「開刀」助理做什麼?存心引人注意嗎?  

  卜嬙一邊搖頭輕笑,一邊抓抓桌下發癢的腳。  

  如果是,那麼他的目的達到了,因為前幾秒還喊著無聊分子、瘋子的她,這回竟對著報紙研究起來了。  

  不過,或許也只有她這種有閒、好奇心又強的人,才會無聊到去注意這則……「笑話」吧?  

  幾分鐘內,她又將廣告測覽了幾遍,直到桌下的異狀騷擾了她的專注。  

  「老闆,昨晚店裡是不是沒點改香,蚊子怎麼這麼多!」她又動動那只發癢的腳。  

  「蚊子?怎麼可能?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是不是你的狗肚子餓了,連你的褲子都想吃?」冒出薄薄熱氣後頭,頭頂地中海的老闆不太高興地說。  

  狗?  

  這麼一提,卜嬙才記起自己還帶了個伴。  

  「啊!大咪,卜嬙忘了你也在。」  

  低下頭,腳邊一隻餓慘了的小黃狗正對著她搖尾乞憐。它是她從一家畜防治所領回來的流浪犬,今年三歲大,體型是永遠長不大的迷你混血品種,名字是心血來潮隨便取的。  

  而它,也剛剛停止了舔她褲管的舉動。  

  輕敲了狗頭一把,卜嬙抬起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對不起喔,我就說嘛,這麼乾淨的店怎麼可能會有咬人的蚊子。」  

  雖然小店面沒空調、沒自動門,蚊子隨時可以大駕光臨。但光看老闆臉色就知道,嫌他地方不乾淨,也就等於嫌他東西不衛生,計較得很。  

  這是他的專業,一如她的工作是她的專業,無理的質疑,總是令人不悅的。  

  「要嘛,買個肉包墊狗腹,要不就吃快一點,讓其他客人有位子坐……」只見老闆白了她這個生客一記,繼續又幹著他的活。  

  呵呵,被凶了。  

  像她這種吃頓早餐從天沒亮吃到日上三竿,佔著雞窩不生蛋的客人遲早會被趕。  

  卜嬙將塑膠盤中剩下的蒸餃吞完,忙著讓座。  

  「老闆,這張報紙髒了,我順便幫你清走啊。」她「順手」折起那張徵人啟事。  

  「要看就帶走吧,不過下次記得別再用這一招了。」精明得像狐狸。  

  「記得了。蒸餃加豆漿一共四十塊,我放桌上了。」  

  擦擦嘴巴,甩了下後腦勺上的馬尾巴,牽著小黃狗,卜嬙走出了那家鐵皮屋搭建的早餐店。  

  ☆     ☆     ☆  

  「嘟……」一陣催魂似的手機鈴聲響起。  

  「韋輝,哪位?」  

  車水馬龍的街上,停在路邊的一輛銀灰色進口跑車裡,一名男人接起電話。  

  他揉著太陽穴,低沉的聲音中有著一絲疲憊。  

  原以為會是他能幹的秘書,沒想到電話另一頭出現的卻是這幾天他最不希望遇上的人——對著他窮追猛打的混血模特兒蘇菲亞。  

  「輝,你現在在哪裡?人家找了你一早上了!」  

  聲音甜膩,卻洋裡洋氣。雖然在台灣已經待了兩、三年,法國裔的她中文仍停留在牙牙學語的階段。  

  而這種法語腔調的雜燴中文,也只有韋輝聽得懂,因為他和她同樣有著二分之一法國血統,雙親之一來自法國名門。  

  「我剛從公司出來,正準備回家,找我什麼事?」冷冷地。  

  話傳到另一頭的香港,聽得正讓造型師化著妝的蘇菲亞亂彆扭一把。  

  「沒有什麼事,人家就不能找你嗎?」  

  手機接收的功能不錯,她故意咬唇裝無辜的效果,順利傳進韋輝的耳朵裡。  

  「可以,你喜歡找就找,香港的拍攝工作進行得還順利嗎?」  

  公私分明,只和她談公事。  

  在他自台灣籍父親手上接下的產業裡,包括了一家廣告公司,蘇菲亞是公司旗下頗有名氣的專屬模特兒,他和她算是主雇關係。  

  只是,她對他的興趣似乎不止如此。  

  「嗯……工作進度還可以,帶子拍了三分之一,順利的話,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回台灣了。只是……那個齊勁宇實在太過分了,好像存心跟我作對,笑得太甜也不行,說話太快也不行,最後不都要配音,做門面給鬼看呀?」  

  提起廣告片的導演,她原本就慘兮兮的中文,說得更掉三落四。  

  「齊是求好心切,你應該知道我的公司從不用不認真的夥伴。」  

  齊勁宇,由頂尖攝影師轉入導演行業的青年才俊,年紀僅二十郎當,卻已在專業領域佔有一席之地。  

  他和齊勁宇雖然都小有成就,不同的是,齊勁宇是真正的天才、奇葩,而他充其量只能算是祖上積德。  

  在工作上,他信任齊勁宇,但在私交上,他們卻始終保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  

  齊勁宇雖花名在外,但在工作上卻認真負責,這是兩個人的默契,因此一直合作愉快。  

  不過,有時他還真羨慕齊勁宇那八方吃得開的個性。假如他們換個出身,齊勁宇一定會比他更游刃有餘,不像他只是勉強維持公司的現狀。  

  想想,他居然為了公司裡頭的事忙到已經有三天在辦公室睡了,一直到今天——星期天的早上,才好不容易盼到回家睡上一覺。  

  「……輝?」  

  電話裡說話的聲音不斷傳來,只是韋輝已經累得心不在焉。  

  「……你怎麼了?怎麼人家說話你都設應聲?」  

  加高分貝的音量,終於喚得這頭人的清醒。「你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你根本沒注意聽我講!」  

  「我想起一些事情,你繼續講。」  

  「輝,人家是說換個導演好嗎?要是再讓那個齊勁宇繼續下去,我看一支短短幾分鐘的廣告片,可能會拍上三、四個月還拍不完!」  

  「他有他的專業堅持,我沒法干預。」  

  「你是他的老闆耶!」  

  「拍片的事我給了他全權。」  

  「嘖!」知道沒搞頭,只好識趣轉話題:「呃……輝,韋楨呢?等我回台灣,再多帶一些新鮮的東西給她玩玩,她一定會喜歡我這次搜集來的小玩意,有化妝品。衣服……」  

  那個鬼靈精,聰明得不像個小孩,要討她的歡心可難了。  

  只是,那邊忙著巴結,這邊卻皺起了眉頭。  

  韋楨?  

  老天!他竟然忘了家裡還有一個他母親高齡產下的十二歲小妹——韋楨。  

  三天沒進家門,這個麻煩精該不會又給他惹了麻煩吧?  

  年齡相差十七歲,他和他那個古靈精怪的妹妹不像兄妹,反倒有點像父女。除了他不太想理卻不能不理的家族事業以外,韋楨算是最讓他頭疼的了。  

  或許該用「戀父情結」來解釋:法國籍的母親因生韋楨難產過世,而父親也在數年前因車禍往生,眼前就只剩他這麼一個親人,所以韋楨才者將他當偶像般崇拜。  

  怎麼知道中西融合的血統又將他塑造成舉世無敵俊帥男,光憑一張臉就能勾走女孩子的三魂七魄,一個笑就能傾人城、毀人國。  

  想當然爾,那個將他奉為偶像的韋楨,當然會吃飛醋兼粘人。  

  自從她懂事以來,他那些八字還沒一撇的女朋友們就被她趕走不少,但他又能拿這個小祖宗怎麼辦?  

  吊起來打嗎?  

  皺起英挺的眉,韋輝再歎三聲無奈。  

  雖然有個人人稱羨的優越背景、出色的外表,外加一個天資聰穎的小妹……  

  但真正的他,似乎已經被裝飾過度的外在條件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真正的他,應該更像個人才對。  

  當心情惡劣時,破口大罵也不會引人測目;什麼都不想管的時候,背個行囊就能出走。就像現在,他不想聽的電話,隨時都可以掛掉。  

  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公司要形象,而他就是公司的形象。  

  又聽了五分鐘的例行撒嬌,韋輝結束了累人的對話,發動車子,直接開往那能讓他歇歇腳的家。  

  ☆     ☆     ☆  

  一幢設計優雅的歐式透天別墅,四平八穩地坐落在它寬闊的地盤上。  

  深檀色的屋頂和純白的屋身,襯著屋前一地青翠,黑色的鏤空雕花自動鐵門後頭,一座噴水小池正悠哉地吐著細細水柱。  

  眼前美好的一切,讓人不禁想起月曆上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歐洲庭園畫面。  

  真氣派的屋子!要是能讓她住上十天半個月,那該有多好……  

  是人就會羨慕,是人就會嫉妒,是人就會幻想,是人就會癡人說夢,而她肯定自己是個人,所以自然不例外。  

  半個月來,在走回自己那以月租數千元代價租下的住處前,卜嬙似乎已養成習慣在這棟房子前駐足。  

  該說她想像力豐富,還是不切實際呢?  

  望著這麼美的景色,她居然幻想起自己就是這棟房子的女主人。  

  在陣陣花香之中,打著小蕾絲洋傘,身穿低胸馬甲蓬蓬裙,手捧著剛剪下的海芋,回眸一望,深愛著她的紳士老公,就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噙著笑意,對著她……  

  「喔!真美!」忍不住幸福一歎。  

  「汪嗚……」  

  但這沉醉的一歎,卻立即讓一聲曖昧的呻吟給掩蓋了過去。卜嬙低頭一看。  

  「大咪!」完蛋!思春的徵兆!  

  大咪雖然身型迷你,但遇上附近有發情的母狗,只怕鐵籠子都關不住它。  

  緊緊拉住溜狗繩,但繩子另一頭的小鬥士卻突然像吞了十倍興奮劑似的,吐長舌頭,抬起前腳,卯盡了全力往門內的方向衝刺,根本不理主人的低嚷。  

  「汪嗚!汪嗚!」寧靜的早晨,漫天響著情慾號角。  

  「大咪別叫,快走啦!」  

  哇咧!瞧它兩腳一個勁兒地往雕花鐵門裡猛拜,發情的母狗十成十就在裡面了。但人家可是出自名門,血統一定純正,哪輪得到它「享用」的份!  

  再這麼狂吠下去,一定會吵醒左右鄰居,好說話的不要緊,只怕……  

  緊張地探探鐵門裡頭,要是讓房子的主人出來趕人趕狗,那就好玩了。  

  更何況有錢人的脾氣一定不是怪就是壞。  

  連聖經上都說了:富人上天堂,比駱駝穿針還難。  

  那麼上不了天堂的人,又豈會好到哪兒去?  

  或許她不該這麼引申,也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總是沒機會讓她退到將觀念修正的對象。  

  如果錯,那麼就將錯就錯吧,反正也沒有差別,因為這輩子根本與之交集不上。  

  不想招來麻煩,卜嬙毫不猶豫地就扯緊繩子,怎知大咪竟像一隻吃足風力的技術風箏,一會兒飄東,一會兒飄西,任她怎麼也控制不住。  

  「笨大咪!你這麼叫法,美女也不會來幫你開門,走啦!走啦!」  

  頸間的皮環勒得小黃狗直咳嗽,卜嬙看了於心不忍,正蹲下身想將狗直接抱回去……  

  「嘎……」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關頭,別墅的大門居然——開了!  

  一陣驚愕,卜嬙霎時忘了自己還在人狗大戰,她呆望著,直到大門八分開,才回過神來。  

  完了!她可還沒有心理準備跟裡頭出來的人口水激戰。  

  說來說去,都是大咪害的,今天要被逮著,以後就甭想安心站在門口繼續作她的童話美夢了。  

  心裡一急,她強拉近大咪,並將它一把抱起,跟著轉身就跑,完全沒注意到後頭正要開進門內的一部銀灰色進口路車。  

  「叭!」  

  「啊!」  

  被突來的喇叭聲嚇了一跳,卜嬙全身一顫,兩隻手一拋,狗飛了,人也呆了。  

  一分鐘過去……見差點被車撞及的人仍杵在原地,韋輝乾脆開了門下車來,一臉不悅。  

  「小姐,要是想不開也得找條大馬路,為什麼擋在大門口?!」  

  或許是心急,也或許是睡眠不足火氣大,他的口氣十分嚇人。  

  愣愣地瞪住轎車的擋風玻璃好幾秒,卜嬙這才清醒過來。  

  「我……我不是故意擋在這裡,對不起!我只是在溜狗……」心有餘悸,她的魂魄仍在重組中。  

  「溜狗?哪來的狗?」語氣仍壞,清冷的淺褐色眼珠在卜嬙身上兜了一圈,見她應該沒事的樣子,於是不想再浪費時間追究。「好吧,不是故意就算了,你站開一點,讓我把車子開進去。」  

  「……喔。」  

  說完話,韋輝便走回車子旁,而卜嬙也乖乖地退到一邊,只是,停頓了幾秒,她卻又突然著急大喊:「喂喂!等一下!先生……」  

  她三步並成兩步衝到車子旁邊,阻止韋輝開車。  

  「還有什麼事?!剛剛我沒跟你計較,現在該不會反過來要我賠你精神損失吧?」三天兩夜沒休息,腦子早被轟炸成碎片,他素來的有禮已去了大半。  

  然而好巧不巧,他現在這個惡人模樣,就正好對了卜嬙對「有錢人」的壞印象。  

  「我……我沒想要幹嘛,只是我的狗……」奇怪了,他這麼凶做什麼?她又不是存心礙著他的。  

  因為身高差距,卜嬙充其量只能白對方「胸前」一眼。  

  不想搭理,她繼續四下張望。可是卻連個狗影子都沒看到,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大咪,現在該不會成了車下冤魂了吧?  

  「你的狗?什麼狗?」口氣極不耐煩。  

  「一隻黃色小型犬,你按喇叭之前,我還抱在手上的。大咪!」她叫著。  

  「什麼?」側著耳朵,不太確定地問。  

  「大咪!我的大咪啦!」找不到,有點緊張。  

  「大……咪?」忍不住,韋輝嗤笑了兩聲,因為狗的名字實在很難讓人不作其它聯想。好一會兒,停住笑意。「你的大……咪該不會粘在我的車底下了吧?」  

  「我不知道。」有點可惡,居然笑她!此咪非彼咪,狗名字取作大咪有什麼不對?滿腦子黃色思想!  

  繞著昂貴的跑車轉了一圈,卜嬙終於在車的左後輪底下看到一道瑟縮的影子。  

  「大咪!」  

  「嗚嗚……」原先的號角成了蚊子叫。  

  原來溜狗繩被車輪壓住,所以它沒法掙脫。  

  卜嬙彎下身,試著扯動被壓在車輪下的溜狗繩,但它卻緊緊卡死。  

  抿了下嘴,眼睛盯著光潔的車輪框。「對不起,先生,繩子被壓在輪子底下了,我拉不出來,你的手比較長,力氣比較大,可不可以幫我將狗拉出來,讓我解了它的項圈?」  

  這是唯一的辦法,只怕人家不肯。  

  「抓狗?」語氣略顯意外。  

  韋輝不是不願意,而是因為這事他從來沒做過,但卜嬙卻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我就曉得,哈哈……」她訕笑道。  

  人家的西裝可是上萬、上十萬的,哪會為了一隻狗弄髒弄皺!光瞧他燙得筆直的褲管就知道!  

  「好吧,我也賠不起你的洗衣費,我自己抓抓著,不過你可能還要再等一下。」兩膝跪地,她伸手撈著狗。「大咪,快過來。」  

  雖然她很努力地扯,但受到驚嚇的狗卻完全不聽使喚,反而越縮越遠。  

  「還要等一下?」韋輝皺眉。  

  盯著跪在地上的人,他遲疑了下,心想也沒其它法子,總不能就這麼耗著,於是就繞到另外一邊,蹲了下來。  

  隔著車底盤,卜嬙很意外地望住對面的人,只見他探了兩眼,接著幾乎將半顆頭顱都伸到車盤下,他大手一伸,眼看就要撈到狗腿,怎知怕生的大咪竟突然作勢朝他的手咬去。  

  「完了!」見狀,卜嬙驚叫。  

  喀!猛地縮回手,卻忘了自己的頭,韋輝的腦袋與車盤碰撞出結實的響聲。  

  「該死的!」下意識咒了一聲,頓時沒了紳士形象,接著朝車另一側的人喊了:「喂!你若不動手,我就不幫你了!」  

  倚靠著車身,他搓揉著無辜的後腦,等待狗主人自力救濟。可是過了好一下,車子另一頭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Hey!Miss,有沒有聽到?」再叫。  

  又沒回應,韋輝乾脆站起來伸長脖子探看,只是他完完全至沒想到,另一頭的卜嬙居然趴在地上悶聲大笑,甚至還有一搭設一搭地擦著眼淚。  

  依她發紅的驗看來,似乎憋得很辛苦。  

  「你!」她居然幸災樂禍!  

  「我?」抬起頭一看,看見那被他自己搓揉成雞冠狀而不自知的頭髮,卜嬙更笑得沒天沒地了。「哈哈!你的頭!哈哈……」  

  他頭上的發油一定是牌子老、信用好,雕塑力才會一級棒!  

  韋輝瞪著卜嫣,只覺哭笑不得。雖然她捧腹忍耐的樣子實在很令人發噱,但說什麼剛剛犧牲的頭,可是他脖子上的這一顆耶。  

  看著看著,冷不防,他突然有了報復的念頭,殘忍地對車另一頭的人丟下一句:  

  「狗咬呂洞賓,算我白好心,你這個主人看著辦吧!」  

  「什麼!?」  

  等卜嬙慌張地爬起來,韋輝已經拉開車門,作勢坐進去。  

  「喂喂!不要!拜託!我……我不是故意的,那……純粹是生理反應!」  

  手忙著拉住人,嘴巴則努力地憋著。  

  「生理反應?」虧她想得出來!韋輝一臉挫敗。  

  盯著韋輝的雞冠頭。「對!再一下,我再一下就抓出來了,拜託你等等我!呵……哈哈!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你,哈哈哈……」怎知,就在這關頭,一串放肆的笑聲又自她嘴巴進了出來。  

  天哪!她的嘴居然在這個時候如此不合作,如果停得下來那還好,只是這張嘴巴卻活像自己有獨立思想似地,完全不受大腦控制。  

  「……」這就怪不得他了。韋輝不再遲疑,開了車門,坐進去,引擎一發動。  

  「啊!」  

  車子的啟動聲果真嚇壞卜嬙。  

  想想,她將大咪救離了被「銷毀」的命運,可不是要讓它來被車壓扁的呀!  

  轉眼間,不知哪來的勇氣,她一鼓作氣擋到車子前頭,大大的眼睛瞪住車上的人,下巴抬起——你,如果敢壓過去試試!  

  她無聲地放話,但車內的韋輝只是挑挑眉,擺明跟她玩上了,他故意又將引擎猛催了一聲。  

  嘎?瞪大的眼珠子只差沒掉出來了。  

  好狠的心腸!她都跟他說對不起了,居然還這樣!就不信他連她也壓!  

  「好吧!豁出去了!」大喊了聲,跟著一屁股往車前的地板一坐,怕他壓不夠似地,索性再躺了個大字。  

  什麼?  

  嘿嘿!她似乎聽到車裡頭的人在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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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9 00:47: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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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花香從鼻翼間飄過,一群嘮叨的麻雀吱吱喳喳從樹梢飛過,好幾分鐘過去,韋家的大門口還維持著先前的僵持。  

  跑車沒動,卜嬙自然也不敢動。  

  怪了,那男人沒將車子熄火,更沒開門出來,是存心要她躺在這裡讓屁股下的柏油燙死,還是仍在考慮要怎麼壓法?  

  對住兩個大大的車胎,卜嬙心裡不禁有點發毛。  

  「大咪,卜嬙這麼犧牲都是為了你,既養之,就不得棄之,更不能害之……」  

  望著車盤下的小黃狗,她這才領會到:生命的渺小、生命的脆弱,還有……柏油馬路的燙人。  

  喔哦,過分的男人!他再不下來,她可能真會被煎成人干了。  

  陽光刺眼,敵人沒動靜,又不想先棄守,所以她乾脆閉起眼睛專心於忍耐上,直到一道黑影替她擋去了光線。  

  呵呵,她就不信他真敢壓過去!暗笑了聲,跟著睜開眼。  

  眼前仍閃著剛剛直視太陽後的殘影,卜嬙在眨了好幾下眼皮之後,這才將死對頭看了個清楚。  

  不禁,她有點訝異。  

  因為逆著光的他,一頭棕色微卷的頭髮鑲著淡淡的金光,眼窩好深,鼻樑好挺,深邃的五官不太像東方人,是混血兒嗎?  

  由這個仰角看來,更像是羅馬教堂屋頂上的壁畫天使。  

  沒想到剛剛不屑一看的人,竟是長得如此出眾。如果他的態度不是那麼差勁,就「人長得好看佔便宜」定律,或許她還會將分數再打高一點,只可惜……  

  唉!  

  看得出神,卜嬙壓根兒忘了該縮回粗魯攤開的四肢爬起來。  

  靜靜看著地上的人,原本還困得要命的韋輝,瞌睡蟲居然醒了大半。  

  他沒想到她居然會使出這一招!  

  雖然這女人的舉止一直誇張得令人吃驚,卻絲毫掩蓋不住她健康的氣息,渾然像個在草地上打滾的精靈。  

  一般的女孩子,應該不會像她這麼特立獨行才對。  

  可是話說回來,她長得雖不算美,但被曬得紅通通的臉頰,忍不住讓人聯想到熟透的水蜜桃。想捏!  

  她的身材更不算附娜多姿,但不胖不瘦;依纖合度得讓人……想抱!  

  怎麼了?  

  這麼樣一個他平常根本不會去注意的女孩子,現在居然讓他有了反應,而且都剛好對了他的味!  

  前幾分鐘只顧發牢騷,竟然沒仔細注意……  

  就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韋輝低沉的聲音這才跑出喉嚨,打破了兩人之間侵凝的氣氛。  

  「你的狗……還要不要?」  

  「呃,狗?」她的左腳動了一下。  

  「剛才想咬我的那一隻。」  

  「大咪?」她的右手縮了一下。  

  「只有它,還要不要?如果不要,那我就真的直接將車子開過去了。」  

  她的遲鈍,讓他有點不耐,前一秒對她升起的好感似乎又一點點流失了。  

  「車子開過去?」  

  「對。」睡意又爬上眼皮,現在連站著都令他不舒服,他單肘斜靠車頂。「如果你不想把狗拉出來,那我就將車子開過去。好一點,狗不會被壓到;倒霉一點,壓到腳;沒燒香,那……」  

  「我的天!」他話還沒說完,卜嬙就觸電似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不行!你敢壓過去試試看!」  

  韋輝扁扁嘴。「我沒興趣壓,所以才叫你快點將狗拉出來。」  

  「我也想抓呀!但是手短抓不到,剛才你也看到的。」說到重點了。  

  「你抓不到,我來,但是這一次你不准再笑,聽到沒?」說實話,像她笑成那樣,任誰都會自尊心受挫。  

  「這次不會了,你放心吧。」  

  想想,她剛剛確實笑得太誇張了,那麼一味地怪他,好像不怎麼厚道耶,心虛地抿抿嘴。  

  當卜嬙仍在重新評估之際,韋輝己再次捲起上好質料的襯衫袖子,單腳跪地,往輪胎處望。  

  一下子,他朝後頭的人勾了勾食指。  

  「你過來。」  

  「……喔。」卜嬙聽話地在他身邊蹲下來。「我現在能做什麼?」  

  「當然是喊它,你是它的主人,只有你才能讓它不緊張,我可不想再當它的狗點心。」  

  「嗯,也對!那我試試。」  

  於是她壓低了臉開始對著狗喊:「大咪過來,回家了,快點!」  

  「嗚嗚……」有反應!  

  「來來,過來,別咬人,拜託!」她像哄小孩子一樣地叫著,一會兒啄嘴,一會兒笑臉盈盈,表情十分逗人。  

  對付大咪這種略帶神經質的小型犬,像愛撫的語調是極其受用的。  

  身邊的韋輝忍不住怪異地瞟了她一眼,但卻不小心被她調皮又帶點溫柔的表情給吸引住。  

  好奇怪!這女孩好像真的有魔力似的。  

  她不像商場上的女強人,鋒芒逼人;也不像擺飾在櫥窗中的精緻美人,完美無缺;但是獨樹一格的言行、淡淡的女孩香味,偏就最緊緊抓住了他的目光,甚至如進了他的脾胃。  

  像芬多精一樣,對人體產生鬆懈的功能,讓他覺得自在無比,情緒也跟著她精神十足的語調漸漸高揚。  

  雖然她平凡了點,但仍令人驚艷。  

  「大咪,快點,再不過來我就不理你了,我要回家去了喔。」  

  這回,她威脅,像對人一樣,看得韋輝更覺好笑。  

  好一會兒,小黃狗終於捨得挪動它的狗腿,發抖地移出來一點兒。  

  「喂,喂!」以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人。「快點,它出來了,你快點將它拉出來!」  

  「嗚嗚……」  

  「好好,我知道你怕,等一下人家拉你,不可以再咬人喔!」她繼續哄,但該在這個時候動作的人,卻遲遲不動。  

  韋輝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側臉,看著她說話的時候唇邊若隱若現的笑紋,和微翹的上唇。  

  嗯,她應該常常笑吧?  

  常常笑的人,應該很快樂,不像他……  

  「咦?」覺得有點怪,於是卜嬙偏頭過去看旁邊的人。「喂!你……啊?」  

  「汪嗚……」  

  就在這時,韋輝快速地將狗拉了出來,大咪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下一秒便已回到主人溫暖的懷抱。  

  拍拍沾在深色西裝褲上的灰塵,站起一八七高的身軀,韋輝回到車門前。  

  「狗抱出來了,你可以解掉它的項圈,沒事的話,我要把車子開過去了。」盯著仍蹲在車邊的卜嬙。  

  聽見他這麼說,卜嬙乖乖解了大咪脖子上的項圈,抱起狗,站了起來,並後退兩步。  

  韋輝輕笑了聲,坐進車內,在車子開動之前,車窗降了下來,他問:  

  「喂!溜狗的小姐,訪問芳名?」  

  請問……芳名?  

  「卜……卜嬙。」一問一答,很制式。  

  「補強?」很怪的名字!他笑瞇了有著深深雙眼皮的眼睛。「很高興認識你,你讓我印象深刻,我叫韋輝。」  

  「ㄨㄟㄏㄨㄟ……」哪個ㄨㄟ?哪個ㄏㄨㄟ呀?  

  在她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那飄著淡淡空氣清新劑香味的車子已揚長而去,留下一人一狗和一條壓著胎痕的溜狗繩,對著一扇緩緩關上的雕花鐵門。  

  久久,卜嬙的手慢慢貼上自己的唇。  

  是不小心的吧?剛剛他轉頭時。嘴巴居然碰到了她的……  

  ☆     ☆     ☆  

  作夢?  

  哈!  

  作白日夢?  

  哈哈哈!書上說的,不想變老就每天大笑三聲。  

  卜嬙將大咪帶回老舊公寓樓下的籠子後,便回到樓上加蓋的鐵皮閣樓,對著幾張榻榻米大的小窩,才搖頭癡笑自己方纔的「奇遇」。  

  拉開閣樓唯一的一扇窗子,沒有陽台,涼風直接灌入屋內,掀起兩旁用便宜布料DIY的水藍色窗簾。  

  從這裡遠遠望去,住著「白馬王子」的花園別墅就在那兒,沒有任何建築物橫擋其中,像個遺世獨立的幻境。  

  可望而不可即,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他在那裡,而她則在這裡……  

  兩隻手高高舉起,然後沿著韋家的屋子輪廓比劃起來,一會兒後又擱回窗框上。  

  與其在這裡作夢,倒不如多賺點錢填飽肚子實際點。  

  說到錢。她忽然想起口袋裡的那一小張報紙。  

  在溜大咪的同時,她已將報紙去無存菁留了下來。  

  掏出它,再看了遍,心裡仍在訕笑,但卻有一股慾望催促她和登報的人聯絡。  

  是好奇,也是肚皮驅使,如果光天化日下真有這種好事存在,那不就便宜了她這只瞎貓了嗎?  

  踱到床邊,翻了翻那堆她用來找工作的過期報紙,她拿出被蓋在底下的電話。  

  電話是屋主裝的,電話費當然得自付;這幾天省吃儉用,連打回鄉下老家報平安的例行電話預算都刪了。  

  坐下來,將紙片貼在大腿上。「09??123456,Ms  wei,姓魏吧?」  

  她自言自語的試了試嗓音,跟著接了號碼,響了幾串長音之後,有人接起了電話。  

  「呃……您好,麻煩請找魏小姐。」  

  奇怪,她在緊張什麼?不過是問問,聲音竟變了調!也許是對方給她的「不同於常人」印象導致的吧?  

  等了五秒,耳邊還是寂靜一片,於是她又問:  

  「請問一下魏小姐在嗎?因為我在報紙上看見她刊登的廣告,所以打過來問問。」  

  她很有禮貌,卻遲遲沒得到相同的回復。  

  嘴巴一扁。  

  「對不起,訪問一下,這只電話的號碼是不是09??123456?如果我撥錯了,那麼……」  

  「號碼對,只是我們這理姓韋不姓魏,違背良心的違去掉腳的那個韋。」終於,對頭傳來一道甜甜卻稚氣的女孩聲音,而且有點……霸氣?  

  「……喔,對不起,您說的是呂不韋的韋?」  

  沒撥錯,只是出現中英文音譯的小差錯,不挺嚴重,應該不會影響她給對方的印象吧?  

  「是違背良心去掉腳的那個韋。」對方堅持。「你看到我刊登的廣告了嗎?」  

  「你?」怎麼會?這聲音聽起來應該還是個小孩子吧?  

  「就是我,我就是韋小姐,刊登廣告的人、想找人的人、付得起那筆薪水的人。」不太喜歡遭人懷疑,電話這頭的韋楨不耐煩地說著。  

  她像貓咪一樣地趴在深色小牛皮沙發上,家族標記似的淺褐色大眼珠瞟了瞟設計感十足的大廳一圈,在玄關處停了一下,接著才回到手上的記事簿上。  

  「你……就是想征企劃助理的……?」有點即將受騙的不祥預感。  

  「別再懷疑了,年紀不代表一切,小的未必呆,老的未必聰明。」  

  什……什麼?這個回答好……好怪!可是又沒錯,卜嬙一陣尷尬。  

  「既然你敢打電話來,一定認為自己符合我所開的條件?」韋楨開門見山。  

  「我……應該是。  

  「你『應該』是?」韋楨手中的鉛筆,開始對著筆記簿裡頭的資料巡禮。「付錢的是大爺,所以我說的才算,得先考試。」  

  那個故意引人注意的廣告她可想了很久,今天第一天上報,打電話過來的卻只有兩三隻小貓,而且不是缺錢的歐吉桑,就是自稱熱心的歐巴桑。  

  這麼年輕的,還是頭一個。  

  「考試?」  

  「對!我問你答,過不了第一關,準備跟十萬塊說……bye-bye。」  

  來真的!  

  卜嬙沒說話,韋楨當她默許了。  

  「第一,你今年幾歲?」  

  「啊?」  

  「答案不對扣一分。再問,你結婚了嗎?」  

  「什麼?」  

  「扣兩分,請仔細作答,開玩笑的話我就掛電話了。」筆尖在本子上畫了畫,在原先密密麻麻的鋼筆字跡上留下淺灰色的線條。  

  「呃……別掛,我會認真回答你的問題,不過我得先確定,這一切不是開玩笑,我可不想在回答一大堆私人問題之後,被人丟一句:哈哈!這是一年一度的笨蛋選拔大賽,恭喜你過了初賽……到時候我怎麼辦?賠了夫人又折兵。」  

  卜嬙的答覆讓開始沒有耐心的韋楨愣了一會兒,接著她認同地笑笑。  

  「這麼看來你還不笨,可以繼續下去。」  

  「這……」什麼跟什麼!測智商嗎?  

  「不說廢話,剛剛的答案?」  

  嗯,好吧,就陪她玩玩,當日行一善了。  

  「我今年虛歲二十六,未婚。」  

  「嗯,可以。」算是和她那個萬人迷大哥同一期,不會有代溝。「交過幾個男朋友?」  

  「什麼?喔,我算算!從幼稚園到現在十個有找,我還養了一隻感情不錯的小公狗,要不要也算進去?」她順口開了個不大好笑的笑話。  

  但韋楨當真。  

  「那個不算,十個有找是不是?」這麼看來,男女經驗應該算豐富。  

  「呃……對!」其實她是誇口了,扳兩根手指還嫌多哩。  

  問到這兒,韋楨端坐了起來,美美的大眼迸出奸狡的流光。  

  「嗯,很好,到這開始進入正題。」  

  「還要問什麼,說吧。」  

  只是相反地,這頭的卜嬙卻已不似剛開始時那麼緊張,她斜坐在單人床上,右腳腳趾夾玩著碎花涼被,準備進入聊天模式。  

  「如果有一個長得非常非常英俊,而且非常非常有錢的男人,他身邊跟了一大堆女人,怎麼辦?」  

  不需想,她說的那個男人就是她的大哥韋輝,多金英俊有才華,身邊各式各樣的女人來來去去,而且那些女人一個個都讓她看不順眼!  

  「嗯……這個就跟甜的水果大家搶的道理一樣,條件好,自然吸引人,換成你,難道不會被吸引嗎?」  

  說到這裡,早上那段……「艷遇」的情境,又悄悄爬上她心頭,攪亂了一池春水。  

  「這個我知道,如果……我找你的目的,就是要你想辦法把那些粘著那男人的女入全都趕走呢?」  

  「啊?」  

  「別再發出那無意義的聲音,我要的是答案!你到底有沒有辦法?」韋楨抓緊了袖珍的手機機身。  

  卜嬙一聽,不得不坐直腰桿。  

  這個小女孩怎麼會有這麼驚悚的想法?竟然登報找代打!  

  「等等!要我回答可以,不過我得先問你,你刊登廣告找人問這些問題,目的是什麼?」  

  「啊?」  

  「別發出那種無意義的聲音。」一股捍衛社會風氣的正義感在卜嬙胸腔中發酵。「回答我,是不是想害人?」  

  「我……哦……別說得那麼恐怖嘛。」咬咬下唇,韋楨有點被揭穿的尷尬。  

  「被我猜中了?」卜嬙唇角微勾。  

  真的被她說中了!其實她也不過是想找個人一起來動動腦罷了。韋楨撇撇嘴。  

  看來這大姐姐真不是省油的燈,留下她多多少少會有點幫助,只是,現在該如何找台階下呢?  

  韋楨鬼靈精的腦袋一分鐘數千轉地運作,轉眼——  

  「對不起!」  

  「什……什麼?」  

  「我說對不起。」忍住急躁,剛剛的咄咄逼人成了稚氣的無辜。「我這麼做的確別有目的。」藏在天使身後的惡魔羽翼,開始慢慢舒展開來。  

  怔了一秒,卜嬙問:「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孩子的道歉,在她聽來是無比的心疼。  

  兩隻眼睛仍盯著筆記本,櫻桃似的紅唇喃喃低語:「大姐姐,我會有這種不對的想法,實在是逼不得已。」  

  嗯……這樣的懺海,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噁心。  

  「怎麼了?」  

  「都是我大哥啦!誰叫他長得既好看又聰明,而且很不巧的,我家剛好又錢多。」這是實話。  

  「這樣很好啊,多少人想要還得不到。」  

  「不好、不好!天大的不好!」韋楨情緒激動地抱怨:「有好條件也要有時間挑大嫂才叫好,有好條件卻沒時間挑大嫂那就叫可憐,天天一大堆貪錢貪色的嬸嬸、姐姐盡往我家跑,大哥受不了,我這個妹妹連帶悲慘!」  

  就是這樣!一群貴婦、女強人加名門千金,沒事還喜歡掐掐她的臉,當她假人呀?真討人厭!  

  卜嬙抬了下睫毛,驚訝於韋楨早熟的邏輯思考。  

  「你說的不全是錯,但是你又怎麼知道,接近你大哥的女孩都是貪財貪色?而且你大哥也該有能力分辨。如果沒有時間,你的爸媽也能夠幫上忙的,不是嗎?」  

  呵!這她可就說錯了。  

  「如果我爹她媽咪可以幫得上忙,那我還需刊登「報紙找人幫忙嗎?」  

  皺著眉,卜嬙的同情心已被誘哄了出來。  

  「你……的爹地和媽咪……」該不會已經?  

  「是呀、是呀。」  

  每次說到爹地媽咪,韋楨的心情就會亂糟糟,乾脆跳過去還比較省事。  

  原來如此!  

  「……對不起了,提起你的傷心事。」  

  「沒關係,如果大姐姐能夠幫我,那麼我就既往不咎。」  

  「幫?恐怕我沒有那個能力幫你選大嫂,不過你如果想找人談心,我倒還應付得來。」  

  以前她當過家扶中心的義工,所以要「開解」一顆正逢青春期的少女心,應該……不難才對。  

  哈哈!引君入甕了!韋楨憋住氣,小小聲地笑。  

  「就這麼說定了,我不逼你幫我找大嫂,但是如果我有心結或有什麼問題,而大姐姐能幫得上忙,就得幫我。」多個人總比沒人好,她的頤指氣使又回到了嘴邊。  

  唉!得不到溫暖的小孩的確可憐,如果可以,就讓自己暫時當她的「張老師」好了。  

  「好吧,就這麼說定。現在既然我成了義工,那麼報紙上的約定你也就不必履行。」  

  「什麼?一個月十萬塊的薪水你不要?」韋楨瞪大眼珠子。  

  「嗯,我想你也付不起,就留著吧。」從知道登報全是這小女孩的「傑作」之後,對於那筆優厚的報酬,也就不再有任何指望了。  

  「真的、真的不要?我說過我付得起的喔。」好懷疑,有錢不拿,真打算便宜她這個小富婆嗎?  

  「留著吧。」鬆開馬尾,按了按後腦勺,有點倦意,既然正常的工作沒找成,乾脆睡場回籠覺。  

  「你說的。成交!」  

  「好,成交,但是我還不曉得你的名字。」  

  眼珠子又是精怪地一轉。  

  「珍妮,你叫我珍妮就可以了。你呢,還有你的電話呢?」  

  「我叫做卜嬙,電話是……」  

  「補強?」什麼怪裡怪氣的名字?將名字填進本子裡,跟著在名字下方匆匆加上一些資料。  

  一會兒——  

  「韋楨。」  

  「什麼?」對著話筒,韋楨漫不經心應了聲。  

  「什麼什麼?」臉沾了枕頭,卜嬙睡意更濃了。  

  「你叫我做什麼?」  

  「我有叫你嗎?」她有叫她嗎?奇怪,涼被蓋到臉上。  

  「你沒叫我?」  

  「沒有。」眼皮合了起來。  

  「那是誰叫我?」  

  「是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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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9 00:48: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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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地一聲,手機摔到地上,回頭看見韋輝走進大廳,韋楨立刻抓起還在地板上打轉的小東西,急急切斷,並塞向身後。  

  「韋輝,你回來了?」偽笑著,由她大哥的表情看來,她好像大禍臨頭了。  

  「我是你大哥,別連名帶姓地喊。」  

  「現在是在家裡又不是在外面。」嘟著嘴,裝無辜,窩回沙發裡。  

  剛剛洗完澡,韋輝的精神比進門時好了一點,不過他知道待會兒一定會被他這個天才小妹折磨得沒力。  

  「這幾天創下了什麼豐功偉業,一一報上來。」審問開始。  

  慢慢走向韋楨對面的長型沙發,在越過鋼架玻璃桌的時候,他瞧見一本趴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小冊子。  

  順手撿了起來,在沙發上悠閒坐定。  

  「老哥,你可不可以換句話問?三天不回家,一回來不擔心老妹,還窮審問。」不是滋味地扯開兩束大辮子上的髮帶,韋楨的深褐色頭髮松成一片柔亮的波浪。  

  她的美貌比起韋輝有過之而無不及,像個精雕的少女神祉。  

  隨意翻著表皮印著維尼熊的小冊子,兩條長腿優雅地交疊起來。  

  「好,那我問別的。今天的家教老師全跑哪裡去了?現在這個時候不是該上積分的嗎?」  

  「老哥,拜託……」一聲哀嚎!  

  「不說清楚,這個週末禁足。」  

  「哼!」每次都來這一招,膩不膩?  

  稍微抬起眼睫,韋輝正色地嚇唬他的妹子。  

  「別以為我說說而已,如果不講清楚,我真的會讓管家看著你一個週末。」  

  他們家的管家是個一板一眼的六十歲老先生。韋楨什麼都不怕,最怕他的悶、他的不苟言笑。  

  好動的小孩碰上一問只會一答的老人家,不投降也得喊救命。  

  「好好好!算你狠,算你行,知道我最怕他!」可恨的一千零一招,卻次次有效。  

  「知道就好,快招。」  

  「今天的課,我早在前天就讓老帥教完了。還有明天、後天的課,也全都在昨天一起上完了,所以我這個禮拜的課都已經上完,因此今天沒課,老師當然不用來。」  

  交代完,她姿勢粗魯地往沙發上一躺。  

  「女孩子坐要有坐相。」叮嚀一句,目光隨著小冊子裡的東西緩緩透出怪異。  

  「家裡只有老哥你一個、老妹我一個,為什麼得一直保持形象?一般人在家裡不都隨性摳腳、挖鼻孔的?我們又何必自我罪受!」  

  眼珠子瞪著天花板上的豪華垂吊燈,嘴巴呼氣吹著瀏海,存心跟大哥作對。  

  「女孩子說話要文雅一點,沒人教過你嗎?如果忘記了,我會要管家在週末的時候幫你複習複習的。」  

  看著冊子裡的一行字,韋輝失笑。  

  「什麼!人家都招了,你還要那個老頭子跟著我?公不公平呀!」聽了,韋楨氣得坐了起來。「如果你對我有對你『那些』女性朋友的千分之一好,或許我就不會那麼淒慘了……」  

  可憐的她,年紀小小就沒了爹地媽咪,唯一留在身邊的老哥卻嚴格得跟什麼一樣。  

  這樣也就罷了,偏她老哥老喜歡沒事在家裡辦宴會、搞交際,她還得笑著提供她的臉頰讓人家捏!  

  想到留在她臉上的指甲油和香水味,就能反胃個三天兩夜!  

  天下小孩何其苦命,尤以她為最!  

  她哀怨的投訴,果然引來一點同情。  

  「算你厲害,就知道我怕你這一招,好吧,週末不禁足了,我帶你出門如何?」  

  「哈!石頭老哥開竅了!這可是你說的,食言的話這棟房子歸我!」先說先贏,誰叫爹地媽咪上天堂只留給她錢,沒留給她房子。  

  「小魔鬼。」無奈地搖搖頭。「但是別高興得太早,我的話還沒說完。」  

  「還有什麼?快說快說!」她待會要開始計劃週末的行程,忙得很!  

  「兩件事。先告訴我,你剛剛和誰說電話?」  

  就他所知,他這妹子朋友並不多,能聊上天的更是少得可憐。  

  慘!韋楨吊了下白眼。  

  「呃,不就是大姑媽的女兒嘛!你也知道我的朋友少,她的年齡跟我相近,聊得來,沒什麼奇怪的。」  

  想矇混過關,就不知道有沒有效了,希望保得住她的新同盟。  

  「真的嗎?我很懷疑。上個禮拜她到家裡來玩時不見你跟她說上一句話,你沒氣走她,我就要慶幸了,還指望你跟她交上朋友?」  

  他會這麼說自有他的道理,韋楨古靈精怪的個性算是同儕中的異類,不搞怪很難!  

  韋楨哼了一聲。「這樣都能挑毛病,我和她好都有問題,等我交上個一打、兩打『男』朋友,你這個做老哥的就知道忙了。」  

  「你年紀還小,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鈔票,到時候別怪大哥見死不救。」  

  「冷血!」  

  「刁鑽。」  

  「信不信隨便你。第二個問題呢?」  

  韋輝睨了她一眼。  

  「這本筆記本?」  

  「什麼筆記本?」還暗暗數落韋輝的無情,韋楨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已經淪落到敵陣營去了。  

  鎖定本子裡的一小段塗鴉,他念了:  

  「編號十三,長腳大波霸,眼睛像金魚,鼻子像蓮霧,嘴巴……還算能看,魚尾紋可以夾死蚊子,開賓士穿香奈兒,說話嗲,口頭禪: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有內涵的男人。膚淺!等級……地下一樓。」  

  「什麼!?」這不是她對他老哥那堆女性朋友之一的評價嗎?」  

  韋輝清清喉嚨。  

  「編號十七,貴姓蘿蔔腿洗衣板,大近視加閃光,拿下眼鏡會撞壁,喜歡攀男人肩膀,自以為豪爽,胳肢窩有顆烏魚卵形狀的痣,喔……以後不吃烏魚子了。等級……地下二樓。」  

  念到這裡,韋輝已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  

  如果沒猜錯,本子裡面寫的十三,應該就是勁籃企業的公關室主任,而編號十七的應該就是常將「貴姓」掛在嘴邊的楔運集團副總裁。  

  很巧的,她們都是韋氏企業生意上的夥伴,更巧的,她們相同都是單身女性。  

  「韋楨,跟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令人吐血的,他這個天才妹子居然還用樓層來評分?  

  又翻了一翻,裡頭寫的恐怕沒有一個見得到地面上的陽光,只有最後一頁……  

  「老哥,你實在太沒道德了,居然偷窺人家的秘密!」真糟糕,本子居然跟手機一起摔出去,而她竟沒發現!  

  當韋輝還在注意那一頁批著「印象分,地上二樓」的人物時,手腳飛快的韋楨已經衝過來一把搶下筆記本。  

  「嗯,好毒的秘密。」他給了一句評語,接著伸出手,攤開修長的五指。「秘密交給我保管,要不然週末之行取消。」  

  「什麼?」那可是她辛苦的結晶呀。「不給!」  

  「聽好,取消的可是週末之行,下個週末之行,下下個週末之行,下下下……」  

  「停!給就給!反正資料全在我的腦子裡,就不信你會要了我的頭,哼!」表面上是暫時的臣服,腦子裡卻已計畫好今晚「救」回冊子的計劃。跟以前一樣,難不倒她的。  

  大大力地將本子「拍」到韋輝厚實的手掌裡,噙著作戲用的眼淚,韋楨轉頭往樓上跑去。  

  唉!看來他所要找尋的對象,非得和這個傷腦筋的小女生合得來不可。  

  但要過她這一關,卻又不是那麼的容易。  

  望著樓梯的方向又歎了口氣,沉思了一會兒,韋輝順手將手上的冊子翻到最後一頁。  

  沒有編號,卻是地上二樓,名字叫做……補強?  

  好熟的讀音,不過不可能,應該是資料有待補強吧。  

  ☆     ☆     ☆  

  一晃眼。  

  星期六,透著水藍的陽光。喚醒了仍在賴床的卜嬙。  

  「糟糕!睡過頭了!」她應徵廣告公司企劃人員的面試,約了九點半呀。  

  瞪著床頭鬧鐘,一陣怪叫成了她的起床號,涼被踢到一邊,開始了一場障礙賽。  

  她居然作惡夢作過了頭!  

  想想,都是兩天前那通沒頭沒尾的「慈善」電話害的!  

  自從那名自稱珍妮的女孩莫名其妙掛了她的電話之後,她的心情就像鐘擺一樣擺盪不停。  

  是被下了迷藥了嗎?這麼替那名不算認識的女孩子擔心!  

  如果是,那麼電話裡頭情緒不明的男人聲音,加上女孩慌張掛斷電話的舉動,就該是迷藥的主要成分。  

  原本想再打電話過去確定情況,但想一想,她有什麼立場?  

  她既不是女孩的朋友,更與她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難不成拿企劃助理的應徵者來攀關係?  

  她可沒無聊到那種沒事找事做的地步。  

  就當是想像力太過豐富好了,等過一陣子腦子自動排泄完畢之後,那通電話該也會成為無所謂的記憶了吧。  

  速度驚人,不到十五分鐘,卜嬙盥洗兼著裝完畢。  

  頭髮梳成了俏麗的馬尾巴,瓜子臉上是淡淡的彩妝,穿上一千元不到的米白色兩件式裙裝,再套上一雙ROBILNTA五百元找一塊的白色三寸高跟女鞋……  

  嗯,好一朵清香的茉莉花。  

  雖不美,亦不遠矣。撐了撐還有點睡意的兩隻眼睛,她給自己二十五年來如一日的評語。  

  一般的面試,這樣的整體感應該足夠了。  

  拿起鑰匙,拎起隨身包包正準備出門,哪知床頭上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哪個傢伙居然挑在這個時候找碴?  

  看了一下手錶,搭公車到公司二十分鐘,接個電話應該沒影響。  

  脫了鞋,跑回了床邊,接起電話。  

  「喂?」才搬來不久,電話號碼沒幾個人知道,該是熟人,所以她隨意餵了聲。  

  「喂,阿嬙啊!」  

  果然,電話彼端傳來的是她母親純正的閩南語嗓音,只是……帶著一點疲倦,讓她沒有好預感地皺了下眉。  

  「媽,什麼事?我現在正要出門,不能講太久。」  

  「阿嬙……」  

  「嗯?」  

  又停頓五秒。  

  「沒……沒什麼事,只是問你新的地方住得習不習慣,零用錢還夠用嗎?如果不夠,媽寄一點過去給你。」  

  「媽……」拖長音。「我又不是學生,出社會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倒是家裡,需不需要我寄點錢回去?小弟學校要不要繳什麼的?」  

  這種對答方式很平常,只是時機不對。  

  自從告別學生時代那段需要家裡接濟的日子,出了社會,縱使一步步難走,但還算獨立的她,並不需要人照顧。  

  況且她最近失業的狀況,壓根兒沒讓家裡知道。  

  似是怕被聽出什麼,遠在鄉下的母親急著收尾:  

  「沒有啦!我多洗點碗,多幫人清掃幾間房子,家裡就還過得去。你不必擔心,自己照顧好自己最要緊。」  

  「媽,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樂天的她,頓時沒了笑容。  

  「有事?沒有呀!哪會有什麼事!」  

  「是不是阿爸又打你了?」  

  父親和母親,就和早期的傳統夫妻一樣,經由媒妁之言而結婚,婚後生下她和小弟兩個,算最鄉下人家較「少產」的了。  

  夫妻之間的感情多繫於責任和需要,日久生情並不為過。  

  但自政府開放農產品進口之後,家裡祖傳的農事多少受了影響,以務農為主的父親,前景一辛苦,往往以酒解壓。  

  戀上杯中物,有好有壞,然而父親就是往壞處發展的其中一個。  

  他一喝醉酒,脾氣、怨氣就大,母親苦口婆心地勸,卻常常變成父親拳頭下的犧牲品。有時她還會懷疑,他真是以前那個疼兒疼女的好父親嗎?  

  「沒啦!好歹都是夫妻,他不會真把我怎樣的,我自己會看。」  

  「等真的怎麼樣,就來不及了!」  

  雖然做人子女勸合不勸離,但眼見母親一個勁兒地逆來順受、任誰看了都會心酸。  

  「傻孩子……」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的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再遠我都會趕回去……」  

  因為怕麻煩又想省下交通費,和一般在外地求學、打拼的人一樣,她都只在連續假期時才回家。  

  不過,情況若特殊則另當別論。  

  「跟你說了沒事了,你剛剛不是說要出去嗎?」聽到卜嬙的聲音,她原本還不安的情緒,已暫時讓親情給冷卻下來。  

  「出去?是啊!糟糕!」再不走肯定來不及!  

  「時間來不及了嗎?」  

  「媽,您……」可是這樁尚未擺平,她哪放得下話筒。  

  「我沒事啦!有事你快去忙,別因為我而遲到。」咬咬牙。  

  「喔,好,等我回來再跟你打電話,差不多下午一、兩點,你別出去啊。」  

  「好,快走吧。」母親疲軟的聲音終於有了一點笑意。  

  在母女兩人的默契之下,一通該膽顫心驚的電話,就此草草結束。  

  ☆     ☆     ☆  

  又過了半天了!  

  瞟了下牆上造型現代感的掛鐘,韋輝將筆尖套進K金的筆蓋裡。  

  拿起電話,他按了內線。  

  「溫蒂,進來一下。」很快地,掛下話筒三秒鐘,穿著入時的秘書小姐推開玻璃門進了總裁辦公室。  

  「老闆,有什麼吩咐?」唇邊鑲著公式化的笑,手上習慣性帶著一本記事簿。  

  「時間到了,我要下班了,這些公文幫我處理一下。」冷冷的,除了嘴巴在說話,他臉上其它的肌肉似乎連動都沒動。  

  但是這一句聽似平常的交代,卻讓那精明的秘書小姐足足呆了幾秒鐘。  

  收著桌上的私人用品,韋輝怪異地抬起眼。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秘書尷尬地推推臉頰上的金絲邊眼鏡。「那公文……」  

  「將這些文件派出去,我沒特別交代的,拿給他們簽看就行了。」手指在公文夾上點了點,給了夾內大小文件的去處。  

  「……是。」  

  略微停頓的回應,透露了辦公桌前人的遲疑,只是韋輝沒注意,他將整理好的真皮公事包蓋上。  

  高大的身軀一站起,寬長的辦公桌在他身前頓時小了一號。  

  「對了,原定今天開的內部會議時間,挪好了沒?」  

  「改成星期一早上開,文件已經派給各部門傳看。」  

  韋輝若有所思了一會兒。  

  「嗯,沒事我下班了。」  

  「嗯……喔。」  

  盯著韋輝走出辦公室的背影,溫蒂又楞了將近一分鐘。  

  真的好奇怪!平常只會將上班、加班掛在嘴邊的工作狂,怎麼五分鐘之內就把「下班」說了兩次?  

  在下屬面前,這句話是他從未開口說過的。  

  喔哦,看來今天可能會下紅雨了。  

  走出公司,進了專用電梯,盯著眼前逐漸遞減的慘白數字,韋輝心裡頭只有一個字——煩!  

  他不清楚今天究竟是怎麼搞的。日復一日,天天過的不都是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嗎?  

  批好公文、送走公文;開會討論、討論開會;上班加班、加班上班……  

  忙,似乎早成了定律,所以又有什麼煩不煩可言呢?  

  難不成他對這種生活的忍受度已經到了所謂的臨界點了?  

  撇撇嘴,耙了下梳成「上班形狀」的濃密褐髮,他該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叮—聲,數字停在一樓,兩扇鏡面鋼板緩緩退到兩側。  

  走進大樓地下停車場,他那輛熟悉的交通工具就停在他熟悉的位子。解除防盜鎖,他機械似地坐了進去……  

  沒有應酬,也沒活動,直接回家嗎?兩肩一垂,寬闊的背貼上皮質座椅。  

  唉!一切就都這麼公式化嗎?  

  韋輝,你會不會到了七老八十,都還乖乖地待在這條套好的公式裡,無所謂地過活?  

  車開出地下室,盯著車窗外慢慢消失在車後的人事物,他無奈自問,也無奈自答。  

  過了好一會兒,他原本還想公式到底,走那一千零一條路回家,只是一幕掠過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淺褐色的眼為之一亮!  

  放緩速度,他順著車流將車轉進車輛較少的對面車道。運氣很好,他平順地滑進一處路邊停車格內。  

  迫不及待,他偏過頭朝著剛才的方向望去……遠遠,是對面人行道上的公車停靠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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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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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安全島的雙線道,一拖拉庫的車輛呼嘯而過,留下令人窒息的二氧化碳。  

  幾個上完半天無聊班、無趣課的男女與學生,或坐或站,在人行道邊小小的公車等候亭各成團體。  

  這樣的景象稀鬆平常,落單的人也發著呆或看著報紙,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一旁的行道樹前,形單影隻的卜嬙雖然也是一個樣,只是她的表情似乎很專注。  

  她正專注於眼前那棵台灣樂樹樹幹上歇著的一名都市嬌客,像個入了定的老僧似……  

  今天早上,她在九點二十分踏入了對面那棟樓高數十層的商業大廈,循著記憶,她直奔應徵地點所在的二十七樓。  

  幸好,她該算是在約定時間之內報到。  

  順順氣,她想應該可以直接被領進去面談,可是當一群擠坐在會議室外頭的人不約而同全看向她時,她不禁傻了眼!  

  如果她沒有猜錯,這些人應該都是來應徵的;而如果沒有記錯,這家公司要的企劃人員應該只有——兩名。  

  天哪!  

  所謂的「僧多粥少」,指的大概就是眼前這種情況吧?  

  接待人員拿來一把椅子將她「納」進那群人之中,慢慢的,她開始習慣週遭的細小對話聲。  

  「你怎麼會想來應徵這份工作?」一個男的問著一個女的。  

  「當然是看了報紙來的,難道你不是嗎?」女的語氣友善,甚至回給他一個不大不小的笑。  

  「喔,我還以為你是讓人『介紹』來的,哈哈!」  

  收回餘光,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卜嬙總覺得他那句話有點「目的」。  

  「你好,你住在公司附近嗎?」  

  接著,另一邊,一個女的對著另一個女的問。  

  「不是,我剛從美國回來。」聲調有點高傲。  

  「啊,真巧,我也是耶!我今年剛從K大畢業,回來台灣找工作。你呢?你看起來比我『成熟』,K大華人學生多,說不定剛好是我同校的學姐?」  

  她伸出手,等著友誼的傳遞,很可惜……  

  「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學姐,因為我讀的是A大。」這時,此人前一秒還隱藏著的優越感終於探出了頭。  

  喔哦!  

  排名上,A大於K,而那句「成熟」大概等於臭老,因此這座美好的友誼橋樑,就這麼被暗自的角力競賽給斬斷了。  

  再次收回餘光,卜嬙吐了口氣。  

  或許她學歷比不上人家,又或許她外表沒有人家出色,不過她對這份工作的熱情絕對比所有人來得高,因為……她需要這份薪水。  

  只是,錄不錄取,卻不是以熱情作取決,真無奈。  

  在那裡,時間一分一秒地在竊竊私語中度過,有人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她也盡量給予友善的回應。  

  之後足足又等了一個小時加好幾分鐘,才輪到她進會議室。  

  裡面,面談的人有兩個,職稱沒刻意記,只知道他們公式化地問著話,而她也規規矩矩地回答。  

  當她再踏出會議室,手錶上的兩根針,加加減減只比剛剛多了六分零七秒。  

  嗯,大概是沒什麼指望了。  

  不知怎麼搞的,搭著電梯下樓,她的腦子裡竟是一片空白。  

  也許是因為面試的表現不如預期,又或者是因早餐沒吃,血糖濃度在作祟?總之,她只感覺到身體在動,路在走,其它壓根兒沒了知覺。  

  就連走到大樓旁的公車停靠站,呆呆看著幾輛可以回家的公車開過,也沒了以往旺盛的氣力,去跟車上滿滿的沙丁魚擠。  

  唉!既然一時不想回家,那就先靠邊站吧。  

  她退了兩步,離開人類,與植物並肩看齊。  

  哪知道她那兩隻眼睛不安分地瞟呀瞟地,居然讓她發現了今早以來最讓她興奮的東西。  

  樹幹上,停著一隻碧綠色的螳螂,很大,大概有十公分長。  

  天哪!這可是她小時候最愛卻又最怕的東西,居然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簡直奇跡!在都市裡看見鄉下才有的東西,真的非常難得,何況它還強烈地勾回她無數美好的童年記憶。  

  ☆     ☆     ☆  

  無聲無息地來到卜嬙身後,韋輝這才看清楚,那個足足讓她一動不動十五分鐘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一隻綠色的大螳螂,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一隻!  

  但說也奇怪,就他的認知,女孩子不都很怕這些昆蟲的嗎?怎麼她會看得津津有味?  

  剛剛車開過這裡,不小心注意到她,她一身米白雖不算醒目,但清新的氣質就是能讓他不得不多看一眼。  

  當車停好之後,他又觀察了她好久,這才發現她應該不是在「面樹思過」,而是在研究樹上的東西。  

  遠遠望著她看似平常卻又不平常的舉動,坐在車上的地,最後終於忍不住想一窺究竟,而結果也的確沒讓他失望。  

  這個女孩,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伸出手,原本想叫她,誰知卜嬙居然也在同一時間有了動作。  

  她緩緩蹲下,接著撿起腳邊的一片樹葉,又緩緩站起,一舉手一投足皆輕柔。  

  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應該是想確定樹上那一動不動的傢伙,到底是死還是活。  

  沒錯!  

  這時卜嬙心裡頭確實是這麼想的,她的手一寸寸接近目標,心裡頭也跟著怦怦跳。  

  該是死的吧?  

  樹葉距離螳螂一公分,它還是連動都沒動,於是她又再靠近了一點……  

  「它是活的。」  

  「啊!」  

  就在緊要關頭,韋輝突然出聲,讓全神貫注的卜嬙猛地嚇了一大跳,手抖了下,樹葉好死不死正中樹幹上的目標。  

  沒有意外,受到驚擾的大螳螂立刻張開薄翼,振翅飛了起來!  

  它朝卜嬙飛來,兩隻大大的鐮刀臂往米白色的荷葉領一掛——  

  「啊、啊、啊!」馬上贏得驚天動地的怪叫。「快快……快點把它弄掉……」  

  看不見週遭投來的注目,也沒時間看清楚離她最近的人是誰,她抓著韋輝就哀求。  

  「好好!你別動,我幫你拔掉。」  

  原來她並不是不怕,因為她實在抓得他好緊!  

  「它……它在動,快爬……爬到我臉上了!」轉眼,兩隻綠色大鐮刀已在她眼前揮舞。  

  讀幼稚園時,她就是被一個長著瘌痢頭的男孩子拿螳螂嚇得哇哇大哭,所以至今仍對昆蟲存著巨大的恐懼,她怕昆蟲緩慢僵硬的動作,更怕昆蟲拍翅的聲音。  

  然而剛剛她只是一時興起,並不是真的想把它當「美麗」回憶的呀!  

  「你可別昏倒。」卜嬙的五官皺成一團,讓韋輝想笑,只是他現在正忙著英雄救美,沒空笑。  

  撿起一片樹葉,他俐落地一撥,綠色嬌客便又啪地往都市某個方位飛去。  

  過了幾秒。  

  「你沒事吧?」見卜嬙仍一臉呆滯,韋輝彈著兩指發出響聲喚她回魂。好不容易抬起頭,認出了人。「是……是你?」  

  「是我。」笑了開來,她那似乎與他熟識的語氣,令他心頭雀躍。  

  「謝……謝你喔。」奇怪,眼前怎麼突然發黑哩?  

  「不客氣,哎!怎麼……」  

  哪知道他正陶醉於她感激的眼神時,前一秒才叫回來的魂,又給飛了出去。  

  卜嬙居然沒先通知,就在他眼前軟蹲坐了下去。  

  幸好韋輝動作快,兩隻強壯手臂往她腋下一攙。  

  怎麼會這樣?她該不會真的就被一隻螳螂嚇昏了吧?  

  緊閉一下眼睛,卜嬙只覺得天旋地轉,等了一分鐘,覺得稍微好過點兒之後,韋輝已經將她整個無力的身體攬在懷裡了。  

  「那個……」白著唇,卜嬙一時想不起韋輝的名字。  

  「我叫韋輝,你忘了?」悵然若失地盯住懷裡臉色尚未恢復的人,原來她只記得他的長相,不記得他的名字。  

  ㄨㄟㄏㄨㄟ?  

  「喔,對不起,ㄨㄟ先生,我只是早餐沒吃,剛剛一激動,血糖不足才頭昏的,在那邊的椅子坐一下就沒事了。」  

  她指指公車站裡頭的椅子。  

  「早餐沒吃?你不是被嚇得軟腿的嗎?」  

  「不是。」眼睛在四周圍溜了一圈,她突然覺得壓迫感倍增。  

  也許是她剛剛叫得太大聲,也可能是因為身邊這個男人實在好看得不像樣,而他攬著她的動作又親密的像在拍電影……  

  總之,她就是覺得被一堆眼睛「監看」著。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一起吃,你看如何?」  

  卜嬙已經可以站直,但韋輝仍不太放心地撐著她,他溫熱的大手力道適中地握著她的臂膀,讓她覺得有點尷尬。  

  「一起吃?」  

  他也沒吃早餐嗎?還是在向她搭訕?表情由訝異漸漸變為怪異。  

  可是,即使他還沒吃而要跟她一起吃,她肯定也吃不起他想要吃的。  

  知道自己的邀約太過唐突,韋輝索性大方起來。  

  「現在已經中午了,早餐沒吃的就和午餐一起吃,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請……請我?」  

  「請你。」優雅地點頭。  

  算是心血來潮吧!  

  其時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做出這麼令人意外的舉動。除了應酬,諸如此類的私下餐會,他就只眼他那個魔鬼老妹一起共餐過。  

  而她——  

  一個因為抓狗,而有了一面之緣的女孩……  

  沒有非常出色的外表,但自然清新的特質卻令他一再停駐目光。  

  也許,是她身上有著他所沒有的,所以才會如此吸引他吧?  

  呆了好一會兒,卜嫣這才詭異地笑開。  

  「嗯,如果我說今天想要來份陽光早餐加午餐,不知道ㄨㄟ先先生跟不跟?」  

  「陽光早餐加午餐?」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就是買個三明治外加一份便當、一瓶飲料,到社區公園去吃。」  

  這時的韋輝已經鬆開了手,所以卜嬙得以站離他一步,讓壓力稍稍退去。  

  原本她這麼說只是想婉拒他的邀約,沒想到他卻一口答應。  

  「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經常這麼解決一頓飯,但是自從回國之後,陽光早餐似乎己離我很遠了……」他懷念地說,記憶飛回了英國劍橋。  

  卜嬙張著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仰望著他。  

  「其實重溫一下學生生活,似乎也不錯。好!就吃你剛剛說的那一些吧,但是便當三明治和飲料哪裡買?」  

  「嗄?」連這個都不知道!?  

  ☆     ☆     ☆  

  日正當中,茂密的綠葉卻遮成濃蔭。  

  社區的小公園內鞦韆擺盪的聲音不絕,因為載重過大,鐵鏈摩擦的響聲因而更加明顯。  

  一邊嚼著菜和飯,一邊注意著鞦韆上正在做「飯後運動」的人,卜嬙手上那個六十五元的雞腿便當,整整吃了半小時卻還吃不完。  

  好怪、好怪、好怪的……有錢人!  

  她的心思全用在研究韋輝上頭了。  

  拿起石板椅上的飲料,她慢慢啜著,哪知韋輝竟突然從鞦韆上一躍而下,跟著做了個體操選手才有的標準平衡動作,臉上甚至還掛著類似「勝利」的笑容。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卜嬙驚愕一下,飲料頓時湧喉而出。  

  「咳……」  

  「怎麼了?吃得這麼慢還會嗆到?」  

  長腿兩步並成一步奔了過來,韋輝順手拿起買便當時附贈的餐巾紙,幫她擦去領子上沾到的琥珀色液體。  

  他修長的手指在她胸前靈活地來來去去,雖然沒不當的舉動,但卻足以勾惹起卜嬙豐富的想像力。  

  一陣困窘,她的臉便滾燙起來!  

  「咳……那個……ㄨㄟ先生,你不必幫我,我可以自己擦。」除了媽媽之外,就連她以前的那些無緣的「男」朋友都沒對她這麼體貼過。  

  何況他還是一個半生不熟的鄰居,更是一個和她這種平凡人不可能搭上的……「高貴」人物!  

  盯著眼前伸手可及的完美臉孔,剛剛還在腦袋瓜埋頭跑來跑去的想法,一時之間又溜出來捉弄她的反應能力,讓她張著嘴巴卻忘了繼續說話。  

  「咳咳……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卜嬙超過一分鐘的注視,讓韋輝覺得有趣。  

  其實他早知道她打從上了他的車之後,就沒停止過注意他。偷偷看也好,用眼角瞄也好,在在都說明她對他有著濃厚的好奇。  

  雖然已習慣來自眾人的傾慕目光,但她的注視卻只讓他感覺到舒服輕鬆,毫無平時的迫切和壓力。  

  或許,是因為她和其他人好奇的出發點不一樣吧。  

  「呃,沒……你臉上沒什麼,是我的眼睛有問題。」趕快低下頭吃便當。  

  什麼爛台詞,明明心情就七上八下的!  

  在石板椅上坐了下來,韋輝盯著她看。  

  「你一定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要向你搭訕。」  

  「啊?呃……咳……」  

  這次,卜嬙給飯噎住了,她捶著胸。  

  韋輝連忙拿飲料給她,等順了氣,他又繼續笑著說:  

  「對不起,我說話很直接,雖然有著一半東方人含蓄的血液,但還是管不住另外一半西方人的開放。」  

  卜嬙咽嚥口水。  

  「喔,我還以為你是嫌我吃太慢,故意講話來刺激我哩。」  

  愣了一會兒,他拍著大腿大笑。  

  「哈!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下次我會記得用。」  

  「覺得好就用吧,不過要記得做好防範措施。」  

  放下便當盒,她將韋輝擱在一邊的便當裡的雞骨頭挑進自己的便當盒裡,然後用橡皮筋箍了起來,準備帶回去給大咪吃。  

  忍住笑,韋輝看著卜嬙。「什麼防範措施?」  

  「人工呼吸呀!你不會人工呼吸,難不成叫快噎死的人自己挖喉嚨嗎?」吊吊眼白,模仿快被噎死的患者。  

  一時間,她古怪的表請讓韋輝大笑出聲。  

  他已經好幾年沒這樣笑過了。  

  偌大的公園裡迴盪著笑聲,化解了前一分鐘還隱隱存在的拘謹。  

  「好奇怪,為什麼你總想得出這麼有趣的話,做出這麼出人意表的……表演?」  

  從來,自他嘴裡說出的笑話都是有「計劃」的,不像她的天馬行空。  

  「我也不曉得。我這個人說話一向沒什麼建設性,行為舉止粗魯又古怪,連講笑話都很少人捧場,你算是頭一個有反應的。」  

  「你是說,我是個異類?」  

  「我可沒說喔!不過你也真的和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樣就是了。」  

  「想像中?我在你心中有固定形象?」  

  「不是你,而是所有的……」突地打住,因為這觸及她深層的想法,說出來可能不太適當。  

  「有錢人?」然而韋輝卻幫她接了話。  

  「你怎麼知道!?」驚訝他的回應,但下一秒,馬上發覺自己招得太快,不覺尷尬爬上了臉。  

  他笑了,大掌自然地摸上她的後腦勺,輕拍了下。  

  「因為你的表情像在研究。」  

  「是……是嗎?」糗大了!  

  韋輝放下手,眼睛飄向遠處。  

  「有錢人在你眼中是什麼樣的形象?奢侈?浮華?墮落?還是只重享受?」  

  「沒這麼嚴重啦!只是覺得,他們的脾氣也許怪點、壞點,有時候……或許還無趣了點。」  

  「無趣?」她點中他的心思。  

  「財富並不屬於擁有它的人,只屬於享用它的人有錢卻沒時間、不會享用的人,當然會讓人感到無趣,而且無趣這種東西還會惡性循環,慢慢的,脾氣就跟著怪,跟著壞了。」  

  「像我一樣?」她這個論點頗特殊。  

  「應該——不像!」她笑。「你應該只是還沒找到享受的方法罷了。」  

  「你這麼想?」  

  「我猜的。」目前觀察所得,應該是這樣吧。  

  「那想不想知道答案?」  

  「你要告訴我?」很驚訝,也很好奇,說不定他還能解了她那「富人上天堂,比駱駝穿針還難」的偏執觀念哩。  

  他點頭,卻說了:「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歪著頭。  

  韋輝唇角牽起一道耐人尋味的弧度,沒回答,可是卻將話題轉移到另一處。  

  「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挺喜歡你這樣子,自然不做作,像隔壁家親切的女孩,而這也是我想接近你的原因。」笑意暫歇,他仔仔細細凝視起眼前這張充滿朝氣的臉。  

  如果,善良的天使願意施捨一點快樂給他這麼一個幾乎被無趣溺斃的凡人,那該有多好?  

  雖然只是第二次相遇,但他卻對她有著無比的好感。  

  而被韋輝深邃的眼神望得不知所措的卜嬙,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成僵硬。  

  在這四目交接之刻,她似乎察覺到了一股情緒,不斷地在兩人之間徊流再徊流。  

  那讓她心裡頭癢癢的,可是卻怎也搔不到癢處。  

  「哈哈……哈哈!ㄨㄟ先生,你有沒有發燒啊,居然這樣……誇獎我?」因為緊張,嘴巴因此不受控制的說出話。  

  兩秒鐘。  

  完蛋!她在說什麼?王子稱讚青蛙可愛,應該普天同慶才對,怎麼還反過來吐槽人家?  

  「呃,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咒你。」  

  「沒關係。」  

  韋輝始終掛著優雅的笑容,那種高貴迷人的氣質,著實令卜嬙目眩。  

  又呆了十秒鐘,她急急收拾好飽餐後的殘局,站了起來。  

  「那麼……謝謝你請我吃午餐,下次有機會,我會請回來。時間不早了,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先走一步了!」  

  大概是覺得相形見絀,因此讓她巴不得早點脫離這詭異的氣氛,但是韋輝卻在她轉身想離開的時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他站了起來,衣架子似的身形繞至卜嬙面前。  

  「嗄?」仰角四十五度。  

  「這一餐就算是鄰居對鄰居的友好表示,不用回訪了。」他的唇邊勾勒著淺淺和善的笑。  

  「喔!好,既然ㄨㄟ先生這麼說,那麼就這樣辦吧。」原來他是想跟她說這個,那麼她的荷包算是保住了。  

  「但是……」  

  「啊?」有但書?  

  「為了表示卜嬙小姐對我也有著同等的善意,我倒是有個不錯的建議。」  

  「什……什麼建議?」保住了荷包,他要的大概是小小人情吧?「如果要找到你家去幫忙種種花呀除除草的,我是樂意之至啦!運動運動也挺不錯哩!」  

  只見他搖搖頭。  

  「為了表示卜嬙小姐對我有著同等的善意,我建議你跟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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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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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交往?你是說,要我當你的……」  

  「是的,當我的女友。」聲音充滿肯定。  

  「我?不……不可能!」他們根本是天地之差,除非是在作夢,要不然……  

  「是不願意,還是不可能?」停頓了下,等不到答案,韋輝接著又說:「直覺告訴我,你是我喜歡的style,而我是不是你喜歡的style,就得試試看才知道了。」  

  「……」說的也是。撇開身份和外表不談,他和她不也是尋常男女嗎?既然是尋常男女,那何不給個機會試試彼此呢?  

  只是……  

  「你……不願意?」  

  「我沒這麼說。」  

  「那麼就是願意嘍!」韋輝開懷地笑著。  

  「這個……」遲鈍的一面居然在這時顯露出來。  

  「好,就這麼說定了。首先,這個給你。」  

  「給我?」愣愣地接過一張燙金名片,上頭該有的聯絡方式一應俱全,而且還印有他的名字。  

  韋輝?原來他的名字是這麼寫的。  

  「給名片的方式實在差勁,但為了不時之需,留著可以讓你隨時隨地找到我。」  

  「喔。」有如置身夢境,所以只被動地答了一聲。  

  「還有——」完美的眸,突然望住她。  

  「什麼?」  

  「這個。」低下頭。  

  「啊……」來不及說出話,張著的嘴,被他柔軟的唇覆了個正著。  

  兩個說陌生不陌生,說熟悉不熟悉的靈魂,因此有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這個吻雖然沒有濃郁的情緒助長,但卻進行得十分順利,就像兩人天生該配成一對似的。  

  從試探到漸入情況,像個導遊,他的唇舌溫柔地引導她如何從青澀、驚愕,緩緩變成陶醉、悸動。  

  而她的腦子轟轟作響,身子也輕飄飄的……  

  直到她真的捱不住軟了腿,而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腰,她這才驚覺忘了要跟守了二十五年的初吻說再見。  

  交了幾個男朋友,因為感覺都不對,所以她的初吻至今還收藏得好好的,直到他……  

  原本以為接吻是口水混口水,很噁心的,但卻萬萬沒想到,在他的引領之下,感覺意是這麼美妙!  

  他的嘴唇就跟奶油吐司一樣,軟極了!  

  四片唇瓣好不容易才分開,他捧著她的臉,目光混雜著沉醉與驚喜。  

  「對不起。」叮著她五秒鐘,他突然說。  

  「什……麼?」聲音含糊地。  

  「我先斬後奏。」  

  有奶油和肉桂的「誘人」,更有檸檬的「清香」!  

  和想像中的一樣,她的味道竟是如此地適合他,像一杯香醇的卡布奇諾,一入口就滋潤了他乾涸已久的感官。  

  「呵……呵呵!」怪了,她幹麼笑?還笑得那麼呆?他根本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奪走她的吻耶。  

  該抗議的不是嗎?  

  「討厭這種感覺嗎?」他好像在擔心。  

  卜嬙腦筋又當機幾秒。「不……不。」  

  和這麼完美的男人kiss,說會是違心之論,可說不會……又好像會後悔?  

  「不會就好,代表我還有機會,你……接受我的提議嗎?」拇指搔著她的髮鬢,像在提醒。  

  「不知道。」這個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沒關係,等你想回答,隨時都可以跟我說,我們住得很近,不打電話也很方便。」  

  雖然目前他不知道她住在這社區的哪一角,不過晚點他會叫人查出來。  

  「是……是呀!很近,走個幾步路就到了……」  

  走個幾步路就到了?走幾步……  

  「唉……」  

  下午兩點回到鐵皮閣樓之後,卜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到現在已接近吃晚餐的時間了,整個腦子想的都還是他跟她在公園裡的荒謬對談,一張臉更因為想起那個無預期的吻而冒著熱氣。  

  剛剛一回來便按照約定打了電話回家,本來該擔心的是家裡的事,沒想到她的心不在焉反而惹得媽媽操心。  

  又歎了一口氣。  

  想想,她這個人雖然搞笑了一點、無城府了一點,但基本的防人之心還是有的呀。  

  一個多金英俊的公子哥兒和一個平凡無奇的鄉下女子「交往」?  

  這種「夢幻組合」,電影、電視劇裡就不知道已經上演過幾千遍、幾萬遍,她怎還會相信如此戲劇性的巧合呢?  

  皺了下眉頭,翻身對住窗戶。  

  相信現實叫聰明,不相信現實叫做浪漫?  

  那麼談戀愛是需要聰明多一點,還是浪漫多一點?  

  難解!學生時代寫報告都沒這麼傷過腦筋!又翻身平躺,瞪住灰白的鐵皮屋頂。  

  記得誰說過的——愛情因感覺而萌生,卻也因感覺而葬身。  

  要是以感覺來打分數,韋輝自然是優等,送他個兩百分,可能也不會大多。  

  但,如果只相信感覺,到最後會不會是一場光榮犧牲呀?  

  「難解,真難解,不解了!」肚皮要緊!  

  雖然中餐吃了一個總匯三明治,外加一個雞腿便當和一瓶飲料,但那些養分大概都讓她可憐的腦子吸收光了,所以肚子又早早擂鼓抗議。  

  換上牛仔便裝,撈起鑰匙準備出門,無奈電話鈴聲響起。  

  「喔哦,肚皮兄,你可得等一下了。」  

  喃喃自語,她又乖乖走回床邊接起電話。  

  「喂,你好,請問找誰?」  

  「嗚嗚……大姐姐!」  

  彼端揚起陣陣啜泣聲,是韋楨。  

  「誰?」有些困惑,想了一下。「喔,你是……珍妮!怎麼了?別哭別哭……」  

  非常意外,卜嬙完全沒料到珍妮會打電話來,本以為兩天前的通話只是小孩子的玩笑一場,沒戲弄成功,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就在她還覺得奇怪的同時,那專屬於女孩的可憐哭聲,卻已悄悄誘拐了她的同情心。  

  因此,她根本不知道電話那頭的韋楨多有演戲天分!  

  「大姐姐……」像貓咪一樣,又嗚咽兩聲。  

  「珍妮先別哭,發生什麼事,告訴姐姐,姐姐幫得上忙一定幫你。」  

  「嗚……還不是我大哥!」  

  「你大哥……怎麼了?」問得心驚,忍不住……一場「家暴」的畫面殘忍地自她眼前飄過。  

  她該不會太過調皮,真惹毛了她大哥吧?男人的脾氣一上來,就狠狠修理了無知的小女孩?  

  「他……他騙了我!」跟真的一樣,韋楨倒抽了幾口氣。  

  「騙?」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打——  

  「就是!他不但欺騙我一顆幼小脆弱的心,還想利用我可愛純潔的身體!」  

  抓著話筒,韋楨一提到下午發生的事,肝火就控制不住地噴上來。  

  原來她老哥早有計劃的!  

  美其名說是週末帶她出去晃晃,結果卻是帶她去購買應酬他那一堆女性朋友的行頭!  

  明天一整個晚上要她當假人一樣讓人又捏又掐也就算了,居然還說她要穿得可可愛的,才會惹人疼……  

  見鬼了!難道她不穿得「可可愛」,就真的沒人愛了嗎?  

  何況他所謂的「可可愛」,根本就是拿一堆可恨的布料,將她包得密不透風!  

  「啊?」  

  聽完話,呆了好半晌,卜嬙發出一聲可悲的疑問。  

  不是她反應差,而是太過豐富的想像力讓她不敢亂回答,因為剛剛的兩句控訴,她居然可以聯想到——亂倫!  

  「大姐姐,我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忍住毛躁,韋楨開始對卜嬙的反應感到不耐煩,不過念在她是她唯一訴苦的對象,就將就點好啦!  

  「我……當然有!珍妮繼續講,你大哥他……到底怎麼騙了你?」憋住氣,小心翼翼地問。  

  「哼!你一定沒見過這麼狠心的大哥,他好聲好氣地討好我,原來只是想讓我在他那群大嘴婆面前說他的好話!」  

  嗯……其實他老哥根本沒要她開口啦,甚至巴不得她不要開口,因為只要她金口一開,所有的八婆就會被她的毒辣嚇得瞪凸眼睛。  

  唉唉!  

  原本以為「家有惡妹」的絕招絕對奏效,哪知道她老哥的魅力嚇人,硬是讓一群女人將自己鍛煉成鋼。  

  現在恐怕拿衝鋒鎗、火箭筒都轟不走她們了。  

  「幫你大哥說好話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更不會是好事!」韋楨嗤之以鼻。  

  「珍妮這樣做,說不定會把未來的大嫂永遠關在門外喔。」  

  她用了個比喻,聽起來比較婉轉。  

  「我又沒要那些女人別踏進我家大門!」事實上她根本沒那權利,這個家是由他老哥掌權。  

  而她就只能當一株可悲的牆下草,任憑踐踏!  

  「但是你卻讓她們站在大門口,猶豫著該不該進來。」雖然沒和她說過太多話,但卜嬙已經抓到了癥結所在。  

  沒了父母的珍妮,應該是怕未來的大嫂會搶走她「僅有」的大哥,怕因而受到冷落。  

  「腳長在她們身上,還有我老哥在旁邊幫忙,無辜的是我耶!」  

  怪了,今天她的同盟怎麼幫她老哥說起話來?  

  不行不行!她找她來,是要用來安慰自己這顆受創嚴重的少女心的,可不是來幫她老哥站台的。  

  「我知道珍妮委屈,但大姐姐問一句,你要誠誠實實回答,好嗎?  

  「哼……要問就問吧,我才不會跟我老哥一樣法西斯!」嘴扁得跟鴨子一樣。  

  「好,我問,珍妮是不是真的希望你大哥別結婚?」  

  「這個……」好嚴肅的問題!  

  「如果是,那麼有一天珍妮長大嫁了人,家裡剩你大哥一個,他孤伶伶,而且不再年輕,那時他要怎麼辦?」  

  「他……還有很多錢呀!還是會有很多女人會喜歡的。」不加思索,韋楨肯定這一點。  

  但卜嬙卻抓到了語病,她唇邊勾起賊賊的笑。  

  「還有很多『錢』是嗎?」  

  「我肯定,因為爹地媽咪給他的比給我的多好多!」  

  「很好。可是珍妮不是一直反對你大哥和那些愛錢的女人接近嗎?」  

  「什麼?」怎麼突然有讓人拐了的感覺?!  

  「大姐姐記得珍妮一直是這麼反對那些愛錢的女人接近你大哥的,難道我記錯了?不會吧?剛剛我的腦子很清醒,應該不會記錯呀,還是電話有問題,我沒聽清楚?」卜嬙晃晃話筒。  

  「這……那個……」  

  「嗯,哪個?」想到電話那端有一張咬牙切齒的臉,卜嬙就憋不住想笑。她將話筒拿遠一點,趕緊深呼吸一口。  

  緊接著又追問:「對不對?」  

  「呃……好啦、好啦!我是說過啦!這樣你高興了嗎?」氣得咬指甲,真是遇人不淑!  

  輕笑了一聲,卜嬙接著說了:  

  「說到這裡,該高興的不是我這個陌生人,而是你大哥的好妹妹,珍妮你!」  

  「我?我有什麼好高興的?」怪人!  

  「高興你終於想通了。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麼,出發點都是為了你大哥好,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方法用得不對。」兜了一大圈,這才是主題,只是年紀尚小的她,還沒學會反向思考。  

  「我……誰說我的方法不對!」說得好像全是她的錯一樣。  

  「難道不是嗎?」握著話筒,卜嬙突然聽到一串肚子的怒鳴。  

  「好啦!今天就聊到這裡,大姐姐肚子餓了,再不吃東西會暈倒。等珍妮把剛剛的對話再重頭想一遍,是不是答案就很情楚嘍!」  

  「可是……啊!大姐姐!」  

  就在她煩躁地想著答案的同時,電話中已傳來嘟嘟的聲音。  

  哇咧!好狠心的大人,居然丟下這個問題讓她自己想!擺明了叫她「驗算」嘛!  

  韋楨不得已只好掛了電話,在沙發上乖乖坐下。  

  樞著腦門,不過……她難道真的像大姐姐說的是用錯了方法了?如果是真的,那她是不是要換個方法試試?  

  ☆     ☆     ☆  

  今天老天爺可能對他特別好,中午先是讓他預約了一個百分百情人,晚上居然又給了他一個百分百的乖老妹。  

  站在進入大廳的玄關處,韋輝已經注意韋楨好一下子了。  

  自從她知道他要帶她出門的目的後,就一直吵個不停,吵到他耳朵長繭、轉頭回房去睡午覺,都還沒準備停。  

  原本他想等他起床之後她還會繼續吵,怎知道她居然乖得像只小貓,趴在沙發上像在沉思。  

  不妙,該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韋楨。」不希望她的反常是針對明天的餐會,於是他叫。  

  「嗯。」蚊子飛過,她吭了一聲。  

  這種反應若出現在別人身上,他可能會當她沒聽到,但是他老妹精得跟什麼一樣,怎麼可能想事情想到出神?平常她甚至還能一心好幾用的。  

  「韋小楨!」  

  走到沙發後頭,韋輝準備干擾她,怎知她突然第一時間回過頭——  

  「干……嘛……呀?」拖長音,白他一眼。  

  「你在做什麼?」  

  「我在當乖寶寶,不像嗎?」又窩回沙發的懷抱,繼續想著剛才的問題。  

  「還在生氣?」盯著她的後腦勺。  

  「Of  course……」又拉長音,這是不耐煩的徵兆。  

  「別生氣了,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和我。」  

  偶爾在自家舉行餐會,除了可以拉攏客戶之外,還可以替這棟大房子增添一點生氣活力。  

  只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想法、做妹妹的非但完全不能體會,還存有誤解。  

  「因為這樣所以那件,而那樣……『沉醉在自己的迷思裡,韋楨只顧喃喃自語。  

  「小楨?」韋輝突然有種被遺忘的感覺。  

  這下小美人生氣了。  

  「老哥……」  

  「嗯?」高興一下。  

  「你狗還是我狗?」  

  「什麼?」  

  「You  go  or  I  go?我在思考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包括老哥你,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到時候你不就知道我還生不生氣了?」  

  「嗄?」  

  懶得理韋輝,韋楨離開坐得熱熱的沙發,像只驕傲的孔雀,將聒聒啼啼的烏鴉拋在後頭。  

  看她沒禮貌的樣子,韋輝血液裡頭的權威因子又給激得發作。  

  「一點女孩家的規矩都沒有,小心我讓管家盯著你!」他對著她的背影訓話,只是話還沒說完,韋楨早溜得不見人影。  

  寬敞的大廳登時只剩下他一個人,雖然他的體型高大,但杵在挑高四米半的空間裡,仍顯微不足道。  

  嘖!沒事他老爸將這棟房子蓋得這麼大做什麼?  

  如果他們韋家是四代同堂、五代同樂的那就沒話說,怎麼知道卻偏偏人丁單薄!  

  台灣這邊的親戚各過各的,法國那邊的親戚則更不用說了。  

  唉!  

  這樣也就罷了,人少找人來串門子多多少少也可以聚點人氣,哪曉得韋楨卻不領情。  

  以往只要一想到這裡,他就要大呼My  god!  

  可是今天不同了,因為他有了新方向、新期望。  

  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笑,他心情極好地往樓上的房間走去。  

  進了寬敞、具歐風風味的個人世界,韋輝並未立即打開大燈,只是往房間右側走去。到了一扇門前,旋開銅製的門把,走進另一個空間。  

  書房,木材香味混合著書香,是這棟屋子裡他最喜歡的地方。  

  不同於臥房,他在這裡思考,也用來讓精神休息鬆懈。  

  然而除此之外,這裡還有一扇落地窗,和一個放了幾盆草本植物的典雅陽台,那裡藏著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等眼睛適應了黑暗後,他從書桌後頭的一隻樟木儲藏櫃裡,拿出了一部多功能紅外線望遠鏡。  

  打開落地門窗,他跨進了陽台。  

  一陣飄著暗香的晚風吹來,他帶著享受的心情將用了好幾年的望遠鏡架上。  

  瞬時,美麗的夜景便近在颶尺。  

  這就是他的秘密、他的幻想天地,一個多采多姿的平凡世界。  

  曾經,他在此情此景下想像過,如果外頭有個人長得和他一模一樣,那麼他一定會拿出他的所有,只為換得在平凡的人間過一天,就像「王子與乞丐」的故事一樣。  

  但是幻想終歸是幻想。  

  因為過了那麼多年,生活無趣的他仍是待在這個固若金湯的宅第,繼續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原本以為以後也就這樣了,直到某人的出現。  

  卜嬙!一個充滿陽光氣息的女孩!  

  一見鍾情?又一個無法置信!  

  向來眼高於頂的他,竟然會對一個平常根本不會去注意的平凡女孩產生興趣,甚至還誇張到第一次見面就偷了她一個吻!  

  唇邊勾起笑意。她……應該沒注意到吧,  

  將望遠鏡的焦距調到不遠處,想像她應該就住在那一區的某同公寓裡。  

  又如果她答應了他的「邀請」,今晚抑或是之後的某一天,也該會到這裡來找他吧?  

  不過不管她會不會主動來找他,他都會緊迫盯人且付諸行動的。  

  收起望遠鏡,韋輝轉身走進室內,但沒幾秒,他又返回到陽台。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看向剛剛餘光掃過的地方——他家大門口。  

  果真,遠遠望去那裡的確有著一道人影。  

  於是他立即拿起了望遠鏡……  

  霎時,他的心臟狂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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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9 00:49: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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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咪!快出來!再不出來,看我待會兒怎麼修理你!」  

  咬著牙,手裡抓著一條鬆脫的項圈,卜嬙想大聲又不敢大聲地威脅著。  

  真是個「見色忘主人」的麻煩精,也不可憐可憐她還餓著肚子,光只想到自己下半身的需要!  

  忘恩負義!薄情寡義!  

  可是儘管她怎麼詛咒,那一大片亮起昏黃燈光的庭園,還是安靜得跟什麼一樣。  

  從出門發現大咪落跑,到追到這裡,算算她已經在韋家雕花大門外頭徘徊了將近二十分鐘了。  

  先不說她閃閃躲躲的舉動鬼祟到讓路人看了奇怪,待會兒要是驚動了不該驚動的人……  

  要真是那樣,那就糟了個糕了!  

  如果她記的沒錯,今天中午這棟大別墅的主人,也就是韋輝,還對她這麼說過——  

  「沒關係,等你想回答,隨時可以跟我說,我們住得很近,不打電話也很方便。」  

  想到這裡,她的心臟就亂七八糟狂跳起來,心律不整也不過如此了!  

  「臭大咪!這麼會惹禍,知不知道你的主人根本還沒準備好啊?」  

  不!應該說她徹徹底底沒想過要對韋輝的提議做任何回應。  

  因為那提議之於她,基本上算是個夢,而實際上本來也就是個夢,像少女幻想當明星、像上了年紀的女人妄想徐塗抹抹就能讓皺紋消失……  

  麻雀變鳳凰?  

  嗅!還不如讓她死了比較快!  

  如果韋輝真的出來,她一定會拔腿就跑,頭也不回地逃,她開玩笑對自己說。  

  「吱!」  

  怎麼知道卜嬙還在考慮要不要放大咪在裡面自生自滅的同時,身後的大門居然應聲開啟。  

  「呃……」背脊瞬間挺直,呼吸急促。  

  呵呵!她應該沒那麼「好運」吧?  

  慢慢地轉過身,對著走出來的人,她瞪大了眼。  

  真的是他!  

  「嗨!」走出來的人先打了個招呼。  

  大門前鵝黃色的燈光打在韋輝身上,加深了他英俊的混血輪廓,雖然他已換上了舒適的休閒服,但出眾的氣質仍讓卜嬙忍不住產生一絲距離感。  

  一如仰望天空的感覺,像是探手可及,實際上卻隔了個無限大的空間。  

  「呃……嗨!」  

  「你來了?」唇角上揚。  

  盯著卜嬙,他的心居然像初識情滋味的少年,有點雀躍,又有點無措,不過幸好他自信滿滿。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主動,而且還來得那麼快。  

  「我……是啊,我來了。」張嘴說廢話,笑得有點假,呆了幾秒不知道怎麼辦,乾脆拿眼睛盯住他的腳。  

  「你……」  

  「我,嘿嘿!」好像有點沒禮貌,馬上抬起頭,又笑!  

  「別那麼緊張,這裡只有我們兩個。」笑意加深,往前靠近一步。  

  「是沒什麼好緊張的,今天月這麼圓,你家大門又這麼漂亮,我這樣還真煞風景,不如……」就是因為只有他跟她兩個,所以她才想落跑。  

  「不如到裡面去,站在大門口,難怪你覺得彆扭。」  

  發覺卜嬙說話時兩隻眼睛不時往大門裡面飄,所以他乾脆這麼建議。  

  「進去裡面?」  

  「沒興趣嗎?」開玩笑問。  

  考慮了一會兒。「有,當然有……」  

  現在只要能快點將急色鬼大咪抓拿歸案,那她就可以早點閃人了。  

  「那就進來吧。」他自然地做了個女士優先的動作。  

  「喔。」笑笑。  

  走進大門,卜嬙這才發現韋家真是大得嚇人,雖然從她那租來的鐵皮屋望下來,就能感覺到它的氣派,但站在實物前感覺就是不一樣。  

  前面的白色主屋被架在牆上的照明設施映射得相當絢麗,不過因為建築物本身設計得宜,因而不會讓人產生壓迫感。  

  反而像一棟等待主人歸來的宅第,隱隱約約透著溫暖的邀請。  

  美景當前,而且原本就對這屋子很有興趣,所以看看看著,卜嬙不小心將進門的目的拋到腦後去了。  

  走到白天仍噴著水的水池前,她突然覺得怪異。  

  「咦?這水池晚上都不噴嗎?」  

  少了沙沙咚咚的水聲,難怪她剛剛在門外總覺得裡面安靜得出奇。  

  「晚上通常都不噴,除非有朋友來。」兩隻手臂悠閒地交抱,韋輝看著卜嬙蠢蠢欲動的背影。  

  她的頭往池子裡探呀探的,應該是在找魚吧?  

  「喔,那還真可惜!」原來只是迎賓用的,難怪連一條魚都沒有。  

  「裡面本來有魚。」看她失望的樣子,他忍不住說了。  

  「那為什麼不養了?池子裡養魚可以幫著吃掉池子底下長出來的苔藻。」  

  「一次溫控裝置故障,死了近二十條的錦鯉,所以不養了。」  

  「原來……」惋惜地歎了一聲。  

  「而且,與其將它們局限在一個小小水池裡,還不如不養。」在卜嬙身旁站定,韋輝俯視著水池,這水池沒啟動噴水裝置,的確像是死水一攤,就跟他一樣。  

  「嗄?」卜嬙忍不住轉過頭看著他若有所思的側臉。  

  來自夜幕的風,吹動了他沒上發油的頭髮,髮絲拂弄著他的鼻樑,像是要逗他開心似的。  

  現在他心裡在想什麼呢?不快樂嗎?  

  突然,她覺得他跟她好像很接近,沒了外在條件的隔閡,他們的本質應該是相近的——  

  同樣善感!  

  「我臉上有什麼嗎?」又一次,被他逮到她看他看得出神。  

  回過神,她對他憨憨一笑。  

  「沒有,我是在想,你說的也對。還有,別想太多,想多了是自尋煩惱,我常常這樣告訴自己的。」  

  「你同意我說的?」  

  「是啊!我同意,而且我知道你剛剛在想什麼。」唇線微揚。  

  「不、自、由、毋、寧、死。」順著卜嬙緩緩開合的嘴型,兩人異口同聲說了。  

  「哈哈!看,被我猜中了吧!」  

  「你怎麼知道?」驚喜。  

  「看表情嘍!誰叫你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要猜不中也難。」對著他做出調皮的鬼臉。  

  原來找到與自己想法相同的人,他的反應也會跟她一樣興奮,她笑得更開心了。  

  「你真是……」  

  只是呆呆笑著的她,居然遲鈍到完全沒發現韋輝的情緒改變。  

  他凝視她的甜甜笑靨,想一親芳澤的慾望又開始萌動,下意識,他低頭再低頭。  

  而卜嬙也像被下了魔咒似的,靜靜望著他薄薄的唇瓣,貼近再貼近,眼看就要四瓣相貼——  

  「沙沙!」  

  然而就在緊要關頭,一旁不遠的花叢間發出怪異的聲音,讓卜嬙神經質地回頭一探,也讓韋輝只吻上一陣涼風。  

  該死的!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盯著花叢,緊張之餘,她的雙頰也悄悄紅了。  

  「有嗎?」有點懊惱。  

  「好像有。」  

  仔細看著剛剛發出怪聲音的地方,暗暗的花叢間果真多出一張狗臉。  

  「大咪?」她還以為是人咧!  

  它終於出現了!  

  小黃狗顯然對她的叫喚沒啥興趣,不過還是賞臉地慢慢從花叢中踱出來,走到卜嬙身邊,悠哉地坐了下來。  

  吐得長長、甚至還滴著口水的粉紅舌頭,透露它已筋疲力竭。  

  「大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蹲下來,卜嬙再也忍不住地數落。她碎碎念了好半天,一直到覺得小黃狗稍微露出懺悔的表情,才站起來。  

  「我不知道你來找我還帶了個伴。」她的舉動每每讓韋輝感到趣味。  

  「什麼?」有些錯愕。  

  「剛才還沒進門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你家的小伙子。」  

  「喔,因為它等不及你來開門,就先鑽進來了,擅闖私宅,我代它向你說聲抱歉。」  

  既然從進門到現在她一直都沒跟他說明來意,而他也沒提起今天中午說過的話,那麼就當作沒那一回事好了。  

  「沒關係,因為你是我的貴賓,所以它想怎麼進來都可以。」  

  其實,他並不怎麼喜歡狗,因為小時候曾被一條剛生完小狗的母狗咬過,手掌上的疤痕還在,而上回幫卜嬙抓狗,也是出於被動。  

  「呵!這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咪……」  

  尷尬地笑笑,低下頭,剛剛還在腳邊的小黃狗已經不在原地,她探了一下,在韋輝身後發現它。  

  它正繞著他的腿不懷好意地打量,令她這個做主人的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大咪!」  

  該不會是想咬人吧?發情的動物最不受控制了,而且韋輝還是個陌生人。  

  而盯著大咪的韋輝,腳不自然地避了避。  

  「它……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不過你最好先別動。」  

  如果它想咬人,她寧願被咬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萬一害得他受傷……  

  就在卜嬙還想著該怎麼抓它時,大咪突然就朝著韋輝的腿一撲而上。  

  「糟糕!」她驚叫一聲,也撲了過去。  

  「完了……」韋輝低下身子想救自己的腿。  

  「叩!」  

  紮實的碰撞聲響起,兩人應聲朝後倒去。  

  「該死!」捂著頭,韋輝痛得咬牙切齒,就差沒掉眼淚了。  

  而另一邊倒在地上的卜嬙,則連吭都沒吭一聲,只覺得眼留金星。  

  一分鐘過去,韋輝揉著頭上刺痛的腫包,坐了起來。  

  「你沒事吧?」剛剛那一撞可重了!  

  「……」想說沒事,但嘴巴卻不聽話,她一動不動地呆望住旋轉的天空。  

  「卜嬙?」韋輝擔心地想站起來,但腿上卻傳來奇怪的感覺。  

  他一看,原來是害他們倆腦袋kiss的罪魁禍首,正抱著他的小腿做著「猥褻」動作。  

  God!  

  到此刻他才知道他結實完美的小腿還有這種功能——幫一隻狗發洩慾火?  

  原來剛才它並不是想咬他,而是慾求不滿。  

  抖一抖腳,小黃狗非但沒放開的打算,反而玩得更起勁,乾脆死抱著不放。  

  韋輝莫可奈何,就讓它先抱著自己的腿,然後站了起來。  

  他拖著腳走到卜嬙旁邊。  

  「沒事吧?」  

  耳邊一句呻吟都沒有,他很擔心,趕緊將她扶坐起來。  

  「撞到哪裡?」她的臉色不太好。  

  「額頭還有後腦,你呢?大咪……它有沒有咬你?」如果真把人家咬傷,她的罪過可大了。  

  腦子一片昏眩,有點想……吐?  

  「它沒咬我,但是……卻調戲我。」  

  「什麼?」往身後一看,居然看見剛剛的肇事者正放開韋輝的小腿。「大咪——」  

  它居然——  

  噢!天哪!一陣羞赧,血管裡的血液全往腦門裡沖,卜嬙瞬間頭更痛了。  

  「沒事吧?是不是還撞到這裡?」檢查卜嬙的後腦,果真摸到一處好大的腫包,比他頭上的還要大。  

  「噢啊!」他揉得她好痛!  

  「還好嗎?」  

  「還……還好,對不起喔。」她讓他扶著站起來。  

  「我沒怎樣,反倒是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因為高度的關係,韋輝得彎下身撐著卜嬙,而一手則摟住她的腰,隔著薄薄的布料,她的肌膚跟他的掌心起了溫熱的共鳴。  

  靜謐的氣氛下,兩人似乎都感覺到暖昧的氣氛正在緩緩蔓延。  

  「那個……我……我……我應該可以自己走,你……你……你也應該可以不必扶我了。」不擅長拒絕,她講話立刻變得結結巴巴。  

  「你確定?」  

  她是不怎麼確定,因為眼前看到的東西都呈旋轉狀態,包括拿屁股朝著她正往大門走去的大咪。  

  「我……我確定,我確定可以自己走回住的地方。」  

  她暗示他,她該走了。  

  「你要回去了?」雖然他已經要管家查出她只住在幾條巷子以外,但當她說要回去時,他居然有點捨不得。  

  喜歡一個人,感情是不是都擴充得這麼快?  

  老實說,他不曉得。  

  雖然已經和許多異性交往過,但他卻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感覺;或許以往他都是為交往而交往,所以才會一再忽略交往中的男女該有的感情傳遞。  

  那麼,眼前的她,算不算是他第一個對上頻率的人呢?  

  「我……是該回去了,謝謝你讓我進來參觀你家。」韋輝鬆開扶持之後,她勉強站穩。  

  「參觀?」  

  她怎麼這麼說?該不會是想掩飾自己的害臊吧?  

  「嗯,我一直很想進來逛逛的,但是根本沒有機會。」要不是托了笨蛋大咪的福的話。  

  說話的同時,她不自然地翻了下白眼,韋輝看了覺得怪異。  

  「你真的沒事?」緊盯著她。  

  「呵呵!沒……沒事,安啦!謝謝你喔,我走了。」  

  敬個禮,傻笑一聲,轉過身,倒下去。  

  ☆     ☆     ☆  

  天在轉,地在轉,大咪在轉,還有一個人……  

  睜開眼睛,卜嬙看見一張擔心的臉,和她昏過去之前看見的一樣。  

  「呃……韋……」  

  「醒了?」坐在仿古的歐式大床邊緣,他替卜嬙撥開臉頰上的一絡髮絲。  

  雖然今晚她沒明確跟他說過什麼,不過她的出現就已經代表了她所要說的一切,也是兩人先前的默契。  

  「我還在你家?」  

  眼珠子轉了一圈,頭還是有點暈,四周精緻的傢俱擺設,替他回答了。  

  「這是我家的客房,你剛才……不,三個小時前昏倒之後,我就把你抱進來了。」  

  「昏倒……三個小時?我怎一點感覺都沒有?糗大了!」坐了起來,嘴巴張得可以塞進饅頭。  

  看看牆上的古老掛鐘,指著十一多一點,證明他說的沒錯。  

  「你昏倒了當然不會有感覺,我要家庭醫師在藥裡加一點安眠成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快就醒過來了。」如果不是他眼明手快,她現在就不可能只有這樣了。  

  室內的空氣涼涼的,但卜嬙卻覺得很溫暖,原來她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蠶絲被。  

  「我應該沒什麼事吧?只是頭昏了點。」除了頭昏腦脹,四肢還健在,賴在別人家的床上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說真的,這張軟軟的大床,比起她的木板床實在要好睡多了。  

  機會難得,她蓋在蠶絲被下面的腿偷偷在床上劃了幾下,虛榮一下!  

  「輕微腦震盪,頭昏是正常症狀,你要多休息。」事實上,他希望她乾脆在這裡待到明天再走。  

  「輕微腦震盪?我的腦袋還真禁不起撞。」覺得這結果有點誇張,她笑笑,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對不起,打擾你了,我看我該回去了。」  

  「你還是先別走動的好。」  

  「沒那麼嚴重吧?」穿好鞋子站起來,果然沒事。「看吧!」  

  韋輝懷疑地看著她,果然,卜嬙沒走幾步,後腦就變得有千斤重,眼前又出現陣陣漩渦了。  

  「我就說,快點坐下來。」看她搖頭晃腦,乾脆扶著她在床上坐下。  

  閉上眼睛又睜開。  

  「真的很暈喔!可是,不過就我們兩個的頭相撞,怎麼會這麼嚴重?有點誇張。」  

  她又不是弱質纖纖的林黛玉。  

  「沒聽說過喝水也會嗆死人?摸摸你的後腦勺,就知道不誇張了。」  

  摸一摸。  

  「哈!真的腫得跟雞蛋一樣大哩!不過也難怪,兩車相撞必有一慘,何況你是鐵包肉的大卡車,我是肉包鐵的小綿羊。」  

  「虧你想得出來。」失笑中。  

  「難道不是?看看兩輛車的板金破壞的程度,就證明我所言不差。」她笑著以手覆上自己腦袋瓜上的腫包,然後原封不動拿著「模型」蓋到韋輝的額頭上。「看吧,我大你小!」  

  然而韋輝沒理會她稚氣的玩笑,他突然抓下她的手,放到嘴邊,印上一個輕輕的吻。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精靈?」  

  「什……什麼?」  

  有點鍺愕,想縮回手,可是他卻抓得更牢,吻得更仔細,一根手指接著一根手指,像在品嚐。  

  「精靈!從我看見你的第一次,就覺得像。」他好看的眼睛頗富深意地望住她。「當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曾在法國巴黎郊區見過一次,Fantaiende  Blianrd  森林中,我媽媽家祖宅的附近。」  

  他口中吐出一串法文,低沉傭懶,雖然聽不懂.卜嬙卻像被下了魔咒般,跌進那個名詞之中。  

  精靈?  

  呵!頭一回聽人這麼稱讚自己,有點飄飄然。  

  「你成長的地方,一定相當美,沒有文明的污染。」所以她才會單純得如此誘人。  

  「呃……對我來說,我的老家的確很美,它是個安靜的鄉下小鎮,路上看得到耕田的牛,田里看得見白鷺絲,就連大家住的都還是紅瓦屋哩!不是我亂誇,你要是到過那裡,一定會喜歡那種遠離塵世的感覺。」  

  一提到熟悉的老家,急於跟人分享一切美好念頭,便驅走了剛剛還存在於兩人之間的不自然氣氛。  

  「就像我喜歡你的感覺一樣?」指頭爬上她的臉頰,像老情人似地品嚐著她的清甜。  

  「你……喜歡……」愕然中。  

  「喜歡你!」放下不安分的手,他認真地看著她。「我這麼說,你一定覺得很意外,但是感覺對了,說喜歡並不是壞事,猶豫反而會錯過許多的美好。」  

  「這說法……好像沒錯。」  

  「那麼,你喜歡我嗎?」  

  「啥……啥?」他的直接令人難以抵禦,卜嬙的心跳亂了節奏。  

  他笑。「那換個問法好了,你討厭我嗎?」  

  「討……討厭?不會啦!起碼現在不會!」他的問題怎麼都這麼令人咋舌?她有點難以適應。  

  「不討厭?」他問,她點頭,於是他又問:「那麼現在我可以吻你嗎?」  

  「啊?」  

  「你可以說『不』,我尊重你的意願。」  

  「尊重我的意願?那在園你為什麼……呃……」發現說錯話,努力把尷尬吞了回去。  

  「那時我是真的情不自禁,對不起。」  

  「喔,沒……沒關係。」說了對不起了,再提就顯得小器。  

  「那麼現在?」  

  「很難回答,那改點頭、搖頭好了。不要就對著我搖搖頭,如果答應就什麼都別做。」  

  久久,卜嬙沒接頭也沒點頭,於是韋輝欺身而上。  

  他先試探地點了下她豐潤的唇瓣,見她沒有拒絕,於是放寬心地加深了吻。他一會兒吸著她的上嘴唇,一會又咬著她的下嘴唇,存心誘人。  

  如果夏天的高溫能夠融化馬路上的柏油,那麼現下這個高熱的吻,便可以融掉卜嬙的整個人。  

  燥熱攀升,她登時忘了呼吸,直到肺裡的氧氣告謦,她的求生意志這才喚來清醒。  

  「那個……那個韋輝!等……等一下,我快沒氣了。」努力擠出話。  

  「沒氣?」稍稍移開,好笑地看著眼前一張因閉氣而微微發白的臉。「接吻的時候記得別閉氣,讓你休息幾秒,點頭還是搖頭?」他笑得很迷人。  

  「嗄?」  

  「點頭當我的girl  friend,讓我全心全意喜歡你。」嘴邊仍廝磨著。  

  「不……不知……」他的嘴巴貼那麼近。她怎麼回答呀!  

  「不答應嗎?那你可傷了我的心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哀兵政策!揪著胸坎,偷學他家小惡魔的絕招。  

  「我沒說我不答應呀!」看他想作罷,卜嬙突然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那麼就是答應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捨得錯過我,謝謝你。」  

  嘴巴又湊了上去,貼得卜嬙的唇死緊。  

  兩分鐘之後,他將被吻得頭昏膨脹的卜嬙從床上拉了起來,然後背轉過身。  

  「上來吧。」指指自己倒三角形的背。  

  「做什麼?」她的臉還紅得像猴子屁股。  

  「背你回住的地方,很近,用不著坐車,但是你有腦震盪,我捨不得看你邊走邊吐。」  

  「不用啦!這樣……很怪。」  

  「都晚上十一點多了,沒人會看見,除非你想在這裡過夜?」  

  「……」不會就只有這兩種選擇吧?  

  看她尷尬,他得意笑了。  

  「唬你的,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不再堅持,她貼上他的背,嗅著他帶著淡淡皂香的氣味,感覺他身形帶來的穩健感。  

  不知不覺,她在他背上,又昏昏欲睡。  

  說真的,她並不隨便信任人,也從沒想過自己居然可以跟一個不算太熟的男人共處一室,可是他的穩重優雅,加上偶爾的幽默,就是能讓她鬆懈防備。  

  連他剛剛說的一些對情人才說的情話,都聽得她心頭熱熱的,先前的疑慮都因此溶解了。  

  人家說,愛要及時。  

  想想,或許她真的能跟他……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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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9 00:4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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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愛真的能帶來好運嗎?  

  應該是吧。  

  因為自從和韋輝交往以來,所有以前沒碰到過的好運氣似乎全都聚集在一起了。  

  先是那份根本不抱希望的企劃工作來了錄取通知,接著是在這家公司上班近三個月時,一次週年慶活動中,抽中所有員工都想得到的一二五重型機車。  

  原本工作性質就與所學相符,所以適應新環境之後,可以說是左右逢源、得心應手,如今又有一部這麼好的代步工具……  

  嘿嘿!  

  不過,在她看來最最最棒的好運,就是有了韋輝這麼一個體貼、溫柔的……男友。  

  大概是上輩子有燒香,這輩子才有庇佑吧。  

  躲在電腦旁邊,卜嬙偷偷拿出皮夾,看著裡頭一張她和他合照的大頭貼,嘴邊就不禁吃吃傻笑。  

  原本以為出身背景迥異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只可能出師未捷身先死,沒想到居然還順利撐過了幾個月。  

  而且在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交往過程裡,他不但感染了一些她的不拘小節,而她也從他那裡學來了一點品味。  

  他給她的是認知差距方面的包容,而她給他的則是心靈層次的放鬆。  

  怪哉!  

  想一想,還真如他所說的,兩個幾乎是極度地合適、互補哩!  

  「喔,又在看你『朋友』的照片啦?」  

  不知何時,卜嬙肩後出現了一對探照燈似的眼珠子,拚命伸長脖子往她手上瞧。  

  但早有危機意識的卜嬙,反應極快地將皮夾一合,又守住了秘密。  

  沒事人一樣地盯住後頭的人,笑說:  

  「照片?哪來的照片?我只是在考慮,要不要將這個用了好多年的中古皮夾換掉而已。」  

  此人,是和她同時進入公司的K大畢業生。因為公司寧用本科系,也不願僱用非本科系畢業的高材生,所以她倆才得以「雀屏中選」。  

  她人挺隨和,但唯一的缺點就是關不住嘴巴,只要和她聊得上的,什麼話題都能拿出來閒磕牙。  

  因此,就她的直覺,還是有所保留的好,免得哪一天淪為眾口之下的炮灰,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換皮夾?依我看才不是,皮夾裡的那一張大頭貼……」  

  「大頭貼?那是標籤啦!買回來就一直貼在裡面了,撕掉會黏黏的,所以就留著了。」  

  「什麼?撕標籤我最厲害了,有個小秘方,包準清得乾淨溜溜。我幫你,不收費!」笑著伸出手。  

  她真的對卜嬙皮夾裡的秘密很好奇。  

  其實,這個秘密也早已成為眾人好奇所在。  

  有人曾看過卜嬙對著一輛進口高級轎車裡的人說話,只可惜依轎車的「高級」血統能夠猜測出擁有人的不俗,但那些又黑又會反射的「高級」車窗玻璃,卻又十分盡責地隱藏了他的身份。  

  既普通又平凡的卜嬙,究竟和車主人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呢?  

  不管是情人或情婦,都是怎麼看怎麼不像呀。  

  一想到這裡,她的「狗仔隊」精神就又開始振奮起來!  

  「謝謝喔,看習慣了,撕不撕都無所謂。」卜嬙哪會不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的不用?」仍不死心。  

  「是啦!是啦!」猛點頭,忽然,她想到一招。「啊!」  

  驀地彈出一指。  

  「什麼?什麼?」以為卜嬙回心轉意,耳朵立刻湊了過來。  

  「副理交代的case你做完了沒?不是說下班前要交到她桌上的嗎?」金蟬脫殼之計。  

  「去!我還以為要跟我說什麼哩!看看!我這不就在努力了嗎?」瞪了卜嬙一眼,手指指向自己桌上的一堆文件。「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時間給得這麼摳,也只有她老巫婆做得了,我只有一雙手、一顆腦袋瓜耶!」  

  「噓,小心隔牆有耳。」潔西卡的耳朵可是出了名的靈光。  

  「我才不信她有那麼神……」  

  「咳嗯!」說曹操,曹操到。  

  「神……神往神網!」見風轉舵。「嬙,你覺得我這次的case上這個標題如何?我個人覺得挺不錯,上頭應該也……」  

  「副理進來了,你要不要直接問看看?」  

  「是喔,好好,副理,我那個……」  

  「別跟我打哈哈,剛剛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似乎已習以為常,語氣一貫地嚴厲。「公司請你們來不是教你們聊天的。如果真的那麼閒,乾脆去幫忙將會議室整理整理,等一下要用。」  

  「整理……會議室?」兩雙眼睛困惑地睜大。  

  「懷疑嗎?」  

  「沒……我和阿嬙馬上就過去。」送走潔西卡女皇似的背影,回過頭來吐一吐舌。「幸好我們的心臟強得跟馬達一樣,要不然每天被她大姐這麼一嚇,不短命才怪。」  

  ☆     ☆     ☆  

  加上她們兩個,幾坪大的會議室裡共有四個人負責清理。  

  一張長桌,上面的雜物已經不見蹤影;幾把電腦椅,對稱地貼在桌面下;連那一面平常寫著滿滿工作進度的白板,都擦得一千二淨。  

  看看差不多了,卜嬙自動從一邊的櫥櫃裡拿出茶葉和不銹鋼茶壺,準備到外頭的茶水間泡一壺解渴的進來。  

  當她跨出會議室的同時,耳邊傳來裡頭另外三個人的對話。  

  「喂喂!test1、2、3!你們會不會覺得很奇怪……」試著視聽設備,餘音讓好奇的卜嬙稍微停了下腳步。  

  「奇怪什麼?」另一人問。  

  「這間會議室不是亂得很『合理』嗎?要用的東西都擺在大家看得到的地方,挺方便的,幹嘛要整理?」  

  一聽,覺得也對,於是卜嬙拉長了耳朵。  

  「合理是我們在合理,問題是等一下有人要用。」  

  「誰?」  

  「頭頂上的呀。」  

  「樓上的?奇了!他們的視聽室比起我們的要好上幾百倍,幹嘛要來借用我們的陋捨?」  

  「樓上的『總統套房』正在整修,要不然你以為人家願意喔?反正我們家本來就歸他家管呀。」  

  「原來!」  

  原來是這樣!卜嬙舉步往大門外走。  

  其實說也真巧,她和韋輝竟然會在同一棟辦公大樓工作,這是她上班近兩個禮拜後才從他嘴裡得知。  

  而更巧的是,他和她不僅工作地點相近,嚴格算來,她還是他層層網狀下的一隻小小蜘蛛。  

  這家廣告公司,隸屬於韋氏相關企業底下。  

  所以,她和他除了是戀人關係之外,還多加了一項主雇關係。  

  親上加親嘍!學著韋輝的口氣,卜嬙心情愉悅地轉出了玻璃大門,往樓梯間附近的茶水間走去,哪知道到了安全門前,一名正拉開門走進來的人竟迎面撞了上來。  

  鏘鏘!  

  茶壺應聲摔到地上,裡面的茶渣和水立刻灑了兩個人滿腳。  

  「完蛋!對不起!對不起!你要不要一起到茶水間,我幫你弄乾淨?」立即反應地,卜嬙連忙往對方沾了茶水的裙擺拍。  

  但得到的卻是一聲不同語言的低咒。  

  「該死的!我的裙子完了!」修長的腳跟著一跺!  

  法語?  

  在韋輝的熏陶下,卜嬙雖然仍不懂法語,但那聲調卻已再熟悉不過。  

  好奇地抬起頭,見到的竟是一張令人驚艷的美貌。  

  白裡透紅的鵝蛋臉,頂著一頭金褐色的時髦短髮,五官並非絕對西方,而是和韋家兄妹一樣有著東西交融的纖細。  

  她很高,應該有一七五以上,骨架高佻,像伸展台上的模特兒。  

  或許因為是混血兒的關係,她對她居然熟悉大過於陌生。  

  但幾秒後,卜嬙立即又推翻了先前的猜測。  

  原來她對她的熟悉感並不是來自於外型,而是她根本天天都看著她。辦公室的牆壁上掛著的廣告海報,就正對著她的位子,就連玻璃大門上都貼了一張全開的……  

  海報上的她,皮膚白皙,五官深邃,紅唇嬌滴,玉齒編貝,的確是當形象廣告的首選。  

  對照平面廣告與本人,卜嬙仍禁不住要讚歎。  

  盯住卜嬙,蘇菲亞塗著淺紫色口紅的嘴唇忽地牽出淺淺的優越感。  

  這人不是嚷著要幫她清理的嗎?怎麼現在跟塊木頭似地杵著,十足沒見過美女的模樣!雖然已經習慣別人的注視,但這人百分之百欣賞的眼神,卻讓她心情high到最高點,尾巴翹得半天高了。  

  欣賞美的事物是人之常情,不過她似乎真的看傻了,好一會兒,卜嬙回過神。  

  「呃……對不起,你的裙子……」  

  打破虛榮的迷思,蘇菲亞也回過神來,但她並未回應,只是眨著扇子般的睫毛,轉頭將注意力調向安全門。  

  門後一陣足音,有人開了門進來。  

  是韋輝!  

  甚少在工作場合和他碰面的卜嬙心劇跳了一下,本來還在想怎麼反應,卻有人先了一步。  

  「輝!」蘇菲亞上前挽住韋輝的手臂,法語脫口而出。「你看啦!如果剛剛你不堅持什麼只有一層樓走樓梯,現在人家的裙子也就不會弄髒了。」  

  拉起裙擺,亮著茶漬,小女孩撒嬌般。  

  「弄髒?」法語回應。  

  「是呀!還不是你公司粗心的小妹……這下可好了,等一下開會怎能看?不如,你陪人家去換一件過來。」  

  「換衣服?應該不需要,都是自家人,他們不會注意,而且時間也不多,討論完片子的事,我還要趕在下班前見客戶。」  

  「就一下子而已。我帶了衣服,就放在你的辦公室,陪人家上樓換嘛!」菱唇微嘟,忸怩的嬌態讓後頭的人心一會兒高一會兒低。  

  卜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呆呆站在原地聽蘇菲亞對韋輝撒嬌。  

  因為高挑的蘇菲亞擋在韋輝面前,因此他一直沒發現後頭的卜嬙。  

  「你自己上樓去吧,如果不方便,可以叫溫蒂幫你。如果真的不行,那我的外套借你遮也沒關係。」他的冷漠很明顯,只是卻澆不熄有心人的熱情。  

  「輝,你為什麼總是對人家這麼冷淡?我對你難道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轉眼間,淚已滿眶。「你知不知道,這麼樣拒絕,是會傷了一個女孩的心的。」  

  「蘇菲亞?」不知她是哭真的還是哭假的,但這麼在公司大門前演下去,一定會引起誤會。  

  「說點安慰的話,我以後就不再纏你……」才怪!  

  壓根兒忘了後頭還有第三人在場,她熟練地偎近他,臉跟著在他結實的胸前一貼。  

  呵呵!美人計上場。  

  「蘇菲亞,其實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只是……嬙?」因為姿勢的關係,韋輝這才發現了卜嬙,立即反應地,他將黏在胸前的人格開。  

  「什麼?」蘇菲亞有點措手不及,看著韋輝,只見他視線落在自己身後。  

  「你怎麼會在這?」換成中文,意外加點驚喜。  

  「我……上班!那個……呵,剛剛我什麼都沒看見,請繼續……繼續!我去幫大家泡茶去!」  

  哇!她……她在說什麼呀?明明心裡頭就不是滋味,還笑得跟沒事人一樣,顏面神經短路嗎?  

  卜嬙頓時手足無措。乾笑兩聲,急著退去。  

  「等一下!」攔下打算溜走的卜嬙,韋輝唇邊突然出現詭異的笑。「蘇菲亞,你剛剛說的『肇事者』,就是她?」  

  在卜嬙臉上,他似乎見到了少許修飾過的醋意,很難得!  

  「是呀,就是她!她潑了我一身濕,證據都還拿在手上呢。」  

  瞥了下卜嬙手上的茶壺,她沒想到她還待在原地等待發落,一股看戲的快感,泉水似地冒出。  

  「很好,那我幫你處罰她,你可以先進去等了。」溫厚的大掌挽著卜嬙的手臂,不讓逃脫。  

  「處罰?」卜嬙訝異。  

  「他是你的頂頭上司,難道沒權力?」蘇菲亞的洋腔中文充滿著鄙夷。  

  「……」好像太小題大作,但卻沒法反駁。  

  見卜嬙沒搭話,蘇菲亞更笑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那好,輝,我先進去了,別讓人家等太久喔。」  

  「OK。」韋輝不經心地回覆。  

  蘇菲亞連踏進公司大門的腳步都是輕快的,大概是覺得她被處罰很快樂吧?卜嬙暗想。  

  剩下兩個人,韋輝拉著卜嬙走出安全門,樓梯間空無一人。  

  有好一下,兩人都沒說話。  

  「想什麼?」韋輝終於先開口。  

  「想你怎麼處罰法?你要讓人扣我薪水,還是……」盯著眼前挺拔的人影。  

  「你在吃醋?」韋輝走向她。「別跟我說沒有,你的情緒都寫在臉上,是風是雨一清二楚。」  

  他調侃她。  

  「有……有嗎?」緊張地摸摸臉。「可是,我又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所以呀,我才怕你誤會,我剛才只和蘇菲亞說了……」他原原本本將剛才和蘇菲亞的對話翻譯了一遍。  

  「是這樣喔,那我……」  

  「吃醋?」  

  她坦白地點點頭。  

  「我很高興,這表示你已經開始在乎我。」他笑。像中了大獎似的。  

  「我……我哪有!」臉頰發熱。  

  「連口是心非都那麼明顯,我看你真是幾近『透明』了。」  

  詞窮,轉話題:「但是蘇菲亞她……」  

  「你才是我喜歡的類型,其餘免談,你懷疑我,該罰!」  

  不給她胡思思亂想的機會,他嘴巴立即湊上,但卜嬙閃得更快。  

  「韋輝!」急喊一聲。  

  「唉!」沒命中,有點懊惱。  

  「讓人看見會完蛋!」裡面是她上班的地方,樓上則是他的辦公室,三角地帶非常非常之危險。  

  她不敢想像這事發生的後果。  

  「為什麼會完蛋?我們又不是在偷情。」韋輝壞壞地笑,其實他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但那在他眼裡看來並不重要。  

  「什麼?」眼睛突然瞪大。  

  「唬你的。」  

  「呼——」  

  「讓人知道我們的關係,真令你這麼緊張?」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他不禁納悶。  

  「我們是上司與下屬。」  

  「是男人與女人。」  

  「你和我差距太大,會惹人閒話,對你不利。」低下頭,悶聲道。  

  「我無所謂,是你太在意,如果這種表面上的懸殊會造成你的困擾,那我選擇解雇你。」  

  「啊?」猛地抬頭。  

  「解雇你,再聘用你,那你就不再是廣告公司的職員,而是我韋輝的特別助理。」其實他老早就想這麼做了,這麼一來,不但能朝夕相處,也能免除他上班時間對她的思念之苦。  

  「特別助理?」  

  「喜不喜歡?」湊近她耳邊,嗅著她的髮香。「與我朝夕相處……」  

  「那……那怎麼行!我只是塊當企劃員的料。」他刻意的曖昧語調和呵著耳窩的親暱動作,引來她一陣難為情,下巴縮到胸前。  

  「當我的特別助理一點都不難的,只需幫我掃掃辦公室、拖拖辦公室的地板。」  

  「什麼?」  

  她抬起臉,正巧將自己的額頭送到韋輝唇邊,他啵了一下,並大大笑開。  

  「騙你的!」  

  「你真是……真敗給你了!」現在他逗人的功力一比起她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嗯!不談這個,裡面的會,還等著我去開。」  

  「喔。」  

  走到門邊,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另外,別忘記我們今天晚上的約會。」  

  「晚上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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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1-9-19 00:50: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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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班,到超市買了該買的材料,卜嬙便飆著她那輛一二五機車直接到韋輝的家。  

  和他約好了今天親自下廚做一頓家常菜的,居然忘得一乾二淨。  

  提著一袋蔬果,匆匆走進韋家的花園別墅,一路下來碰上的人都禮貌地打著招呼,似乎已經習慣她的出現。  

  這是韋輝用心的結果,說是只要是他的朋友,身為這棟房子裡的一分子,就應該知道,更何況她還是他的——另一半。  

  想起那天他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前這麼介紹,她的雙頰就又燒出兩團紅暈。  

  他的大膽與直接,總是讓她手足無措,但出奇的溫柔和細心,卻又讓她無法自拔地深陷進愛情的漩渦裡,不想愛上他都難。  

  一名菲傭幫她將東西提進了十數坪大的廚房,放眼一塵不染的歐式廚具,她反而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了。  

  以前在鄉下,小小的廚房連塞進她和媽媽都嫌窄哩。  

  今天準備的,都是簡單又美味的菜色,像鮮筍排骨湯、悶茄子、蔥爆牛肉和炒空心菜……  

  因為要求了不讓其他人幫忙,所以偌大的料理空間裡,只見一抹嬌小的身影東鑽西竄,忙得不亦樂乎。  

  等到三分之二的菜上桌,廚房門口乍時多了一道人影,是韋楨。  

  「韋楨?你下來了,一定是聞到我的菜香,忍不住想先嘗嘗,對不對?」她朝她綻出一笑,但對方卻不怎麼領情。  

  和韋輝交往以來,她到他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回幾乎都會見到這個漂亮的小女生,但是她卻從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而且很奇怪地,每回見到她,她手上總會帶著一本印著維尼熊的小冊子,還不時搖著鉛筆在上頭塗塗寫寫。  

  就像一名對著白老鼠做筆記的研究生,而那白老鼠……  

  呵!該是她多慮了。  

  如果不是韋輝跟她說了,他那妹子近來變得有點古怪,不在外人面前說話,或許她還會以為她有什麼毛病哩。  

  可能……是不得她的緣吧。  

  不過縱使是如此,她卻對這個目光充滿智慧的女孩有著一股親切的感覺,就好像她早就認識她一樣。  

  韋楨不吭一聲地踱到飯桌旁,盯著冒煙的菜若有所思。  

  其實她對卜嬙一直存有很大的疑惑,首先是她的名字——補強?  

  真是無巧不成書,難道卜嬙這個名字到處都有?不會呀,但是她的發音偏偏就和那個與自己通電話的大姐姐一樣!  

  再來,是她的聲音。不特別,但少少的鼻音卻又那麼似曾相識,幾個月不下十數次的對談,她應該不會認錯呀。  

  年紀又在二十五上下,而且還養了一隻小公狗。  

  這……這些巧合……嘖!如果不是她已經接受大姐姐的建議,改變策略為「以靜制動」,或許她早劈哩啪啦問上一大堆了。  

  晤!可是還是不可能,無底下的人那麼多,怎麼就這麼剛好,對她「傾囊相投」的大姐姐就等於她老哥的新任女友呢?  

  「這些家常菜,你還喜歡嗎?」  

  卜嬙將最後一道撒著香菜屑的茄子端上桌,但韋楨似乎仍無興趣,逕自拉了把椅子,在長桌前坐下,脫了鞋的兩條腿盤到了椅子上,目光毫無禁忌地飄蕩在飯菜與卜嬙之間。  

  「啊!原來你也跟我一樣,喜歡盤腿坐,這麼坐很舒服,只是不太雅觀。」卜嬙也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依樣畫葫蘆。  

  韋楨斜睨了卜嬙一眼。  

  真的還假的?居然連坐姿也有得巴結?她老哥要看到一定會吐血!不過看她動作俐落,似乎真的和她一樣,很享受哩!  

  「韋輝說,韋楨上的是私立小學,但是真正到學校上課的機會並不多,大部分是請家教到家裡來教?」卜嬙撐著下巴說。  

  她對韋楨的興趣十分濃厚,因為不知怎地,她總會讓她想起最近一陣子不再打電話給她的神秘女孩——珍妮。  

  同樣年紀,同樣失去雙親的背景,而且還有一個條件這麼好的大哥……  

  這……應該沒那麼巧的事吧?不過珍妮若等於韋楨,那豈不挺好!起碼知道她過得很好,而她的大哥是愛她的。  

  韋楨沒回答,兩隻眼睛故意定在看起來很誘人的菜色上。  

  「嗯,韋楨不喜歡我提這個,那我贊成你大哥讓你轉讀公立中學的事,你一定也沒興趣了。」試探的語氣。  

  靈活的大眼珠急急轉向。  

  「我是覺得,還是讓韋楨多交些同年齡的朋友比較好。想想,我以前的國中同學到現在多多少少都還保持著聯絡呢,見了面還可以聊聊小時候荒唐的事,擁有共同回憶的感覺挺不錯的,錯過了真的會遺憾。」  

  想起國中、高中同學會的情況,卜嬙就禁不住窩心笑笑。  

  然而韋楨卻非常地訝異,「為什麼」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怪了!從頭到尾她都沒給她好臉色看過,她為什麼還要幫她、關心她?  

  但是,天知道她有多想和一大群同學一起學習、一起玩樂,而不是像個即將絕種的人類,被關在密不通風的實驗室裡,妄想著長大了對這個社會做出什麼樣的貢獻。  

  就算是愛因斯坦、貝多芬、達文西,也有童年的呀。  

  呵呵!如果老哥能答應讓她走出這個無趣的籠子,那就太棒了,說不定她感謝眼前這人還來不及哩。  

  渾然不覺地,她又替卜嬙加了分。  

  卜嬙從回憶裡回神,抬眼看見韋楨對住自己的期盼眼神,心頭忽然高興了下,但當她想深入探詢的時候,韋楨卻匆匆收回目光。  

  她拿起桌上的一副筷子,故作嫌惡地挑著盤子裡的食物。  

  愣了一會兒,卜嬙終於瞭解小女生的心理。  

  她是高興,但被人道中心事後,卻彆扭得緊,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是這個樣。  

  「不喜歡這些菜嗎?」她打趣地問。「沒關係,我有法寶!」  

  只見卜嬙從一邊的購物袋裡撈出一個油紙袋,讓人聞了會滴下口水的香味瞬間撲鼻而來。  

  「鹽——酥——雞,韋楨一定從來沒吃過,不過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她將東西塞到韋楨手中,等著她動手。  

  可她猶疑半天,仍遲遲沒動作。  

  不是她的鼻子有問題,而是她老哥從來不准她碰油炸的食物,說什麼回鍋油處理出來的東西吃了會致癌。  

  「怕你大哥罵嗎?沒關係,我們只要在他回來之前將證據湮滅,就沒事啦!」她拿出長竹籤,叉了一塊鴨血往嘴裡送。「嗯嗯!好吃,所謂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這些東西吃了雖然不太好,可是沒吃過的人,可枉費來這世上一遭了。」  

  「哪有人這麼比喻的,騙小孩呀?」聽了,韋楨忍不住小小聲應了回去。  

  雖然她只有十二歲,可是好歹也曉得那句話的用法。  

  不過誘惑當前,而她的肚子又剛好餓了,只吃幾塊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順手拿竹籤又起一塊黑輪,送進渴望已久的饞嘴。  

  「嗯嗯!好吃,真好吃!」抵抗不了香味,又吃了雞肉和炸四季豆,讚聲連連。  

  「嘻嘻!韋楨終於肯跟我說話了,那代表你還不是太討厭我。」利誘雖然只比威脅高竿一點點,但成績還算令人滿意。  

  凡事都有第一次,開了頭應該就不是太難了。  

  卜嬙恍若無事地咀嚼嘴裡的美食,接著說一句:「唔……可是很奇怪,我怎麼覺得韋楨的聲音跟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很像?她叫做珍妮,韋楨有沒有英文名哪?」  

  珍妮?  

  「噗!」  

  ☆     ☆     ☆  

  「輝!等等我嘛!」  

  蘇菲亞嬌滴滴的聲音忽然在餐廳外響起。  

  於是從韋楨嘴巴裡飛出的一小塊食物從卜嬙臉邊呼嘯而過,卻沒引起多大的注意,她倆急急放下盤著的腿,四隻眼睛全轉向門口進來的兩人身上。  

  「我家你不是沒來過,請自便,管家會接待你,或者你要跟我們一家人一起用餐?」韋輝不耐煩說道。  

  從公司一直纏著要他陪她吃晚餐已經很傷腦筋了,還踉到他家,吵著進來,甚至祭出不讓進來就哭的狠招。  

  天!她要不是天生淚腺發達,就是情感脆弱,要不就是演技一流!  

  珠淚滿腮的女人雖然別有一番韻味,但使用太過領繁,效果自然也就打折,可惜正哭得梨花帶淚的人兒卻不自知。  

  「一家人?你說韋楨嗎?平常你加班,她一個人吃不也挺習慣?而且都幾歲了,這麼粘著你是會被人家笑的……就當陪我散散心,好不好?」  

  擦著眼淚,努力製造我見猶憐效果,但一見餐廳裡頭的人,蘇菲亞卻嚇了一跳,表情立即一換——  

  「哎呀,韋楨,你在呀!你大哥怕家裡人少吃飯挺寂寞,特地拉了我過來熱鬧熱鬧呢。」真是見鬼了,剛剛說的話不知她有沒有聽到?  

  蘇菲亞笑得挺自然,只是臉頰上的淚水仍怪異地掛著。  

  哼!誰人跟她比?前後兩秒判若兩人,有人相信才怪哩!韋楨嗤笑。  

  「就是!一定是寂寞,所以連公司的小妹都找來陪……你……」隨意瞥向卜嬙,一秒鐘,發現奇怪。「小妹?輝!公司的小妹怎麼跑到你家裡來了?她——  

  「我不是公司小妹。」  

  「她不是公司小妹。」  

  卜嬙和韋輝異口同聲,只是前者是笑著解釋,後者卻是一臉的受不了。  

  蘇菲亞的「階級歧視」是廣告界有目共睹的,像卜嬙一般「平民級」的職員,她連理都懶得理。  

  「你好,我叫卜嬙,是公司的企劃員,今天早上見過的。」基於禮貌,她自我介紹。  

  但蘇菲亞只有更懷疑。  

  「企劃?一名企劃怎能登堂入室?輝,她跟你什麼關係?」  

  「情人。」他答得毫不考慮。  

  「朋友。」她應得小心翼翼。  

  答案不一,兩人不禁面面相覷。  

  蘇菲亞聽了十分訝異,提高音調問:  

  「你們說……什麼?」  

  「我們在交往。」  

  「我們是舊識。」  

  「What?」又一次不同,這次換成韋輝和蘇菲亞異口同聲。他不解地望向卜嬙,而卜嬙只是回以輕鬆的笑,於是他接著說:  

  「你說我們是……男女朋友。」  

  「普通朋友。」卜嬙答。  

  「我們兩情相悅。」他說。  

  「臭味相投。」她跟。  

  「互補個性。」  

  「互助互信。」  

  「接吻牽手。」  

  「點頭握手。」  

  「牛郎與織女。」  

  「七爺和八爺。」啊……她又在說什麼?  

  聽到這裡,韋輝臉色已沉下。  

  「卜嬙!」  

  「總裁……」  

  僵了!僵了!氣氛僵了!聰明如韋楨,當然看得出來,只是她剛剛發現的驚喜,怎麼容許這樣就破壞了呢?  

  還是想個辦法先將「程咬金」遣走再說。  

  她突地回頭對滿臉迷霧的蘇菲亞招招手,待人走近,她在她耳邊囈嗚道:  

  「我有話對你說,你跟我到客廳來。」  

  說完,更給了一個滿分的笑容。  

  「有話對我說?」很訝異,因為她雖經常進出韋家,且常常帶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東西巴結韋楨,但卻不曾聽過韋楨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甚至對她笑。  

  雖然她不怎麼喜歡這個人小鬼大的女孩,應該說……討厭,但討到她的歡心,想獲得韋輝的認同也就事半功倍了。  

  韋楨態度的改變,讓蘇菲亞有即將奪取天下的快感。  

  只是,事情卻徹底出乎她的意料。  

  兩人到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下,蘇菲亞笑臉盈盈地等著下文,而韋楨則伸手從衣服裡摸出她的隨身手冊。  

  她翻了一頁,送給蘇菲亞洲覽,一下子,只見蘇菲亞的臉由笑臉轉成驚訝,再由驚訝轉成不悅。  

  「這些是你寫的?」  

  「嗯哼。」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不是沒禮貌,簡直是該死的討厭!  

  「知道。」  

  「那你還……」  

  「那只是個人意見,僅供參考。不過,你覺得我寫得不像嗎?」  

  編號七號,假人蘇菲亞。  

  鼻子假,眼睛假,嘴巴假,連下巴都假。  

  還有,聲音假,胸圍假,腰部假,連屁股都是……假的!假假假,懶得寫了!  

  喜歡欺負新人,唯「錢」是圖,腳踏N條船。  

  等級:不予置評。  

  這些評語,算是所有她編過號的人中,寫得最貼切的一個了。  

  「像?這些哪一點像我了?我可是許多公司重金都挖不走的當紅模特兒,今天你大哥的廣告公司會有這麼好的成績,全都是我的功勞!你知不知道?」  

  平常被稱讚慣了,因此任何一句批評的話,無論程度如何,在她聽來,都比拿刀割她的肉還要難受。  

  「我會這麼寫,自然有我的道理,喏。」從小手冊的內頁抽出一張紙,遞給咬牙切齒的蘇菲亞。  

  蘇菲亞細眼一看,差點沒瞪凸眼珠子。  

  「這些……你哪來的?」發抖的手上,是寫著滿滿整容美容紀錄的清單,和她背著韋氏所屬廣告公司和其它業者簽下的合約書內容。  

  「全拜現代科技之賜。」一部功能不錯的電腦,加上一顆比一般人要優秀的腦袋,她原本只想查查她老哥那些「追求者」的資料,卻不小心讓她挖出了這麼多歎為觀止的秘密。  

  天意嗎?喔,不,應該算是不經意。  

  「你除了這些,還知道什麼?」這些資料若流出去,那她可就毀了。  

  「沒了,就這些,你拿去吧。」  

  將清單收起來,原本想裝作沒事,但一把怒火卻燒上了心頭,蘇菲亞怒瞪著沒事人似的韋楨。  

  「你這個臭小鬼到底有什麼企圖?居然抓我的把柄,想威脅我嗎?還有,在韋輝面前,你是不是說盡了我的壞話?難怪韋輝怎也不理我!」  

  居然說她腳踏N條船?!縱使那是實話。  

  再也顧不得韋楨是什麼身份,對她的攀龍附鳳計劃有著什麼樣的利害關係,她的法腔中文罵人可溜了。  

  「別叫我小鬼。」這是她的禁忌。  

  「我偏要叫!如果不是你這個臭小鬼,也許你大哥早是我的了,說不定以後你還要喊我一聲大嫂呢!」  

  轉眼間,韋楨精緻的臉蛋沉了下來,駕定的神情,讓她看起來像大了十幾歲。  

  「那是不可能的事。沒有我,我大哥也不會看上你。」  

  其實她並沒有拿這些資料去害人的念頭,所以才會好好收著,直到今天,今天她想幫卜嬙和老哥一個忙,所以才拿出來,想試試會不會將她這個程咬金氣走。  

  沒想到話才說了幾句,蘇菲亞自己就原形畢露了。  

  「哼!男人與女人的事,你這個小鬼哪會曉得!」她是尤物,每個男人都無法抗拒的漂亮寶貝,將所有男人踩在腳下的女王耶!  

  「但是很可惜,我老哥跟一般急色的男人不一樣。」  

  「男人就是男人,有什麼不一樣?遲早的事罷了!」蘇菲亞很不以為然。  

  「真的嗎?那你再跟我來。」韋楨站起來,又回到餐廳門口,不信邪的蘇菲亞則跟在她後頭。  

  「還要我看什麼?」  

  「他們。」美美的大眼望向餐廳裡的兩個人。「如果我大哥喜歡你,他就會以那種眼神看你,但是我知道,他從來沒有這麼看過你,所以,這就是差別所在。聰明點,別浪費時間吧。」  

  瞟向韋楨指的兩人,蘇菲亞登時困惑了。  

  「差別……所在?」  

  餐桌前,韋輝和卜嬙仍僵在各自不同的想法裡,數分鐘,皆未再說上一句話。  

  但韋輝認真的眼神,卻讓卜嬙先前的堅持不禁萎退。  

  她這麼做,他一定不會高興,他不喜歡她總將兩人的背景掛在心上,剛才的情況,肯定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那個……菜快涼了,先吃飯吧。」她認為避避風頭應該會好一些。  

  然而他卻不給她機會。  

  「先不吃了。」他拉著她往外走,根本沒去注意門邊站著的兩個人。  

  被他拉著,卜嬙有點忐忑。  

  「不吃飯,去哪裡?」  

  「散步!」  

  ☆     ☆     ☆  

  餐廳外是後門,大咪就柱在後門邊的狗籠子旁,籠子裡養著的就是大咪想「把」的雌性德國狼犬。  

  牽著大咪,兩個人由後門走了出去,轉了幾個巷子,進入「平民區」。  

  韋輝的手一直是拉著卜嬙的,有點緊,但不至於讓人感覺壓迫。  

  一直到大咪吵著要在路邊的電線桿撒尿佔地盤,兩人才稍微停了下來。  

  街燈下,韋輝背著光的臉上,只瞧得見兩隻晶亮的眼眸,眸裡閃著的星芒雖柔和,卻盯得卜嬙有點心慌。  

  他在生氣嗎?  

  雖然從沒見過他生氣時的表情,但這麼沉默,還是頭一回。  

  「我……」  

  「你……」  

  這個關頭,兩人的默契依舊契合得不像話。  

  「你先說。」他鬆開了她的手。  

  「對不起,為我剛剛的舉動,你沒不開心吧?」  

  「坦白說,是不開心。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不多,但能影響感情的,應該就只有一個。」  

  大咪尿完了,兩人又被動地被它牽引著繼續向前走,像狗在溜人。  

  「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讓你原來的生活起變化。」人人皆知「人言可畏」,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不在乎,但她還是不得不謹慎。  

  「如果你在意的是這個,那我只能說,我的生活老早已經起了變化,因為你。」他拉住她,她拉住大咪,大咪不太情願地停下來。  

  這時兩人一狗已經來到卜嬙住處的樓下。  

  「已經?你後悔了?」卜嬙眼底的擔心立即溜了出來。沒辦法,她總藏不住情緒。  

  見狀,韋輝想都不想,拳起五指,拿他拱起的中指、食指往卜嬙的臉頰上一夾——  

  「啊!好痛!」她呼痛,即使她常常閃神,而這個動作已經成為他叫她回魂的習慣動作。  

  「因為你說錯話,所以我罰你。」  

  「我說錯……」唔!一個巴掌忽地往嘴巴上貼。  

  她……好像真說錯了話,不該亂猜測的。  

  一直以來,韋輝就像個貼心的情人,和她談天說地,無所不聊。  

  聊兩人的出身,聊兩人的成長過程,聊兩人的家人、朋友,聊兩人的觀念和興趣……  

  因為沒有上一輩的壓力,在兩人的世界裡,他們無所羈絆,能暢所欲言。  

  正因為如此,他們之間的感情才能竄升得如此之快,甚至有著相見恨晚的感覺。  

  然而造就她今日快樂的功臣,應該就是直覺敏銳、主動又敢於全心付出的他,可是她剛剛卻懷疑他……  

  如果真要從他身上找出什麼缺點,應該就只有令她心生喟歎的不凡背景吧。  

  「知道說錯什麼了?」他問,大掌留連於前一秒被他捏紅的地方。  

  卜嬙點頭,帶著歉意。「我道歉,可是有些話卻非得說不可。」  

  「你說。」  

  「與其說你太好,倒不如說我自卑,我怕跟不上你。」終於,她說出心聲,那股埋在心底最深處的掙扎。  

  因為他耀眼,所以她自卑於自己的黯淡,這是人之常情吧?  

  「這是人之常情。」他切中她的心思,一如她的想法一般。「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否跟得上我。外在條件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總有一天要放手,可是你卻有著我所沒有的特質,就像缺氧的人需要氧一樣,我需要你,獨一無二,就是你。」  

  所以說,應該是他跟不上她。  

  如果她的樸真是引人陷落的陷阱,那他就是一頭栽進陷阱裡的無趣石塊,努力地碰碰撞撞,期盼那個陷阱能分給它一些歡愉的共鳴。  

  臉頰上持續傳來韋輝掌心的膚觸、卜嬙望著他,眼眶邊泛出感動的淚水。  

  女人是情感的動物,說得還真對!  

  撇去說話人的誠意,光就字面上的意思,她就已經笨笨地被哄出幸福的眼淚。  

  要不要被氾濫中的情潮溺斃呢?  

  不知道,她全都不知道了!  

  「茲!」她不雅但有效地將人中上的鼻水倒抽,哽咽說了:「我……太感動了,只是……這些話,你是從哪一本情書大全中背下來的?」  

  她居然說他侵犯別人的智慧財產權!他現在可是在跟她說真話耶!  

  毫不考慮,他又重施故伎,準備對她的臉頰施刑,但幸好卜嬙反應快,對他祭出一道百分之百誠心的笑容。  

  「我……我是開玩笑的啦!真捏我?」  

  聞言,韋輝皺起眉。  

  「好可惡!」他將她抱了個滿懷,強壯的下巴頂著她的腦心用力磨蹭,低沉喃語:「怎麼辦?我好像發現我愈來愈……」  

  「什麼?」只聽見頭頂一聲咕噥,於是急著想抬頭聽清楚。  

  但他卻緊抱著她,輕輕喟歎;「……愛你。」  

  愛這個字,平常就在身邊飄來蕩去,無心的人,只當它是無趣之物,只是當愛人出現時,它攻陷入心防的速度,卻又是如此之快。  

  就像現在一樣,感覺對了,那就對了。  

  久久……  

  「……輝?」  

  敏感地察覺到,小腹前,他身體的一部分急速變化,她一陣困窘,接著連動都不敢動,像是被武器架著的人質。  

  「怎麼辦?我想要你。」頭項突然傳來他壓抑的沙啞嗓音。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慾望何以來得這麼迅速、來得這麼洶湧,該是氣氛所致,也因懷中人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孩吧。  

  滿滿的,相當難耐。  

  卜嬙臉上轉眼麻燙。  

  「輝,我……」嘴巴還來不及作答,雙腳便已離了地。  

  而當腦子還塞著婚前性行為、先上車後補票、未婚生子、奉子成婚一大堆問號之際,她人已經被韋輝輕而易舉地抱上了閣樓住處。  

  房門一合上,韋輝綿密得讓人窒息的吻便對著卜嬙當空撒下,他發燙的身體纏著她緊繃的身子,在尺寸有限的單人床上躺下。  

  一雙渴望的大手在綿柔的腰間緩緩蠢動,他一顆顆解去她窄身襯衫的鈕扣,露出女人引人遐思的內在美……  

  而另一雙小手,則略帶徘徊地停在他結實的後背,感受他魅惑的肩胛,因動作而拱起落下……  

  指腹下是彼此漸漸攀升的體溫,耳中聽到的是衣料摩掌的細微聲響,和床架不太能承受重量的低低吟哦。  

  理智悄悄蒸發。  

  他,想要她、想愛她!在碰觸她小而堅挺的乳房、引人遐思的肚臍和羞澀的腹下丘阜時,他在心間許諾。  

  而她愛他,應該……也想要他。在她凝進他深情且堅定的目光時,她的心頭只得這麼一聲回應。  

  忘情之間,慾望的簾幕靜靜揭起,兩人幾乎已瞧見歡愉的源頭,只是——  

  「汪嗚……」  

  窗外一聲怪叫,瞬時驚擾了閣樓內的旖旎風光。  

  臉偏向窗戶處,眼珠子瞅向半掩的水藍窗簾。「是大咪,我忘了將它帶回籠子裡了。」  

  「別管它!」  

  想當然爾,韋輝又將卜嬙誘人的櫻唇扳回自己面前。  

  3秒鐘——  

  「汪嗚……汪嗚……」  

  「還是別管它?」她剛剛發的熱汗好像開始變涼了。  

  「Of  course!」  

  「但是……」她有極不好的預感。  

  果不出所料。  

  「汪嗚……汪嗎……汪鳴……」眨眼間,號角繞樑不絕。  

  更慘的是,一陣陣狗吠聲中,隱約聽到幾聲奮力拉開窗戶的聲音,接著一聲怒罵——  

  「麼壽喔,誰人的狗半瞑放在樓下哭夭,想擦西朗喔?」  

  這……?  

  「輝,我不能不管耶。」  

  「我知道。」咬牙切齒。  

  「那——」  

  沉默一會兒。「雖然我是紳士,但是遲早我一定會修理它,狠、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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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9 00:50: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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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意濃烈的夜晚,合該是戀人情話綿綿的好時刻,就因為一位不識相的「仁兄」,所以他倆的愛——「幻滅」了!  

  幻……滅……了了了……  

  「呵……」  

  按掉還沒到時間的鬧鐘,卜嬙打了個大呵欠並順勢坐了起來,嘴邊呆呆的笑容仍在。  

  一個禮拜了,每次一想到一個禮拜前的那個晚上,韋輝那張「哀怨」的臉,她就忍不住想笑,連作夢都控制不了。  

  男人慾求不滿會很嚇人,韋輝說。  

  其實女人慾求不滿也很驚人呀,這是她心裡頭想的。  

  但是嚇歸嚇,一旦越過理智薄弱的當兒,該想的還是又回到腦子裡。他不該那麼莽撞的,在那種無「準備」的情況之下,尤其她對他是那麼地重要,他說。  

  是呀!很多事情都是在無準備的情況下有了意外。  

  韋輝說他尊重她,因此絕不會在雙方不夠冷靜的情況下,犯下多數男人都會犯的錯,然後以「意外」當借口。  

  而且真的,他說到做到,幾天來他沒像一般男人嘗到一點甜味,就急著要將所有還沒吃完的甜點一次吃光。  

  其實當晚她並沒有拒絕,但是他卻真真切切給了她考慮的空間、尊重的感覺。  

  呵!為此,她更覺韋輝的好:他成熟,他穩重,一如她所缺少的,及她所愛的。  

  今天是星期天,原本應該睡晚一點,但下午和韋家兄妹有約會,韋楨邀了她上街,而韋輝作陪,所以特別興奮,時間沒到,床就再躺不住了。  

  打從那一晚起,連韋楨對她的態度竟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雖然她不知道原因,但這卻讓人十分振奮。  

  也許是鹽酥雞計劃成功了,她猜。  

  盥洗完畢,卜嬙到樓下買了份早餐和報紙,又悠哉地回到了樓上。  

  一屁股坐到地上有著英文字母的塑膠拼片上,她啃了一口蔥花饅頭夾蛋,並挑出最喜歡看的影藝版。  

  眼珠子正隨著頭條溜著溜著時,突地一行醒目的標題令她呼吸一窒。  

  「唔……」上頭……寫了什麼?  

  又看了個仔細,斗大的鉛字居然寫著:  

  名模配富商,藝界定律?  

  「年輕富商和當紅名模在自家億萬家宅裡,一起……親密裸泳?」視線落在一方圖片裡的男子裸背上,襯著藍澄澄的泳池,他的身材的確引人遐思,只是——  

  「嗄?」他的側臉?  

  急忙又盯住男子一張混血的精緻臉龐,對照著。  

  「是蘇菲亞和……」  

  剛剛還拿在嘴邊啃的饅頭夾蛋刷地掉到一邊。一向就不怎麼靈光的腦袋瓜,這個時候居然像船擱淺般停頓了下來,一會兒,卻又像超級電腦似地跑起資料來。  

  只是這些資料卻像病毒一樣,對著她努力建設起來的自信,一次又一次地入侵,一遍遍企圖擾亂。  

  圖片上的兩個人似乎不知已被人獵取了鏡頭,所以神情看起來相當自然,一如報上的標題和內文的曖昧描述。  

  是真的嗎?韋輝他……  

  「神經!不可能的事!」掐了自己一把,卜嬙深吸口氣,努力將不好的想法全都拋到腦後。  

  等下午和他見面時,再隨口問問。  

  沒事!一切不會如她以前所擔心的一樣的。  

  信心!現在最最需要的就是對他的信心!雖然認識他不是五年十年,可也不是五天十天;就她對他的瞭解,他怎也不會像是個始亂終棄的男人。  

  始亂終棄?  

  喔哦!該扁的卜嬙,你怎會想出這麼惡劣的字眼來?  

  抓起塑膠袋裡的早餐,她生自己氣地大大啃了一口,正當準備嚥下的同時,擱在床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嗯唔……」吞下喉間的食物,順了下氣。  

  該不會是韋輝打來的吧?鎮定!平常心問問就是。  

  接起電話,耳朵往話筒上一貼,對方慌張的聲音傳來——  

  「什麼?!」  

  ☆     ☆     ☆  

  「什麼?!」  

  一大張填滿鉛字和俊男美女圖片的報紙,被狠狠拍向餐桌桌面,桌上盛著黑咖啡的杯子差點摔下桌。  

  站在一邊的老管家手腳還算靈活,趕緊接住。  

  「先生?」  

  「給我電話!」臉色難看,腦子裡全是等著被問罪的名單。  

  富商配名模,藝界定律?  

  什麼跟什麼!一張不該曝光的畫面,居然被寫成如此聳動的新聞!  

  接過管家拿過來的手機,韋輝立即撥了個電話,響了好半晌,才有人接起。  

  「齊勁宇,哪位?」對方的聲音飽含著睡意。  

  「韋輝!」  

  「喔!大老闆,今天什麼日子,一大早找小弟我?」坐了起來,墨黑色的被單滑至光裸著的腰桿處。  

  「別跟我裝糊塗,今天的報紙怎麼回事?當初我答應當你的model,不是讓你拿來炒新聞的,約法三章過,錄影當天的照片怎麼會流出去?!」  

  「照片?流出去?還上了報紙?」聽完,齊勁宇睡意全無,也糊塗了。  

  最近一支即將推出的廣告片,因為拍攝時問題屢出,導致預算超出,最後不得已將拍攝地由原本的香港撤回台灣,企劃更是重新寫過。  

  但礙於預算,除了保留了還有合約在的女名模蘇菲亞,男主角則換成他千求萬拜託才答應「下海」的俊男韋輝,連場景都省到了極點,選在韋輝氣派的家。  

  那次在廣告公司開的會,就是針對這次拍片的隱密性。  

  答應了不拍他的正面,只拍背面;答應了不錄他的聲音,只錄影像;答應了不對外暴露男主角的身份和拍攝地點;也答應了廣告正式推出前不對外發佈新聞稿;更答應了拍攝時禁止一切不相干人員的進出……  

  這些,他都相當仔細地注意到,也實行了,又怎可能?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有很不好的預感。  

  「呃……這個,如果大老闆不介意,我是正想說我不知道。」  

  「我怎麼可能不介意!如果你真不知道,那這又會是誰的傑作?蘇菲亞嗎?」  

  雖然她一向對他有意,但該不會是她。  

  「不會是她,這麼做對她的行情只有負面影響,即使對象是我們的大老闆你。」齊勁宇也這麼想。  

  「那會是誰?」  

  「當天只有劇組人員在,他們應該沒這膽子,那……」  

  兩人皆停頓了下來,靜默之中,默契漸生。  

  當天除了剛剛剔除的人外,在場的「可疑分子」就只剩下一個人。  

  「她!」  

  ☆     ☆     ☆  

  「姐!媽媽受傷了!」  

  「什麼?」  

  「媽媽受傷了,被阿爸喝醉酒打的,昨天晚上他拿她的頭去撞牆,醫生說有點腦震盪,還有一點外傷,說要再觀察,你要不要回來看看?」  

  「回去,當然回去!」  

  「媽媽受傷……」腦子裡全是卜小弟慌張的聲音。  

  不想讓最近養胖了的大咪耽誤腳程,卜嬙是一路將它抱往韋家,到了韋家的大門前,人已經喘吁吁。  

  她是帶狗來寄養的,不是來跟韋輝談報紙上的事的。  

  並非她不急於弄清他和蘇菲亞之間的事,而是媽媽住院這件事令她異常慌張。不夠冷靜的情況下,她擔心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所以先不談他的事了,等她從南部回來再說。  

  在門前的監視器下晃了晃,雕花門似乎仍沒打開的跡象,卜嬙急忙往庭園裡面探——  

  很巧,韋家的老管家似乎剛進門,人就在不遠處。  

  她朝他喊,人走了過來。  

  「卜小姐。」他認得她,她是老闆的「另一半」。  

  「那個……大門壞了嗎?」將大咪放到腳邊。  

  「沒壞,不過好像是監視器被附近社區的小孩拿石頭砸壞了,我剛剛也正在檢查,想通知人來換。您找先生嗎?」到一邊找到手動開關,將大門開了個縫。  

  「嗯,我找他。」  

  「可是先生剛出門,帶著小姐一起。」老先生臉上沒有慈祥的笑容,卻有讓人信賴的專業。  

  「出去了?」他們下午不是和她有約嗎?  

  「就剛剛而已。不過先生交代,如果卜小姐找,就說他忙過了會打電話給您,還是您想進來坐坐,先生回來的時間不一定,說不定……」  

  「喔,不了,他們出去,那就不必了,我……有點事得離開這裡幾天,可不可以麻煩您幫我照顧大咪?」  

  忙過了,再打電話給她?  

  韋輝該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忙,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似乎不太適合在這個時候找他。  

  那麼,就先擱著了。  

  「照顧狗?當然可以,但是卜小姐沒要跟先生留話嗎?」接過溜狗繩,看著滿臉心急的卜嬙。  

  「留話?」該說什麼?她現在慌得很,該說什麼呢?又不能隨便留,那麼……  

  想了半天,最後含糊應了句:「算了,現在……無話可說,再說吧,大咪麻煩您幫我照顧了。」  

  跟門內一臉無辜的小黃狗揮了揮手,卜嬙便匆匆離去,留下一隻以為自己被拋棄的狗,和一個一頭霧水的老人家,盯著在轉角處消失的背影。  

  「算了、無話可說、再說吧,總共三句,OK,轉告先生。」老人喃喃自語。  

  「汪嗚……」狗仔嗚咽。  

  ☆     ☆     ☆  

  兩個多小時後,近中午。  

  「你說什麼?!」  

  天氣依舊晴朗,但是韋家卻雷聲大作,嚇得無膽的人紛紛走避,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刑場,只剩三名受刑人。  

  一個是老管家,他專業地回答:  

  「算了、無話可說、再說吧,總共三句,先生,卜小姐真的只說了這三句話,因為留的話不多,所以我應該不會記錯。」狀似沉思,其實額上冷汗一把。「沒錯,總共就三句,算了、無話可說、再說吧……」  

  「可以了,我知道了!」他只差沒叫他閉嘴。  

  好氣!這老人家真的一板一眼到這種地步!收了卜嬙的狗,也沒問她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甚至沒想辦法留住她!  

  一問只會一答,簡直比答錄機還專業!現在他才瞭解,韋楨為什麼會受不了他。  

  臉色一垮,露著凶光的視線突地射向一邊正在偷笑的第二受刑人。  

  「都是你這個小魔鬼惹的禍,快給我想辦法收拾!」他咆哮。  

  從沒見過韋輝發脾氣的韋楨,也受不住的肩頭一縮。  

  「我……不是已經收拾了嗎?剛剛和老哥到報社找人善後了,不是嗎?」將錯就錯,就把那篇報導當作廣告發,效果還挺不錯哩。  

  「你好像還沒跟我交代原因?」  

  「什麼……原因?」咬唇,裝傻。  

  「為什麼將那張照片往報社送?又為什麼有那張照片?」  

  「這個……」一秒鐘,心思千萬轉,忽然——「喔,這老哥就該問那個流浪漢了嘍!」  

  大大的眼睛一瞥,瞥向另一側屁股擱在桌上,大腳踩在椅子上的第三受刑人——齊勁宇。  

  「我?」  

  長髮披肩,滿臉落腮,棉質運動衫的袖子捲至肩頭露出黝黑的結實肌肉,腿上裹著的破洞牛仔褲和小牛皮戰鬥靴也儘是滄桑……  

  他自認很有藝術家氣息的,別人未必看得順眼,他們不習慣便覺得骯髒頹廢,就像韋輝的小妹子,韋楨。  

  「小鬼,看我不順眼,也犯不著亂栽贓。」兩道濃濃的眉一攏,小女生該吃這一套。  

  「別叫我小鬼,對我凶沒用,我不吃這套。」她下巴一抬。「而且,我才沒亂栽贓。」  

  韋輝瞇起眼。  

  「韋楨,別沒禮貌,還有,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就說清楚。仔細聽好,那張照片會跑到報社去,全都是流浪漢的傑作!」她纖足往椅子上一抬,和齊勁宇槓上了。  

  「小鬼你……」  

  「別叫我小鬼聽到沒?」美目恨恨的。「你敢說那天是你自己沒把我清出場?」  

  「是你說你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你想待在哪裡就待在哪裡。」  

  「人家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嗎?沒、主、見!」  

  「沒主見就沒主見,那麼那張照片又干我啥事?」  

  「照片是你拍的!」  

  「我?」  

  「就是你!你敢說那天放在游泳池旁邊躺椅上的立可拍相機不是你的?」  

  「是我的又如何?那部相機拍的照片,都是拿來當備檔資料的。」  

  「就是啦!那張照片就是你那些備檔資料的其中一張。」  

  「這……是我拍的又如何?我可沒將照片外流,一定是你趁我不注意時拿走的。對了!呵呵!我記起來了,那天你曾經動過我的公文袋!」兩掌一擊。  

  那天被他撞見這小鬼翻他公文袋時,她還心虛得像個小賊!像抓到把柄似地,齊勁宇墨水一樣黑的眼珠子亮了又亮。  

  「動了又如何?」  

  「所以是你。」這小鬼慘了!  

  「不是我,我才沒那麼多事。」笑得狡詐。「如果你沒叫我將照片『馬上』放回上面寫著『給媒體』的公文袋,照片又怎會跑到報社去?」  

  哈哈!想將她的軍?門都沒有?  

  兩肩一垮,狐疑問:「你,確定那只公文袋上寫著給——媒、體?」  

  「你說咧?」等著看好戲。  

  他說?他……說……  

  「該死!」一定是這樣了,齊勁宇一臉挫敗。  

  就說嘛!拍片當天那麼小心,怎麼可能讓這麼重要的照片曝光。  

  但是,這小鬼既然已注意到,怎麼不告訴他?  

  「喂!」他惡狠狠地瞪住她。  

  「我有名字的,把有穿衣服拍成沒穿衣服的傢伙,哼!」  

  她還沒提呢,那天他老哥明明就穿著泳褲,居然讓這個自稱「國際名攝影師」的傢伙給拍成裸體!  

  呵!果真厲害!  

  「那是水波折射角度的影響,所以才會有穿像沒穿,小鬼!」真服了她了。  

  「別叫我小鬼!臭乞丐!」  

  「敢罵我,自作聰明的臭小鬼!」  

  「笨傢伙!」  

  「早熟的小魔鬼!」  

  兩人你來我往,毫不相讓。韋楨聰明絕頂,吵起架來自然不輸大她十來歲的齊勁宇,甚至還頻頻佔上風。  

  近十分鐘後——  

  「老哥?」  

  「大老闆?」  

  一旁,韋輝的過分安靜惹來兩人的注意,四隻眼睛湊在他身上,只見他略微低著頭,全神貫注於十根手指間護著的東西,而後輕笑道:  

  「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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