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十三]鎖定我的幸福[全文完]

  鎖定我的幸福 作者：蛛十三

現在的男人都很口是心非，
老愛欺負自己喜歡的女生，
嘿，別的就不說了，
這傢伙仗著自己是上司就為所欲為，
實在是有點，不，是很過分——
連洗車的工作也要她來做！
怎麼說她也是“弱弱”小花一朵，
怎能禁得起他如此折騰？
說什麼他喜歡她就是這樣喜歡法的話，
那她不要行不行？

前言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覺得出一本書，然後在書的扉頁寫上“僅以此書獻給某某某”是一件非常牛B的事。今天我希望自己也有這份運氣，讓自己名利雙收的同時拉攏人心。

    這篇小說寫的就是一個小白領的成長史，其實她的性格由頭至尾沒有變過，說好聽點是堅持走自己的路，說明白點就是一根筋，死硬派，頑固的家夥。依循優秀小說創作的規律來看，中長篇小說的人物性格應該有個漸變的過程，從而使故事的走向呈一條弧線，最終達到某種教育大衆的目的。這樣看來，苗小飛就是個次品了，她的結局也是意料之中的幸福美滿，雖然我有刻意地抖了包袱給這結局加了點料，但這仍然是一篇有點俗氣的小說，它只是爲了鼓勵像苗小飛一樣的女生堅持住自我而存在的：都給我站直了別趴下！美好的結局你們值得擁有的。

    所以我想如果這小說能出版的話，扉頁上面就寫“僅以此書獻給苗小飛們”好了。

第1章(1)

    這下發達了！

    苗小飛同志，二十三歲，單身，預備加盟“創天國際”，首發感慨如上。

    原本覺得所謂什麽國際啊全球啊寰宇啊……都是公司們對內招搖對外撞騙的幌子，可這回，她是真真切切地在“創天”的大堂、走廊、洗手間，跟爲數可觀的洋鬼子們打著照面。

    苗小飛讀的專業就是英語，可她做夢也沒想到，能跟出國似的，找到這麽一個充分發揮真才實學的地方。

    照這勁頭兒，看家本事可得拿起來，不能叫洋鬼子們瞧低了咱中華兒女的外語水平。

    “小姐……”

    苗小飛繼續對著透明玻璃窗的超豪華會議室流哈喇子，還得強裝淑女不去撓地上她向往已久的新西蘭地毯，啊啊，聞這味道就知道，一定是真正的進口貨……

    “小姐，這位小姐！不好意思，請問您是來參加面試的嗎？”

    苗小飛被一個低沈富有磁性，在她的少女時代從未出現過的男性聲音吸引住了，不得了了不得，這聲音是苗小飛無力抵抗的天籁。

    她調整好面部幾塊重點肌肉，亮出最甜美的笑容……轉身……回頭……

    金發？

    藍眼睛？

    洋鬼子一只？！

    不，不對……弄錯人了弄錯人了，那麽標准的吐字，那麽迷人的發音，那麽和諧的韻律，想必是位飽讀詩書的華夏好男兒，怎麽可能是眼前這個進口晾衣架啊！想來我苗某人這點常識還是有的，不然何以能夠成爲H大一枝花，迷倒萬千少男少女……

    用排比句說服了自己，繼而自我勉勵了一番後，苗小飛象征性地朝洋鬼子身後掃了幾眼。

    啊，根本沒人說話嘛！剛才一定是我的幻覺。

    轉回頭，繼續徜徉在高檔物質的海洋裏，對身後番邦小弟額上的黑線視若無睹。

    晾衣架也是有自尊的，他忍受不了作爲一個人，一個堂堂正正有血有肉的人，一個玉樹臨風卓爾不群的人，就這麽活生生地被苗小飛從視野裏剔除，于是乎，一個箭步主動迎向女主角，來了個特寫。

    “小姐可以叨擾一下嗎？您並非本公司員工吧？”

    苗小飛看著眼前的音畫同步，聽見了夢碎的聲音。

    上天爲什麽要讓我清醒呢？我一定要面對這個現實嗎？一個看上去就沒怎麽進化好的洋人，中文比我，不，比我老家電視台的播音員還溜？

    “我……你……”苗小飛還在消化這個事實。

    “您沒有佩戴員工的證件，你我也素未謀面，想必是來參加應征的吧？”捕捉到苗小飛的一絲絲反應後，晾衣架爲自己爭取到的人權雀躍不已，長舒一口氣，腰板兒也直了。

    我的親媽啊！他還會說成語呢！這個世界果然是不真實的……

    “我……是、是來面試的，可不是嘛，嘿嘿嘿……”苗小飛仰著頭痛苦地擠著笑。

    “果不其然！那麽可否由我爲你效勞呢？本公司規模甚巨，未免像你這麽可愛的女士繞冤枉路，且容我來嗦一二，爲你帶路吧。”晾衣架滿面春風，心情大好。

    苗小飛納悶，自己的魅力果真沖出校園殺入社會了嗎？連個洋鬼子，都會在自己迷路的時候，跳將出來指點迷津，還半文半白古古怪怪的。

    不過正眼瞧上去，這鬼佬還蠻帥的嘛！

    身板兒高大不在話下，一頭金發璀璨奪目，藍汪汪的大眼睛說話的時候還眨呀眨，睫毛密得像是剛抹了摩天翹睫毛膏。

    作爲姿色中等的准白領，鬼佬外貌上的優勢讓苗小飛好一陣嫉妒和心癢。

    果然要走好運了？剛進公司就遭遇一段纏綿悱恻浪漫激情的異國戀？這對于一心只想努力工作偶爾談個普普通通小戀愛的苗小飛來說，未免太偶像劇了些。

    “那就麻煩你了，怎麽稱呼？”苗小飛找回點兒真實感了，跟晾衣架鬼佬攀談起來。

    “在下施瑞柯，是我自己起的中文名字。”

    怎麽這麽耳熟？總覺得在哪裏聽過似的……

    莫非！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我們的小指上，早就被月老爹爹綁上了幸福的紅繩，是宿世姻緣一線牽，今日總算來相會？

    是不是應該表現得再熱情一些呢？外國人不都是很開放的嗎？不對不對，通常他們喜歡的就是東方人的含蓄……

    苗小飛同志被她的玫瑰色幻想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有察覺她字典裏的“洋鬼子，番邦，鬼佬”規規矩矩地替換成了“外國人”。

    “這名字很有意境，你的中文說得這麽棒，想不到文采也好好哦！”苗小飛幾乎已是在拍國際友人的馬屁。

    “哪裏哪裏，你過譽了，我只是粗通皮毛，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浩若煙海，我窮盡畢生所習，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苗小飛簡直要迷上這個奇怪的晾衣架了，他回敬給苗小飛的馬屁雖然主題是愛我中華，可是對于狂熱愛國的苗某人而言，這馬屁拍的位置恰到好處無比受用，更何況他那文白夾雜的說話方式，讓從小酷愛文學卻誤入外語系魔爪的苗小飛萬分親切，如沐春風。

    “請問你在公司的哪個部門就職？”苗小飛開始刺探重要軍情，圖謀日後。

    “我效力于企劃部……啊，電梯就在前面，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一同上樓了。”

    企劃部？不就是苗小飛應征的部門嗎？哈哈，天意啊天意。

    這條通往電梯的路還真短，如果我離幸福也這麽近就好了，苗小飛如是感歎。

    “一進公司就遇見你這麽熱心的人，‘創天’真不賴，我一定努力通過面試，以後工作上還望多多指教！”

    “衷心期待你的加入，一同爲公司的發展貢獻微薄之力！直接搭到四樓便可，面試會場就是其中一間紅色房門的辦公室。”施瑞柯莞爾一笑，和苗小飛禮貌地握手作別，要多紳士有多紳士。

    電梯的門適時地合上，苗小飛心中的施瑞柯幻化成了一個英俊的剪影……

    苗小飛跟一群白領共享著電梯裏稀薄的氧氣，神遊太虛，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突然間被一道靈光劈中，琢磨過味兒來，之前的電話通知說是去十樓面試吧？怎麽給改到四樓了呢？奇怪。

    苗小飛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一時之間想不明白理解不了的事情，就統統給甩到腦後看不見的犄角旮旯去，咱只看光明面。

    目前最要緊的是，想想即將到來的面試，應該如何盡力表現，務求公司網開一面把自己給漏進來，成爲遨遊商海的一只幸福小蝦米。

    這樣不僅可以完成老媽的心願，頂著高級OL的名號回老家威風幾把，也能每天和可愛的高檔電子産品生活在一起，更沒准兒有一個外籍施姓帥哥男友，在前方抛著橄榄枝恭候大駕光臨，從此雙宿雙飛，成就辦公室戀情的又一段佳話呢！

    苗小飛習慣性地沈浸在閑人免進的幻想世界裏，放松了剛剛應對施瑞柯的緊張情緒，不覺間惹禍上身。

    “小姐……”

    奇怪呀，今兒我可是頭一回來“創天”啊，怎麽總是有人跟自己套近乎呢？剛才是外國人，這回不至于是外星人吧？

    她苗小飛雖說喜歡看科幻大片，也哈《黑衣人》哈得要死，但真要是擱在面前，竄出位六只眼睛八個胃的外星生物，張牙舞爪地沖她樂，她也還是跟葉公他老人家一個德性，魂飛魄散然後拔腿就跑。

    苗小飛戰戰兢兢，順著聲源向右邊側過小臉，半眯著眼，誠惶誠恐。

    拜托了，就算你是外星人，看在我年輕貌美秀外慧中的分上，請放我一條生路吧！

    啊，糟了，萬一它要綁架我回它們星球，然後利用我優秀的基因，批量生産克隆人，再反攻地球呢？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嗎？

    ……

    電梯裏的人都跟看猴似的，盯住苗小飛那張充滿戲劇沖突的臉不放。

    機會難得啊，你要是瞅見這麽一位年輕單身女性，自顧自地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撥雲見日，能不多留個心眼嗎？誰知道她衣服背後有沒有某某精神病院字樣呢。

    苗小飛右手邊的那位男士擰著濃眉卻又憋不住笑，只好將複雜的感情轉化成一陣尴尬的咳嗽。

    苗小飛在這陣咳嗽聲中終于回魂，猛地瞪大眼睛，目標鎖定眼前出聲的男士，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幾個回合，又一眯縫眼，柳眉倒豎，銀牙暗咬，終于發難——

    “你怎麽把蹄子放我腳下呢，硌到我了知不知道啊？”

    男士不爲自己叫屈，也替自己腳上的BOSS流淚，這是什麽道行的妖孽啊？自己踩了別人的腳，不拿開還來回晃悠，就跟多享受似的，受害者還沒怎麽訴苦呢，她倒好，惡人先告狀。

    “趕緊拿開呀！你還看，看什麽看？你這人真奇怪。”

    苗小飛翻著不大的眼睛，意圖用正義的眼神叫那邪惡的勢力低頭，她一邊發功，一邊繼續分析目標。

    嗯，這人斯斯文文的，襯衫西服也熨得很挺，可惜啊！不懂得禮儀進退，糟蹋了那雪白的小臉和濃黑的眉毛。

    見苗小飛只是怒瞪他而沒有繼續聲討，很是松了口氣，剛張嘴想爲自己要個說法的時候，電梯“丁冬”響了一聲，四樓到了。

    “你呀，運氣好，我到了。”苗小飛整整衣服，正眼都沒瞧他一眼，“這回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下回可別這樣了啊！”

    門一打開，苗某人就施展看家本領淩波微步，閃身出了電梯。

    恨自己是男兒身，不好光天化日打女人，二恨這不是建築工地，板兒磚鋼筋俯仰皆是，三恨電梯門合得太快，那元凶得以一走了之。

    垂頭喪氣之際，卻瞥見地上的一抹亮光，那是……

    再看這頭的苗小飛，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急，懷著激動的心情一溜小跑，找到了施瑞柯所說的紅色房門的辦公室。

    門不大，是關著的，裏頭坐著這次面試的考官們，自己的榮辱幸福可就全都掌握在他們手裏了啊！

    不成了，開始緊張了！都怪剛才太興奮，跑得太快，不知道出了汗臉上的妝會不會花掉？口好幹好想喝水，可是這麽緊張又想去上廁所，還想順便補一下妝……啊！現在去恐怕來不及了吧？苗小飛鼓足勇氣用顫抖的手扣響了那扇命運之門，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苗小飛的心坎上，她的腿也跟著直哆嗦。

    神哪！請多給我一點運氣吧……

    當苗小飛敲到第三十四下的時候，她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妙。

    于是她惡狠狠地踹了這扇門一腳，幾乎耗盡了她所有內力。

    門絲毫不爲所動。

    “人呢？都死哪兒去啦？！有喘氣的沒有？有就滾出來！”

    苗小飛這回是真急了，全然忘記自己是來討口飯吃的，說話不能這麽硬氣。

    她拉開架子，沖著空無一人的走廊狂呼，表情猙獰如同幾百年沒吃人肉的老妖。

    喊了兩分鍾，苗小飛累得直翻白眼，幾近崩潰邊緣。

    她閉目凝神片刻，深吸一口氣直入丹田，剛要再戰。

    忽然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來啦來啦！”

    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歐巴桑笑容可掬，小跑著來到了苗小飛的面前。

    “小姑娘有什麽事？看看阿姨能不能幫你！”

    苗小飛看著歐巴桑臉上的笑紋，想到了自家老媽，就什麽火氣都沒了，恢複乖寶寶的樣子。

    “麻煩阿姨了！我來應聘的，可是沒看見人呢。”

    “啊？來應聘的啊？我沒聽說呢，再說你這麽個小青年做得了這工作嗎？”

    “就是年輕人才要多多鍛煉嘛！一開始肯定很難，適應了就好。”

    “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還真是不多了啊，我們嘛，工資倒是不算低，可是保潔工作就是每天掃地洗廁所的，很累人的，再說也真是沒聽說人手不夠，需要外招嗎……”

    “我肯定能行的……等，等等！那個，我、我是來應聘文員的啊！”

    ……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

    搞了半天，企劃部的面試就是在十樓！十啊！不是四！

    苗小飛在心裏把施瑞柯親自又淩遲了數遍，頓覺神清氣爽，只是……面試還來得及嗎？！

    奪路狂奔來到電梯前，等了半天電梯還在十幾層磨蹭，苗小飛心急火燎，毅然決定——走樓梯！

    ……

第1章(2)

    順利到達目的地後，苗小飛總算看見了攢動的人流，而面試的大廳也就在前方，兩扇朱漆大門好生華麗。

    這回再不會搞錯了……

    苗小飛累得快虛脫了，心裏的石頭又落了地，一下子全身放松，眼看就要癱倒在地。

    一雙手適時地扶住了苗小飛，讓她失去了和心愛的進口地毯做親密接觸的機會，但是這雙手有力又不失溫柔，所以大人有大量的苗小飛就不計較了。

    “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啊！這聲音也好溫柔呢……等等！好像有點兒不對……

    “要不要去看醫生？”

    還是好動聽啊……就是說不出哪裏不對呢……

    “我沒事沒事！謝謝你啊，這位先……”

    女人？！

    “沒事就好，我看你是有點緊張吧？放心，面試剛要開始，你沒遲到。”

    苗小飛死死盯住眼前這位芳客，栗色的波浪長發柔柔地披散于肩頭，眼睛大，皮膚白，鼻子挺，一笑還有淺淺的梨渦，個子約莫一米七出頭，身材也好得沒話說。

    真是漂亮啊！把苗小飛肚子裏那些用來形容美人的成語全安到她一個人頭上都不過分。

    “太好了！不枉我一路爬樓梯上來。”

    “啊？不是有電梯嗎？”

    苗小飛看出來眼前的美女不僅外表美麗，還有一顆火熱的心，于是滔滔不絕地把自己這一天的悲慘遭遇都傾訴與她。

    “還好沒耽誤面試，否則你就算把這樓掀了也會把施瑞柯揪出來遊街的，我說得對嗎？”美女巧笑倩兮。

    苗小飛一邊驚爲天人一邊感激涕零，可讓我遇見知音了！

    “遊街之後再辦個境外珍稀動物展，兩塊錢一張門票的那種，我要以‘得’報怨！”

    苗小飛還想繼續掰扯，就聽有人喊：“七號！”

    美女聞聲而動。

    “到我了，先失陪喽！”

    “加油啊！”

    美女答了聲謝謝就娉婷地步入了面試廳。

    苗小飛收拾心情正襟危坐，身邊的應征者一個接一個進入了面試大廳接受考驗，就快輪到她了。

    方才認識的美女叫艾林，人真不錯，談得來，處得了，臨走時還關照自己放松點。

    要是以後能一起工作就好了……

    “十三號，請進！”

    苗小飛大踏步邁進面試大廳，還不忘很有禮貌地隨手輕輕把門帶上，轉回身，露出鹌鹑的微笑……

    “怎麽是你？！”

    “怎麽是你？！”

    偌大的會客廳裝潢一流氣派非常，一溜黑色烤漆長桌後頭坐著三個面試考官，正中間那位端著架子看上去很襥的主考官，居然就是電梯裏遇到的那個男人！

    看樣子他也是很吃驚。

    “這位先生，沒想到您會是主考官，也算有緣，那麽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苗小飛這幾句話四平八穩，滴水不漏。

    頓了片刻，那個男人抓了抓頭，讷讷說道：“那，好吧，開始面試。”

    “您是苗小姐對吧？”

    “是的，我的具體情況簡曆上都介紹得很清楚。”

    簡曆？簡曆上苗小飛在照片裏抿著嘴甜甜微笑，要多斯文有多斯文，要多夢幻有多夢幻，可是實際上呢？斯文夢幻的邊她都挨不著，那股子不低頭不服軟的潑辣勁他倒是領教了。

    “你是H大外語系畢業的，爲什麽不選擇做外語教師或是其他專業性更強的工作，而是選擇到本公司來當文員呢？”開始發難。

    “我的簡曆上應該有寫我在大學裏還選修了經濟的課程，我本身也對經營管理很感興趣，有意在商界發展，再加上貴公司的國際化經營方向，我認爲我的專業能夠學以致用，所以希望加入貴公司從基層做起，這並無不妥吧？”

    苗小飛巧舌如簧，應對自如。

    開玩笑！打小喜歡跟老媽吵架鬥嘴玩，初中時代起就是學校辯論隊的紅人，什麽樣古怪尖酸的對手沒見過？

    “那麽您在校期間有過從事相關工作的經驗嗎？”

    H大作證，苗小飛的大學時光都是在教室和圖書館裏度過的，她自诩是象牙塔守望者，每日裏埋頭苦讀不問世事，哪裏會有什麽實戰經驗。

    “很遺憾這種機會對于在校生來說並不多，不過我相信在學校裏學習到了足夠的理論知識，會在今後的工作中努力將它付諸實踐的。”苗小飛只能避重就輕，轉移考官們的視線。

    “那就是說你完全沒有經驗喽？”細長的手指敲著桌面，撇著嘴笑了。

    “是的。”苗小飛滿腔怒火無從發泄，只得強忍住，咬牙回答。

    “本公司和其他任何一間成熟的公司一樣，希望聘用有經驗有能力的職員，您空有文憑，說服力不夠啊。”旁邊戴黑框眼鏡穿白色套裝的人事部主管也落井下石。

    苗小飛心裏那個委屈，這明擺著就是以多欺少嘛！

    “我完全能理解貴公司的想法，但是可以允許我談一談自己的看法嗎？”

    “當然，請說。”人事主管裝作很通情達理。

    “我認爲，沒有人一開始就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經驗對于相關的工作而言，的確非常重要，可是就只看經驗嗎？所謂成熟的員工，首先他應該尊重和了解他的工作，更應該熱愛它，這是他做好工作做出成績的原動力，只有經驗是絕對不夠的！而且經驗也並不等同于能力。換個角度來看，其實員工的經驗應該是由成熟的公司培養出來的，如果做不到對旗下員工的長期培訓和磨砺，只要求員工用既往的老套路爲自己工作，這樣的公司顯然還不能夠算是成熟吧？”

    苗小飛把生死置之度外，掏出她早些年搞辯論的氣勢，洋洋灑灑一口氣，替所有缺乏經驗處處碰壁的社會新鮮人平了反報了仇。

    人事主管面上挂不住了，沒再開口，黑著一張臉扮虎姑婆。

    在電梯遇到的那個男人，眼睛直冒精光，就差沒蹦火星兒，苗小飛的慷慨發言顯然又刺激了他幼小的心靈。

    “謝謝你的高見，面試到此結束，請等候我們的通知。下一位！”旁邊外貌和善的三號考官終于受不了大廳裏的低氣壓，出聲打起圓場。

    “好的，耽誤各位時間了，再見！”苗小飛迅速起身，潇灑離場。

    永別了，我日思夜想的高級白領生涯！

    “慢著！”一聲斷喝。

    怎麽？莫非他還是不肯放過我，要跟我決一死戰？這家夥也未免太沒有風度了吧。

    那個他從座位上起身，繞過長長的會議桌，踱步到了苗小飛面前，似笑非笑。

    “請問您還有何貴幹？”

    “沒什麽，就是這個……”眨巴眨巴眼睛，從兜裏掏出一挂鑰匙，在苗小飛眼前晃了兩下。

    “不就是挂鑰匙嘛，還挺眼熟的……不對！這是我的鑰匙！怎麽會在你那兒？！”

    苗小飛一把奪過鑰匙，還不忘拿白眼瞪他。

    “我在電梯裏撿到的，現在物歸原主，你總得謝謝我吧？”

    “你撿到了也不還我，拖到現在，感謝的話都過期了。”

    “你……”

    “沒有別的事了吧？告辭。”

    苗小飛大步流星邁出大廳，留下屋子裏三位考官大人各自郁悶。

    苗小飛呼吸到面試大廳外的新鮮空氣，看見還有那麽些人爲即將到來的面試忐忑，她忽然覺得一陣輕松。

    低頭看看失而複得的鑰匙串，老媽給的十字架還在。這十字架本來是老媽從廟裏給求來的，說是天天戴著就能驅邪避禍遇難呈祥。苗小飛本來就是無神主義者，但在老媽的強烈要求下，才非常勉強地拿它當挂墜，放在了鑰匙串上。

    不過看來還真有點邪門呢。

    再次永別了，我日思夜想的高級白領生涯！

第2章(1)

    “老媽，我過兩個禮拜再回去，嗯，知道，沒事沒事，卡裏還有錢呢，不用寄了……我身體挺好的，你自己才要多注意，我看天氣預報老家最近氣溫下降，你腰不好別總忙個沒完，多休息！老頭也是，就知道打麻將，家裏的事都讓你一個人操心……行，就這樣吧，我挂啦，過兩天再打回家，好，親一下！拜拜！”

    苗小飛挂上電話，心裏一緊，眼眶一紅，就要掉下淚來，趕忙拽來條毛巾把臉捂住。

    哪怕只有自己一個人時也不哭鼻子，苗小飛出門上學以後就這樣跟自己說，眼淚是軟弱的表現，她要做時代先鋒女性楷模，絕對不向殘酷的現實妥協低頭！

    可自己還是沒出息，面試時憋不住牛脾氣，沒能裝成孫子，挺好一個金飯碗愣叫自己給砸個稀八爛，就算再去別的公司估計也是同樣下場。

    當白領掙大錢是徹底沒戲了，還是老老實實收拾細軟，返回故裏，當個人民教師吧！

    就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性子，會不會一踏上講台又成了麻辣鮮師，給故鄉教育界注入新空氣樹立新典型？回頭再跟孔子似的，一不留神成了人民教育家，天天坐在家裏編語錄收臘肉……

    就在苗小飛爲前途不安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

    “您好！請問是苗小飛苗小姐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特別嗲的女聲。

    “我就是，請問你是……”苗小飛琢磨著，她認識的人裏面，沒有雌性荷爾蒙分泌得這麽旺盛的主兒啊！

    “我們是‘創天國際’企劃部。”

    開玩笑！這種時候還打電話來刺激我？

    苗小飛正准備發難，只聽柔聲依舊——

    “我們想通知您，之前的面試您順利通過，歡迎加入本公司！請于明天早晨八點前攜帶必要證件來本公司總部報到……”

    苗小飛如同五雷轟頂，人事不知。

    挂上電話後，又拽來毛巾捂住臉，過了許久才緩緩扯下。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這注定將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隔天清早苗小飛梳洗完畢，頂著遮瑕霜也擋不住的黑眼圈來到“創天”。

    時間是五點整，月朦胧鳥朦胧，大門上“創天國際”幾個字都看不真切，而且根本也沒有人進出。

    于是苗小飛像流氓一樣猥瑣地蹲在門邊，等到七點多時，上班族們突然一個個地從地縫裏鑽了出來，抖著小白領的神氣，從苗小飛面前魚貫進入“創天”，個別不識相的還用鄙夷的眼光對苗小飛進行人身攻擊。

    苗小飛不願意和他們一般計較，顫巍巍地摸進了“創天”。

    應該是直接去企劃部報到吧？還是坐電梯好了，別又跟上回似的，累得像條死狗。

    苗小飛乖乖地等著電梯，忽然用余光捕捉到了身側一個高挑的倩影，她欣喜地轉過頭。

    “艾林！”

    “小飛俠！”

    “啊？”苗小飛聽到艾林這麽稱呼自己，一時反應不及。

    “不好意思，順嘴喊的，你不介意吧？”艾林吐了下舌頭。

    “沒事沒事！這名字很可愛我喜歡！”苗小飛對美女最沒抵抗力，撥開人群沖到艾林身邊，死死抱住她不撒手。

    “成了成了，您抱夠沒有？電梯到了哦，新同事，咱們一塊上去吧！”

    美女都發話了嘛，苗小飛自然樂于從命，還非要跟美女手拉著手，親親熱熱地去報到。

    企劃部裏一派忙碌景象，苗小飛也霎時感覺到了商界精英的魄力，這就是自己今後要從事的工作！

    艾林很老道地先找到了前台的一個負責人，打聽報到的具體事項。

    苗小飛也蹭了過去，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原來這位個子小小的時髦短發女孩，就是昨天的荷爾蒙啊！外形也跟聲音比較同步，屬于苗小飛努力一輩子都達不到的境界。

    荷爾蒙帶著二人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穿梭良久，利索地給她和艾林把該辦的手續都給辦了，然後領她倆到了兩張面對面的空桌子前。

    “這就是以後你們辦公的地方，文具待會我給你們拿一些過來，電腦要明天才能到。大概就是這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請問……貴姓？”苗小飛對荷爾蒙的高效率很是欽佩。

    “啊，瞧我都給忘了！我叫魏真真，進公司兩年了，你們有什麽不懂的我可以幫忙，別客氣哦。”荷爾蒙笑著說，“好了，你們先自己適應適應環境吧，我就不一一介紹同事們了。”

    見荷爾蒙就要走，苗小飛突然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她連忙開口——

    “我想問你個事……咱們部，有個叫施瑞柯的老外吧？”

    睚眦必報是苗小飛衆多美德之一。

    “有啊，怎麽？你對他有興趣？”荷爾蒙的眼睛眯了起來，笑容暧昧。

    “是啊，有宰了他的興趣。”苗小飛磨著牙，把手指關節掰得格格作響。

    “什麽？”荷爾蒙一臉迷茫，“Shrek在公司黃金單身漢排行榜的位置很靠前呢，他得罪你了？”

    施瑞柯=Shrek=怪物史瑞克！

    敢情呢，總覺得施瑞柯這名字在哪聽過，原來人還是暑期的票房靈藥呢，搞活了多少電影院線啊！

    “她開玩笑的，你別聽她瞎掰。”艾林怕苗小飛傻乎乎地得罪人，趕忙跟荷爾蒙解釋。

    “呵呵，那就好，今後還要一起工作呢，希望我們都能相處融洽！”

    “嗯，你忙你的吧，我們自己轉轉。”艾林很客氣地目送荷爾蒙離去。

    苗小飛還惦記著她和施瑞柯的深仇大恨，計劃怎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你這人真有意思，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小飛俠這外號我沒起錯。”

    艾林仗著自己海拔上的優勢，伸手揉亂了苗小飛的頭發。

    “別動啊！把我造型弄壞了……”

    “可是你要知道，已經步入社會了，不能總那麽天真，有時候該適當圓滑一些，對自己沒壞處。”

    艾林比苗小飛大五歲，工作經驗想來也是比苗小飛多得多了，全身名牌武裝也很有白領的感覺。

    相比之下，苗小飛還穿著SNOOPY的外套和打折牛仔褲，一副窮酸學生的模樣，性子又忒直，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

    “我打小就這臭脾氣，真要改了就不是我了，您說是不是？”苗小飛雖然心裏有些恍惚，但還是嬉皮笑臉地打著哈哈。

    “也是，江山易改，德性難移。”艾林覺得，這麽單純的家夥也是越來越少見了。

    “喂，艾林，我好渴哦，反正現在也沒活幹，不如咱們去茶水間邊喝咖啡邊聊天吧！”

    苗小飛趴在自己空蕩蕩的辦公桌上百無聊賴，于是突發奇想。

    “第一天上班就偷懶，不太好哦！”

    “誰偷懶了？咱們是在適應環境嘛，茶水間也是本公司工作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你我不妨前去參觀考察一下，這對今後的工作也是很有幫助的嘛。”苗小飛永遠都編得出理由。

    “好吧，您口才了得，在下從命就是。反正我也早就想試一下‘創天’的咖啡了，據說很不賴哦！”艾林又一次妥協了。

    苗小飛心情大好，拽著艾林邁著四方步進了茶水間。

    “艾林！你想喝哪種咖啡？！”苗小飛捏著一個咖啡罐，亢奮不已。

    “還是我來弄吧，你瞧你激動的，我怕你把這給拆了。”艾林拿過一個咖啡罐，又把苗小飛按到椅子上坐好。

    “咱倆第一天來，專用的杯子也沒有，就用一次性的湊合一下喽。”艾林熟練地把兩人份的咖啡粉倒進了咖啡機，又找到兩個紙杯放在一邊。

    聽著嗡嗡的機器聲，苗小飛的心情變得平靜起來，她盯著咖啡機裏逐漸成形的褐色液體，喃喃道：“艾林你真能幹，我可是長這麽大都沒用過咖啡機呢。”

    “這有什麽難的，下回教你用，傻瓜操作，一學就會。”艾林見咖啡煮好了，就停下機器，把咖啡倒進紙杯，“你要幾塊糖？”

    “不要，我習慣就這麽喝。”苗小飛接過杯子湊上鼻子聞了聞，真香！

    “黑咖啡那麽苦我可喝不慣，不過我聽說，喜歡苦味的人，日子會過得很甜蜜。”艾林往自己那杯裏加了兩塊方糖，優雅地慢慢啜飲著。

    “甜蜜？我目前還沒感覺到，等我成了商界女強人時再說吧，每天有一幫人鞍前馬後地跟著，再有年薪百萬住豪宅開名車，這種生活大概會很甜蜜。”

    “也許吧……你就沒想有個男朋友嗎？看你這樣子，我猜你還是一個人。”

    “我這樣子怎麽了？不是挺好挺有女人味的嘛……不過還真叫你猜著了，本小姐我就是願意做單身貴族，談戀愛又費時間又花錢，我有那工夫不如多掙幾個錢了。再說我發現這年頭好男人太少，我可不想委屈自己，到時候人財兩空。”

    苗小飛同志顯然完全不記得她來“創天”以後都發過多少回花癡了，一邊牛飲一邊大放厥詞。

    “行行行，您怎麽說怎麽對。”艾林算是明白了一個真理，對于苗小飛所說的話，永遠舉雙手贊成，絕不能冒個不字，否則她那脾氣一上來，非要無理攪三分，扯出個青紅皂白，自己的耳根也就不得清淨了。

    “客氣客氣，對了，這回招聘是不是只錄用了咱們兩個？”

    “好像是，公司這次就只招兩個進企劃部，因爲快到年關了，業務會增多，人手不足，所以才有了這次招聘。”艾林打聽得很清楚。

    “那咱們豈不是成了編外人員，會不會等以後業務變少時，一聲不吭就把咱倆給炒了，那多沒保障啊！”苗小飛覺得比起不被錄用，被炒鱿魚的話更是奇恥大辱，到時真就沒臉回老家見她的白發親娘了。

    “你到底有沒有看過員工合同啊？試用期是三個月，只要不捅婁子就一定能轉正的，‘創天’好歹是大公司，不會過河拆橋，你就放寬心好好工作吧。”艾林替公司說話。

    “這樣我就放心了！啊，終于可以跟老媽報告這一天大的喜訊了！”

    “真羨慕你，跟你媽感情很好吧？”

    “那是那是，簡直情同姐妹。”苗小飛又開始得意忘形，胡說八道。

    “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女兒這麽出息。”艾林微笑著又開始揉苗小飛的頭發。

    “您過獎啦！我也就是稍微優秀了那麽一點點，算不了什麽……哦，還有一件事，面試前我就跟那個主考官較上勁了，面試時也沒給他什麽好果子吃，我琢磨著肯定就直接把我給刷掉了，怎麽還能用我呢？你說他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苗小飛把還剩下不少咖啡的紙杯咬在嘴裏，看著艾林，等她幫自己分析原因。

第2章(2)

    “因爲像你這麽能說會道膽大包天的新人我是頭回遇見，所以給你個機會，建議你以後做銷售工作，一定能人盡其才。”

    一個苗小飛很耳熟的男中音橫空出世。

    苗小飛沒咬住嘴裏的杯子，咖啡傾杯而出，燙得她雞貓子鬼叫。

    他卻像個土財主逛自家後花園一樣，溜達到苗小飛跟前，雙手插袋，悠閑自在。

    “你！”

    “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夏江瀾，是企劃部主管，歡迎二位的加盟！今後就請努力工作，一同爲公司效力了。”

    下江南？這人是不是當自己是乾隆老爺子啊！起這麽囂張的名字！

    “久仰大名，‘創天’最年輕的主管，今後請多關照了。”艾林還是那麽落落大方。

    “你……”苗小飛的適應能力有限，還沒想好該怎麽應付眼前的局面。

    “我很期待你日後的工作表現，別讓我失望哦！不打擾了，二位喝完咖啡也請開始工作吧。”名爲江南的家夥撂下這句帶骨頭的話，轉身離開了茶水間。

    “這人腦子不好！”苗小飛終于發出一聲怒吼。

    “嗯，其實我的智商在150左右，順帶一提也沒有受虐傾向，相反的，從前跟我合作過的人都說我是施虐狂，以後你就知道了。”

    下江南神出鬼沒，明明走了又折回來，把苗小飛嚇得不輕，再也沒敢輕易開口。

    “得罪頂頭上司，往後日子可不好過喽，好自爲之吧！”艾林的口氣怎麽聽都像是在幸災樂禍。

    “我怎麽知道他那麽小心眼，哼，聽他說得那麽玄，我小飛俠豈會害怕？！”再心虛也要爲了面子死扛到底。

    “剛才燙傷了沒有？”

    “沒事，就是褲子弄髒了，只能下班回家再換了。”

    “咱們也偷了半天懶，該做事了，我去洗手間補一下妝，你先去看看魏真真有沒有把文具拿過去，幫著收拾收拾吧。”艾林很有領袖氣質地指揮著苗小飛。

    苗小飛也不想落人口實，摸摸鼻子，乖乖回去幹活了。

    扭頭看看艾林正版白領的背影，不禁唏噓，自己還有變成天鵝的一天嗎？

    回到辦公桌前，發現文具用品已經擺在了兩張桌子上，也理得很整齊。

    苗小飛無事可做，把文具打亂又重擺了好幾遍，依舊無聊。

    別人都忙活得熱火朝天，且又不熟，也不好意思找人聊天，艾林怎麽還不回來，補個妝補這麽久，真沒勁啊！

    苗小飛趴在桌子上眼睛四處亂瞟，想找點事做。

    只見她右手邊桌子的主人不在，文件堆到了天上，還有電腦……

    電腦！

    哈哈，天不亡我！反正沒人在用，我就借來玩一玩啦。

    苗小飛貓到隔壁桌的椅子上，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把如山的文件挪到一邊，打開電腦，等待開機的過程中還左右偷瞄，生怕被人發現她這點兒名堂，還好人家都沒把她當回事，她終于安下心來。

    不知道能不能上網打遊戲，自己好久沒打CS手都生鏽了，就算玩不了網遊，哪怕聽聽歌掃掃雷呢，總比這麽浪費青春好呀！

    苗小飛等到桌面顯示出來，才發現這台電腦的操作系統是英文版的，好在苗小飛是外語系出身，除了一時不太習慣，其他的倒也難不住她，于是她開始狂找遊戲圖標，很可惜，只有一堆英文辦公用軟件，連接上的也是公司內部的網絡，想聊個QQ都受限制。

    “小姐……”

    “我說過不要再搞這種開場白了！你不長記性是不是！你想氣死……是你！”

    苗小飛從座位上“蹭”的一下就躥起來了，怒火熊熊直沖房頂，因爲她眼前那個笑容僵在臉上的家夥，就是那該千刀萬剮的施瑞柯！

    “好久不見，恭喜你加入本公司！”

    “可不是嗎，都是承你吉言。”苗小飛皮笑肉不笑，看他的眼神像對階級敵人一樣冰冷。

    “你客氣了，我不過略盡綿力而已。”施瑞柯神經粗，根本聽不出苗小飛話裏有話。

    苗小飛抑制不住滿腔仇恨，終于全面爆發，把自己這兩天受的委屈遭的罪盡數化爲語言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投向這個倒黴蛋——

    “可不是托您的福嘛！我一上電梯就直奔四樓……結果面試也落了個不痛快，我容易嗎我？”

    苗小飛一口氣甩出一把辛酸血淚史，終于用反問句做了個小結。

    施瑞柯趁此機會回應了一句：“敗也蕭何，成也蕭何，我畢竟還是功大于過的嘛。”

    “你是不是還要我知恩圖報以身相許啊？”苗小飛開始出現暴走的前兆了。

    “那倒不必，我喜歡豐滿一些的類型。”施瑞柯將生死置之度外。

    “我要你的命！”

    苗小飛一聲怒喝，直撲上去，妄想一拳打爆施瑞柯的面門，爲自己出口惡氣。

    施瑞柯也不含糊，蓮步輕移，躲過這陰狠致命的一招。

    苗小飛收拳不及，險些荼毒到突然出現在施瑞柯身後的艾林，她心下一驚，匆忙停手壓下殺氣。

    “我身子骨弱，可經不起您一招半式的。”艾林抱著一堆文件，費力之余也不忘拿苗小飛開涮。

    苗小飛先把施瑞柯晾在一邊兒，討好地幫艾林把文件碼到了桌上，方才訴起苦來。

    艾林聽完苗小飛聲淚俱下的控訴，摸摸她的腦袋，不無同情地說：“總算讓你找到仇家了，那你打算怎麽對付他呢？”

    “先用滿清十大酷刑招呼個兩遍，然後遊街，再然後就是境外珍稀動物展，追加馬戲表演大鬥獅虎什麽的……”苗小飛掰著手指，數得是津津有味。

    “我知道你昨晚沒睡好，下了班你就回家，好好休息慢慢做夢吧。”

    艾林不打算理會苗小飛的險惡用心，笑眯眯對施瑞柯說：“這些文件要拿去複印，不過我才剛來，地方不熟，能請你幫個忙嗎？”

    “爲美女效犬馬之力，萬死不辭。”施瑞柯一個人把所有文件攬上，屁顛屁顛地就領著艾林跑了，絲毫不考慮苗小飛作爲複仇者的感覺。

    又變成了沒人搭理的苦海孤雛，苗小飛萬念俱灰，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啊……

    屋漏偏遭連陰雨，乾隆老爺子從主管辦公室裏伸出個腦袋，瞅見苗小飛光發愣不幹活，就使喚她倒兩杯咖啡送過去。

    哼，別以爲我啥也沒看見，剛才有一女的進去了，兩人關系絕不一般，工作時間搞男女私情，我憑什麽還得給你們創造氣氛啊？！

    苗小飛氣不打一處來，就是不肯動。

    “頭兒喊你你沒聽見呀？別再得罪他喽，快點去倒咖啡吧。”荷爾蒙路過苗小飛旁邊，好心勸谏。

    “知道了……”苗小飛不情願地起身。

    “喂，你肯定不知道吧，那個好像是頭的前任女朋友哦，據說他們長跑八年最終和平分手，頭卻沒有再尋新歡，果然是癡情的好男人啊！不愧爲本公司的頭號鑽石王老五……”荷爾蒙很權威地下著結論，還不忘對主管辦公室投去激賞傾慕的目光。

    苗小飛對下江南的豔史沒有任何興趣，她就覺得那女人腦子也不好，和那樣龌龊的人搞持久抗戰，勇氣真是可嘉。

    看見桌上溜溜擺了一排的各式文具，聯想起前陣子溫習的美國大片《愛國者》，苗小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送走荷爾蒙，苗小飛殺進茶水間迅速泡好兩杯咖啡，做了手腳，來到辦公室門口，單手輕扣房門。

    “請進。”乾隆倚著轉椅悠悠發話。

    “您要的咖啡，放這可以嗎？”苗小飛將托盤擱在了茶幾上。

    “麻煩你了。”乾隆語速明顯減慢，大概也想不到苗小飛會這麽規矩吧。

    那位前女友坐在沙發上，長發披肩，靜若處子，看上去人畜無害。

    “沒什麽事我就出去了，不耽誤二位。”

    苗小飛走出辦公室，沒過兩秒，就捂住嘴悶悶地笑起來。

    不知道碳素墨水用普通牙膏刷不刷得幹淨哦？

第3章(1)

    春暖花開的時節，苗小飛也迎來了她事業的春天。

    進入“創天國際”滿三個月，她天資聰穎，謙遜好學，勤勉刻苦，和同事們也都相處得極爲融洽，當然不包括個別異性……

    終于和艾林一起成爲了“創天國際”這個溫暖大家庭的正式成員！

    終于開出了和荷爾蒙她們一樣每月三千塊的薪水！

    終于當上了高級寫字樓裏的小白領！

    終于不再需要老媽接濟自己！

    終于可以大吃一頓了！

    說到飯局，苗小飛最近還真接到個通知，大學裏的同學說是這大半年沒怎麽在一塊折騰，要約出來大家見個面，以聚會爲名行聚餐之實。

    擱在之前苗小飛青黃不接沒米下鍋的時代，她聽見聚會的直覺反應就是得交銀子，肯定要嚷嚷著我是窮人沒我什麽事，進而退避三舍。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咱也算是熬出了小半個頭，好歹混成了大公司的小白領嘛！腰板也直了，說話也硬氣了，更不用找老太太拉贊助了。

    那還怕啥？有飯局咱就上，別猶豫！

    同學裏面負責打點一切的“事兒媽”告訴苗小飛，聚會約在“小昆侖假日酒店”，本周日傍晚六點在酒店大堂集合，先到先等，不見不散。

    苗小飛跟公司同事打聽“小昆侖”的地理位置和消費檔次。

    艾林喜歡吃西餐，平時不怎麽下中餐的館子。

    荷爾蒙說她光知道“昆侖”，至于它弟弟就不太清楚了。

    施瑞柯是一外籍勞工，除了酒吧的門朝哪開其他一概不知。

    還是隔壁的隔壁桌的VOA交遊廣闊消息靈通，她說“小昆侖”在人民路轉角，是去年年底開張的，生意還挺火。

    苗小飛聽VOA把“小昆侖”比劃得跟盤絲洞一樣，心生敬畏。

    “不過那兒的菜做得是不錯，老板聽說也有點背景，不然怎麽張羅得起來一個酒店嘛！”

    “我就關心價錢，好不好吃問題不大，便宜管飽就成。”

    所有人包括艾林在內，都把苗小飛從頭到腳地鄙視了幾遍。

    “你什麽時候才能進入小康啊？沖這愚昧的思想，我看還得再等等。放心吧，那兒是貴族享受工薪消費，也就刮你點皮毛，不傷血肉。”VOA恨鐵不成鋼。

    “那我就不怕了，嘿嘿。”苗小飛吃了定心丸。

    “時光飛逝啊，快到下班之時了，稍後各位有何打算？結伴去吃披薩如何？”施瑞柯就是沒進化好，特別容易餓。

    “你們去吧，我現在開始到後天晚飯之前都不吃東西了，得留著肚子把本錢吃回來。”

    衆人對苗小飛的唾棄已經無以複加。

    “外語系嘛，女的多，到時候都跟那端著，我一個人的能力也有限，菜肯定吃不幹淨，要不我到時候打包帶點回來，給你們當早飯怎麽樣啊……”

    衆人集體缺氧。

    事實證明，苗小飛是一個多麽淳樸的好孩子啊！

    周末赴宴這天，苗小飛勉強只吃了一點餅幹，拼命喝水維持生命，從早上起床以後就一直在翻箱倒櫃地搭配行頭、往臉上招呼紅的綠的，平時邋遢一點沒關系，關鍵時刻咱決不含糊，力求展現時代女性的新風貌。

    一切弄妥，把鬧鍾調到下午五點，苗小飛窩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養精蓄銳。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苗小飛挎上包出門，伸手攔了輛桑塔納，往裏一鑽就死盯著計價器不放，上頭的小紅字跳一下她就緊張一下。

    好在苗小飛體質過硬，沒有心肌梗塞地到達了目的地。

    “小昆侖”比想象的氣派多了，她都懷疑上了三星級。

    看見大堂裏早就擠滿了一堆熟面孔，她大叫一聲“冤家們可想死我了”就撲了過去。

    進了包廂，三桌坐滿。

    同志們風華依舊啊！不過都已經是上班族，變得成熟是一定的了。

    苗小飛端著茶碗也跟著裝成熟，笑呵呵地打量著諸位同窗。

    和尚還那麽瘦，那小細腿都沒她胳膊粗呢！吃素的人就是不一樣。

    雪花膏穿的可是DIOR，艾林都咬咬牙沒舍得買的新款春裝，看來她釣到金龜婿的傳聞不假。

    事兒媽把婚都給結了，領著他的漂亮媳婦美滋滋地挨桌轉悠，這才多久沒見啊，他那腰圍又見長，估計媳婦不光漂亮還賢惠啊！瞧把事兒媽滋潤的。

    苗小飛清清嗓子，正要對著事兒媽唱豬之歌，突然收到一條短信：“遙祝佳肴可口，歡宴盡興！”

    是施瑞柯發來的，這可把她給樂壞了，誰說所有的外國人除了Japanese都討厭發短信的？施瑞柯不就入鄉隨俗，勤練拇指功嘛。

    “創天”的高層規定，外聘的職員一律得具有相當程度的中文水平，施瑞柯的中文老師專攻的是古漢語，這直接導致施瑞柯除了言談舉止古色古香，平時也沒少給同事們發去一些意味綿長飽含通假字的短信。

    倒是那個下江南，仗著自己底薪高分紅多經濟實力雄厚，從來不會用短信聯絡苗小飛，說什麽發來發去真麻煩還是直接講電話方便。

    他當然是無所謂啊，苗小飛就得一面聽他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一面心疼手機費……

    怎麽突然想到那家夥了？晦氣晦氣，還是看看菜單吧，親愛的同學們都點了些啥好吃的呀……

    是誰這麽喪盡天良？！頭盤就點個鮑魚！點心還是冰糖燕窩！

    這得多少錢哪？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獻血的啊！

    苗小飛天生窮命。這就使得她的目光也變得短淺，出門時心想VOA說了“小昆侖”消費低，也就是普通的同學聚餐嘛，大家都是打工仔，肯定吃不了什麽鮑參翅肚，用不著帶那麽些錢，回頭再給弄丟了呢……

    結果，同學們一下子就給她上了兩樣山珍海味，讓她開開眼界。

    捏著兜裏的唯一一張紅色大鈔，她開始冒冷汗了。

    這要是被同學們說自己是來蹭飯的，那她這張老臉還往哪擱啊？

    就算現在跟誰借也不合適……可是這麽貴的東西，她苗小飛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就算吃下去也消化不了，造孽啊！

    美味佳肴一道一道地端了上來，多是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心虛讓苗小飛不敢有什麽大動作，只象征性地夾了幾塊竹筍，吃到嘴裏味同嚼蠟。

    “大家都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啊！”事兒媽反複著這句話，摟著他家小媳婦，就好像是他在擺喜酒大宴賓客一樣。

    如果這時苗小飛兜裏多出幾百塊錢的話，她一定是在跟事兒媽拼酒，而且大罵他不是東西結婚也不請她去鬧洞房……

    絕對不會是像現在這樣，悶著頭玩深沈。

    她最害怕的是，當酒席過半，事兒媽一拍桌子斷喝——你們挨個地趕緊把飯錢交了！吃霸王餐的亂棍打死！

    真打死也就罷了，關鍵是也太丟人了吧，想她一個花季少女含苞待放……

    不管了！反正都是死，不如被這桌美食撐死好了，還能做個飽鬼。

    苗小飛饑腸漉漉，終于將榮辱存亡抛諸腦後，一雙手虎虎生風上下翻飛，滿桌美味在劫難逃。

    “真好吃啊！我死而無憾了……”苗小飛左手夾一個鮑魚，右手捏一盞幹白，用感動驅散了恐懼。

    “我請的大師傅以前可是做國宴的禦廚。”苗小飛又一次聽到了一個她鍾愛類型的聲音，足以繞梁三日。

    聲音的主人合上包廂的房門，徑直走到了苗小飛那桌旁邊。

    他就是“小昆侖”的老板，個子挺高，瘦，看上去很年輕，也不像許多民營企業家一樣愛穿繡著小兔子腦袋的西服，很清爽，笑起來就像個大學生或是年輕講師。

    “苗小飛是吧？剛才大堂裏就看你眼熟，我是沈霜松啊，原來在政法系讀研的。”

    “是、是嗎？我這個，記性不太好……”

    “我可欠你澡票錢呢！”

    “啊？哦！原來是你呀……”

    當年的情景再現如下——

    時間是苗小飛大一那年的某個夏日，H大校園裏，風景如畫，情侶如織。

    苗小飛一個人端著花臉盆，踩著塑料拖鞋，哼著小曲往澡堂裏鑽。

    在門口遞澡票的時候，旁邊一個高個男生跟她搭讪：“同學，打擾一下，我忘帶澡票了，身上現在也沒有零錢，你能借我一張嗎？”

    苗小飛雖然很多時候極爲摳門，但還是十分樂于助人的，她見男生可憐，便慷慨解囊，捐獻了自己的一張澡票。

    “我找機會還你一張吧，你貴姓？哪個系的？”

    苗小飛真想撩撩頭發說我叫雷鋒家住中國，可又覺得這男生有套近乎之嫌，好感降低，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男生見苗小飛裝聾作啞，不好再說什麽，道了聲謝，轉回身把澡票遞給了身邊戴眼鏡紮馬尾的女友，跟她說：“下回別再忘了，快進去吧，我上外頭等你。”

第3章(2)

    苗小飛見到這一幕，可是羨慕壞了。

    多好的男朋友啊！女朋友沒帶澡票，自己就頂著壓力舍身出馬，還說要等她呢……

    苗小飛沈寂多年的心也忍不住開始向往愛情了。

    盡管後來沈霜松很快就畢業了，再也沒見過他幾次，可因爲有澡票這檔子事，兩人也算是點頭之交，談話內容永遠是沈霜松跟苗小飛說不好意思我又忘帶澡票了下回一准還你……

    一還就是三年半啊。

    可是真想不到當年的落魄戶如今這麽發達，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難得學弟妹們賞臉光臨，我又欠苗小飛個人情，今兒這單算我的。”沈霜松吩咐服務員再給每桌上個時鮮拼盤。

    苗小飛心花怒放，耶！用不著掏銀子了！也就不會丟人現眼了。

    “那不合適，打開門做生意，怎麽好讓老板破費呢。”事兒媽使勁給苗小飛灌涼水。

    “各位都是社會精英，往後我還指望你們關照呢！就別跟我客氣了，一頓飯我還請得起，大夥兒開心就好。”

    苗小飛隱約覺得沈霜松怎麽和艾林有點像，都會說話又能服衆，將帥之材啊。

    她做夢也想不到，一張兩塊半的澡票能換來這麽豐盛的大餐。

    感動之余後悔當初沒有多塞給沈霜松幾張，更後悔沒有在剛才多搶幾個鮑魚……

    “你在哪兒高就啊？”苗小飛身邊剛好有個空座，沈霜松過來坐下，端了杯酒，笑著跟她聊天。

    “我啊，賣給‘創天國際’了，幹不好，瞎忙活。”苗小飛在沈霜松面前也不繃著，吃喝照樣。

    “‘創天’啊……公司挺大的，有前途，你這麽有能耐將來肯定了得。”

    “我就是一小白領，打工仔，外來妹，能怎麽折騰？有口飯吃餓不死就行。”苗小飛巡視一遍包廂裏的高端裝潢，由衷感慨，“還是自己當老板痛快啊！”

    “也是，我就不願意讓人在上面管著，難受，再小的老板也是做主的人。”

    “你這老板還小哪？！我都懷疑這麽大個酒店你怎麽就能辦起來呢，不會是違法犯罪發的家吧？你可是政法系碩士研究生畢業，不帶這樣的啊……”苗小飛借著酒勁又開始胡說八道。

    “呵呵，我能不能說是托政策的福啊！其實這飯店是跟朋友合夥開的，我只是股東之一，負責管事而已。”沈霜松一點也不介意苗小飛那些邪惡的小念頭。

    閑扯得正開心的時候，苗小飛的手機又響了，這回是乾隆老爺子親自來電，她不敢不接，可老這麽俯首帖耳她又實在不甘心。

    “您呼叫的用戶目前在火星，她正享用火星人民爲她准備的豐盛晚宴，您想知道菜單請按1，想吃打包回去的剩飯請按2……”苗小飛在接通後自己瞎掰彩鈴段子。

    “苗小飛你給我回公司聽見沒有！”果然還是他下江南的風格，一通狂吼，直奔主題，也不說贊美一下她苗某人的幽默感。

    “有何貴幹哪？”苗小飛又指揮沈霜松給她剝了個大蝦，扔進嘴裏邊嚼邊應聲。

    “我在公司停車場，限你一刻鍾內出現。”

    “你給我個出現的理由先。”

    “超過一秒，這月獎金扣一塊，扣完獎金扣工資。”

    事實證明，打工仔之間也是極其不平等的。

    苗小飛告訴自己，我是爲金錢妥協，沒向封建專制低頭。

    她接過沈霜松的名片，和冤家們拱手作別，然後拔腿就跑。

    又得打車，她原來可指望著，吃完飯回去時能蹭個順路車的啊！

    下江南真就不是什麽好皇上，不僅頤指氣使呼來喝去，而且殘酷地剝削民脂民膏。

    鑽進今天的第二輛桑塔納，苗小飛跟司機師傅說：“快跑快跑！”

    “跑哪啊？躲誰呢？”的哥打著哈哈。

    “先飚到兩百再說！”苗小飛又盯上了計價器。

    “去‘創天國際’總部，麻煩您開穩點，別聽她的。”沈霜松不知什麽時候也出來了，掏出一百元遞給司機，又沖著後座的苗小飛發話，“到家了打個電話給我，號碼名片上有，發信息也成。”

    苗小飛簡直感動得要哭出來，揮著小手跟沈霜松說了好幾句再見。

    沈霜松就站在馬路邊上，盈盈地笑著，目送苗小飛離去。

    在“小昆侖”招牌上霓虹燈的映照下，他整個人熠熠生輝，讓苗小飛很心動。

    掏錢這麽痛快的男人，稀罕物啊……

    十分鍾以後，苗小飛下了車，不敢看表，脫了高跟鞋就撒丫子往停車場跑。

    只見下江南靠在他的小威馳門邊，捧著個PSP玩得正歡。

    “我、我可沒、沒遲到……”苗小飛喘著粗氣，差點沒跑掉她的小命。

    “還好吧，不過你跑步的樣子真醜惡。”

    “少廢話！到底找我來幹嗎？”

    “我急著查個合同原件，可文件櫃的鑰匙在你那了，我不找你找誰？”

    下江南一伸手，“鑰匙拿來吧。”

    苗小飛磨磨蹭蹭地從包裏摸出鑰匙串，摘下一把，也不遞過去，就在手裏晃悠。

    “給你也成，不過你得拿PSP跟我換。”苗小飛就想找找平衡。

    “想得美！鑰匙是公司物品，我這PSP是個人財産，沒法交易，不給。”

    “我稀罕你那破掌機，不就玩幾天，你看你那心疼勁！不借是吧？那我回家了，鑰匙嘛，我也帶走，回頭見啊！”

    苗小飛套上鞋子，扭頭就要走人。

    “等等……賞給你玩兩天吧，別給我亂存檔！”

    “喳！奴才還不是都聽陛下您的嗎，保證不給您弄壞。這是鑰匙，您收好！往後您有什麽事，吩咐小的就成。”PSP一到手，苗小飛心花怒放，立馬換上了谄媚的嘴臉。

    “愛卿果然懂得討朕歡心哪。”下江南的虛榮心得到了充分滿足，對著愛車的照後鏡臭美起來。

    苗小飛就著停車場裏大方的照明，從頭發梢兒開始鄙視下江南，意外發現他結領帶的方式跟她小時候打紅領巾一模一樣，正要開口笑話他，瞥見手裏嶄新的PSP，就沒言語，覺得皇帝陛下也還是有著平易近人的可愛的一面……

    “你還愣在這幹嗎，想陪我加班好增進感情啊？你省省吧，趕緊回家。”

    “我呸！你瞧你那德性！我不過是擔心自己，身爲一個青春玉女，這麽晚了……”

    “就你這模樣的，我怕色狼扛不住。你出去自己打個的，把發票留著，我給你報一半，夠開恩了吧？”

    下江南抛了兩下手裏的鑰匙，又看看苗小飛的背影，笑了，然後轉身搭電梯上樓去加班加點。

    終于回到家裏，苗小飛累得半死，驚魂未定，倒在沙發上不願意挪窩。

    翻個身想起來沈霜松交代的報平安。

    發短信體現不出差別待遇，苗小飛爲了表達對沈霜松的感激和欣賞，決定破費一次直接給他打電話。

    “喂，哪位？”

    “喂喂，我苗小飛啊，還活著呢！平安到家，事也辦完了。”

    “那就好，這邊他們也剛散。”

    “我走以後你沒又上什麽好菜吧？”

    “哪能啊，其實我是裝大方你不知道吧，呵呵，挺晚的不打擾你休息了，哪天有空再聚聚吧，一塊喝茶，你來我店裏玩也成。”

    “好啊，你請客我一定賞臉。就這樣吧，拜拜！”

    苗小飛不等沈霜松回句再見，就“啪”地把電話給挂了。

    她扒了衣服正要爬去洗掉一身貓味，手機接到一條新信息。

    居然是下江南發的，只有七個字加個問號——

    “色狼扛住了沒有？”

第4章(1)

    苗小飛最近過得十分忙碌。

    她霸占了下江南的PSP長達兩個月之久，舍得還回去也是因爲那機子已經面目全非，不堪使用——機身染上了花花綠綠的廣告畫顔料，屏幕的處女膜讓苗小飛給揭了，上面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劃痕，四個方向鍵壞了三個，存儲卡和主機融爲一體再也摳不出來……

    苗小飛把這殘花敗柳往下江南手裏一塞，還樂呵呵地說了句完璧歸趙。

    當著全體同事的面，下江南差點沒活劈了她當柴燒，還是艾林荷爾蒙她們好說歹說，方才息了老爺子的聖怒。

    苗小飛爲了繼續在“創天”混飯吃，只好割地賠款，答應高調做事低調做人，主動加大工作量，並且承擔起今後幫夏經理沖咖啡（不兌墨水）的重任。

    所以這些日子把她忙得天昏地暗形容憔悴，每日裏頂著黑眼圈飄來蕩去，就靠咖啡和紅牛撐著，偶爾蹭點艾林從家帶來的參湯吊命。

    她多冤哪，不就一個破掌機嗎？莫非還得搭上她一條命不成？

    苗小飛遊魂一樣地正要去打印圖片，荷爾蒙迎面過來了，神采奕奕地跟她打招呼。

    苗小飛眼前一亮，總覺得荷爾蒙比平時精神，打量半天，終于瞧出了個中奧秘。

    “你頭發怎麽變色啦……剛做的吧？這看上去就是不一樣了哈！”

    “得了吧，我都染了一個禮拜了，你今天才發現呢。”荷爾蒙裝作不高興。

    “我不是忙嘛……”苗小飛倒沒說假話，“真好看，我也想染了。”

    “是啊，瞧你最近這臉綠的，就跟拍聊齋似的，趕緊換造型。”荷爾蒙給苗小飛下猛藥。

    “還得上美容院好好補救，看看還能不能找回人樣，我的卡先借你用吧。”艾林邊整理文件邊插話。

    荷爾蒙做了頭發，艾林也新辦了美容年卡，只有我苗小飛還傻乎乎地不知道保養呢。

    這就是差距啊，已經落後就要奮起直追！

    苗小飛從前光知道用便宜的化妝品和減肥藥荼毒自己的身心，根本沒想過要給它關懷和愛。

    現在她醒悟了，她要對自己好一點，她要舊貌換新顔！

    苗小飛決定從頭開始。

    “施子，你陪我去吧！就讓他們照著你這毛色給我染，金燦燦的多耀眼。”苗小飛勾住身旁湊熱鬧的施瑞柯的胳膊不放。

    “此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在下的頭發實乃萬中無一，得天獨厚，我看你還是另作打算吧。”

    如果說苗小飛的臉皮厚，那麽施瑞柯就可以說是不要臉皮。

    “我不管，你一個盲流，人生地不熟的，周末又沒什麽消遣，陪我去弄個頭發是擡舉你，你到底去是不去？”苗小飛開始捋袖子，就要動用暴力手段。

    施瑞柯也不是軟柿子由著苗小飛搓圓捏扁，他雖然標榜自己是紳士不會冒犯淑女，但是作爲一個身高185公分的健全人，他選擇了三十六計的最後一招，拍拍屁股走人了。

    “堂堂小飛俠就混得這麽慘，沒一點人格魅力，連個洋鬼子也使喚不動……”苗小飛心力交瘁。

    “行了，裝孫子給誰看呢？我周末有空，陪你去吧。”艾林道。

    “艾林姐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美貌跟慈悲在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統一！”拍馬屁不用交稅。

    “我上次路過西華苑，那片兒新開了家台灣牛排，據說腓力做得不賴……你懂我意思吧？”姐姐抄出把小刀，跷起二郎腿锉著指甲。

    普天之下善良的人們都跑哪去了啊？！敢情“創天”企劃部就是個狼窩啊……

    周末中午，苗小飛自掏腰包滿足了艾林的口腹之欲，然後兩人比肩來到荷爾蒙推薦的發屋。

    進了店門，發現滿屋子都是金毛獅王白發魔女，跟集體基因突變似的。

    “歡迎二位！想做什麽造型？”一個火紅腦袋的美少年微笑著招呼苗艾二人。

    苗小飛瞅著美少年比自己還光滑白淨的小臉，愣是說不出話來。

    “就給她弄，染顔色。”艾林比較理智，沒有被美色迷惑。

    “那好，這位小姐請跟我來，先洗個頭好嗎？”

    “好……”苗小飛心慌意亂的，任人擺布。

    美少年伺候著洗完頭，把苗小飛扔給一金毛獅王，自己又上旁邊修煉去了。

    苗小飛坐在椅子上但憑獅王修理，視線壓根兒就沒離開過美少年。

    時間長了，覺得眼睛一陣一陣地難受，閉上以後還看見綠光閃爍。

    獅王忙活半天，把苗小飛水裏火裏地折磨了幾個來回，終于大功告成。

    對著鏡子裏煥然一新的自己，苗小飛死活不敢認，一個勁地問艾林：“成嗎成嗎？不醜惡吧？”

    “挺好，顯年輕，看不出你三十好幾了。”艾林的嘴是真毒。

    頂著新鮮出爐的發型，一不做二不休，苗小飛拖著艾林又到了美容院，用的當然是艾林的卡。

    聞著香噴噴的精油味，苗小飛趴在那昏昏欲睡，艾林倒是特精神，跟她五湖四海地神侃，話題當然是圍繞各大世界名牌的最新動向和打折傳聞。

    “我就不明白，你們幹嗎都那麽喜歡買高檔名牌啊？我不信穿在身上你就能有貴族氣質了？都是身外之物，不買對的只買貴的，多麽庸俗……還是我的數碼小寶貝們好，實用功能強，又體現著時代性。”苗小飛平時還是運動休閑主打，掙點錢除了孝敬老媽，其余盡數砸進數碼世界。

    “名牌是女人的盔甲，你一個小毛頭懂什麽。”艾林爲成熟小資女人主持正義。

    “雖然我是還年輕，可我也怕變老的，你說這女人一上三十，再把婚一結，腦滿腸肥大腹便便，下半輩子還有什麽奔頭啊？”

    苗小飛把頭沖右邊一扭，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是艾林，但這張臉她也不陌生。

    “創天”人事部主管謝莎，熱衷名牌，今年三十有一，已婚。

    苗小飛見她面如死灰，暗叫不妙，這梁子可結大了！

    從苗小飛面試起，謝莎就對她沒什麽好印象，苗小飛也對她的落井下石耿耿于懷。

    後來在公司的一次小型迎新酒會上，謝莎穿一套連身黑色洋裝，端杯紅酒故作高貴，翹著小指扶了扶眼鏡，對所有新員工自我介紹：“我是人事主管謝莎，外國同事也可以叫我Sara，SaraXie……”

    苗小飛聽著那SaraXie，怎麽聽怎麽像香辣蟹，暗暗發笑，于是小範圍傳播這一發現，結果一傳十十傳百，成了全公司皆知的秘密，理所當然也能傳到謝莎耳朵裏。

    苗小飛自己就有好幾回嚷嚷著香辣蟹如何如何我們都要提防她，然後被本尊親自撞見，好不尴尬。

    雖說香辣蟹平日裏不常往企劃部跑，但她畢竟是人事部一把手，掌管公司上下員工的生殺大權，是個小BOSS級的厲害角色，苗小飛三番幾次明裏暗裏地開罪她，保不齊哪天她就要濫用職權把苗小飛給轟殺了呢。

    苗小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小小聲地同香辣蟹正面交鋒：“蟹經理也在啊，幸會幸會！”

    香辣蟹沒出聲，用鼻子哼了一聲算是回答，閉上眼睛就把頭扭到另一邊，不搭理苗小飛了。

    苗小飛恨不得把香辣蟹給大卸八塊，根本沒覺得是她自己的不是。

    而敏感人士比如艾林，察覺到了空氣中濃重的火藥味，決定息事甯人，她迅速起身，收拾停當，跟香辣蟹打了聲招呼，揪起苗小飛就往包間外走。

    “等等，等等！我得把衣服穿上啊……”

    一場流血沖突被扼殺在萌芽狀態。

    過了好些天，苗小飛也沒感受到香辣蟹對自己的排擠，加上下江南出差剛回來，還沒顧得上蹂躏她，日子變得十分滋潤。

    “艾林，你說是不是心理作用啊？染了頭發以後，我總感覺自己這臉變圓了。”苗小飛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人肥了，跟頭發沒關系。”艾林查著資料，也不耽誤吐糟。

    “是真胖了，今天早飯沒吃，跑藥店去稱體重，比原來長了兩斤多！”

    “還好啦，肉肉的也挺可愛，我喜歡啊！爲了我，你可別減。”

    “親愛的，再這樣下去，咱倆是蕾絲邊的傳聞可就要成真了，那我怎麽對得起你那畢加索男朋友啊……不成，我得趕緊減肥，目標——孫燕姿！”苗小飛用榜樣的力量鼓舞自己。

    好死不死，下江南從辦公室裏跑出來透氣了，伸著懶腰問誰要減肥。

    苗小飛懾于淫威，乖乖舉手。

    “你啊？有朝一日你減成了孫燕姿，這每天的二十四小時大概就只剩下一半了吧。”下江南若有所思。

    “不明白，您給小的掃掃盲。”苗小飛虛心求教。

    “你身上的肥肉沒了，地球少了多大的負擔啊！可不得轉得快點了嗎？”

    苗小飛琢磨半天，發現下江南是在罵她，剛要跳腳，就聽他又摔出一句狠話。

    “我的PSP死在你手裏不假，就算要謝罪也該是把頭發剃光，你怎麽給染成黃色了？”

    苗小飛那個氣喲，雙手握拳，指甲嵌進肉裏都不覺得疼。

    “發工資了就給染回來，省得我看著撓心，回頭再吃不下飯，那不變成我減肥了嗎？我身材這麽完美又用不著。”下江南是完全不把苗小飛放在眼裏，死命地摧殘她，“對了，‘遠豪’的客戶指名在‘小昆侖’面談，約好了今天晚上。你上回不是去過嗎？跑一趟把位子訂了，菜單就照著公司規定的標准安排，現在就去。”

    不等苗小飛緩過神來揭竿起義，下江南已經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下江南你這個白骨精！白癡，古怪，精神病！”

    苗小飛對著皇上的背影鍛煉肺活量。

第4章(2)

    “小昆侖”？那不就是沈霜松的地盤嗎？他先前可也是明說了，讓自己沒事就過去玩的，現在又有了正當理由，不跷班的人是傻瓜！

    “小昆侖”裏還在打掃衛生，中午的飯局剛撤，晚上的也還沒開始，飯店裏是難得的清閑。

    “你們老板呢？叫他出來！”苗小飛的口氣像是要砸場子。

    “火氣這麽大，我可沒得罪你吧。”沈霜松從後場走出來，支走了快被嚇哭的小門童。

    “我們部門主管更年期，天天給我氣受，心裏堵得慌。”

    “那就上我這來撒氣？成，我歡迎。”

    上了年紀的人脾氣就是好，沈霜松招呼苗小飛在沙發區坐下，又給她拿了罐涼茶。

    “到底有什麽事啊，你總不會專程曠工來我這散心吧？”沈霜松不愧是生意人，精。

    “今兒晚上我們主管要大宴八方，你給安排個桌吧，也就五六個人。”苗小飛猛灌涼茶下火。

    “那恐怕有困難，晚上全都預定滿了，一個雅間也騰不出來了。”

    “要什麽雅間啊？直接在大堂洗手間門邊，擺張桌子就結了，他們不講究，沒事。”苗小飛絕對不會讓下江南那麽舒坦地用公款吃喝。

    “合適嗎？我聽著像是你在公報私仇。”沈霜松笑著擠兌苗小飛。

    “我看挺合適，他就湊合一下吧，有得吃不錯了。”苗小飛一定要下江南付出代價。

    “那菜單呢？你來寫？”

    “我才沒那麽些閑工夫呢，你就揀最便宜的菜給他來一桌，最好都是素的，酒上二鍋頭。”

    “這麽胡來，你們經理能放過你嗎？到時候別又遷怒小店，我這生意還得往下做呢。”

    沈霜松當然不會真聽苗小飛的，他到櫃台打了幾個電話，設法騰出一個包間，又親自點了一桌葷素搭配的招牌菜，把這些事全都張羅妥當後，走回到沙發區。

    “都弄好了，南邊的包廂，菜也備上了。”

    “你也是，照我說的不就結了，搞得這麽麻煩。”苗小飛還老大不樂意。

    “我怕你不好交代，把上司得罪了總歸不合適。”沈霜松給苗小飛洗腦，“反正又不用你操心，我忙呢，是爲了生意，你們經理也能高興，大家都舒坦，多好。”

    “你們買賣人就是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佩服佩服！得，我給我們主管發個信息吧，可有他美的了，吃大餐還不用掏錢。”

    苗小飛摸出手機通知下江南，“圓滿完成任務！北邊包廂，您可得早點去，別叫位子被人給占了。”

    讓你痛快我就不是小飛俠了！

    “你現在還回公司嗎？已經五點了，要下班了吧。”

    “我待會去買個翅桶就回家了。”

    “有我在還能讓你吃快餐嗎？店裏人多也不方便，咱們上外頭吃日本菜吧。”沈霜松簡直把苗小飛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疼愛有加。

    “那你不用看店啦？買賣這麽紅火，不得照應著嗎？”苗小飛還有那麽一點點通情達理。

    “耽誤不了生意，帶你去了就知道。”沈霜松跟領班支應了幾句，領著苗小飛就往外走。

    難怪說不影響呢，敢情那家日式料理店就開在“小昆侖”隔壁，有什麽風吹草動，隔道牆都能聽見。

    進了店，看見好幾個和服美眉在那兒鞠躬盡瘁，一口一個“一拉嚇一馬死”，苗小飛直起雞皮疙瘩。

    落了座，厚厚的墊子倒是很招苗小飛喜歡。

    拿起菜單一看，雖說中國字挺多，可她壓根不明白那些字合到一塊是啥意思，誰讓她打小仇視右翼勢力，大學裏頭二外修的是俄語。

    苗小飛怕丟人，主動移交大權。

    “你點吧，我隨便。”

    沈霜松接過菜單，細細研究起來。

    苗小飛就盯著他看，發現認真的男人果然有魅力，賞心悅目。

    不出片刻，菜一道道地端上來了，全是小碟子小碗，日本鬼子就是小氣，這點玩意夠塞牙縫嗎？

    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在各個碗裏瞎搗，苗小飛還得裝成懂得欣賞的美食家，跟沈霜松胡侃。

    手機響了——下江南打來的。

    苗小飛把手機拿到離耳朵半米遠的安全範圍，翹著蘭花指，按下接聽鍵——

    “苗小飛！你是不是嫌命長？！”

    “喲，您怎麽這麽大火呀，飯菜不合胃口嗎？”苗小飛明知故問。

    “你訂的位子呢？明明北邊包廂有人先訂了！我們叫人給攆出來了！”下江南狂練男高音。

    “啊！不好意思，弄錯了弄錯了，我訂的是南邊的包廂，您趕緊過去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苗小飛！看來我真得把你揍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人家好怕喲，經理你不要那麽凶嘛。”

    “你現在在哪？給我滾過來！”

    “人家在自己溫暖的小窩裏看電視啃雞翅，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祝您胃口好，別給噎死，拜拜！”苗小飛果敢地掐了電話，卡卡卡連聲怪笑起來。

    “你呀，小孩子心性，哪天長得大？”沈霜松給苗小飛夾了個手卷，搖頭苦笑。

    “沒事，我是金剛不壞之身，壽與天齊。”苗小飛大口嚼著海苔，特別來勁。

    “服了你了，敬你一杯，爲你的無知者無畏。”

    苗小飛跟沈霜松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喝完了一小瓶清酒，她神志還算清醒，沈霜松更是臉都不紅，酒量在那擺著。

    “吃飽喝足，時候不早了，我叫車送你回家吧。”

    “好啊，我還得趕回去看探索呢，今晚上是哥斯拉大戰外星人……”苗小飛開始語無倫次，估計酒勁上來了。

    蹦蹦跳跳地出了料理店，苗小飛在馬路牙子上練單人芭蕾，繞了幾個圈就覺得天旋地轉，一猛子紮進旁邊一個寬大的胸懷。

    “得來全不費工夫！苗小飛，你想怎麽個死法？”下江南正好從“小昆侖”裏往外撤，剛送走客戶，獵物就自己送上門來。

    他單手鎖住苗小飛的胳膊，眉挑到了天上，露出一口白牙在暗夜裏閃著寒光。

    救命啊！怎麽撞上這位閻王爺了？

    “萬歲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就是跟您開個玩笑逗悶子，誰知道您這麽小氣……啊，不是，誰知道您這麽生氣，我保證！再沒有下回了！”苗小飛酒醒了大半，麻溜兒地見風轉舵。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看我不把你揍成如花！”

    看下江南是真要下毒手，一旁的沈霜松趕緊救駕。

    “夏經理是吧？她一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你是哪位？我調教奴才呢，有你什麽事？”下江南在火頭上，見誰都龇牙。

    “我是她的朋友，幫她說兩句好話，這玩笑也就開到這吧。”

    “沈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爲報只有以身……”

    “就你這破身材，誰看得上？乖乖吃我一記廬山升龍霸！”

    下江南打擊完苗小飛的自信心，正要戕害她的花容月貌，忽然打住，轉回頭盯著沈霜松好一會，說道：“我在公司裏好像見過你，面熟。”

    “嗯……以前跟‘創天’有點來往。”沈霜松掏出名片，遞過去。

    “原來你就是‘小昆侖’的老板啊……”下江南一只手捏著名片研究，另一只手還把苗小飛鉗得不得動彈。

    “見笑了，苗小飛下午來找我，本來都安排好了，可還是沒能讓您省心，我也有責任。”

    苗小飛受制于人，打落牙齒和血吞。

    下江南停了半晌沒言語，終于松開苗小飛，皺著眉頭對她說——

    “你也配有這麽好的男朋友？”

    天地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