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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後宮獨寵(少年太上皇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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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0:13 |倒序瀏覽 | x 2
後宮獨寵【少年太上皇2】 作者:淺草茉莉

「怎麼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沒、沒人……我這眼紅、鼻子紅是讓風凍的……』
「是哪來的風凍著你了?」
『……沒、沒事。』
「不說不要緊,朕替你治了這惡風……」
南宮策──王朝史上最殘帝王,欺他者死,欺他女人者,生不如死!
上輩子他當地下皇帝,都沒讓欺負她的人好過,
這輩子,那些個公主、將軍、廢柴皇帝也別以為欺她能善了……

我,謝紅花,最近升格當王朝最特殊的一枚,
身份地位沒有,權勢財富沒有,嚴格說來,只有撫平龍怒算作用,
但這唯一功勞就讓我百姓皆知、朝臣敬畏、帝后不跪,
可我最近發現事有蹊蹺,那個從宮裡來的公主,眉眼實在……
極度神似太上皇珍藏畫軸裡的女人,
我想──嘖嘖,我發現大秘密了,
他不會是喜歡上自己的親妹妹、拿我當替代品吧?!
唉~以前他怪我不懂吃醋,現在看我吐酸水卻樂得很,
以前對我百般好,現在央求他去解救受戰火荼毒的百姓卻不肯,
我想再留下來也是自取其辱,不如包袱款款上京去,
可不會吧!不過是替代品,就是品質再好也不用追我到天涯海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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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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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0:43
第十一章·公主駕到

  「見了本公主,為何只是福身而不下跪,你這是有規矩沒有?」

  『太上皇有旨,免跪任何人。』

  「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女人,這派頭也未免太大了吧!」

  謝紅花聞言頓覺難堪……

  紟唐王朝  臘月初八

  三個月前剛禪位給兄長,避居長沙「養老」的太上皇南宮策,在這日賞了叩關多月終得覲見的長沙各級官員,一人一碗的臘八粥。

  在離宮大殿上,幾十位官員只敢盯著眼前象徵八寶吉祥的粥品,卻不敢喝上一口。

  原因是,坐在上端的老大遲遲未喊開動,誰敢去碰啊!

  眾人見他半垂著俊顏,也不知在想什麼,再說,他們求見三個月未果,為何今日這就突然召見賞粥?這事他們早覺得有蹊蹺,正怕著,這會,就像是要出事了!

  再瞧瞧眼前的這碗粥,莫不是有問題吧?若是如此,更碰不得了!

  所有人心驚膽跳,紛紛悄悄地將粥推離自己遠些,已然避之如毒物,就連向來沉穩的長沙郡守張英發,盯了一會粥後,臉上也冒出薄汗。

  眾人屏住氣息。太上皇為人喜怒無常,視人命若螻蟻,莫非他到長沙的這些日子,他們哪裡做得讓他不滿意,這才想大開殺戒?

  出門前未來得及對妻小交代遺言,若回不去,家中老小可怎麼辦才好?眾人憂心忡忡。

  「趁熱吃吧!」南宮策終於抬眉望向眾人,但說出的這幾個字,活像催命符一樣,讓所有人臉色發青,面面相覷,卻誰也不敢去碰。

  一時間大殿、沉寂無聲,但不一會,竟然傳出湯匙輕碰瓷碗的聲音。

  是誰不怕死,真敢去碰這碗臘八粥?!

  眾人四處張望,終於發現聲音來源。

  嚇!是太上皇身側的紅裳女發出的。

  這回太上皇賜粥,後宮無人上殿,身旁就只有這女子。

  她面前也有一碗粥,聽到太上皇催促,便不客氣的享用起來。

  「味道真好,臘八就該喝臘八粥,這粥營養又健康,難怪咱們王朝這喝粥習俗能流傳數百年不斷。」女子邊喝粥,邊笑說。

  眾人心驚的瞧她一口接一口。她這是不怕死還是怎的?

  忽地,又傳出其他人的喝粥聲,這一瞧,郡守犬人臉上的汗不見了,居然也喝起粥來。

  眾人楞了楞,這才頓悟。這紅裳女子是太上皇近日覓得的寵姬,對她可是寵愛有加,甚至傳聞後宮爭風吃醋,楊太貴妃被秘密賜死之事也與她有關。

  而她都敢動用粥了,這表示粥沒問題,所以精明的郡守大人才敢放下心來享用這碗御賜粥品。

  眾人想明白後,不禁高興起來,開始放心的張嘴大口喝粥了。

  南宮策見了此景,哼笑。這些蠢蛋,他之所以垂目盯粥,是因為想起在前世唐朝,每逢臘八這日也興喝粥,但喝粥的淵源與涵義卻與本朝不盡相同。

  在唐朝,相傳有一僧人經過長時間的修行,餓倒在地,牧女送上一碗由多谷煮成的粥品,僧人食用後,精力大增,靜坐於菩提樹下沉思,在臘八這日得道成仙,為歡慶此事,教徒便熬製此粥供佛,之後喝粥的習俗就在民間流傳開來。

  但是,想不到,經過數百年,且又在不同的歷史空間裡,在紟唐王朝也能喝到臘八粥,在此,臘八粥與宗教無關,純粹是民間的一種冬季飲食,尤其在大寒的臘八日,食用此粥有益身防病之效。

  而這巧合,只能說很多事,儘管在不同軌道裡,還是能運行出相似的事來,就如同他與心愛的小蟲子,結縭於前世,卻在不同於唐朝的歷史軌跡中,又相逢了。

  他不過感歎這些事的奇妙處,結果眼下的這群笨蛋卻教他嚇得以為自己要毒害他們,他本來倒還沒這心思,不過瞧他們方纔的可笑反應,似乎也提有意思的……

  他抿了笑。

  「太上皇,您怎麼不喝,不愛喝嗎?」身旁女人見他未動,側身詢問。

  「是啊,朕不愛喝。」

  「朕不喝,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喝不得啊!」

  「哎呀,這粥是甜的,您不愛甜,難怪不喝。」她蹙眉的想起這件事。

  回事?為何官員們個個表情驚恐,像是得知死訊一樣了?

  他這話一落,就響起鏗鏗鏘鏘湯匙跌入碗裡的聲音,她聞聲,放眼望去。怎麼回事?為何官員們個個表情驚恐,像是得知死訊一樣了?

  她訝然。「他們是怎麼了?」她問向身旁兀自笑得邪魅的男人。

  男人的這笑容可說極為的頑劣故意。「沒什麼,他們大概是太感激能夠有幸喝到朕賞賜的八寶粥,以致不敢一口氣喝盡,想擱著慢慢喝,不過,粥還是要趁熱才好喝,大伙別客氣了,就喝完它吧,可別辜負了朕的一番心意。」

  這下,眾人徹底面無血色了。

  「怎麼?快喝呀!」他熱切的催促。對於嚇唬人的事,他向來是樂此不疲的。

  眾人被催得連手腳都顫抖了,湯匙抓也抓不牢,更遑論要順利的將粥餵進自己嘴裡。

  南宮策笑得更加盎然。「這碗粥眾卿若是真的喝不下,就帶回去吧,朕再賞給你們的家人,讓他們也嘗嘗這御膳美味。」

  這不是要禍及家人了嗎?!

  所有人臉色再變,牙一咬開始悲憤的吞粥了,不一會個個碗底朝空。

  南宮策見著,撫額笑,可眾人卻是暗自在吞淚了。

  謝紅花見人人一副哭喪模樣,不解。「這粥明明很美味,大伙為吞得那麼痛苦?是真覺得這碗粥不好喝,還是您剛才那句喝不得,嚇壞他們了?」她不滿的瞧向男人質問。

  總覺得這傢伙好像又在使什麼壞心眼,瞧,這氣氛詭譎低迷到連她都感覺到了。

  南宮策仍不改惡笑。

  「朕哪有嚇人,朕說這粥喝不得是因為擱久了,涼了,朕不吃冷食,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讓人為您另煮碗熱的來——」

  「欸,不用麻煩了,朕這回想與眾卿同鍋同粥,正好寓意『同舟共濟』啊!」

  說完,他取了金匙,送一勺粥進口裡了。

  眾人瞪凸了眼。太上皇喝了,他竟喝了毒粥?!

  這會,大伙算是明白了,他們被耍了!

  太上皇這是有心見他們怕死的蠢樣。眾人氣憤不已,但誰也沒敢表現在臉上,若敢,接下來可能就真的有一碗毒粥賞下來了。

  眾人忍不住苦笑。這位陛下一如傳說的惡劣啊!

  「多謝太上皇賜粥,請問臣等喝完粥後,是否能退下了?」張英發也差點被嚇去半條命,此刻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恐怖的男人了。

  南宮策睨了他一眼。「朕賞粥的目的尚未提,眾卿就急著走嗎?」

  「目的?請問您要對臣等開示什麼嗎?」張英發緊張的問。一碗粥就幾乎嚇掉眾人的魂,結果原來不只這樣,還有後續?!

  他不禁為自己以及其他人再度捏起冷汗來。

  「開示?這詞用得不錯。」他點頭,笑得如沐春風,側身轉向自己的女人吩咐道:「小水兒,你起身吧。」

  好端端的要她站起來做什麼?但這男人的命令又不好當眾違逆,她還是乖乖的起身了。

  「到殿中央走走吧。」他笑時吟地再命令。

  為何要在眾人面前繞一圈?他又想做什麼?

  這回她杵著不願意聽命了。

  他挑眉。也只有這女人敢違抗他的旨意!他索性站起來,牽過她的手,親自領她走向殿中央。

  隨著她的走動,身上某處發出悅耳清心的泠泠響聲。

  眾人循聲望去,眼睛一亮。她繫在腰間的不是……

  南宮策領著一臉莫名其妙的謝紅花走了一圈後,又回到位子上,他笑著伸手搖了她身上的環珮鈴鐺,那親暱的動作讓大殿裡一雙雙的眼睛倏然瞇起。

  「好了,眾卿可以回去了。」他願意放人了。

  大伙此刻可清楚明白自己為何有幸喝到這碗御粥了。太上皇壓根就是藉此宣告一件事,先前被視為他分身的懷玉,今已成為一隻環珮鈴鐺了,而更重要的是,東西現在屬於這女人的了!

  繞了半天,他只是要詔告天下,這女人是他南宮策的命根,見她如見他。平白為一碗粥受驚,眾人也只能暗中自認倒楣。

  只是,再瞧瞧,這紅裳女子,並非絕色就算了,年紀又比太上皇大許多,眾人不懂,太上皇是瞧上她哪一點?

  但不管如何,照子放亮一點就對了,這女子之後,確定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京城

  「聽說你近日迎娶了三弟的『愛女』,這可真要恭喜你了。」南宮盛忍笑道。

  朱誌慶一臉的憤慨。

  「臣受到這等污辱,請皇上為臣作主!」他咬牙切齒的要求說。

  他剛由長沙回來覆命,順道還娶了一隻貓為「正妻」,這事已傳得人盡皆知,

  他顏面掃地,成了舉國笑柄。

  為這事,他好幾日沒法闔目,恨得幾乎內傷。

  南宮盛訕笑。

  「你娶的可是三弟的愛貓,朕如何替你作主?這只能怪你色慾熏心,連他的御寵也敢碰。」

  「您!」朱誌慶氣結。「皇上莫不是忘了為什麼派臣去長沙的吧?您把臣當成祭品的送給太上皇,這可是枉了臣對您的一片忠誠啊!」他恨恨的說。

  南宮盛被說得頗為尷尬。他到長沙請三弟再給他一次機會管政,那傢伙卻說在長沙無聊,想找個人玩玩,點名朱誌慶過去,他能說不嗎?

  再說,只要討得那小子歡心,在長沙別喊無聊要回來,就算送上十個朱誌慶,他也願意。「朕派你當傳話欽差,只要你安分,三弟又怎麼會拿你開刀,是你自己要去糾纏那姓謝的女人,如今不思檢討還來怪朕,這是要朕再治你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嗎?」

  朱誌慶這才心驚發現,原來南宮家沒有一個好東西。「臣……臣知錯,還請皇上息怒。」他忍怒,不敢與南宮盛翻臉。太上皇擺明不會放過他,目前這傢伙可是他唯一的依靠,再怎麼說也得忍下這口氣。

  「哼,這事朕就不怪你了,說說,那小子要你帶回什麼消息給朕?」南宮盛擺了臉色後,想起正事,又變得心急如焚。

  他暗自冷笑。「您要臣去問太上皇是否肯回京輔政,他的回答是——」

  「如何?」

  「他說,近來心情不錯,長沙是個養老的好地方,暫時還不想回來。」說起這個,朱誌慶也惱。皇上明明就怕太上皇回京,卻偏要他去敦請那惡魔回來,若他真的做到,只怕這男人非剝了他的皮不可,不管如何,他都成為他們兄弟的玩物,遲早被他們玩死。

  「那小子當真說不回來?!」南宮盛聽了大喜。

  「臣回京時,太上皇是要臣這麼傳話的。」

  南宮盛喜上眉梢了。「那他還說了什麼嗎?」

  「他說、說『公主』在長沙殷切盼臣回去,要臣向您覆命過後,盡速再回去陪伴『公主』。」他恨聲說。

  「看來你真的讓他很歡欣啊,那……你就回去吧!」南宮盛竟是狠心的道。

  「皇上……」朱誌慶臉色慘白下來。以為他至少會想辦法救他一命的,想不到他卻是這般絕情!

  「你的犧牲朕都牢記在心頭,將來……將來朕會補償你的。」南宮盛勉強安撫道。

  「補償?」朱誌慶心頭起了另一個希冀。「若皇上真有心補償,當初說好將安儀公主指婚給臣的事——」

  「三弟主婚,你已經有了『正妻』不是嗎?」南宮盛斜眼睨他,打斷了他要提的事。

  他漲紅了臉。「那只是一隻貓!」可恨!

  「就算是一隻貓,也是三弟的畜生,他指給了你,就是你的正妻,你已有妻有妾,安儀自然也不方便與一隻貓爭夫,不然,這笑話就鬧得更大了。」南宮盛冷笑說,徹底滅了他的希望。

  「那臣敢問,皇上所謂對臣的補償又是什麼?」他對南宮盛已是惱恨至極。

  「這個嘛……朕會想到的。」

  這根本是屁話,這傢伙討好太上皇都來不及了,哪可能真心想補償他什麼!

  他怒不可遏,握著拳,雖然恨透了,卻對南宮盛的無情無義也無計可施,不得不為自己回到長沙後的命運感到悲哀了。

  此時,殿外立了一名女子,神情亦是憤怒。敢這般羞辱人,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哎喲,這大冷天的,姊姊怎麼沒多加座爐火,萬一著涼了,可怎麼得了?」

  太皇后高玉賢一進來,見到殿裡只起了一座爐子,便假惺惺的說。

  自從楊宜死後,她對謝紅花的態度已然轉變,不敢硬著來,於是放軟姿態,見著她總是噓寒問暖,表現得好不關切,惺惺作態的架式十足,讓謝紅花幾次招架不住,直想拔腿就跑,盼這輩子都別與這人打交道。

  她乾笑著。「其實天氣回暖了,沒臘八的那幾日冷。」

  「是嗎?但姊姊身子骨弱,還是多注意些好,否則染上風寒,莫說太上皇要心疼,妹妹我也捨不得的。」瞧這話說得連身旁的人都要起雞皮疙害了。

  「堂堂太皇后喚她姊姊?這對嗎?!」忽然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謝紅花這才發現原來在高玉賢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這女子裝扮高貴,一身錦衣精緻,臉上嬌氣天成,是個美人兒,但她是誰呢?

  「真是的,本宮都忘了先介紹,安儀,這位就是謝姊姊了。」高玉賢馬上回頭對著身後的人笑說。

  安儀?那她應該是南宮家唯一的公主,太上皇芳齡十八的妹妹了,她怎麼也來到長沙?「臣女謝紅花見過公主。」她忙對安儀福身見禮。

  對方卻是哼了一聲。「見了本公主,為何只是福身而不下跪,你這是有規矩沒有?!」

  謝紅花被罵得惶恐,就要跪下補禮。

  春風姑姑正由內殿趕來,立刻道:「公主,太上皇有旨,小姐免跪任何人。」

  她阻止謝紅花雙腿點地。

  「什麼?三哥的意思?!」安儀臉色難看了。「本公主就道這是倚誰的勢如此驕矜?原來是教三哥給寵的!」她怒視著謝紅花。「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女人,以太皇后之尊要見你,還得候在外頭等通傳,就算有三哥撐腰,你這派頭也未免太大了吧!」

  謝紅花聞言難堪。這些都是那男人規定的,才導致她難做人,還傳出她恃寵而驕的說法,讓後宮沒人敢親近她,可那我行我素的男人才不管這些。

  「以後我會交代,太皇后與公主若過來,誰也不許攔。」她尷尬的說完後,就見春風姑姑已經面露難色,這表示那男人也一定不同意的,可話都說出口了,也管不了這許多。

  「瞧你說這話的口氣,怎麼,其當自己是這宮裡的女主子了?這後宮的尊卑規矩什麼時候已經一塌糊塗成這樣了!」安儀馬上藉題發揮。

  謝紅花不解。自己與安儀公主這是初次見面,對方何以咄咄逼人,態度像有嫌隙?

  「公主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

  「不用說了,本公主是明眼人,瞧得出太皇后在這座離宮裡的地位,還比不上一朵俗氣的紅花!」

  安儀這話如利刃,割出去後兩面傷,連高玉賢也黑了臉,忍不住妒恨的瞥向謝紅花腰間的環珮鈴鐺,恨不得那東西能夠繫在自己身上。

  沒錯,她不只在這座宮裡沒地位,就連在外頭,如今恐怕人人都只認得她謝紅花,至於太皇后是誰,誰理會呢!

  她這個太皇后當得可夠窩囊的,但不說破,她表面的架子還維持著,一說開,真教她無地自容!

  「公主難得來到長沙,就別為這種小事不高興了。」她雖滿腹怨氣,還是陪笑忍下。「你說想見謝姊姊,這人也見過了,而咱們也一陣子未見,不如就回我的鳳殿去敘敘舊吧?」她討好的道。

  她未進宮前與安儀就熟識,但安儀過於目中無人,兩人之前倒是沒有深交,不過這回安儀突然造訪長沙,而且一來就點名要見謝紅花,那神色顯然是對謝紅花有諸多不滿。

  她當然樂見安儀對付情敵,馬上就領來見謝紅花,若她能夠幫忙除去敵人,那麼,對於這公主一些討人厭的嬌氣與不中聽的話,她無論如何也會忍下來的。

  「謝姊姊?本公主方才就覺得奇怪,這女人在輩分上不是咱們的表姑嗎?你卻亂了輩分的稱她姊姊,這傳出去像話嗎?」安儀立刻又發難。

  高玉賢暗喜。安儀這是有備而來啊,好,真好!「這……」她故意表現得很無措委屈。「姊姊現在跟了太上皇,這輩分是由太上皇那亂起的,我也不好……」

  「皇嫂真是太無用了,就是因為如此才會讓一個小姬爬到頭上撒野的,本公主聽說三哥已許久未到後宮了,可真是如此?」

  「這……」高玉賢一副汗顏的模樣。

  「三哥也真是的,放著後宮一堆年輕貌美的女人不理,偏偏寵幸一個老女人,待會我就去見他,把這事對他提提——」

  「不,不可以!」高玉賢突然大喊。

  「不要提!」就連謝紅花也阻止了。

  安儀愕然的瞪向兩人。謝紅花爭寵,不願三哥到後宮她能理解,可高玉賢為什麼也怕三哥臨幸?

  「皇嫂,你這是怎麼了?」安儀臭臉問,一副她不識好歹的模樣。

  高玉賢連唇色都變白了。「多謝公主的美意,只是太上皇近來忙於建造新宮之事,精神耗支不少,後宮之事小,就暫時別去煩他了。」她忙說,表現得體恤,但事實是,她才死裡逃生,可不願意再經歷每夜李三重前來抽籤報喪的惡夢。

  「是啊、是啊,別讓他再去了!」謝紅花也緊張的說。她以死要脅,好不容易才阻止他再去殘殺後宮,倘若安儀公主再去提,那傢伙逮到機會一定會欣然答應,那不知又會害死多少後宮女人。

  安儀不明就裡,只當高玉賢是不敢得罪謝紅花,對謝紅花更加的不諒解。「這離宮裡出了妖孽,真不敢相信三哥會受你這樣的女人擺佈!這事本公主管定了,皇嫂,你放心,三哥縱然不好溝通,但我是他妹子,這事還是說得上話的,我會幫你的。」

  高玉賢聽了,臉都給了。以為是幫手到了,哪知這女人越幫越忙,反成了自己的災星了!

  

  太監放行讓安儀進到御書房時,南宮策並不在裡頭。

  安儀閒來無事,便隨意瞧了瞧書一房裡的陳設。這離宮本來不如京城皇宮的,可明顯的是,只要三哥所在之處,好似就變得比任何一處都顯貴了。

  她東摸摸西摸摸,好生羨慕,忽然瞧見御案上有只雕龍玉盤,上頭擱了塊四方帕子,不過是塊普通帕子卻這般貴重的置於玉盤上,她一時好奇,將帕子拿起,攤開看了幾眼,蹙蹙眉。

  這帕上繡了條龍,繡工並不怎麼樣,完全不是三哥平日會用的精品。她不屑地隨手扔回玉盤上去了。

  東西才扔下,就聽到有人入內的足聲,她轉身,南宮策已經站在她身前了。

  一見到他,她立刻忐忑的朝他福身。「安儀叩見三哥。」她其實很怕他,雖然他對她的態度相較起二哥或其他人,似乎稍微親近一點,有時也會召她到跟前閒談個幾句,即使說的話不多,可她至少是他偶爾肯主動召見的人。

  就憑這一點,她才敢在謝紅花面前說大話,保證能說動三哥到後宮去,但事實上,僅憑著三哥對她的這麼一丁點微薄情分,要說動他……

  她吞吞口水。光和三哥說話,她雙腳就抖了,真要要求什麼,可得提膽再提膽才行。

  「起來吧。」他見她在御書房內,臉上並無訝異,顯然早知道她在等他,待她站起身後又問:「見過水兒了嗎?」

  水兒?那女人的小名?!「見過了。」她意外他開口就先問起這個,這引起她的不滿了。

  「嗯,這回就算了,下回別再去煩她。」他直接吩咐。

  什麼?她臉色立刻漲紫。「三哥對她未免寵過頭了,竟然連安儀也得避她?」

  她氣惱。以前她在他的後宮是橫著走路的,任意對他的嬪妃頤指氣使也沒見他說上一句,這會竟為了一個謝紅花要她走避,這可讓她忍不住了。

  他冷睨著她。「朕說的就照做吧!」意思就是要她別囉唆。

  想不到三哥竟寵溺一個女人到這種地步?!「是……那安儀就盡量別去見她。」

  她咬牙,不敢衝撞他,只能忍氣吞聲。「不過,後宮那,安儀就要拜託三哥了。」

  「後宮的事?」他起了興味之色。

  說起正事了,她有些緊張,不知他會不會答應。「是啊,後宮那,總不好長期忽略吧?尤其是太皇后那,不過一陣子不見,安儀發現皇嫂形銷骨立,消瘦得教人心疼,定是為您神傷所致。」她刻意將高玉賢說得極其可憐。

  「喔?太皇后為朕如此消瘦傷神啊?」他樂了,眼神甚至散發出某種興奮的光芒來。

  「這是自然的事,她孤枕難眠,是那麼盼您過去,今晚您不如就——」

  「安儀,別說了,我……我並不想為難太上皇!」此時高玉賢等不及通報,便面無血色的奔進來了,驚惶失措的阻止她說下去。

  「皇嫂,你來得正好,我正在為你向三哥說說,三哥聽到你為他憔悴不堪,似乎很不捨呢!」安儀見到她高興的道。

  高玉賢大氣一抽,往南宮策望去。他正盯著她,那雙有神的黑眸綻放的訊息確實是不捨——不捨她即將屍骨無存!

  「我……我很好,身子健朗,請太上皇不用擔心臣妾!」她馬上說。

  「我說皇嫂,我勸你就別太矜持了,再這麼含蓄下去,男人是會乏味的。」安儀以為她強作莊重,冷聲提醒。她可是專程為她開這個口,這女人可別不知趣的扯她後腿。

  「不是的!我、我只是……只是……」高玉賢萬分驚恐的搖頭。

  南宮策已是笑得猶如鮫鱷了。「既然太皇后如此盼朕過去,那朕今晚就如你的意吧!」

  「太、太上皇……」她癱軟跌地了,全身居然還強烈的顫起抖來。

  安儀見狀,不禁大驚。「皇嫂,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她懼怕得連唇瓣都打哆嗦了。

  「朕瞧她是太高興了,而朕也是,知曉原來太皇后這般『大無畏』,朕感到很欣慰,非常的好啊!」他神采飛揚地笑著。

  「大無畏?這是什麼意思?」安儀不知太上皇之前對付後宮的手段,不明所以的問。

  他繼續笑著,但卻笑得就連她都忍不住背脊發涼。

  「朕今日心情極好,這都多虧了你,安儀,你真不愧是朕的好妹子,也不枉朕疼了你一場。」他暢然大笑了。

  安儀沒留意到高玉賢那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見到他大笑,又這般讚揚她,忖著:這應該是真心歡欣吧?想不到自己真能說動三哥。她正得意揚揚之際,總算看見高玉賢抖得骨頭都快散了,不禁笑容一凍。

  「皇嫂,這可都是本公主幫你向三哥討來的恩寵,你還不快對三哥謝恩。」她不滿的開口。

  這笨蛋到底是怎麼了?三哥願意過去,她竟露出這副畏縮德行,三哥見了不倒胃口才怪!

  「我不、不……」高玉賢一句話也吐不全了。

  「罷了,甭謝恩了,只要今夜好生伺候朕就得了。」他笑說,轉身後立即喚,「李三重。」

  「奴才在。」御書房外候著的李三重應聲入內。

  「將太皇后請回鳳殿裡去吧,今晚準備一下,朕要夜宿鳳殿。」語氣裡飽含期盼,心緒當真不錯。

  「是。」他要人上前架起早已腿軟、無法行走的太皇后,將她架離了御書房。

  李三重心想,主子上回費了工夫沒能除了她,沒料到安儀公主一來,卻幫了大忙,瞧主子此刻臉龐上的笑痕,根本是深刻到藏也藏不住了。

  高玉賢被「押」回鳳殿待宰後,安儀不禁皺起眉頭。皇嫂這是怎麼回事?以前不是這麼沒用的人,為什麼一到長沙後全變了樣,莫非是教那個謝紅花給壓的?那女人真有這麼恐布,讓她連爭寵都不敢?

  若是如此,簡直荒唐!

  「安儀,你幫朕做了件好事,令朕非常歡快,你說說,要朕賞你什麼?」他龍心大悅啊!

  安儀喜極。難得他如此和顏悅色,還想賞她,只不過,他既有寵幸皇嫂之意,何必要她開口說項才去,這事不太對啊?

  「三哥之前不去皇嫂那,可是有什麼顧慮?」她忍不住試探的問。

  「是啊,還不是朕的水兒,她對這事可是意見多多啊!」晚上有大餐可享用,他心情正好,她問什麼,他便答。

  可這話聽進安儀耳裡,可怒著。

  「又是這女人!憑她如何敢阻止您去後宮,這妒婦該斬!」她衝口而出。

  倏地,某人變臉了。

  「你說什麼?」他聲音生冷了起來。

  她霎時心驚起來。「我、我是說,這女子不識大體,三哥不該姑息……」說到後頭,聲音益發驚駭,因為面前男人的臉色已沉如深淵,恐怖嚇人。

  「朕念你方纔的貢獻,這回就不與你計較了,出去吧!」他冷聲驅人。

  她張口想再說些什麼,瞧著他已然鐵青的面容,是一個字也不敢再提,按著驚悸劇跳的胸口,快步要走出去。

  「等等,回來!」南宮策忽然喝道。

  安儀一驚,屏息回頭。「三哥?」

  「是你碰了這帕子的?」他指著御案上被她扔下攤開的四方帕子。

  「呃……安儀好奇,瞧了一下。」她承認。

  「該死!」他震怒了。

  她嚇得整個人彈起。「這、這不過是一條繡工粗劣的帕子不是嗎?」為何不能碰?

  「住口,你敢髒污此物!」

  雖說他有潔癖,但僅是塊尋常帕子,她碰了下,怎就髒污了?他鮮少對她如此疾言厲色,她嚇壞了。「安儀不是故意要碰的,這就要人拿去洗!」她趕上前去,伸手要再碰那帕子。

  「誰許你再碰的?!」他簡直暴跳如雷了。

  她嚇得縮了手。

  「李三重,李三重!」他大喊。

  不一會,一名太監驚惶的入內。「啟稟太上皇,李公公親自送太皇后回去,剛走,您忘了嗎?」

  他怒目瞪人。「是啊,好你個兔崽子提醒了朕的健忘,這嘴了得,來人,將這奴才拖下去賞嘴,滾!」

  太監大驚。方才李公公離開時,不是才道主子今日心情極好,大伙當班可輕鬆些,怎麼才一會工夫就豬羊變色?

  眼見那太監被拖出去,安儀驚得張大了眼,這下明白自己闖下大禍了。

  「三哥……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東西不能碰,要不,我親自繡一個賠您,保證繡得比這個好!」她忙補救的說。

  「你繡一個賠?」南宮策冷笑。「你繡的能比得上朕的水兒所做的嗎?」他表情充滿不屑。

  她愕然。原來那帕子是謝紅花所做,而他卻寶貝得對她大發雷霆?!「這帕子手工並不怎麼樣,安儀的如何比不上她?」她也是驕傲之人,隱忍不住的惱道。

  此時李三重正好趕回,得知太上皇發怒的原因後,暗自叫糟。那塊帕子主子從不讓人碰,直可比擬他贈給小姐的環珮鈴鐺上的那塊懷玉,若是有人不長眼睛碰了它,非死即傷,看來這位平時頗受太上皇喜愛的公主,這回也要倒大楣了。

  南宮策瞄見貼身太監回來,立即吩咐,「把人帶下去,哪只手碰的,就打哪只手板子,打到見血為止!」

  安儀駭然。「三哥——」

  「帶下去!」他雙眼盯著那被弄髒的方帕,不耐煩的揮手,原本的好心情已被破壞飴盡。

  「公主,咱們走吧!」李三重無奈的朝她道。

  但她已跪在地上哭崩長城了。「三哥難道要廢了安儀的手?您好狠的心啊!」

  南宮策怒目朝她望去,逐漸的,他眼神竟複雜起來,怔了半帆後,歎了口氣。

  「李三重,帶下去吧,不用見血,打個五板成了。」

  「是。」他不意外這個轉變。主子對安儀公主比平常人寬容,而這應該跟某樣東西有關吧……

  安儀保住雙手,僅受薄懲,這哭聲小了,不過怒意卻更深了。

  都是謝紅花那女人招來的禍,這一筆筆的帳,她不會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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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畫中有話

  「你說,太上皇最愛這幅畫?可以徹夜盯著是嗎?」

  『呃……是啊。』

  「那他平時是否也很疼愛安儀公主?」

  『這個嘛……應該是,主子有時也會盯著公主不語好一會……」

  這天入夜後,高玉賢披頭散髮,驚惶失措的跑來找謝紅花。

  「姊姊,你定要救——」她緊抓住她的手不放,那模樣已瀕臨崩潰邊緣。

  「太皇后,您怎麼跑來了,這天候越晚越冷,您還是快回鳳殿裡保暖些。」春風姑姑候然出現,阻止了她求救。

  她早得到指示,可不許讓小姐受到任何的打攪。

  高玉賢一見到她,臉色由白轉青,整個人絕望到要昏厥。「你、你……」

  「太皇后這是要奴婢親自送您回去嗎?」春風姑姑笑問。

  她抓著胸口,猛力搖頭。

  春風姑站冷笑。「太皇后,瞧這天候,奴婢提醒您,早些回去的話,寒風雖冷不致拆筋骨,但是越晚風雪越大,奴婢怕您會承受不住啊!」她這是在暗示她,若肯不驚動某人乖乖的回去,死狀不至於太慘,要不然……後果自不必再多說。

  高玉賢哪裡聽不出來,神色已慘然到一個境地,儼然如喪考妣了。

  「春風姑姑,今晚當真有風雪將至了?」謝紅花繃著臉問。

  「是啊,而且風大雪大的,小姐最好也是躲在殿裡別外出的好,免得受凍。」

  「這樣啊……」

  「走吧,太皇后,奴婢這就親自送您回去了。」春風姑姑朝著高玉賢笑請。

  她哆嗦著,萬般不願也得離開,不然下場更加淒慘,那男人不會放過她的。

  「等等。」謝紅花將人叫住。

  「小姐還有指示嗎?」春風姑姑回身問。她可是急著將人送回鳳殿,隨後主子就到了,若見不到人,這脾氣發下來,一干人可有得罪受了。

  「太皇后剛才是不是要對我說什麼?」謝紅花問向高玉賢。

  她嘴角發抖,張口想求救,但見到春風姑姑警告的眼色,口水一吞,搖了頭。

  「沒什麼,就午憩過後作了個惡夢,一時慌亂跑來胡言亂語了……姊姊,可別見怪了。」她幾乎萬念俱灰了。

  謝紅花這才抿笑。「原來如此,那太皇后快回去吧,回去後順便吃顆定神丹,安了神,會沒事的。」

  高玉賢淚往肚裡吞,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春風姑姑立即要跟上,謝紅花卻開口道:「春風姑姑,太皇后不用你送了,她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過請你親自為我跑一趟太上皇那,轉告他,既然氣候驟變,我怕寒,一個人睡怕凍壞,請他入夜後務必過來,以防明早我凍成殭屍!」

  她的身子立時一僵。這不是又滅了主子的歡樂了?她不敢想像,自己若將這事稟報上去,主子會是怎樣的表情?

  而高玉賢聞言則是喜出望外了。

  「呃……今晚由奴婢陪著您不好嗎?」春風姑姑不甘心,顫聲問。

  謝紅花搖首,臉色淡然。「就這麼稟報吧,來不來,就瞧太上皇的意思。」

  春風姑姑臉上春風不起來了。小姐在主子的「調教」下,是越來越精明了,主子怕是真遇到剋星了……

  

  離宮的主人這幾日心情壞透,一股好事被阻撓、有氣無處發的怒火不斷的在膨脹,導致身邊服侍的太監、宮娥不少人無故受到重罰,張英發被莫名罵走,連監造新宮的官員亦遭到波及,昨夜無緣無故丟官,他這遷怒的功夫讓眾人腦袋兜著轉,怕哪一刻兜不住就掉下來了!

  然而在這非常時期裡,偏偏——

  離宮的側殿裡,一名小宮娥蹲在地上捂著臉哭得傷心。

  「快別哭了,小姐來了!」她身旁立了一個稍年長的宮娥提醒道。

  那小宮娥趕緊抹淚抬頭,果然看見救星就在面前。「小姐。」

  「聽說你闖禍了?」謝紅花同情的問。她剛才正在與小花玩耍,有人慌慌張張的來求助,她就過來瞧瞧了。

  小宮娥聞言,悲從中來,害怕的點頭又哭了。

  「快別哭了,告訴我,你闖什麼禍了?」見不得人哭泣,她心急問。

  小宮娥哭喪著臉,指向桌上的一幅畫。「奴婢打掃時,不小心讓那上頭灑到水了。」

  「喔?這畫有什麼來頭,灑了水為什麼讓你這麼驚懼?」她邊問,邊往那幅畫前走去。

  「這畫是太上皇的珍藏,他最喜愛的一幅。」小宮娥顫抖的解釋。

  「是嗎……」她視線盯上那畫了,瞬間她的心臟像是即將掉入懸崖下一般,整個揪起了。

  這是一幅人物圖像,畫中的人兒巧笑情兮的站在一座亭子前,後一頭是飄渺深遠的高山峻嶺。

  女子圓臉,秀眉帶著一股嬌憨,唇色妝點得嬌若芝蘭,幾朵茉莉花瓣飄落在裙擺間,身姿風雅,很有清華出塵的氣度。

  然而,不幸的,一抹水痕就灑在裙擺上,弄暈了花瓣……

  她心臟又緊縮了,為何看見這幅畫會讓她這般心弦抽緊?

  「小姐,這是多年前太上皇要人描繪的,以前在京城時,他就經常徹夜盯著這幅畫看,對它是愛不釋手。太上皇近來鮮少碰這幅畫了,奴婢見它積了灰塵,多事的想清潔乾淨,哪知卻闖了禍……又適逢主子心情不佳,奴婢小命怕是不保了。」

  小宮娥繼續飲泣不止。

  謝紅花心思混亂,對她的哭聲已充耳不聞了,雙目忍不住緊盯畫中人,發覺這人好面善,像是哪裡見過。

  這女子像誰呢?究竟,像誰呢?

  她在腦中模糊的尋找一道熟悉的形影:

  忽然,她喊出一聲,「安儀公主?!」

  「您也覺得像嗎?咱們見過的也這麼認為,這女子的眼睛幾乎與安儀公主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宮娥聽她這麼喊,抽著鼻點頭說。

  倏地,她心臟失速的狂跳起來。「你說,太上皇最愛這幅畫?經常徹夜盯著是嗎?」

  「……是啊。」小姐為何突然激動起來?

  「那他平日是否也很疼愛安儀公主?」她再問。

  「這個嘛,應該是,主子有時也會盯著公主不語好半晌,對了,那目光就像在盯您一樣呢,不對……主子盯您時的目光還是與公主不同的。」小宮娥想想又說。

  主子盯小姐的目光火辣熱切多了,活像想將小姐綁在胸襟,時時緊盯,一刻不放,可這話她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小姐容易害羞,怕說了惹來尷尬。

  「哪裡不同?」謝紅花卻是追問起來。

  「您是太上皇的女人,而安儀公主是妹妹嘛,兩者當然有所不同。」小宮娥含蓄的解釋。

  誰知,謝紅花聽了卻臉色再變。「怎會這樣……」

  「小姐,這是怎麼了嗎?」小宮娥見她神色凝重,忍不住心驚的問。

  「太上皇……他……」他竟喜歡上自己的妹妹?!

  難怪那男人的性格會如此扭曲,喜怒無常,原來是愛上不該愛的人,所以憤世嫉俗,人當然陰陽怪氣!

  無意間發現了這項驚人的秘密,她失望不己,心情也變得沉重。他喜歡的是安儀,那她呢?莫非是愛不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她成了安儀的替代品?!

  謝紅花越想越心酸。他怎能如此……怎能將她當成替代品?她謝紅花不必是他的最愛,但替代品……好傷人啊!

  「我……與安儀公主像嗎?」她難過的向小宮娥求證。

  「除了眼睛都圓圓的外,其餘的不像啊,而且若要說像,奴婢倒覺得您比較像這畫裡的女人,您圓臉,畫中女子也是。」小宮娥不解她為何這麼問,但還是指著畫像認真回答。

  「不是臉圓就像的……」她一臉的沮喪,轉身要離去。

  「小姐!」見她要走,小宮娥又發出哭聲了。

  想起小宮娥托人找她來的目的,她回過身,勉強維持笑臉的道:「你放心,畫我先帶走,就說這水是我不小心潑到,你不會有事的。」說完,攜著畫,失神的離去了。

  

  御榻前,女人垂著淚。

  而男人則是斜臥榻上,雙眸犀炯地盯著她拿在手中的畫像。

  他雖靜默不語,但心頭有一簇一簇的火焰正在興奮地跳動著。

  終於了嗎?終於等到這天了嗎?!

  「這畫污了就污了,反正,朕不需要了。」待女人哭了一會後,他說,那語氣透著壓抑不住的飛揚。

  有了真實的她,便不需要再睹物思人了,這畫,用不著了。

  女人淚淌得更急了,心想那是因為安儀公主來到長沙,所以不需要了……

  這是喜極而泣嗎?見她哭得細雨紛飛,他胸中最堅硬粗礪之處,也不由得變得如春水般輕柔蕩漾。

  他移身下榻,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裡。唉,這女人在瞧見自己的畫像後,終於勾起腦中那被遺忘的過去了嗎?

  若是如此,她該會記起自己虧欠他多少,為了她,他前世孤絕,沉寂無聞數百年。

  「朕的小水兒吶……」他輕吐著,一縷春風拂過他的心,無比感慨,也深情萬千。女人在他懷中哭得更悲傷。「告訴朕,看著這幅畫,你想起了什麼?」他溫聲問。

  為了思念她,他動用了至少百位畫師,由他口述形容,經過數十次的修改,才描繪出水兒的相貌來,這相似度已接近九成了。

  而這究竟讓她憶起多少,他很好奇。

  「您還問?!這事萬萬不可以,您若真心喜愛,也該放棄!」她忽地柳眉倒豎起來。

  「你說什麼?」他身子一震。這女人要他放棄?!

  謝紅花嬌容帶怒。「這是逆天,不行的!」

  他眼睛候地瞇起。「你怕天譴,所以阻止朕?」這女人竟敢因為這點小事,要辜負他幾百年來的等待!

  他心中的柔情轉眼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怒意。

  「天譴是很可怕的,難道您不怕?」她瞪著他。

  「朕怕過什麼?」他火大的問。

  她面露驚愕。「是啊,您什麼都不怕,您是個壞蛋!」她忍不住罵道。

  南宮策怒極,青筋暴跳。枉他愛她入骨,自己這數百年是白過一場了!

  「您自己不怕,難道就不怕安儀公主因您受累,也遭到老天責罰?」她忍無可忍地吼道。

  他一愣,雙眉攏起,斂回怒容。「你提安儀做什麼?」

  謝紅花哽了哽,不禁又淚下交頤了。「您明知故問,我是您的姑姑,但那算遠親也就罷了,可安儀公主,她可是您的親妹妹啊,您就算再狂、再佞,也不能逆天逆倫,強要自己的妹妹!」她指責。

  他頓時目光一轉。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心裡湧起了絲絲的失望。她終究沒記起任何事來……

  「你就是為這事在朕面前哭啼?」他眼神轉冷了。

  「這……這又不是小事,您若不滅了這份心思,終究會害人害己的!」她紅著臉說。

  「朕這是會害了誰?」

  極度失望過後,他眼底閃過一抹興味,唇邊也浮出一絲的笑意,因為,這老要他公平善待後宮后妃的女人,吃醋了,這怎能不讓他感到欣慰呢?莫非是他這段時間潛移默化的教誨,讓她終於有些長進了?

  「還不是安儀公主會遭殃,不然還有誰?」她兩頰鼓脹的說。

  「那也是安儀的事,你哭什麼?」他咄咄地靠近她,對她綻放出迷人的笑靨。

  「我哭是因為……您怎能將我當成安儀的替代品?!」她緊緊捏著手中物,那畫不知不覺教她捏皺了。

  「替代品?」他瞄了眼那原本只是沾了些許水漬的畫像,這會快教她全毀了。

  越來越有意思了,這到底誰才是誰的替代品?!

  「您得不到安儀公主,所以、所以對我……」她喉嚨緊縮,面頰發燙,難過得說不下去。

  「對你如何?」他笑得可是春暖花開呢。

  她眼睡不安地眨著。「我與安儀公主的眼睛很像,都偏圓……」

  「嗯……」他竟點頭。

  她心更涼了。「大伙都說,您對安儀公主特別的……友愛,您卻又不能對她有所行動,便將對她的滿腔心思移情到我身上來,對我才會格外容忍,您其實……其實喜歡的是安儀公主不是我!」

  「那不行嗎?」他笑睨著她。

  「您……您不否認嗎?」她期待將這事說開後,他至少在口頭上會駁斥,可他竟沒有,這教她失望透了。

  「你都這麼認定了,任朕說破了嘴,恐怕也是白費的吧?反正,朕隨心所欲慣了,就算要親妹妹又如何——」

  「絕對不可以!」她大吼。

  「絕對不可以?」他嘴笑。

  「當然不可以,您會遭受天下人怒罵的!」

  「你以為朕在乎這個?」他哼笑。

  謝紅花洩氣不已。這傢伙向來將輿論當成耳邊風,又怎會在意?!

  「您難道就不能打消這個念頭嗎?」她改而懇求的問。

  「除非你給朕一個為什麼不可以碰安儀的理由,記著,這理由最好像樣點,別再說什麼逆天逆倫、受盡天下人指責的蠢話了。」

  「您……您有我了。」她眨了眨圓黑大眼,兩隻手絞來絞去,難為情了半天,終於道。

  「你?一個替代品?」他忽而冷笑。

  她小臉瞬間漲紫。「替代品又如何,您真不喜歡我嗎?」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你就甘願做安儀的影子?」他笑得惡意。

  作弄這女人相當有趣,也讓人有些報復的快感,誰教她敢讓他這般失意,方纔還一度為自己這數百年的癡愛而懊悔,她不讓他好過,也休想過得舒坦,這是她自找的!

  她垂下的小臉又成一張白紙了,那神態悲情委屈得很。

  「如何?」他態度依舊不痛不癢,教人恨得牙癢癢。

  「我……」

  「怎麼?想想還是不甘願吧?那不如讓朕捨棄贗品,追求真——」

  「願意,我願意的……只要您別做出違天逆倫的事來就好!」她馬上就說。

  「這樣是嗎……」他那雙流光四溢的鳳目,此刻可說是形容不出的恣意暢快。

  「那來吧。」他溫熱的氣息貼近她的頸間了。「你得善盡當個替代品的責任啊!」他旖旎曖昧的說。

  「責任?」她心臟快躍出胸口了。

  「嗯,滿足朕的責任。」他的聲音粗嘎了起來,充滿某種期待。

  「您要我連在床上……也成為安儀的替身?」她霎時眼眶爆紅了。

  男人的指腹由她頸窩滑過。「自當如此,否則,朕要你何用?」

  「您!」這原本令人臉紅心跳的滋味,在此時變得苦澀難當,她心頭被刺激得隱隱發疼。這太傷人了吧!

  「不願意的話,你可以拒絕。」他的唇以極為緩慢的速度,順著她的鼻尖、人中、唇角一路往下。

  她幾乎教他挑釁的眼神給吞沒,然後,屍骨無存!

  她心臟咚咚地震響著。「您……」

  「拒絕吧,你拒絕吧……」他的唇落在她咽喉。

  「不……我不能讓您去殘害安儀公主!」

  「那你是願意犧牲了,真是太好了……你可別怪朕狠心吶!」他彎下身,那蹂躪人的態勢銳不可當,同時不禁非常慶幸,這一世她心臟夠強,承受得住他風雨侵襲。

  今日之事,加上她阻止他凌遲高玉賢的新仇舊恨,連著幾件冰封千里的惡氣,就一併解決了吧。

  這一夜,難得讓他無比暢快淋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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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1:39
第十三章·醋海生波

  「小姐有心事?」

  『那個……安儀……她……她有婚配對象了嗎?』

  「公主有對象的,這人就是朱誌慶,朱大人。」

  『怎麼會是他?!』

  未能順利「臨幸」高玉賢,南宮策心情著實惡劣了一段時間,不過,今日卻是有如春回大地,模樣舒心得不得了,特地召聚後宮共膳。

  長桌上,他居中坐,安儀坐於他的左首,謝紅花則居右首,其次是高玉賢等后妃依序而坐。

  席間氣氛詭異,除了南宮策一個人笑得如沐春風,其餘人等無不如坐針氈,誰也無心享用這頓膳食。

  高玉賢等后妃被他嚇怕了,自是不用說,而安儀,手才剛保住,餘悸猶存,想笑也笑不出來。

  另外昨日被折磨了整晚的謝紅花,臉色蒼白,見著安儀被刻意安排坐在他身側的位置,不禁又憂心忡忡了。兩人這麼靠近,那男人會不會把持不住又起歪念?

  「來,用膳吧!」南宮策舉起筷子,親自挑了塊魚肉,看方向似乎要送進安儀碗裡,但竟有人膽大的從中攔截。

  「這魚肉臣女愛吃,給我吧!」謝紅花硬著頭皮要求。

  他一臉「訝然」。「你這是做什麼?要吃可以自己夾。」

  「臣女……就愛吃你筷上的那一塊。」她小聲的說。

  他嘖嘖搖起頭。「你這女人真是的,這樣也吃醋,安儀可是朕的妹妹啊!」他刻意將妹妹兩個字說得響亮。

  她咬牙瞪人了。「您!」這傢伙是故意的嗎?!

  「怎麼,你就非要朕筷上的?」他假裝沒看見她眼中的怒意。

  「對!」

  「那……好吧,誰教你是朕喜愛的小蟲子,在這塊魚肉就——」

  「三哥,您既是為我夾的,怎能又改送人,這是要人笑話我嗎?!」安儀立刻氣憤的說。

  南宮策瞥向四周,果然看見眾女皆忿忿地盯著他筷子上的魚肉。這若放入自己小蟲子碗裡,鐵定會為她惹來眾怒。

  「水兒啊,你也聽見了,真要朕筷上的嗎?不如就給安儀吧——」

  「不行!」謝紅花哪肯。安儀公主與其他人不知情,這男人不安好心,她才不能讓他製造機會與安儀公主親近。

  「謝紅花,你這妒意也未免太過離譜!三哥,您可不能讓她這樣下去,這魚肉本來就是要給我的,我不讓!」安儀硬是將他筷上的魚肉撥進自己碗裡,然後得意的瞪著謝紅花。

  謝紅花盯著她碗裡的魚肉,抿著唇不說話了。

  南宮策銜了抹笑。「安儀還真是頑皮啊!」他並未生氣,只是遞了一眼給貼身太監。

  李三重立刻上前為他換上新筷子。公主的碗筷碰到主子的筷子,如何還能用。

  安儀見了也不惱。三哥的潔癖打娘胎就帶來,他這回沒罰她沾污筷子已是萬幸了。

  這時南宮策笑著對眾女道:「這一桌子的菜沒人動,是嫌朕御賜的膳食不好吃嗎?」

  「沒、沒這回事,這御膳好吃得很,好吃得很!」高玉賢馬上說,開始帶頭猛扒飯。

  他撇笑地瞧著眾女跟著狼吞虎嚥的模樣。「那大伙就多吃些吧,水兒,這魚肉你愛,喏。」他再挑了塊魚肉放進她碗裡,筷子在觸碰到她的碗後,他並未換筷,隨即又再夾菜送入自己口中。

  安儀見了訝然心驚。這女人之於他,難道不髒嗎?

  他側首往她一瞄。「安儀。」

  忽而被喚,她馬上正襟危坐。「是,三哥。」她對他始終敬畏,即使他對她已要比對其他人和顏悅色,但那股與生俱來的陰森寒氣還是每每令她害怕發毛,根本不敢靠近他。

  「這回來到長沙,打算留多久啊?」他像是閒聊問起。

  「安儀想多留些時候陪伴三哥。」她此行是有目的的,並不想那麼快離開。

  他的笑意異常令人費解,但謝紅花卻已是瞧得心驚膽顫了。「公主若沒事,還是早早回京的好,聽說皇上也疼你,會……會思念你的。」她忙說。

  「你竟敢趕本公主走?!」安儀立即發怒。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希望……這個……」實在有口難言,因為怎好說出她的兄長意圖對她不軌呢?

  謝紅花煩惱不已。

  「三哥,我想留下,您不會真聽她的話,趕安儀走吧?」她本來就生得美,這會活像受盡委屈,那楚楚動人的模樣,任誰瞧了都要心疼不捨的。

  南宮策嘴角一揚。「放心,你是朕的好妹妹,朕怎可能聽一道枕邊風就趕人,你愛留多久就留多久吧。」說完,他側過首,朝謝紅花責備道:「水兒,你這是越來越不像話,安儀可不是別人,是朕的妹妹,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若再莽撞,別怪朕惱了!」

  他這是在警告她,自己只是替身,莫要失了分際。謝紅花立即白了臉,其他人也都訝異極了,包含安儀都不敢相信他會為了自己斥責她。

  高玉賢更是難以置信的搖頭。這男人將謝紅花當成寶,當著眾人的面,可從不曾讓她難堪過,今日這是怎麼了?莫非是安儀一來,真能教謝紅花失寵?

  真不得不對安儀刮目相看了!

  安儀自己也不禁得意萬分起來。原來三哥對她真是特別的,所以弄髒帕子要廢她手的事,八成也是嚇唬她的,不可能真那麼狠心待她的。

  思及此,她自信起來。今後根本不用怕謝紅花了,這女人要是敢在她面前再囂張,她饒不了她!

  「三哥待安儀最好了,那安儀就留下,可能好長一陣子不走了。」她故意挑釁地看向面色如雪的謝紅花。

  謝紅花神情黯然,悶悶地連一口飯也沒動。

  「李三重。」南宮策喚。

  「奴才在。」李三重上前一步。

  「朱誌慶回來了沒?」他問起。

  聽他又提朱誌慶,謝紅花胃緊縮了。這男人逼得人家娶小花,害他顏面盡失,好不容易逃回京城裡,這會,又把人找回來做什麼,他惡整的遊戲還沒完嗎?!

  「回稟太上皇,駙馬聽說很快就能到了。」李三重故意將駙馬兩字說得大聲了些。

  「明日能到嗎?」安儀迫不及待的追問。

  「小花公主夜夜思君,太上皇已要人催促了,算算日子,明晚有可能抵達。」李三重忍住笑道。

  朱大人拖拖拉拉不肯回長沙,主子索性去旨一道,若敢遺棄公主,死罪一條,嚇得他馬上打包行囊,連夜奔來。

  安儀聽到他明晚就到,雖然很高興,但那幾句小花公主夜夜思君的話,卻讓她氣得牙齒發顫,恨不得宰殺那隻貓。

  「安儀很期待見到朕的駙馬嗎?」南宮策笑問。

  她紅了臉。「這個……沒有,只是與這人在京城就相識,來到長沙就想見見故人。」

  「原來如此。」他淡笑。 「三哥,朱大人他——」

  「這朱誌慶是個人材,朕很欣賞,所以將御寵賜給他,他既然有了元配,你還是別與他走得太近才好。」他忽然明著說。

  安儀臉色發僵,原想藉機替朱誌慶說些好話的,這時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是……安儀有分寸的。」她暗中狠狠怒視謝紅花。都是她,否則朱大人也不會受辱的,可恨!

  謝紅花正煩著朱誌慶要回來的事,生怕又起什麼波瀾,這會莫名受安儀一瞪,連寒毛都豎了起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麼她的人生自從遇見南宮策這男人後,好端端的就飛沙走石起來,這一陣又陣的冷風,刮得她頭暈目眩,煩得不得了。

  

  「這是做什麼?」才剛走回殿裡的謝紅花,瞧著一桌子的菜餚,訝異的問。

  「是您的午膳。」春風姑姑道。

  「方纔太上皇與後宮共膳,我也在席,不是剛用過了嗎?」這事春風姑姑也曉得的不是嗎?

  春風姑姑含笑。「這是太上皇交代,讓御廚重新給您準備的御膳。」

  她瞧著滿桌子都是自己愛吃的菜餚。奇怪了,她從沒告訴過他自己喜歡什麼食物,可他怎就知道?

  謝紅花在膳桌前坐下,春風姑姑立刻為她呈上碗筷,她夾了筷青菜入口,嚼了兩口,才發現自己真餓了。方纔那一餐她食不下嚥,只喝了兩口湯就再吃不下任何東西,想不到那男人瞧在眼底,已要人重新為她備膳了。

  他就是不能見她餓一頓。她一面吃著飯,一面想著。

  但這份貼心,不會也是因為想對安儀做卻不能做,所以才轉移到她身上的吧?

  這麼一想,這飯又吃不下了。

  「怎麼,飯菜不合胃口嗎?」春風姑姑見她放下筷子,立即問。

  「不是的,菜很可口,只是……我沒胃口。」她愁眉苦臉。

  「沒胃口?不是生病了吧?」她一病,這離宮上下可要雞飛狗跳了,主子說過,她病,就得要有人「陪病」的。

  「沒有,我好得很,你不用緊張——好吧,我是有些事想問問你。」見到春風姑姑一臉不信她沒事的焦急模樣,她忍不住歎口氣,只好道。

  「小姐有心事?」確定她身子沒病沒痛後,春風姑姑安了心。

  「那個……安儀公主她有婚配對象了嗎?」支吾了半天,她終於還是問出口。

  「公主是有對象,不過——小姐,您問這個,該不是真的吃起公主的醋吧?」

  春風姑姑吃驚的問。

  她立刻面紅耳赤的猛拭汗了。「你別胡說,我只是關心安儀公主的終身大事,沒別的意思。」她忙解釋。

  春風姑姑掩笑。「可真是嚇到奴牌了,瞧您與安儀公主似乎水火不容,不知情的人真會誤會什麼的。」

  「能誤會什麼?她可是太上皇的妹妹,我若吃醋,不是貽笑大方了嗎?」她惱羞的說。為了替那男人掩飾,瞧她都成笑柄了,這荒誕離譜的妒婦之名怕是不流傳出去也難。

  「小姐說的是,是奴婢胡言了。」見她惱了,春風姑姑也不好再玩笑。不過瞧主子對這事的態度,好似很故意,分明就是想讓小姐難受的。

  「曉得別亂說就好,對了,你剛說安儀公主有對象,那是誰呢?」謝紅花著急又問。若安儀公主有對象最好,早日出嫁才能斷了某人的惡念。

  春風姑姑略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才說:「這人就是朱誌慶,朱大人。」

  「怎會是他?!」她大大驚愕了。「他早已有婚配,那人還是——」那個「我」字,她及時收口。這一嚷,話要是傳了出去,進了那心胸狹窄傢伙的耳裡,免不了又是一場麻煩!

  春風姑姑瞅著她,清楚她要說什麼。幸虧沒說出來,小姐學乖了,曉得主子的忌諱是什麼,不會傻得像以前一樣,盡去觸他的逆鱗。

  「沒錯,朱大人原是有婚配對象的,拖著多年不娶,聽說是很早就想毀婚了,後來經常入宮糾纏安儀公主,也曾向太上皇要求讓公主下嫁,卻被太上皇回絕了。

  「直到主子禪位,朱大人猶不死心,又找上皇上求親,而公主自己似乎也有意答應,皇上因而再次詢問了太上皇,結果太上皇尚未答覆就發生了朱大人玷污御寵之事,主子震怒,開恩讓他娶了小花公主,目前朱大人已有一妻四妾,安儀公主是不可能再下嫁給他的。」

  謝紅花頭痛了。安儀公主中意的對象居然是朱三公子,這下事情可就複雜了!

  「小姐,朱大人明明已有婚配,卻想拋棄對方,攀上天家,這人可真不是個東西!」春風姑姑意欲提醒她,朱誌慶是個悔婚背信的人,糾纏不得。

  她哪裡聽不出來,可就因為如此,那男人讓他娶小花,這玩笑也鬧得太過分,朱三公子被她害慘,就算不懷恨在心,安儀公主也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難怪一開始就對她有敵意。

  「春風姑姑,除了朱三公子外,難道安儀沒中意過別人?」既然注定與朱三公子無緣,為了幫助安儀公主逃出某人的魔掌,得盡快再為她安排其他對像才行。

  「公主為人心高氣傲,除了成天厚著臉皮進宮討她歡心的朱大人外,沒聽說公主還對誰上心過。」

  瞧謝紅花模樣焦慮,春風姑姑起了一絲憐憫。好歹小姐救過她手底下一票宮娥的性命,小姐心地善良偏偏遇上性格頑劣的主子,讓他這般作弄,這不受氣也難,自己還是幫她一下吧。「唉,小姐,其實主子對公主並——」

  「小姐,可用完膳了?」李三重剛巧笑臉走進來,但在看見滿桌子菜館幾乎未動過,馬上變臉瞧向春風姑姑。

  春風姑姑無奈。「小姐說是沒有食慾。」

  「這可不成,小姐沒用膳,主子哪能放心,小姐還是勉強多吃兩口吧。」他轉身對著謝紅花心急勸說。

  她搖首。「不了,真吃不下。」

  李三重苦下臉來。「那就可惜了,這每道菜都是主子親自囑咐御廚做的,您若不喜歡,保證主子會氣悶的……」最倒楣的還是那批御廚,回頭見到這一盤盤未動的菜餚,他們的皮可要繃緊了,但這後話他可沒敢說出驚嚇她。

  春風姑姑眼兒垂了下來,忍不住想笑了。虧她方纔還同情小姐被主子欺負了,可到底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呃,她幾乎忘了,依之前的經驗,最後吃虧讓步的十之八九是主子,但主子可不是省油的燈,在小姐這邊吃了虧,總會由別邊討回,好比那姓朱的,想必這次回來,還有更淒慘的下場等著他。

  「行了,你就回太上皇,說我吃了不少,別告訴他真話不就得了。」謝紅花吩咐道。

  李三重的苦瓜臉可沒轉甜。主子要是這麼好騙,大伙就不會混得這麼提心吊膽了。

  「對了,你來不會只是盯我用膳而已吧,太上皇又有什麼吩咐?」她問。

  「太上皇要奴才等您用完膳後,請您到大殿一趟。」

  「有什麼事嗎?」那男人才當眾斥責過她,轉眼又召見,該不會有好事才對。

  「恭喜您了,您的大哥啟聖侯爺到了。」他笑嘻嘻的告知。

  「大哥來了?!」她先是大為驚喜,但隨即臉色一沉。「大哥重病,如何能由馬陽縣來到長沙?」她搖首,感覺不可能。

  「是真的,侯爺真的到了,而且人平安——」李三重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往外衝出去了。

  

  啟聖侯爺讓人背著進到大殿,太上皇免去他的叩禮,還賜上軟榻讓他在大殿中躺下說話。

  南宮策走至軟榻旁,審視著他的病容。當真病得不輕。

  「臣無力叩首跪拜,還請……咳咳……請太上皇恕罪。」啟聖吃力的說話。

  他表情微沉。「是朕硬要你過來的,這禮就免了。是說,這一路上,奴才們可都有好生照顧你?」他問的是軟榻上的人,但眼瞧的卻是那背侯爺進來的奴才。

  他特地將重病之人請來長沙,若途中有個意外,這群派去接人的奴才,也休想有命活了。

  那人立刻緊張起來,直到啟聖說了「一切滿意,奴才盡心。」他才不再發抖。

  南宮策因而揮了手,讓他退下。

  「請問太上皇,專程接臣來此……有何要事交代?」啟聖元氣耗弱的問。

  「嗯,朕是有事請教。」衣擺撩起,已有人將椅子呈上,讓他在軟榻旁落坐。

  「太上皇要問的可是有關我家紅花的事?」他心中有數。

  南宮策點頭。「既然你已明白朕,那就將所知道的都告訴朕吧,如何才能為她解咒?」這事一直都是他的心頭刺,因此將人接來,非得問個仔細明白不可。

  啟聖幽幽望著他。「記得您在馬陽縣要帶走紅花時,也來見過臣……咳咳……但臣病得無法言語、意識不清,後來是您留下太醫診治,才讓臣……的病情稍微好轉,可臣當時若清醒,也許……咳咳……不會同意您將紅花帶走的。」

  他挑眉。「這是何故?」

  「紅花單純……不適合留在太上皇身邊。」

  「哼,你若是擔心朕對她的真心,那大可放心,那女人這輩子朕是要定了,不會讓她受委屈的。」他苦了幾百年,好不容易熬到這世的相逢,她已比他的心頭肉還珍貴萬分了。

  只可惜,這些人不明白,就連那女人也懵懂,竟會糊塗得以為他愛的是安儀,勞他得一再證明自己的心意,而這真是無聊至極。

  「你當真不嫌棄我家紅花年紀大上您一截?」啟聖不安的問。

  他橫眉瞪眼。「莫說只大朕三歲,就算大上三十歲,只要是她,朕的心意就不變。」

  敢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這才有了笑意。「想不到我家紅花真能得到太上皇這樣男子……的眷寵……臣只是太意外而不敢相信罷了。」

  南宮策哼笑。他會如此眷戀那女人,自己何嘗不感到意外呢?「可以說了吧,這血災該如何化解?」他沉聲問。

  「老實說……無法化解。」啟聖歎氣。

  他臉色一變。「那術士說的?」那女人曾說,她在娘胎未出生時,有化外術士就料準她有今日,難不成是他說的。

  「那術士是得道高人,說是紅花幾世前的那份塵緣太惡……怨念太深,以致她……咳咳……多世不得安寧,尤以這世最為凶險,興許……還會碰見幾世前的那位冤家。」

  這麼說來,倒是有些玄機了,那時水兒剛出世,他也還在無間尚未決定轉世與否,而那人就已算出端倪了。

  「碰見不是更好,正好化解幾世前的怨念?」他冷笑說。

  啟聖虛弱的搖頭。「兩人注定不得再續緣,若逆天,只怕——」

  「什麼,不得再續緣?!」他勃然變色。

  「太……太上皇?」啟聖不解他何以驀然翻臉。

  「難道就是因這個理由,所以詛咒無法化解?」他不禁怒氣填胸了。

  「那高人是如此說的沒錯……」敢聖心驚。

  「混帳東西——」

  「太上皇這是在罵誰?」謝紅花跑得急,小臉紅通通的奔進來,便聽到他在罵人。他該不是在斥責她大哥吧?

  南宮策背對著她,神情變得莫測,一會後,他收斂攝人的怒容,回過身面對她時,表情已恢復平靜。「你來得可真快,瞧來是很思念你大哥了。」他笑說。

  她防備的瞄著他,緊張地走向軟榻上的大哥。「大哥,還好吧?」那凶殘的傢伙沒對他做什麼吧?

  啟聖見到她,一高興就有了精神。「大哥沒事,倒是你——豐腴了不少。」端詳了她後,他驚喜的道。

  她臉馬上紅了。這不說明她來到長沙後,吃好睡飽,過得比在馬陽縣的家裡還好?「這個……我是胖了一些些,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麼凶你?」她不滿的又瞪向某人,順便轉移令人尷尬的話題。

  南宮策拂袖的撇過頭去。這女人當他是惡狼,見人就咬嗎?

  哼!

  啟聖乾笑,心下吃驚。妹妹居然敢責問太上皇,而那男人竟也沒動怒,要是依傳言,有人敢對他如此放肆,怕是腦袋早就與身子分家了。

  看來太上皇是真的中意他們家紅花的。

  「這個大哥也不清楚,不曉得是哪裡得罪了太上皇?」他是真不解,太上皇方才到底在火誰,是老天、自己、術士,還是紅花幾世前的那個冤家?

  南宮策哼了哼。「你大可放心,朕發火的對象不是你,今日話說得夠多,你也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以後你就留在長沙靜養,直到病況好轉後再回去。」

  謝紅花聽了這話,大感欣喜,立即就道:「太好了,大哥若留在長沙,我就有機會照顧,那紅花就安心了!」她笑若春風。

  「臣多謝太上皇恩典。」啟聖則是馬上謝恩。瞧得出自己能夠留下,完全是因為太上皇要討紅花歡心,他這恩是替妹妹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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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2:18
第十四章﹒冤家齊聚

  「怎麼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沒、沒人……我這眼紅、鼻子紅是讓風凍的……』

  「是哪來的風凍著你了?」

  『……沒、沒事。』因為心中委屈,她的眼淚當場掉了下來。

  高閣上,南宮策斜臥長榻,吹著冷風,正閉目養神。

  他身前站了個人,身上只穿著單薄的官服,為了見他,求正式的沒敢再披上自己的大氅,這會冷得直打哆嗦。

  心想這天冷得鼻涕都會結凍,這人卻能將寒風當成春風享受,果真是個混世怪胎。

  「昨夜回來的?」南宮策連眼也未張的問。

  「是……臣回來時,已是深夜,不敢打擾您安眠,便捱著等到了天亮才敢來叩見。」朱誌慶忍著刺骨寒風,涎著笑道。

  「先見過公主了嗎?」南宮策又問。

  「呃……今晨在過來前,御花園裡巧遇到安儀公主,與她說上兩句話了。」太冷,他瑟縮著回話。

  南宮策候地睜目。「朕問的是安儀嗎?你昨夜就歸,難道沒先去見過自己的妻子?!」

  朱誌慶一愕,這才明白他指的是那隻貓,一時青黃了臉。

  「臣……臣還沒見過公主,等會……等會就去見它!」他忍氣吞聲的說。

  南宮策斜眼睨人。「你應該不會不滿朕指的婚吧?」

  朱誌慶臉緊繃著回答。「能娶太上皇的御寵為妻,是臣幾世修來的福氣,怎會不滿。」

  「那就好。」他綻出邪佞笑痕來,瞧得朱誌慶連口水都嚥不下去了。

  「那臣這就告退,回去照顧公主了。」他腳底抹油想快閃。再與這惡魔多磨一刻,只怕自己壽命會越減少一截。

  「慢著,待會還有人要來,你留著與他一道走。」南宮策冷聲說。

  本已準備叩首逃命的人,只得又留下了。「請問還有誰要來面聖?」

  南宮策往他後方釀去。「這不來了。」

  「臣張英發叩見太上皇聖安。」一來就大禮參見。

  一見他,南宮策又閒適的闔目了。「甭多禮了,有話快說,說完就滾!」

  張英發瞧朱誌慶也在,這樣被轟趕,頗為尷尬,站起身後,不好意思瞧朱誌慶的表情,只朝太上皇紅著臉稟道:「臣得到消息,臨南王近日積極操練兵馬,意圖不明,似有叛亂之嫌。」

  「趙漢?他不是與二哥交好,有可能背叛他嗎?」南宮策臉色未變的問。

  「這……」莫非太上皇懷疑與黔縣的事端一樣,這回又是皇上搞的鬼?

  「臨南王與皇上翻臉了,兩人關係早不如以往。」朱誌慶忍不住插口道。

  「他們怎會翻臉的?」張英發立即好奇的問。

  「還不是因為皇上搶了人家的女人,才將關係弄僵的。」

  「原來如此。這麼說,臨南王真想叛變了?!」他立即心急起來。「太上皇,這事您不能坐視不——」

  「朕懶得管事了,就讓二哥自己解決去。」南宮策一笑置之。

  「太上皇——」

  「不用再說了,記著,也別去煩到不該煩的人,這回,沒用的。」

  他的警告張英發一聽就明白。他可不能再去找謝小姐,否則回頭太上皇定會找他算帳。「臣……明白了。」他歎口氣,不敢再多言。

  朱誌慶則是賊眼轉了轉。「太上皇不管也是好的,皇上雖與臨南王鬧翻了,但兩人畢竟有多年交情,是一起長大玩樂的好友,臨南王不會其為一個女人做出傻事的,可若是太上皇插手,這事反而就複雜了。」他唯恐天下不亂,最好太上皇放手讓天下大亂,這兩兄弟都不是東西,目前好讓趙漢打上京城,讓兩人抱著一起痛哭,好替他出這一口惡氣。

  「嗯,朱誌慶畢竟由京城來,又是二哥的忠臣,自是清楚他們的關係,分析得很有道理,張英發,這樣你應該放心了。」南宮策說。

  自知多說無用,張英發忍不住喟歎。太上皇對這事心中早有定數,反倒是朱誌慶,過去就是小人一個,是皇上身邊的佞臣,對這人,他相當不屑,這人的話,是一句也聽不得!

  

  謝紅花身邊圍了好幾個人。

  這回大哥被接來長沙,幾個嫂子當然也跟來了,分離幾個月,如今聚首,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幾個女人由早上聊到了晚上,李公公與春風姑姑分別來催過,這會晚膳將至,她再不走,那男人準會親自來提人。

  謝紅花才剛走出嫂子們在離宮的住處,長廊上不巧就遇見了兩個正默默相望的人。

  她頓時尷尬的要走避,可惜遲了,教朱誌慶抱在懷裡的小花發現,它開心的奔來,直接跳進她懷抱。

  安儀一見到她,臉色馬上難看下來。

  謝紅花眼看避不了,只好硬著頭皮走向兩人。「臣女見過公主。」

  一見她就有氣,安儀目光更顯嫌惡。「你來得正好,將這只醜陋的貓帶走,別讓它纏著朱大人!」她指著小花,恨極的說。

  「好……」她清楚對方惱小花和自己的原因,為了避免衝突,抱著小花就要快步離開,但是走了兩步,像想起什麼,她內心掙扎了下,還是回過頭來了。「朱三公子,小花的事我很抱歉,我並不知道太上皇會這麼作弄你。」

  他被迫娶小花也是受她所累,今日既然碰到面,就順道表達歉意。

  朱誌慶卻撇了嘴。「你是真不知道嗎?我還道,這是你有意報復我拖延多年未肯娶你的仇呢!」對於她的歉意,他可不領情。

  「你誤會了,我從未怪過你誤婚這件事。」

  「你給我住口!其實,你很高興朱大人沒去娶你吧,這樣你才有機會跟了我三哥,你這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到底知不知羞恥?!」安儀立即站上前怒罵。

  她難堪極了,卻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朱誌慶見狀,更加冷眼諷道:「你現下可是太上皇的寵姬,雖然無名無分,但總是個躺在他龍床上的女人,我不好得罪,不過,今朝稍稍得勢就如此凌人,難道就不怕他日若失勢會自食惡果?」

  「朱三公子,我當你是朋友,你何必——」

  「不敢,誰敢與太上皇的女人成為朋友,那下場就是遭到陷害成為一隻畜生的丈夫,受盡天下人的恥笑!」他咬牙切齒的說。

  「你……」她張嘴想說什麼,但終究作罷,因為誤會已深,顯然化解不了,不過……無奈望了眼安儀後,卻又不得不朝朱誌慶再道:「公主與你無緣,請別再私下會面,這事若讓太上皇知曉,他不會高興的。」

  膽小如鼠的朱誌慶聞言,果然心虛得有了驚惶之色,但安儀可就怒氣衝天了。

  「本公主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管了,你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朱大人不要的破鞋,讓三哥撿了去,就認為自己高人一等了!」

  「你太過分——」任謝紅花好脾氣,這會也生氣了。

  啪!猝然地,她臉上落下一巴掌,她愕住。安儀公主竟然動手打她!

  她身後的幾個宮娥立刻臉色大變,正要開口替主子討公道,朱誌慶已嚇得朝安儀驚道:「公主,你怎能動手計她……她可是太上皇的女人啊!」不管怎麼說,謝紅花正受寵,安儀公主敢動手,這是不要命了。

  就見她一臉的有恃無恐。「怕什麼,她不過是三哥養的女人之一,而本公主卻是三哥唯一的妹妹,三哥疼我,就算打了這女人又如何,他不會怪罪我的!」自從上回在膳桌上三哥公然維護她後,她對謝紅花已完全不放在眼裡。

  「太上皇真不會怎樣?」他不信的問。那男人是如何的寶貝謝紅花,他是親眼見識過的,安儀公主這樣打人,怎麼可能沒事?

  「你不信我?」安儀哼聲。

  「不是不信,而是——」

  「放心,三哥不會為她與我翻臉的,而這女人應該也知道自己幾兩重才是。」她不屑地瞪著謝紅花。

  乍然受到污辱,謝紅花好半晌才由震愕中回神,一聽到安儀的話後,立即心酸起來。安儀公主說的沒錯,那男人是不會為了自己與她反目的,畢竟,她才是他的至愛,而自己……她紅了眼眶,抱著小花,拔腿跑離,嚇得跟著她的一群宮娥趕緊追上去,就怕她發生意外。

  

  太監附耳,南宮策立時露出冷酷笑痕,不多時,眼角瞧見一抹紅裳,女人紅著眼眶進來了。

  「朕催了好幾回,總算回來了。」他朝她平聲說。敢讓他在膳桌上枯等的,也只有她了。

  她進殿後,瞧見御膳早備好,就等她而已,可此刻她哪有心情用膳,匆匆走過膳桌,臉也不敢抬起,生怕他會瞧見她哭過的痕跡。

  「太上皇自己用吧,我興許是在外頭凍著,身子不舒服,就先進去休息了。」

  她急著要進去躲起來再哭一回。

  「站住。」他出聲。

  她沒停,也沒打算停,一路往裡走。

  但幾步後就教人攔了路。「小姐,太上皇喚你心呢,您沒聽見?」春風姑姑故意笑問。

  謝紅花咬唇,頭垂得老低,不讓紅鼻頭太醒目,這才無奈回身。「太上皇還有吩咐?」

  見她這副強忍的模樣,他眉頭一皺,便有幾分薄怒。「哪不舒服了?是頭痛、鼻痛,還是眼睛痛?」他諷問。

  她忍著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是怎麼了?誰給你委屈受了?」他到目前為止,聲音尚且平靜的問。

  「沒人……給我委屈受。」講這話時,連聲音都是哽的。

  他冷哼,伸手托住她下穎,她一陣驚慌,不想抬臉教他看分明,可他如何肯放過,手一捏,她下鄂吃痛,還怎麼堅持。這一抬首,南宮策的眼神立時陰森起來,甚至還笑了,只是那笑意不明,連她見了都惱。

  「您笑什麼?這眼紅、鼻紅是教外頭的冷風給凍的,又沒什麼!」

  他收回手,撩袍坐回位子上,雙眼竟是充滿興昧的瞥著她。「說吧,這風是怎麼吹的,能吹得你眼紅鼻凍的?」

  她一怔。他這是知道了嗎?「這……」

  「怎麼,不相信朕治得了這陣惡風?」

  他果然知道了。因為心中委屈,眼淚當場掉下來。

  「還不說?」他脫她,口氣仍舊不疾不餘,就等著她訴苦。

  誰知她只是抽了抽鼻兒,抖了抖肩,最後還是搖了頭。「沒什麼,不就是一般風,用不著太上皇去治。」

  他嘴角一翹。「既是一般風,還怕說嗎?」他鼓勵著,就想聽她薄怒含嗔地對他哭訴,尋他為她出頭。

  聞言,她心頭一熱,立刻迎向他炙熱的目光。「那個……我……」她很想一吐為快,但是話到舌間,她又頓住了。說出來,會不會反而自取其辱?

  那人是安儀公主,是他喜愛的人,安儀公主搧她耳光,他聽了會怎樣?是不了了之?還是,笑她不自量力也敢與安儀公主斗?

  她心酸陣陣,抿直了唇,頭一搖。「我真累了,這風的事就算了,反正,也沒什麼。」她扭身走了。

  這回春風姑姑沒攔她,因為正橫眉怒目的主子沒給指示。

  女人跑了之後,南宮策大掌往桌上一拍,險些被氣出內傷。這女人居然對自己沒自信成這樣,這是怎麼了?他怎麼就愛上一個傻子,她再不機靈起來,他有一天會活活教她給氣死!

  謝紅花進到內殿,往鏡妝前一坐,看見自己臉上居然有紅紅的五指印。這麼明顯,那男人不會沒看見,這樣都還能不慍不火的要她「說說」,說什麼說,她能說什麼?

  眼淚登時掉得更凶。以前老嚷著要他儘管去找後宮的女人,表現得心寬大度,這會才知,自己哪裡是大方,不過是仗著自以為受到的幾分愛憐,才敢大話,如今一個安儀公主,就教她灰頭土臉,深深傷心。

  原來自己也會在意他心裡有別人,而這人還是他的親妹妹,這可真真切切傷了她的心,這才明白,那傢伙問過,她的佔有慾哪裡去了?不是沒有,原來是藏了!

  

  離宮東側有座池畔,謝紅花心情煩悶,支開宮娥自己晃到這來散心,卻見一個人蹲在池旁蒙泣,走近一看竟是太麗,她吃了一驚,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被撞見哭泣,太麗立刻抹了淚,不知說什麼好。

  「你是不是又遭到其他人排擠了?」她馬上猜測的問。

  楊太貴妃因為整她的事被打入冷宮,幾日前她一時想起問及,春風姑姑告訴她說,楊太貴妃意外被抖出淫亂後宮之事,自覺不堪,已自請出宮,削髮為尼。

  她想也好,一個不貞的太貴妃,在宮內如何自處,那男人既然願意放過,這是好事,就盼楊太貴妃出家後,能真的平下心境,安順度日。

  而楊太貴妃對她惡作劇之事,太麗也差點受到牽連,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與楊太貴妃交好的其他人將這事怪罪到太麗頭上,因而讓她在宮中的日子不好過?

  太麗立即搖手否認,「沒有、沒有,太皇后與其他人都沒再為難我,我是另有事著急。」她嚅囁的說。

  太皇后等人對她雖有不滿,但被楊太貴妃的死狀嚇到,最近安分得很,不敢再生事。

  而那事也多虧了謝小姐相救,不然她的命運定與悲慘的楊太貴妃無異,不過楊太貴妃之死,太上皇下了封口令,沒人敢對謝小姐提半個字。

  「那是什麼事讓你急哭了?」謝紅花關心的問。她挺喜歡太麗的,對方年紀小她許多,單純可愛,她已當她是自己妹妹般對待。

  「是我爹……」太麗說著眼淚又落下。

  「你爹怎麼了?」

  太麗忍不住兩手擦淚。「你還不知道吧?臨南王的十萬大軍已於三天前揮軍北上了。」

  謝紅花大驚。「這不是叛變嗎?!」可不對啊,這麼大的事為什麼長沙這裡一點風聲也沒有?還有,那男人每天都悠哉的去監督新宮建造的進度,完全不見憂慮?

  「這事會不會是誤傳?」她問。

  「我爹是臨南王手下的人,這消息怎可能有誤。」太麗滿臉愁緒的說。

  她這才想起太麗的父親是臨南縣官,臨南王若起事,太麗的爹也脫不了關係,難怪太麗會躲到這裡哭,她身為後宮嬪妃,娘家卻幫助臨南王反朝廷,這之後她的處境可想而知,或許還會成為臨南王叛變後,宮裡第一個因為此事而受牽連的犧牲者。

  見著太麗掩面哭泣,她想出言安慰,但手放在她肩上,竟是說不出安慰的話。

  太麗的父親成了叛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脫罪的,她幫不了她,就只能跟著心急。

  

  發生臨南王謀逆這樣的大事,離宮卻正門的歌舞昇平,一絲緊張氣氛也沒有。

  「這酒叫什麼名字?」南宮策召來長沙官員飲酒作樂,聞酒香特別,他問起。

  「這酒稱桂冠酒,由桂花釀製,酒飄桂花香,是長沙佳釀。」張英發回道。

  他聽著,任人再斟上一杯,模樣是挺中意這味酒香的。「後勁如何?」

  「後勁甚強——」張英發話說到一半,突然見到一抹紅影闖入,不由得停下話來。

  紅衣女子怒氣沖沖,眾人正酒酣耳熱,見到她闖入先是張嘴訝異,後見她膽敢搶過太上皇的酒杯,許是想壯膽,竟然仰頭一口將酒飲下肚,接著對太上皇怒目起來。

  如此大膽舉動,已不是教眾人驚訝而己,根本是將所有人驚嚇到膛目結舌了!

  眾人小心瞄向太上皇的反應,見他只是蹙眉,目光掠過已空的酒杯後,睨她。

  「下去。」聲音不冷不熱,聽不出生氣了沒。

  「不要!」她難得個聲道。

  他挑了眉。「你鬧什麼?」

  「國家出大事了,您不憂急嗎?」

  聞言,立即瞥向坐在左下首的長沙郡守。

  張英發一驚,馬上否認道:「不是臣說的!」他雖然也很想對她提,但受過警告,可沒那膽子與太上皇作對。

  南宮策收回目光,嗤笑。「你想朕怎麼樣?御駕親征去拿下那叛賊的腦袋嗎?那可是皇帝該做的事,干朕這退休的太上皇什麼事?」他對著她不痛不癢的說。

  「您!」

  「下去吧,別妨礙朕飲酒。」他語氣多了嚴厲。

  謝紅花不走。「您好歹親自上趟京城瞭解狀況,聽說那可是十萬大軍,您怎能輕敵?再說,這不只是皇上的事,這王朝也是您的,覆巢底下無完卵,這句話您難道沒聽過?!」

  她這是在教訓他了!

  現場的官員聽得猛想點頭,但誰敢呀,尤其瞧太上皇的臉龐已是烏雲蔽日,眼看就要打雷下雨,誰要敢露出絲毫同氣之色,這雷馬上就打到自己身上了。

  南宮策陰沉了臉。「婦道人家懂什麼,再不走,朕讓人拉你進去面壁思過!」

  她一臉無懼,可小臉卻是逐漸通紅起來,這紅也不是生氣的漲紅,瞧得他眉心緊蹙。

  「您太……太冷血了!」奇怪自己舌頭怎麼不太順暢呢?

  他瞇了鳳眸。這女人根本不會喝酒,逞什麼強,這下怕是醉了。

  「李三重!」他一喝。

  李三重趕忙抱頭上前要帶人。

  只是手才伸向她,就教她撥開了。「我不下去……您這傢伙真不像話,國家有難您也不管,就只知尋歡作樂,算什麼一國之君,是昏君、昏君!」

  眾人聽到這話,立刻僵成化石。這……這她也敢罵?!

  南宮策瞪著她的醉態,臉青了一半。

  但她猶不知節制,繼續指著他的鼻子道:「我對您太失望了!好,您不管,我管!」她臉蛋越來越紅,酒精徹底發作了。

  「你如何管?」南宮策的週身己是陰風陣陣。

  「我……我自己……自己上京去!」她舌頭是怎麼了,怎麼結巴得這歷嚴重?

  「上京去做什麼呢?」他冷譏問。

  「園、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我拿剪子去抵抗臨南王……」

  這不是在說笑話嗎?眾人見她喝醉說瘋話,要不是太過驚懼太上皇的怒氣,早放聲大笑了。

  「胡鬧!」南宮策一臉陰霾。

  「我說真的,您不管,我……我管,我就要管!」話說完,人已軟趴趴的倒進他的懷裡,但不巧,她頭一偏,磕上桌角,額頭馬上紅腫了一塊。

  眾人見狀,跟著驚險的「啊」了一聲,這時南宮策的臉上已是橫眉豎目了。

  他狠狠瞪向眾人。「這混帳酒是誰上貢的?」

  眾人心驚。這是遷怒了!

  「長沙特產,這是眾人集體……孝敬的。」張英發代表眾人顫聲發言。

  「傳朕的旨意,長沙禁酒三個月,尤其是這桂冠酒,不准再上貢!」

  響天大日他大發雷霆,嚇得眾人伏地。這桂冠美酒怕是從此成絕響了。

  

  「你說什麼,那女人留書上京去了?!」

  翌日,御書房裡南宮策怒目咬牙。

  春風姑姑緊張得跪地請罪。「奴婢該死,以為晨起小姐還在宿醉,所以鬆了心……」

  南宮策目光如炬,顯已怒極。「這女人說真的,真的就給朕跑去京城!」

  「太上皇,小姐走不久,應該還來得及追回的。」李三重打顫的建議。

  他雙眸狠戾的瞥過,李三重立刻僵化。

  「要人給朕好生照看著,別出意外,不然——」後頭的話沒說,但眾人已全身陰寒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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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前世冤家

  「心……心願,您的心願是什麼?」

  『朕的願望是日日都能逗蟲,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

  「您該……該不會就是我前世那個冤家吧?」

  『怎麼不是呢?若不是,朕又怎能讓你氣得內傷。』

  月黑風緊,謝紅花縮著身子,冒著冷風趕路,可這天候實在太寒了,她邊走邊呵氣,手還是凍僵了。

  她滿心蒼涼,淚光閃閃。其實以她的力量,到京城根本無用,如何能阻止臨南王攻京呢?

  她只是找個理由離開長沙罷了,因為她發現,當別人替身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同時她也認清,除非那男人自己良心發現,否則她也救不了安儀公主的,而安儀公主更只會誤會她居心不良,對她態度更加惡劣。

  與其留在離宮,日日面對他與安儀公主,讓自己難受,還不如離開,反正她現在未受封任何身份,離開應該也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波,那男人頂多是生氣,但有安儀公主在他身邊,他對她的離去不會太介意的。

  她寒心酸鼻。走後才發現對他有多不捨,可當替身好苦,她根本無法忍受……

  寒風像尖刀,揚得她臉頰刺痛,尤其眼淚被風一吹,留下的水痕更是凍得她臉頰出現一條條的紅痕。

  正哭得梨花帶淚時,忽然,眉頭上多出一件狐毛厚披,她訝然轉身——「李公公?!」

  「小姐,這懷爐您抱著,可祛寒。」連春風姑姑也來了。

  「你們?!」她吃驚錯愕。倘若這兩人都追來了,那麼,那男人不就也……

  李三重苦著臉對她點了頭,手往後一比,一輛「儉樸」的馬車出現了,說儉樸是與鑾駕相比,但比之一般富戶的坐乘又要奢華多了,而這馬車裡的人,若不意外的話——

  「上車!」裡頭響起她熟悉的、乾淨的、帶著專斷的嗓音。

  謝紅花心頭一抽。真是他!

  「您怎麼可能親自追來?」安儀公主在離宮,他竟捨下她追來了?!

  「朕的小蟲子跑了,朕不親自來抓,抓得回來嗎?還不上來!」他口氣惡劣至極。這連夜抓蟲,當真令他不爽到極點。

  她嚇得將剛披上的狐毛厚披抖落地。

  春風姑姑見狀,上前拾起,再要為她披上,馬車裡的男人已黑著臉跨出來了,他沒穿龍袍,身上僅著一件質料上等的銀白錦袍,見她雙唇凍紫,那神情直比寒風還尖利。

  拿過春風姑姑手中的狐毛厚披,他親自幫她披上。「虧你這世的身子骨不錯,你就非要搞壞不可嗎?再敢虐待這身子,別怪朕狠心,這咒鐵定是下得更猛,就乾脆讓你的厄運到底,生生世世別想轉運!」他氣急敗壞的說。

  她愕然。「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這世的厄運跟他有關嗎?他為何這麼說?

  「朕的意思是,你若再不安分,毀了朕的心願,朕不會與你善罷甘休!」他恨恨的道。

  「心……心願,您的心願是什麼?」

  自是與她白頭借老,這世她若敢擅自毀壞身子,又早他一步終了,這回事情大了,他不攪得這天地四分五裂才怪!

  「朕的願望是日日都能逗蟲,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

  這不是要整她整到七十歲嗎?那她不是慘了?!

  「您該……該不會就是我前世那個冤家吧?」她忍不住隨口猜測。

  南宮策陰冷含笑。「怎麼不是呢?若不是,朕又怎能讓你氣得內傷。」

  她眼睛越睜越大。「真是您?!」不會這麼準吧?

  「沒錯,就是朕,否則你以為朕何以對你百般包容,這可不符合朕的性子。」

  謝紅花驚得說不出話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的問:「那術士曾言這世可能……真教我遇見了?!可是不對呀,為什麼你記得我,我卻不記得你?」

  「你還敢提,區區幾碗孟婆湯便教你忘了朕、忘了一切,朕還沒跟你算這筆帳呢!」他說著已拉她進馬車,車裡點有煤燈,瞧清她臉上有凍紅的淚痕,一股怒氣又起。「李三重,生座暖爐進來。」抓過她的手,竟是往他溫熱的內襟去,她冰凍的掌心就狠狠地貼在他胸口上,凍得他也皺緊眉頭,但暖流卻立即流入她掌心,登時讓她不再冷得發抖。

  「您就是害我這輩子都得穿紅裳的人?」她尚處在震驚中,一激動,他衣襟裡的雙手就握成拳頭。

  「嗯。」他將她的拳頭壓平,重新讓冰冷的掌心貼著他取暖。

  「是您……居然是您?!」她依舊不可置信。

  「知道是朕後,就該記起過去,尤其是朕如何虐待你的事。」他不滿她未能善待自己的身子,刻意惡狠的說。

  「啊?!」她一驚,手就要抽回,他按住不讓她抽離,執意給暖。

  此時李三重送進暖爐,見兩人姿勢親暱,但氣氛駭人,放下暖爐,不敢多待,急忙要退出。

  「李三重,快找地方投宿!」南宮策惡聲吩咐。

  「是。」他不敢多瞧,應聲後,快速縮頭。

  

  謝紅花在客棧的床上醒過來,發覺自己的頭枕在男人的胸膛上,四肢蜷縮緊偎著他,就這樣舒服又溫暖的睡了一覺。

  昨晚他將她帶至客棧後,差人搬來熱水,將她丟進熱水裡泡暖了才讓她出來,之後押著她上床,不再與她說上半句話,抱著她一覺到天亮。

  這會醒了,見他仍闔目睡著,不禁失神起來。這張臉俊逸中帶著濃濃的邪煞之氣,但這人只有在一開始給過她苦頭吃,之後卻不曾傷害過她分毫。

  而他說他是她前世的冤家,聽他的意思,他們似乎是一對戀人,那麼他為何要詛咒她,令她生生世世災厄纏身?

  莫非她辜負了他,害得他抑鬱而終,才教他由愛生恨?

  但他又待她極好,還是……這是因為安儀公主的關係?

  想來他待她好,完全是因為她某些地方與安儀公主相似罷了。

  思及此,她神色又黯然了。

  「大清早皺什麼眉?」男人睡醒了問。

  她哀怨地睞他一眼,精神依舊委頓。「為什麼投宿客棧,不直接回離宮?」她幽幽的問起別的事。

  見她無精打采的,他攏了眉。「你不是要上京,這不就如你的願了。」

  「您願意上京了?」她眼眸倏然大亮。

  瞧她來了精神,他嘴角也不禁上揚了些,「去一趟也好,正好看熱鬧。」

  「看熱鬧?您回去是解決國難,看什麼熱鬧?」

  南宮策臉上漾著諷笑。「為什麼不?是你要朕來的,這熱鬧你也瞧得到!」他惡笑著,一副就是看戲的模樣。

  她氣得握起粉拳,實在很想捶向他的胸口,可惜膽子不大,拳頭沒敢落下,索性著惱的下床,不願再與他做無謂的糾纏。

  但身子才移動,就又被拉著跌回他胸膛上去,長長的烏絲散落他的胸前,她朱唇微張,睜著大眼的俯視他,這姿態勾勒出一幅絕美畫作,他眸色轉深,眼底流露出她熟悉的慾望。

  她臉龐驀然翻紅。「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如果您真是我幾世前的冤家,就是我的仇人。」

  「仇人?」

  「對,您是害我倒楣多世的仇人,我怎麼還能與您……與您那個?!」她越說小臉越紅。

  「你怎麼不說,是朕被你坑了,害得朕有志難伸,在怨恨中度完前世的?」

  謝紅花訝然。「我真害過你?」

  南宮策頷首。「這禍害可深了。」他苦笑。他為她神傷的程度,想必連老天都感到意外吧!

  「那再次遇見我,您……您想報仇嗎?」她不安的問。

  他雙眸膠凝住她,臉上緩緩生起森笑。「這是自然,朕的個性有仇必報,這點天下皆知。」

  她一窒。「那……那您要怎麼報仇?」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驀然吻住了她,動作太快,她來不及反應,像只受驚的兔子,杏眼圓瞪,表情可愛。

  他見了簡直催情。「這報復的手段是什麼,你該想得到的。」

  剛睡醒,她身上的衣物本來就不多,輕扯,單薄的內衫就扯落了,露出粉色肚兜,他眸色一黯,身子跟著起變化。

  當真是他最喜愛的小蟲子,對她的慾望燃燒了數百年也不滅!

  「您……」她盯著湛深的黑眸,有種要失足墜落深淵的錯覺。「您要我的身子還債?」

  「是啊。」

  「只要身子?」

  「當然不夠,光索討這一點點的『報復』,還解不了前世的債呢!」他陰陰地笑。

  她全身彷彿有一團火在燒。「那您還想要什麼?」

  「朕這回專程來尋你,你說朕還想要的是什麼?」他定定看著她,眼裡的火焰越見瘋狂。

  「您真只是為我而來的?」她眨巴著眼,心裡像湖水般起了陣陣漣漪。他丟下安儀公主,甚至還肯隨她上京,這一切竟是教她這般高興。

  「朕若不是為了你,好端端舒服的離宮不待,要來跟你擠客棧?」

  原來這男人不僅要她的身子,還要她的心,能夠讓他為她做到這個地步,代表他心中終究是有她的吧。

  她心中喜故致,臉上神情更動人,男人慾望本來就起了,此時見她媚如秋月,早已情動,輕輕撫上她嫣紅的粉頰。「水兒啊,朕這一生的情,注定還是要繫在你身上,只是……過了這生,萬一那孟婆湯仍不能讓我忘情於你,那往後的百年、千年,就只能靠此刻回味了。」他悵然地落下長吻,深切地撫觸著她的身子,然後毫不猶豫的佔有她!

  

  當她隨著一臉春風得意的南宮策走出客房時,見到李公公就站在門邊,她想起方才在一房裡的一切,登時面紅耳熱起來。客棧不比離宮寢殿寬闊,一丁點聲音都會清楚傳出,剛才男人「報復」得過於狂烈,她嬌吟求饒了好幾回,瞧李公公此刻雖是面無表情,但肯定全聽見了。

  她簡直無地自容,跺著腳,埋怨地瞪了眼身旁的男人。「都怪您!」丟下這句話,氣呼呼地跑開了。

  南宮策臉上,仍是春風滿面,瞄了眼正在偷笑的貼身太監後,唇一抿。「再過幾個月,就是柿子季了,朕可是很期待吃到你教水兒做的柿餅,那滋味應該相當的美味吧?」他涼涼的說。

  李三重瞬間笑不出來了。因為小姐要學做柿餅,他才逃過三年死劫,這會主子舊事重提,不就在提醒他,小命正在倒數計時。他冷汗迸出,手扶著門框,差點站不住。

  瞅了瞅他,南宮策笑得極為不厚道,轉身往自己小蟲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這趟回京,他低調行事,捨去鑾駕改乘馬車,連隨身禁衛也縮減許多,目前他的身份就只是一般富戶。

  他輕鬆走至客棧大堂,整間客棧已教他包下,謝紅花剛坐下用膳,春風姑姑正在一旁伺候著。

  就因為某人的「報復之樂」,她錯過了早膳,此刻用的已是午膳。

  春風姑姑見主子落坐,立即為他呈上碗筷,李三重直等到雙腿生出力氣後,才有辦法隨後趕來服侍。

  南宮策錦衣玉食慣了,客棧準備的菜餚,他只動了兩次筷子,便沒再碰,睨了眼面前頭快垂進碗裡的女人,他抿嘴喃喃笑。「你行,連鼻孔都能進食了!」

  被這麼一譏,她才囫圇吞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馬上噎住喉嚨,教她咳嗆了起來,他臉色一變,伸手拍她的背,這才讓她順利將食物嚥下去。

  「不許再低著頭吃東西了。」他板著臉命令。

  謝紅花皮薄,羞得沒臉見人。「我吃不下了……這些東西打包到馬車上再吃好了。」四周人都知道他們一早在房裡幹了什麼事,窘得她根本吞不下任何東西。

  他向桌上的食物瞥去,一臉的嫌棄。「別打包了,李三重,要人到附近買些名產,車上簡單吃就成。」

  「是。」李三重馬上差人去張羅。

  倉卒離開長沙離宮,壓根來不及準備主子所需的衣食,可想而知,這趟回京,可要讓主子「受罪」了。

  「都要走了,他們人呢?」南宮策突然冷聲問起。

  「兩位剛『辦完事』,馬上就來。」

  謝紅花疑惑的望向答話的李三重。兩位?「還有誰跟來了嗎?」

  「是安儀公主與朱大人,他們這次也隨行了。」說話的不是李三重,而是春風姑姑。

  「安儀公主也來了?!」她驚愕。

  原來,自己誤會了,他將安儀公主也帶著,這才肯追來的……

  她悶悶地垂下頸子,原先紅紅的俏臉,逐漸褪去顏色。

  「公主,您來了。」耳邊傳來春風姑姑的聲音。

  她惆悵地抬首望去,果然看見安儀公主走過來了,只是她臉色奇差,在看見自己後,竟不像往日那般飛揚跋扈,而是縮著肩朝她屈身行禮。「安儀見過皇嫂。」

  謝紅花一驚。這是怎麼了?安儀公主怎可能對她卑躬屈膝,還稱呼她皇嫂?

  「快別這樣,起來吧!」她慌忙傾身要扶公主起來,手還未觸及,眼尾瞥見朱誌慶也現身了——

  「朱三公子,你的臉……這是怎麼了?!」她大驚。他的臉竟然腫得跟包子一樣。

  他見到她,表情極其難堪,用手半遮著腫臉,也不知說什麼好。

  「是教人打的嗎?」她愕然的問。

  朱誌慶偷瞧,向皮笑肉不笑的南宮策,吞了口水。「不是教人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傷的……」他臉腫,口齒不清,像含了鴨蛋在嘴裡說話。

  「原來是撞傷的……真可憐!」她同情不已,也不好意思再繼續盯著他的腫臉看,就怕他感覺更丟臉。

  「走了!」南宮策起身,托住自己女人的腰,一道走出客棧,登上馬車。

  他們還在長沙境內,往北走,傍晚就能出郡,一行人輕車簡從的上路,行到夜晚,李三重尋了一間客棧包下。

  掌櫃見他們衣著華貴,馬上奉承起來,但李三重臉一擺,那掌櫃便不敢上前,尤其再見到南宮策那張天威凜凜的面容,竟心生惡寒,自動再閃得更遠些,等待貴人自己招喚。

  到了隔日又要上路時,謝紅花再次見到了朱誌慶。「天啊,你這臉怎麼比昨日還要腫?」她驚問。

  朱三公子的臉竟腫得比昨日嚴重,今日連眼睛都幾乎要看不見了,一張臉活脫脫成了豬頭臉。

  他發出乾笑聲。「沒什麼,不就早上出房門前,不慎,又摔了一跤……」

  「又摔?!」她訝然。

  「是啊,就倒楣……」

  回頭她見安儀公主也走出來了,對方身上完全不見任何元氣,一隻胳臂甚至讓宮娥扶著,看樣子像是手舉不起來了。

  「公主也不舒服嗎?」她立即關心的問。

  「我……手有點疼。」安儀臉上表情痛苦。

  「你們倆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該給太醫瞧瞧了?」

  兩人不敢支聲,因為瞧見某人姍姍出現。

  南宮策懶懶瞧了兩人一眼。「李三重,這趙太醫有隨行嗎?」他泠冷問。

  身後的李三重馬上回道:「這趟咱們走得急,沒來得及安排太醫跟來。」

  「那走了。」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他們死活了。

  「等等,公主與朱三公子傷得不輕,怎能置之不理?」謝紅花拉住了南宮策的衣袖。

  他撇笑,視線朝安儀與朱誌慶飛過,立即讓兩人感到心冷腳寒起來。「既然小蟲子好心,那就找個大夫來吧,至少敷敷藥,也好在進京前撐得久一些了可以再多『辦點事』。」

  聽到這話,兩人的心肺快沒爆開。「不用請大夫了,小傷小傷,不礙事,用不著敷藥。」朱誌慶馬上說。

  「對對對,我也覺得手不痛了,聽說臨南王放話,要摘下二哥的腦袋吊在城牆上,二哥氣得跳腳,京裡正亂成一團,咱們還是快上路吧,京城有三哥坐鎮,臨南王才不敢囂張。」安儀也忙道。

  「可是不敷藥,傷勢會惡化的,你們還是——」謝紅花不放心。

  「沒關係,一點皮肉痛罷了,我與公主都能忍得,忍得!」朱誌慶汗都滴下來了。忍不得也得忍,否則可能在上京前小命就沒了!

  「咱們還是快走吧,別耽誤上路的時辰了!」安儀見到自己三哥嗤笑,居然害怕得想哭了。

  「呃……那好吧,如果路上你們真的疼得受不了,再停下來找大夫吧!」謝紅花只好道。

  「好好好,多謝皇嫂關心。」安儀白著臉,咬緊唇不敢在她面前嚎啕哭出聲。

  南宮策懶得再看兩個淚往肚裡吞的人,逕自上了馬車。

  謝紅花見他冷淡的走人,也只得跟著上馬車了,因為京城傳來的消息,好像真的很不樂觀。

  

  再過幾日就能抵達京城了,因為擔心京城的狀況,她睡不安穩,一早便醒,見身旁男人仍安睡,她不禁蹙緊眉頭。臨南王的作亂,似乎完全沒有影響他的心緒,照吃照睡,這傢伙到底是真不擔心,還是,根本就樂見王朝大亂?

  猜不透男人的想法,她索性下床,四處晃晃,這一晃,竟在客棧的一隅,被一幕景象驚嚇得當場愣住。

  不遠處,立了三個人,安儀公主、朱三公子還有李公公。

  而令人錯愕吃驚的是,安儀公主竟動手打朱三公子耳光,力道不夠,李公公還會叫停,重打。

  「第九十一下,公主,還有九下。」李三重幫著點數。

  「不能通融一下嗎?本公主手要廢了!」安儀哭求。

  「很抱歉,太上皇吩咐,每日一百下,少一下都不行的。」

  「公公不說,太上皇也不會知道。」朱誌慶的臉又更腫了,幾乎是原來的一倍大。

  「朱大人覺得這事瞞得過太上皇嗎?」李三重冷笑的問。

  朱誌慶青了面孔。南宮策邪魅得與惡鬼無異,幾乎無事可以瞞他,他們若膽敢蒙騙,下場保證比現在要慘上十倍。

  「那……那好吧,公主,您還是繼續打吧。」他臉腫得連嘴都成一條線了,聲音含糊的說。

  「還打?!」安儀聽到還要再打,哭得更大聲了。她心疼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打到手腕都脫臼,連絲絹也抓不住了,再打下去,朱誌慶的臉沒爆開,她的手也要廢了!

  「公主若受不了,奴才這就去稟明太上皇,請他開恩。」

  李三重作勢要走,安儀立刻驚惶失措的將人攔住。

  「李公公,別害死咱們了,你這一去不是求開恩,而是開腸,三哥會將我和朱大人的腸子給挖出來的!」

  他這才「愁眉」的又回過身來。「那就,打吧!」暗笑。

  安儀咬緊牙關,抬起脫臼的手臂,狠狠地再朝朱誌慶的腫臉上刮下,他痛得眼淚鼻涕都齊下了。

  「住手,別打了!」謝紅花再瞧不下去,衝上前阻止了。

  三個人見到她嚇了一跳。「小姐,您怎麼到這來了?」李三重趨前,神色緊張的問。

  「別管我怎麼來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太上皇為什麼要安儀公主打朱三公子?」她沉著臉問。

  「這個……」他沒想到她會撞見行刑場面,支吾其詞,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謝紅花瞪著人,心中已有數。「你不說,我找那男人問去!」她不由分說,轉身往客房跑去了。

  她一跑,三人立即面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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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3:29
第十六章·秘密回京

  「這位姑娘,這東西可是你掉的?」

  『不好意思,這東西極為珍貴,幸虧公子拾起歸還。』

  「不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不過……這東西在下挺眼熟的……」

  『您見過這個?』這可是太上皇之前隨身把玩的玉……

  「您為什麼又作惡?」謝紅花衝回房去,對著剛起床,正讓人伺候著洗漱的南宮策吼問。

  嚇得服侍他的人個個張嘴心驚,但隨即又闔上嘴巴,因為類似的事被驚嚇過幾回,眾人如今已能很快的恢復泰然。

  南宮策瞟了眼她。這普天之下也只有這女人吼完他後,還能平安無事。「你瞧見了?」他瞭然的問。

  「是瞧見了,但太殘忍了!難怪朱三公子的臉日日惡化不見好轉,安儀公主的手臂也一日重過一日,手抖得連筷子都握不牢。」她氣呼呼說。

  「那是他們應得的,怪不了誰。」他涼薄地道。

  「他們犯了什麼錯,要您這樣罰人?」

  無視於她的怒氣,他伸直手臂讓人為他套上錦袍,腰間繫上黃色玉帶,不穿龍袍的他,自有一番爽利的俊朗相貌。「你真不明白他們犯什麼錯?」

  「您不說我怎知?」

  他笑容越來越冷。「那就讓他們自己來說吧!」他話一落,安儀與朱誌慶就相繼哭嚎地奔進來,跪在謝紅花腳邊,沒命地磕頭。

  朱誌慶先求饒道:「我錯了,不該出言污辱,請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吧!」

  「安儀不該打皇嫂巴掌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安儀不顧公主尊嚴,也痛哭流涕。

  謝紅花滿臉驚愕。「怎麼,你們是因為上回對我動手才被罰的?」

  「嗚嗚……安儀目無尊長,辱了皇嫂,三哥大怒,所以……」她已泣不成聲。

  難怪這幾日安儀公主會對她這般恭敬懼怕。

  她錯愕地轉向南宮策。「她是安儀公主啊,您怎麼會……」

  「怎麼會捨得對她動手?」他侵笑地幫她接下問道。

  「是、是啊,您怎麼捨得?」安儀公主可是他心愛的女子啊!

  他似笑非笑地望向滿是驚恐的妹妹。「怎麼捨不得,不過是影子罷了,不過,幸虧她是影子,不然,就不是她打朱誌慶,而是朱誌慶打她了。朕已留了情面,廢了手總比毀容的好。」

  「影子?安儀公主怎麼會是影子,我才是——」

  「你這蠢女人,到現在還瞧不清楚嗎?安儀哪裡及得上你一根毛髮,朕有你還需要什麼影子替身?!以為你這雙眼睛夠大,怎知是瞎的,枉朕這番付出,真是爛泥敷不上牆!」他碎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嘴臉。

  「可、可是那畫——」

  「那畫裡的是你!」他索性說開。

  「是我?但除了圓臉,其他的不像……啊!莫非那是幾世前的我?」在他的瞪視下,她終於茅塞頓開了。

  南宮策這才哼了聲,撇過頭去。「沒心沒肺的女人。」

  她驚得膛目結舌。這男人竟要人描繪出她幾世前的容貌,藉此睹物思人?

  他原來是這般癡情,可是,既是如此,那術士又怎麼會說是孽緣?

  她懊惱自己居然想不起一絲絲曾經與他有過的糾葛。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定然負了他,這才會讓他痛下詛咒,教她永世不得安寧。

  謝紅花心緒千回百轉,好不紊亂。

  南宮策瞧她不安的反應,知曉她對前世仍一無所覺,不禁有些失落。記不起過往的蟲兒,當真還是他的蟲兒嗎?

  他難得出現了黯然之色。

  不一會,一雙手悄悄扯上他的玉帶。「太上皇,是我誤會了,若那畫裡的是我……我很高興。」她忽然緋紅著臉,甜甜的說。

  她想開了,前世如何她無從知曉,是冤家、是情人,反正都已過去,而此時此刻、此生此地,才是最重要的,若能讓這目空一切的男人癡戀她數百年,她何只高興,還覺得幸福,也終教自己察覺,原來她是這般的喜愛他!

  過去她總是很宿命的接受他人的安排,朱三公子拖婚,她就等,這男人強迫她接受,她也就不再反抗,但心中卻沒真正歡喜過,直到此刻,得知他對她的癡心,才教她整個人踏實起來,安心成為他的女人。

  南宮策眼中閃出熠光。「你認清楚自己是誰了?」

  她點頭。「我認清楚自己是您的女人!」

  他綻了笑,那神情舒緩,深情至極,瞧得週遭人吃驚訝然。原來太上皇也有這種表情?

  「三哥,安儀都知錯了,能否饒過我?」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見他神情如此,她立刻趁機哀求。

  「臣縱然罪該萬死,但也請別教臣死得這麼慘!」朱誌慶跟著哭道。

  兩人以為南宮策心情大好,說不定會饒過他們,哪知他轉過身,那神色之陰狠,教他們頭皮發麻,他冷酷的往他們身上一瞪。「這女人朕一根寒毛也捨不得損傷,你們倒好,要打便打,要罵便罵,這教朕情何以堪呢?」

  兩人立時嚇得牙齒打顫了。

  「三哥,我之前是向天借膽才敢動手,我已得到教訓,不敢再對她不敬了。」

  安儀馬上說。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的地位高過謝紅花,修理她三哥不會動怒?她錯了,大大的錯了,在三哥心中,她連為謝紅花梳頭都不配,自己要不是他的親妹妹,這回絕不是手廢而已……瞄向身旁臉孔變形的朱誌慶,她渾身起了惡寒。她情願手廢也不要成為豬頭!

  朱誌慶哭求,「臣也是、臣也是,請太上皇念在臣對您一片忠心的份上,別再與臣計較了。」

  南宮策立即陰戾的扭頭望他。「可知為什麼朕讓你娶一隻貓?」

  「那是因為……因為臣與小姐有過婚約,卻棄她多年未娶,對不住小姐……」

  他抖著嗓音說,當然清楚自己為什麼有今天。

  「錯!」

  「錯?」

  南宮策沉笑。「你該慶幸自己未娶,當初若是娶了,你這條小命可就活不到今日了!」

  「啊?!」朱誌慶心驚,這才明白了。原來太上皇至今沒將他整死,就是瞧在這份上!謝紅花是太上皇要的人,若成了他的妻,他還有命在嗎?

  一想通,登時嚇出他滿頭的冷汗。說的沒錯,說的沒錯,萬般慶幸,萬般慶幸自己當初沒娶!

  「可你不思感恩,還幫著安儀辱人,朕瞧你這好運是用盡了。」南宮策繼續搖頭道。

  朱誌慶聽了嚇破膽子,臉上的血液彷彿教人抽出,變得乾涸死白,宛如殭屍。

  「用盡什麼?只要您別再找麻煩,就什麼事也沒有!」謝紅花這時候插上話,樣子擺明不許他為難人。

  正玩得開心的男人俊臉頓時繃住,有點難看了。「他若不找你麻煩,朕會找他麻煩嗎?」哼!

  「罰您也罰了,我是當事人,我說夠了,別打了。」她不退讓。可不能讓他將人整死,況且,她明白得很,幫她報仇只是借口,他真正想見的是他們毀容殘廢的模樣!

  南宮策身上登時發出冰冷刺骨的氣息,不過,他性格反覆無常,不一會又微微一笑,忽說:「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此話一出,安儀與朱誌慶大喜。

  「多謝三哥開恩!」

  「感激太上皇網開一面!」

  兩人立刻感激的跪地叩恩了。

  「我也謝謝您了。」謝紅花笑逐顏開,十分高興他肯放人一馬。

  「哪的話,他們一個是朕的妹子,一個是忠心臣子,朕又怎麼忍心真見到他們傷筋毀骨的。他們身上有傷,朕瞧還是留下來讓大夫好好醫治,就不必趕著隨朕上京了,等傷好了再說吧!」他繼續恩典兩人。

  安儀與朱誌慶大樂。如今小命撿回來不說,還不用隨他一道走,沒了他的緊迫盯人,他們可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水兒,咱們走吧!」解決了這事,他牽過自己女人的小手,打算上路了,行經再度對他叩首謝恩的兩人,他朝他們熱切地笑了笑。「好了,別叩了,留點力氣想想朕之前交代過什麼,若忘了,這會經過朕提點,也該想起了。」落下這話後,他才真正愉快走人。

  「三哥在離開長沙前對咱們說過什麼呢?不就……」安儀楞了片刻,之後,她面容猛地刷白了。

  朱誌慶也想起南宮策說的話了,這時已經一屁股地坐到地上去。「他他他……說這事別讓某人知曉,否則……否則……」太過驚懼,他說不下去了。

  「否則本來一日打一回,改成一日打三回,直打到朱大人頰破齒落,公主肩廢手斷為止。」李三重尚未離開,幫著他們接口說下去。

  兩人簡直欲哭無淚,不如一頭撞死還死得輕鬆些。

  而隨著南宮策走出客棧的謝紅花則仰首問:「太上皇,您囑咐了他們什麼?」

  「這個呀,朕見他倆真是情投意合,中間雖多了個小花,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男人笑得異常明朗燦爛吶!

  

  京城氣氛低迷,街道商家大都無人上門光顱,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偶有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神色惶惶。

  比之半年前南宮策離京時的昌盛光景相差甚多。 臨南王叛變,當真造成京城不小的震撼,原因無他,臨南離京城不遠,大軍北上若未受任何阻擋,不出幾天就能抵京,難怪京城百姓如此不安。

  「狀況真的很不好呢,臨南王都還沒打來,百姓就已經聞風喪膽了。」謝紅花站在街頭,見著這蕭條的景象,不禁憂心如焚。

  反觀南宮策,卻是付之一笑,一副不屑的表情。「就知龜縮等死,這些人就算被擒被殺,也無半點值得同情之處。」

  「您這是一國之君該說的話嗎?」她頓足了。「面對即將到來的可怕戰事,您怎麼能苛責他們無膽,是您太冷酷了!」

  他只是淡睨她。「這回冷酷的恐怕不是朕啊!」

  「什麼意思?」她心中有了不祥之感。這傢伙說話十句有十一句帶惡意,但每一句都有其深意。

  「現在無須多問,之後便會知曉了。」他不願對她多言,逕自轉身對著貼身太監問道:「客棧安排好了嗎?朕乏了,想先睡上一覺。」

  「回太上皇了都打點好了——」

  「打點什麼?咱們都進京了不是嗎?為什麼不立刻進宮而要睡客棧?」他話只說一半就算了,這會又出乎意料的要繼續住客棧,對於他的行事,她越來越不解。

  他睨她一眼。「回宮之事不急,慢慢再說。」旋身進到馬車內了。

  謝紅花也鑽進馬車裡,繼續問道:「開戰在即,急著回京就是要處理此事,您怎麼能說慢慢再說?」

  馬車裡,他擇了個舒適的位置,便闔目養神了,對於她的問話連答也不答。

  「喂,您別不說話啊!」她上前搖著他的身子。

  他閉目輕笑。「你膽子越來越大了,被朕寵得與從前無異,再過不久大概連朕的身子也敢揮拳了。」

  這朵紅花自從教他摘下後,敢纏他、敢吼他,之後……他笑意更濃了。從前的水兒氣急,也敢對他動手呢!

  他想起過往,不由得甜上心頭。

  「打您是不敢的,但是,我爭的是個理字,您現在不進宮,那咱們眼巴巴趕來又是做什麼?」她噘著嘴質問。

  「不對你說過了,咱們是來看熱鬧的。」

  她立刻鼓起了雙頰,有些傻眼。「什麼,您真是來瞧熱鬧的?」

  「不然你以為朕吃飽撐著沒事,肯舟車勞頓的走這一趟?」

  謝紅花越聽越火。「您實在是——」她氣得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睜眸欣賞起她嬌俏的怒容,神情更加極意滿足,視線無意間往她腰間瞥去,眉心不禁微楚了下,伸手挑起繫在她腰間的小物,眼神出現幾許怪異。

  她瞧著他表情變化,跟著低頭檢視自己的環珮鈴鐺,注意到玉上原先的小紅點似乎擴大了一倍,紅色部分越顯鮮紅了。「這玉是活的,像是會呼吸。」她想也沒想的說。

  「活的、會呼吸?」嗯……他深思起來。

  當年他在眾多玉中挑了它,問過它的來歷出處,卻無人說得清楚,但可以確定它確實是上等玉石,所以他仍視為寶物,終日把玩,可玉石是活的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一塊會呼吸的石子是嗎?他注視玉的眼神逐漸幽深起來。

  而謝紅花此刻並無心在玉石的變化上,因為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

  「您真不進宮,想袖手旁觀置之不理?」她氣結的問。

  「嗯。」他收起對她腰上小物的深思,翻過身,調整姿勢,躺臥得更顯舒服。

  她柳眉倒堅。「您、您氣死我了!」她雙手叉腰,若臉上有鬍子,當真要氣得吹鬍子瞪眼了。

  

  「小姐,買了『立德興』包子就該回去了,主子應該已經睡醒了。」大街上,春風姑姑不苟言笑的催促。

  「再一會吧,這京城有名的不只是『立德興』的包子,就連『好記』的蜜餞也是聞名遐邇,我也想帶點回去吃。」不理會春風姑姑已然陰雨連綿的神情,謝紅花繼續逛著。

  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離開客棧,就是想到外頭瞧瞧狀況,探點消息,不知臨南王目前的動向如何?

  他的十萬大軍可真出動了?

  「小姐,買東西這等小事交給奴婢們辦就好,您趁主子午憩自己跑出來,等回去奴婢可難向主子交代了。」春風姑姑凝重道。

  「根本不必向那冷血的傢伙交代什麼,他要罵就讓他罵,你也不必理會!」謝紅花賭氣說。她仍惱極他對百姓的生死不聞不問的態度。

  春風姑姑忍不住苦笑。小姐能不理會,她可不行,主子對小姐有寬大為懷的胸襟,對其他人可沒有。

  「小姐,您要的消息主子都有,何不回去問他就行了。」她無奈的勸說。小姐在想什麼,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這樣跑出來,萬一出事,她擔待不了。

  謝紅花氣呼呼道:「他不會對我說什麼的,他恨不得我什麼都不知道,就不會去煩他了!」

  那傢伙說有多壞就有多壞,真不懂自己怎會愛上這種人?既無血也無淚,又陰險無比,他前世應該也是這性子,他們才會成為「冤家」的!

  「主子也是為您好,不想您擔太多的心。」春風姑姑道。

  「才不是呢,他這人——」

  「姑娘且慢,這東西可是你掉的?」忽然,身後有一道聲音響起。

  「天啊,這東西怎能掉?!」回頭見到男子手上拿著的環珮鈴鐺,謝紅花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春風姑姑已大驚失色的將東西由人家手上奪回。

  她竟粗心沒留意到小姐掉了此物,若這東西不見了,那事情可就嚴重,主子必會大怒。

  謝紅花見春風姑姑態度無禮,馬上對那男子歉然道:「不好意思,這東西極為珍貴,幸虧公子拾起歸還,多謝了。」記得那傢伙曾經對她三申五令過,不許弄丟這玩意的,好在沒丟,不然就慘了。

  「不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不過……這東西在下覺得挺眼熟的,似乎在哪見過……」他再瞧一眼東西,忽而輕蹙了眉。

  「您見過這個?」她留意到他濃眉大眼,器宇軒昂,是個好看英俊的男子,不禁多看了兩眼。

  他又搖了搖頭。「應該是記錯了。既是姑娘之物,你我又素昧平生,怎麼可能見過?」

  他的笑容十分可親,加上身形英俊挺拔,又惹得她多瞄上一眼。

  「小姐一身的紅裳,極為特別,但太上皇日前才頒下旨令,禁紅裳,你這是公然抗旨了,在下勸你,還是快回去換下衣裳,別惹禍上身了。」男子好心提醒,看她的眼神也別有深意。

  「呃……是啊,我因為喜愛紅色,才偷穿的,為免惹事,待會就回去換下。」

  她尷尬的說。她與那男人是秘密回京的,沒人知道他此刻就在京城裡,而自己獨樹一幟的紅裳儼然成了他人注目的焦點,而這都要怪那男人,沒事頒什麼禁紅裳的旨令,害得她就是想低調都不成。

  「那小姐就快隨奴婢回去更衣吧,穿這身衣裳上街確實不妥。」春風姑姑馬上趁機要求。

  謝紅花瞧瞧她急切的臉色,知曉再為難下去,回去真的不好交代,既然不想害她被不講理的男人罰,歎了口氣,點頭道:「那就回去吧!」

  春風姑姑見她同意回去,不禁呼了口氣,臨走前,眼尾不經意掃過那男子後,面目變得深沉許多。

  

  南宮策蹙著眉聽春風姑姑在身側說了些話後,目光似冰刃的射向坐在床角的女人。

  「好啊,你這女人果真不能輕忽啊!」男人語氣惱怒。

  謝紅花心驚。春風姑姑到底對他說了什麼,教他這般咬牙怒目?

  不由得以眼神,向春風姑姑詢問,只見對方神色自若,朝那男人福了身後就出去了,她愕然。

  他直視她的目光,滴水都能成凍了,她實在不解他在怒什麼?「我是哪裡惹您了?」她眨著無辜大眼的問。

  「不過出個門買個包子都能折磨人!」

  「欸?」

  「你敢瞧別的男人,那男人值得你多送幾眼嗎?」

  她落了下巴。他這是在捻酸吃醋嗎?

  原來春風姑姑對他說了老半天是這事,那春風姑姑也太多嘴了,明知他小心眼何必說這個!也怪自己貪男色,沒事多瞧個兩眼可讓這男人抓包了。

  「呃……其實也沒什麼,您不用想太多。」

  男人怒目攢眉,呼吸加長又加重。「你認為,朕想太多?」

  「就是啊,遇到美人,您不也會多看兩眼的嗎?」她竟還敢不知死活的比

  男人霍地由椅子上彈起。「朕對美人沒興趣,但你對美男卻很有意思是吧?」他神態危險至極。

  「我哪是有意思了!就純欣賞,這能代表什麼?」她尚不知死活的駁說。

  「住口!」這聲怒喝當場把她的腦袋嚇清明了,終於曉得自己傻得又誤捅他的馬蜂窩。

  「我真的沒其他意思,您別誤會我!」她驚縮進床上頭去。還怪人家春風姑姑多嘴,自己這張嘴還不是專惹事!

  男人一臉風暴的走近,狠視她。「誤會什麼?朕怎料得到你轉世後,竟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你說,這病症該如何根治才好?」

  謝紅花在慌張中努力擠出求饒的笑臉來。「我不過多看人家幾眼,還構不上水性楊花吧?」

  男人的表情像是日光被濃雲遮蔽了,極端的陰霾,「看來是朕的錯,大概是沒能滿足你,才讓你想別的男人!」他勾捏起她驚慌的下鄂,痛心疾首的說。

  「我……我都說沒有的事了。」她身子拚命想往床裡縮,可臉教人家箝制著,她退不開啊!

  「朕得想些法子讓你眼中再容不下別的男人才行。」他像獵人般打量著她。

  她猛吞口水。他的手段件件都驚人,那幾個被他「臨幸」過的妃子,下場可是精采萬分,有的斷腿,有的缺胳臂,還有的全身骨頭都散了,他該不會也這麼對她吧?

  「您、您想……想做什麼?」

  南宮策笑得宛若索命鬼差,陰森森,冷颼颼。

  她背脊涼了。

  捏著她下巴的手轉為摩挲,神色也越見森冷。

  「您要殺我嗎?」謝紅花難受的問。這人喜怒無常,上一刻自己還被寵著,下一瞬他也許就殺了她。

  她不禁悲從中來,覺得自己命苦,兩世都遇上同一個冤家,這世還得死在他手上,真是冤,回頭她要向地府哭訴去,老天待她太不公平!

  「還知道哭,很好,就哭吧,前世朕怕惹你心疾復發,你一哭朕便沒了轍,這世,你心臟好得很,愛怎麼哭,就怎麼哭吧,這還能助興,待會朕更有快感。」

  什麼?!「您這麼變態?」

  「你早知朕的事跡了不是嗎?」他陰笑。

  她咬唇後,真的放聲大哭了。「您真要殺我了!」

  「水性楊花的女人不該殺嗎?」南宮策嗜血的盯著她。「但是,該先從何處下手呢?」他評量起來。

  謝紅花眼淚凝在眼角,登時又哭不出來了。

  「別停止哭啊,哭得越大聲越好……」他狠笑著,當真陰邪又變態。

  她睜著圓眸,倒抽一口氣。

  「這雙眼瞧男人,該遮了。」

  他想挖她眼睛?!她驚恐的猛眨眼。

  「還有這張嘴,太過伶牙俐齒了。」

  他要拔光她的牙?

  「這肌膚光潔,若能留下點薄懲痕跡更好。」

  他要鞭笞她?

  她已大驚失色,全身顫抖,但他還沒恐嚇完。「這雙腿愛亂跑,實在一點用處也沒有。」

  啊!連腿也要砍去嗎?

  太狠了,實在是太狠了!

  男人的手一扯,瞬間將她的紅裳撕毀,暴露出她雪白無瑕的肌膚。

  這變態的男人要施暴虐殺人了!

  兩個時辰後,女人眼眶含著淚水,臉上儘是被摧殘過後的楚楚可憐姿態。嗚嗚……好可怕,也好可惡啊!

  這兩個時辰,她宛如置身地獄之中,眼睛被蒙著,雙腿被纏綁在男人腰上,全身一絲不掛的被狠狠瘋狂地吸吮烙印,還有自己的唇,最可憐,被吻到都腫了,這會連張闔都無力,說話牙關都會打顫。

  嗚嗚……這傢伙欺人太甚,也不想想她的年紀,她可是長輩,這樣欺負她,他還有人性沒有!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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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3:52
第十七章·風雲變色

  「水兒?!」

  『好痛啊……好痛啊……』

  「你給朕醒醒,醒醒!」

  她眉心緊攏。『我要死了,你別妨礙我……』

  「你說他在京城了?!」坐居上首的黃衣男子驚惶色變。

  「應該沒錯。」坐在下首的青衣男子點頭道。

  「什麼叫應該沒錯,你沒有確定嗎?」黃衣人急切的追問。

  青衣人皺眉。「因為沒有親眼見到本人,所以無法確定……不過,我見到的那東西,玉的色澤雖有些不一樣,但式樣卻是一如傳言中的環珮鈴鐺沒錯。」

  「這也有可能是民間追求流行,仿製的。」

  「就算是仿製的,但憑那女子身上的紅裳也應該不會有錯。試問這普天之下,又不是不要命了,誰敢再穿紅裳上街?況且,論年紀,差不多就與那人在長沙正極度寵幸的女子相仿。」

  黃衣人臉色發青。「那她身旁可有跟著一個老女人?」他再問。

  「老女人?」

  「對,他將自己的心腹奶娘春風姑姑派去貼身照顧她了。」

  「有,她身邊是有那麼一個老女人伺候著。」

  「那就是了,那女子正受寵,既然出現在京城街上,那小子肯定也來了,真該死啊!」

  「可若他回來了,不進宮,這又是為何?」青衣人不解。

  「這小子心思深沉,莫非是發現什麼,對咱們另有打算了吧?」黃衣人驚得坐不住了。

  一滴冷汗自青衣人的額上滾落。「也許……是咱們多心了。」他不敢往壞處多想。

  「哼,那小子奸險得很,拖著不進宮絕對有目的。對了,春風姑姑可有認出你來?」黃衣人像是想起什麼,急急再問。

  「這……那老女人臨走前,似乎刻意瞄過我一眼。」青衣人回想說。

  「糟了,她定是認出你來了!」

  「那老女人我沒見過,她怎可能認出我是誰?」

  「你錯了,春風姑姑在宮裡多年,又是那小子的心腹,可是眼尖得很,你不認得她,她不見得不認得你!」黃衣人氣急敗壞的說。

  「如此,那人不就知道我人在京城不在臨南了?」青衣人臉色也變了。

  「可惡,那小子拖遲著不進宮,必是知曉咱們勾結成一氣了!」黃衣人心浮氣躁的頓足,有點慌了手腳。

  青衣人那頗為英俊的面容也瞬間變得蠟黃。「那……咱們該如何是好?」那南宮策一旦出手,他們非死即傷啊!

  黃衣人深吸幾口氣後,長期飲酒過度而浮腫的眼睛倏地狠戾起來。

  「那就來真的,這京城的百姓就別怪朕狠心了!」

  

  「來了、來了,臨南王當真打來了!」李三重一得消息,馬上神色慌張的來報。

  正在翻書打發時間的謝紅花,立刻驚跳起來。

  「天啊,那京城百姓可要遭殃了!」她一整個憂愁躁動。

  原本悠閒把玩青玉的南宮策眉頭一擰,惱怒貼身太監大驚小怪,朝他一瞪,李三重立即低頭,捂著嘴,不敢再發一語。

  「太上皇,您得想想辦法救救百姓,臨南王打過來,他們的身家性命可要不保了!」她心焦的說。

  「救什麼?毀他們的又不是朕。」

  「您說這是什麼話,他們是您的子民啊!」

  「朕說過,真正狠心冷酷的可不是朕。」他冷笑。

  「那狠心的是誰?」

  「不就是朕那蠢到極點的二哥嗎?」他譏笑。

  「這回是臨南王叛亂,又不是皇上的錯!」她愕然。

  「哼,他那點手腳朕見了就知,你說這齣戲不熱鬧好笑嗎?」

  「手腳、戲?難道這場叛變有問題?」當今皇上說穿了也是一個問題皇帝,該不是又捅出什麼亂子吧?

  「朕那愚笨的二哥,已經知道朕在京城,這戰不打給朕看,是不行了!」他笑容暢意,似乎等的就是這天。

  「為什麼皇上見到您來,就非開戰不可,這如何說得通?」除非皇上與臨南王有勾結?

  「說得通,當然說得通,只是,朕並不想讓他這麼如意啊!」

  她越聽越糊塗了。

  他輕笑。「二哥放出趙漢叛變的消息時,朕多希望成真,可這會真這麼幹了,朕又不想稱他的心了。」他那歡愉的模樣,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妖孽!

  她見了直搖頭,再次質疑自己愛上的究竟是人還是魔?「不管如何,您若存心看熱鬧,我是看不下去的,誰也不能拿百姓的死活開玩笑!」她鼓著臉的警告。

  「朕的二哥要自取滅亡,朕又如何能阻止呢?」他呵笑。

  「可您剛才不是說,不想稱皇上的心,這應該是要出手平亂的意思吧?」

  「是也不是。」他詭笑。

  謝紅花頭頂快冒煙了。「您把話給我說清楚!」她跳腳。

  他不爽她對自己指鼻吼叫,更加故意了,垂首,繼續寫意的把玩手中的青玉,對她乾脆相應不理。

  拿他沒轍,她毛髮都著火了,瞪著他半天,忽然靈光一閃,她狡黯的笑起來。

  哼,她可是曉得這傢伙最怕什麼,最負疚的又是什麼!

  慢慢轉過身去,她對候在門外的人吩咐,「春風姑姑,請拿件白服過來吧。」

  「白服?這是要做什麼?」春風姑姑謹慎的詢問。

  她回身瞟了屋裡的男人一眼。「要穿呀!」

  「是誰要穿的?」問個仔細。

  「當然是我要穿的!」

  春風姑姑神色略變的望向主子。

  南宮策神情一繃。「誰許你穿白服的?」

  「反正再過不久,這街上可能到處是死人,我這是準備好為他們弔喪穿的。」

  言下之意就是京城若有異,她立即就脫下紅裳換上白服。

  「你!」

  「這白服也是為我自己備的,過一陣子我若是有個不幸,也省得你們再為我張羅。」

  「住口!」男人暴怒了。

  「我偏要說,這身子是我的,我愛穿什麼便穿什麼,就跟您愛說不說、愛救不救一樣,您也管不著!」她明著挑釁。

  他氣得眼冒紅絲。「你這女人!」

  「哼!」換她撇過頭去了。

  男人神情恐怖,握在手中的青石竟教他一把捏碎,她見了驚懼,可牙關一咬,絕不示弱,還是忍著與他對峙。

  李三重見青玉都碎了,心驚不已,得知主子這回是盛怒了,不禁焦急的上前拚命向她眨眼道:「都是奴才急的,臨南王打來又如何,王朝軍隊頂得住的,您根本不用擔心。」他要她別再挑釁主子了,主子脾氣不好,大怒之下不知是否連她也不留情?

  「這不是王朝軍隊頂不頂得住的問題,而是能不打就別打,百姓禁不起這樣的磨難,身為王朝主事者,有義務給百姓一個安居樂業之所。」她不是不知李公公為自己的安危擔憂,但這事不能妥協。

  春風姑姑也急了。「小姐,您不是故意說這話讓太上皇煩心的,奴婢瞧您近來心神不寧,睡也睡不多,還是多休息——」

  「別說了,你們還是照我說的,去拿件白服過來!」她板下臉,決心把那男人觸怒到底。

  南宮策眼角輕拍,怒意清晰可見,他旋過身扔了那塊碎玉。

  李三重與春風姑姑瞧著害怕,心知肚明,他們若敢去取白服過來,第一個見閻羅王的就是他們。

  兩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竟就見那主子自行勻了勻氣後,再回過身來時,臉龐上已經出現笑意。

  「朕明白了,你也不用故意惹惱朕了,二哥的荒唐事若不解決,又怎像樣?」

  他朝著謝紅花改口道。 「您意思是會解決,而且有辦法解決,不會讓京城百姓生命安全受到威脅?」

  她馬上笑吟吟了,就知道這招對付他有用的。

  南宮策的表情出現了被脅迫後的不甘願。「這事朕本來就有打算,不會讓二哥胡來的,他要做給朕看,朕偏不愛看!」這話不假,他天生反骨,可不會順著別人的劇本走,這場戲是沒意思讓它演下去的,只是,他有意作弄這女人一下,讓她別動不動就找他麻煩。

  無奈的是,她吃他死死的,一件白服就能教他服軟,與她鬥氣,吃虧的竟是自己,不管是公孫謀或是南宮策,這命運居然是一樣的,一樣教人嚥氣!

  一雙藕臂勾上他,朝著他眉開眼笑。「太上皇,您真好!」

  真好?他更愕,旋即想到什麼邪邪一笑。是啊,他怎麼不好,救了百姓的命,可就要讓自己的親二哥沒命了,哈哈哈,捨一人而救天下,自己這好字,真當之無愧!

  她見他笑開了,也跟著甜滋滋微笑。百姓無事,這下她總算能安心了。

  可春風姑姑與李三重見到主子那舒暢的笑靨,反應卻是萬分複雜,因為又有人要遭殃了!

  

  京城皇宮裡,正泡在酒桶裡,喝得滿身酒氣、樂不知愁的南宮盛,被一道消息驚得驀然清醒,整張臉頓時青黃一片。

  「你……你說什麼?」

  「糟了、糟了,皇上,不好了,臨南軍大勝了!」十萬火急進來稟報的小太監說。

  「怎麼可能,你這狗奴才在胡說什麼?」南宮盛怒愕。

  「奴才沒有胡說,千真萬確,臨南王真的反了!」那小太監慌慌張張地道。

  「豈有此理!趙英,你不是都安排好了,臨南軍怎麼可能還大勝?」他轉向正與自己一向尋歡作樂的男人,怒聲詰問。

  那青衣男子滿身酒氣,但這會也給嚇得酒醒了。

  「我是都安排好了,兩兵交鋒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臨南軍怎麼可能真的打進來?」他又轉向那小太監急問:「你這奴才給我說清楚,外頭到底是什麼情況?」

  小太監害怕的稟道:「兩軍說好在京郊對峙,臨南軍狂殺幾個百姓充個樣子就退兵,但奇怪的是,臨南軍非但沒有對百姓動手,反倒出其不意的將我軍將領給殺了,這會正整軍準備再殺進京來!」

  見皇上臉色鐵青,趙英忙再問:「那此刻率領臨南軍的是何人?」

  「這……奴才不清楚。」

  「混帳,你問這是什麼話?這將領不是你安排的,你這是想推卸責任嗎?」南宮盛怒極飆罵。

  趙英面上無光。「不是的,若是我安排的人,絕不可能背叛我,今日之事顯示臨南軍裡出事了!」他解釋。

  「出什麼事?」南宮盛立即心驚。

  「也許是我的人被換掉了。」想想後,他沉聲說。

  「此回臨南大軍由你全權調度,誰能換下你的人?慢著,除非……」

  他面色越來越難看。「沒錯,除非是我大哥趙漢出馬,否則我安排的人怎麼可能不聽命?」

  「可是趙漢人不是在臨南,還為朕奪他女人之事意志消沉,無心國事,這才將兵權交給你嗎?」

  「他也是有可能振作的。」趙英意有所指的說。 南宮盛面色一沉。「你真認為是趙漢插的手?」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可能嗎?臨南大軍可不是隨便人調動得了的,即便是皇上您都……」不好再明說下去。皇上的勢力只在這小小皇城,其他地方可沒人甩他這個皇帝。

  他哪裡聽不出這層意思,立刻漲紅了臉。「好,就算是趙漢好了,他真想造反嗎?」他怒不可遏。

  趙英也尷尬。「這……」

  「他敢?!」

  「您也知道,您搶走的那女人是我大哥先瞧上的,也動了真情,結果卻……」

  「該死的東西!朕要他一個女人算什麼?他竟敢記恨,甚至出兵攻打朕,朕絕不饒他!」

  「您想回擊?」

  「廢話,讓他打進京來的話,朕這江山難道真送給他不成?!而這都怪你,連件事都辦不好,等這事平息過後,朕會再找你算帳的!」南宮盛怒說。

  趙英心頭惱怒,暗想:還不是皇上自己好色惹的禍,這會來怪他,一點道理也沒有。「皇上,您不要忘記有一個人還在京城,兩軍開打勝了便罷,輸了,他可饒不了您!」

  「住口!」提起此人,他身子一顫,惱怒起來。

  「我只是提醒你心,咱們當初將這事鬧大,也不過是想弄點錢花,若真的內訌打起來,咱們誰也討不了好。」趙英說。這個南宮盛才半年的時間,就將國庫揮霍殆盡,為補國庫的空缺,才想到若傳出有戰事,就有理由向百姓課徵重稅,兩人狼狽為奸,說好一起撈錢斂財。

  哪知,南宮策一聲不響地跑回京來,兩人擔心這如意算盤教他識破,這才狠下心殺幾個百姓讓他看,可如今臨南軍內有異變,兩軍竟然真的打起來,場面如此失控,南宮策就在京城裡,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若讓他出面,這事還能善了嗎?

  南宮盛氣得摔了酒杯。「可惡,這都怪朕那該死的三弟,好端端的長沙不待,跑來京城壞事,當初送了朱誌慶給他玩,以為有人可整,那小子一時半刻不會理咱們的事,可怎麼曉得……恨吶!」他咬牙切齒。

  趙英俊臉瞿黑。這擺明是鬧劇一場,他不敢想像讓南宮策得知後,自己這條小命會是怎樣的風雨飄搖了。「事到如今,咱們已是無回頭路可走了,不如……」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了!」南宮盛瞇眼,臉龐出現陰狠之色。

  

  「太上皇,您不是說有辦法解決這事,可怎麼聽說臨南王派親信督戰,打得我軍潰不成軍,連咱們將領的頭都被割下了?」謝紅花初聞消息,滿臉驚色。

  南宮策正雙眸熠熠地盯著手中的四方帕子。之前的那條帕子教安儀弄污了,他惱了許久,結果機靈的李三重不知對這女人說了什麼,她這幾日又給他繡了一條新的,這回繡的不再是飛龍上青天,而是一泓沁人心脾的碧茵湖水。

  比之先前的帕子,這條更教他喜愛。

  水呢,一泓綠水,一泓水兒……

  「太上皇!」她情急得很,偏偏他散漫的不當一回事!

  「那將領是無用之輩,頭割了就割了。」

  「您說這是什麼話?!將領頭被割了,不久臨南軍就會打進京城來了,這您也沒關係?」

  「攻進來才是朕要的,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笑得狡猾無比。

  「欸。您是不是搞錯了?要打進來的可是臨南軍啊!」他怎麼反而希望敵人打來?

  他抬眉瞅她。「朕能搞錯什麼,搞錯的是你,朕人在這裡誰敢打進來?」他狂傲到簡直藐視一切。

  她不以為然的瞅回去。「您神氣什麼?那臨南王就敢!」

  他臉都變了,瞧今日是不得安寧了,他老大不爽的收起帕子,沒法再好好欣賞了。「你這笨女人懂什麼?他敢,就不會猶不知死活的龜縮在臨南醉生夢死,壓根不知他的兄弟給他惹上大麻煩了!」

  「他的兄弟,您是說趙英?」

  「哼,趙英有那本事嗎?」他不屑得很。

  「可是,您不是說……」

  「還想不明白嗎?這場鬧劇真正的操縱者是誰?」他清俊的臉龐上滿是導了場好戲的得意之色。

  謝紅花眼睛越睜越大,大到一個境地後,恍然大悟了。「是您,一切都是您在搞鬼。」

  「總算開竅了。」他那表情是終於有一點點的欣慰,接著起身後,竟是撩抱往外走。

  她見狀,忙追上去。「您話沒說清楚,出門做什麼!」

  見兩位主子往外走,李三重與春風姑姑腳一提,也跟上了。

  南宮策頭也沒回的對跟在後頭的女人說:「你瞧這外頭有什麼不同?」他負手走得悠閒,漫步上了街頭。

  不同?有什麼不同嗎?她嘟著唇隨他走動,走著走著,她發現這京城街頭似乎有了些許變化,不僅再度出現人潮,而且氣氛祥和多了。

  「咦?街上不若之前的蕭條與不安了,真奇怪,臨南軍不是還在城外,大伙已經不驚了嗎?」她訝異的說。

  「恐怕是聽到風聲了。」他淡笑。

  「什麼風聲?」

  「朕在這裡的風聲。」

  原來如此,若讓人得知他正在此地,那威嚇作用可抵得上千軍萬馬,足以教敵人聞風喪膽的——「可這是秘密啊,風聲怎麼傳出去的?」

  「這世上還有不透風的牆嗎?」他嗤了一聲,往她身上睨去。「何況,這道牆還自己鑿了個洞!」

  她順著他的視線瞥向自己身上的紅裳,再瞧瞧週遭異樣的眼光。這個洞,指的八成就是她吧!「這還不都是您害的!」她立刻不滿的道。

  他唇畔綻出冷笑來。「害什麼?這正是朕要的。」

  「您是說我這道『牆』上的洞,是您故意鑿?」她吃驚。

  南宮策點頭,繼續往前走,她在他身後像只哈巴狗般跟著,就等他賞些話下來解惑。

  「你讓朕來京城,逼得二哥假戲真做,朕樂得正好有機可趁呢!」

  敢情自己無意間又促成這傢伙什麼「好事」了?「您又打什麼鬼主意?」她馬上脫口而出。

  「鬼主意?」男人趾高氣揚的回過身,瞪人了。

  自知說錯話,她捂著嘴,露出一雙可憐道歉的眼睛,拚命向他眨著。

  他嘴一撇,旋過身,沒找她麻煩,再度往前走。「說的好,是鬼主意,朕想一舉消滅一個後患!」

  「後患?」

  「沒錯,這後患朕早想除去,等的就是一個時機。」他終於施恩的說出自己的計畫。

  謝紅花聽後,皺了皺眉。「所以說,在城外的臨南軍早就被您動過手腳,他們此刻不是圍城而是護城,根本不可能打進來的?」

  他傲然地頷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她終於笑了。「那真是太好了。」雖有「美中不足」之處,但至少這傢伙維持承諾,保住了京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安全。

  「這樣你就高興了?雖說城外的臨南大軍沒問題,可是,他們的後援隨時會到啊!」他提醒。

  她依舊笑臉。

  「不怕的,咱們有您啊!」她有恃無恐。

  他露出一抹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自己的小蟲子這樣信任他,可真教他感到欣慰,但她若能在感情上也對他堅信不移,那才教他真正開懷。

  唉,這女人何時才能想起些什麼?

  每當見著重生的她,他心上雖是滿足,但仍隱隱有股失落感不時翻湧浮現,總期待她能記起公孫謀這個人,記起自己曾經如何被他狂愛過,可惜,真可惜……

  「雖然這事已經不再危急,但還是盡快解決的好。」她仰起頭朝他要求道。

  南宮策淡笑。「嗯,不用太久的。」這笑容的背後,可是奸險得很。

  「不用太久,是多久?雖說大軍不可能殺進來,但擺在那總是擾民。」她攏著眉說。

  「你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朕答應不傷民已是開恩了,你還嫌不夠?」

  見他面目又擰,謝紅花識相,趕緊上前托住他的手肘。「我的大老爺,瞧,咱們不知不覺都晃到京城著名的雲泥寺了,您在佛寺裡可別隨便動氣,要祥和,要祥和點。」她笑咪咪的安撫道。

  他眉心一動,嘴角輕佻。大老爺……從前,她總喊他一聲爺,要安撫他時,就會冒出大老爺來。他喜歡聽她這麼喚他,笑容立即就掛回他臉龐上了。

  見他不再臭臉,她不由得也笑開了,乾脆挽著他的手走路。

  走在後頭的李三重與春風姑姑何曾見過主子讓人這麼隨性過,兩人此刻望去與尋常夫妻無異,誰會相信眼前的男子便是威震天下的太上皇?

  就見兩人走進雲泥寺內,這座佛寺平日香火鼎盛,人潮洶湧,相對的香油錢也多,有錢將寺裡內外裝修得美輪美矣,堪稱京城美景中的一絕。

  她佇立於金佛前,雙手合十,誠心的拜了拜,回頭見他卻是杵著未動,抿了抿唇。這男人目空一切,自命不凡,想必連這佛都不入他的眼,要他拜佛,不如他自己立金身,自己拜自己算了。

  明白這點,她也不多說什麼,踱離他幾步,瞧見桌上擱著木魚,她好玩的拿起輕敲。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真好玩!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她正敲得開心,倏地,心頭起了一陣莫名劇痛。

  他發現她的異狀,立刻趨前。「怎麼了?」

  她擰起眉,一滴汗自眉心落下,滴到鼻尖,再垂落地上。「我……」

  這時外頭響起一記醒世鐘聲,她耳邊彷彿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好痛好幾桶,真的好痛,如果能就這麼痛死,就真的……太好了呢……

  她額上的汗冒得更凶了,捧著疼痛的胸口,她扶著桌案拚命喘息。

  「水兒?」南宮策見她如此,一神情也變了。

  她緊抓著木魚,轉頭想開口對他說什麼,但胸口悶痛,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耳邊似乎又聽到有人對她怒斥——

  你少給本小姐裝病了,還不出來幫我祈福誦經,我可是已經付了住持老尼十天的誦經費用,這十天裡你要日夜不能間斷的為我祈福,今天才是第一天,你就想給我偷懶,想得美!起來,還不滾出來,當心我叫住持抽你鞭子!

  「是……我馬上誦經。」她不由自主的應聲,接著又開始敲木魚,只是她每敲一下,胸口就劇痛一回,讓她整張小臉撐得扭曲變形。

  「別敲了!」南宮策伸手阻止她繼續敲木魚。

  「不敢、不敢,我不敢停的……」也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她由男人手中奪回木魚,繼續敲著。

  你這個臭尼姑,這可是本小姐的祈福經,被你念成送喪經了,你想詛咒我死嗎?可惡的賤人!

  「我不是故意的……」她張口說著,腦中同時再度飄出自己的聲音——

  差不多了嗎?她再不久就可以見到爺了嗎?嘻嘻……

  「水兒,你到底在做什麼?」南宮策見她臉上驀然出現奇異的笑容,不免大驚了。

  她的手規律的敲著木魚,臉上的詭笑竟是越擴越大。「我在唸經啊,念著讓自己早日昇天的經呢……」

  「你胡說什麼!」他語氣駭人。

  她表情瞬間又變了,那模樣非常害怕。「音律,別打我,我念、我念,這祈福經,我今天會念完的。」她又驚又惶的保證。

  他神色一緊。音律?薛音律!

  她想起過去了?!

  他心跳加速。

  那年他遇襲墜崖,她被逼落髮為尼,曾在青奄待過,在那受盡司馬長女薛音律的侮辱,最後是他趕至,才沒讓那女人將她折磨致死,而她此刻是憶起這段過去了嗎?

  他眸子不再沉穩寧靜,又驚又喜的同時,也不禁憂惱起來。她什麼不想起,怎麼偏偏勾起這段最糟糕的過去!

  「水兒,沒事的,朕在這裡,那姓薛的女人傷害不了你。」他盡量輕言慰撫,希望她別再受驚。

  可她卻仍是滿身大汗,雙臂緊緊抱著木魚,害怕得直落淚。

  他心頭發疼。若她回憶起的只能是這種事,那他情願她什麼也不要記起。

  「水兒,都過去了,此生朕不會再讓你經歷那些事的。」

  她不看他,一神情迷惘。「是佛祖在責怪我服侍得不盡心嗎?在青燈下,放肆了嗎?可是我真的情願痛死也不想停止思念他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忽然又潸然淚下。

  「水兒?!」他心折。那時她以為他已死,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好痛啊……好痛啊……」她囈語著,可臉上卻泛著恐怖的笑容。

  這情形讓李三重與春風姑姑見了心驚。

  「主子,小姐這是中邪了嗎?」李三重驚道。

  「不許胡說,她只是沉湎於過去!」南宮策立即怒斥。

  李三重與春風姑姑這才立刻噤聲,但仍忍不住的想。沉湎於過去?這又是什麼時候的過去啊?兩人驚惶不定。

  南宮策再次奪過謝紅花手中的木魚。「不許再敲了,你給朕醒醒,醒醒!」他用力搖晃她。

  她眉心緊攏。「我要死了,你別妨礙我……」

  「鴛純水!」她身子被他粗魯揪起。

  她渾身一顫。「好吵,你這樣吵,我又死不了了……」她抱怨。

  「朕還在,你敢死?!」他臉上狂風大作。

  「你……你是誰?」她彷彿回神,又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你說我是誰?」他眼中有著熊熊烈火。這女人竟然認不出他!

  「你是……」她看了他許久,久到他額上的青筋一根根浮現,仍沒有下文。

  他俊美的臉孔透出冰寒。「我是公孫謀,你難道認不出?」

  「公孫謀……您是太上皇啊!」她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了。

  「你記不起公孫謀這個人嗎?」他不死心。

  「這個人……是什麼人?」她是真的醒了,瞧他非常生氣,不解自己為什麼非得記得他說的那人不可?

  「這個人、這個人——」他心脈暴沖,憤恨得無法再說下去。

  過往的愛戀,逝去的糾纏,在這女人心中,居然是徹底的蕩然無存!

  「您……」見他模樣激憤,就連春風姑姑與李公公的眼神都惶惶不安,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什麼。

  她只是開心的敲著木魚而已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他會如此憤然,看她的目光又會這般的失望?

  還有,那個叫做公孫謀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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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4:15
第十八章·借刀殺人

  「你是誰?!」

  『真不知趣,你躺在我床上,我自然是你的男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竟敢!」

  『你是南宮策的女人,是他遭人送來給我的,我有什麼不敢。」

  昨日在佛寺之事彷彿不曾發生,她是謝紅花,身子骨健朗,無悲歡過去的謝紅花。

  南宮策心情複雜,幽幽凝視著正開心與自己貼身太監說著話的女人。

  過去對他而言也許重要,但是,之於她,卻不見得美好……

  他心裡像堵住了顆石頭,既難受也沉悶,他陰鬱地沉下臉龐,一種深深的孤寂漸漸佔據他的心尖。

  「太上皇,李公公說您己要城外的臨南軍撤軍了是嗎?」謝紅花歡天喜地跑向他,握住他的手,左右搖晃。

  瞧著這雙唯一可以肆無忌陣觸碰自己的手,他內心湧出更多的寂寥感。

  「是啊。」他淡聲道。

  原本想留臨南軍多鬧些日子的,可惜經過昨日之事,卻教他失去所有興致,頓時覺得任何事之於他都索然無味了,這才要人帶話,撤了城外擾人的臨南軍。

  「太上皇,您心情不好嗎?」她攢眉地望著他,發覺他眉頭深鎖,似乎很是鬱悶。

  他手一擺,傲然淺笑。

  她忍不住側首審視起他來,但男人的雙眸始終是如深海般陰晦難懂,她放棄了猜度他的念頭。

  「聽說我昨日嚇壞人了是嗎?」她轉了話題。聽李公公說,昨日在雲泥寺時,她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著瘋話,但她醒來後卻一無所覺,只記得自己敲著木魚突然胸口不適,恍神了下,那時間應該極短,又怎會說出什麼嚇人的話呢?對此,她實在半信半疑。

  南宮策嚴厲的目光立即朝貼身太監射去。「朕總說,身邊奴才跟久了嘴就不牢靠,這人真不能心慈,你這狗奴才嫌命太長,連年底的柿餅都不想吃了!」

  李三重忙不送地跪下。「奴才該死多嘴,請太上皇饒恕!」他死命的住自己臉上呼巴掌了。

  「您別遷怒了。」謝紅花見狀,馬上心急的說。

  「朕就是愛遷怒,這奴才犯到朕了,朕就要他的小命!」他心情正劣,正好拿這奴才發洩。

  「您太不講理!」她惱怒不已。

  「朕可從來不是個講理的人啊!」他瞥向還在自掌嘴巴的貼身太監,哼笑。

  「李公公,你別打了!」她上前阻止。

  可李三重不敢停,怕這一停,連命都沒了,還是死命的自掌嘴巴。

  她氣不過,跑回南宮策身前問道:「您怕什麼,為什麼不許我知道?」

  「朕不怕什麼,而是巴不得你清楚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反而切齒的說。

  她一愣。「難道我真說出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一股無明火頓時燃燒起來。「你連一絲記憶也沒有?」

  謝紅花侷促不安地咬唇搖頭。

  他眼中的凌厲瞬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恍惚與失落。

  她見了心頭馬上揪擰起來,大概知道他要她記起的是什麼了,她捏住他衣服的一小角,輕扯著。「您是公孫謀。」他前世的身份。

  他眼眸驟然增亮。「你記起了?!」

  「沒有……我猜的。」

  才在他面前升起的明月,立即又教烏雲遮了光,心口上的缺洞再次擴大了。

  「您很在意我不記得公孫謀這個人嗎?」見他眼神黯淡,她自責的問。

  「朕當然在意,因那代表你與朕的曾經,若無曾經,又何來此刻的南宮策!」

  還在自掌嘴巴的李三重耳尖,聽得連腦門都涼得冒煙了。主子這話可教他猜出一些事了,這前世今生的事真有之,主子是找到前世情人了……

  她則是一怔,這才明白,他竟是如此在意她記不起的那段前世。

  一絲愧疚繞向心頭,她忍不住憐憫的望著他。

  倏地,他勃然大怒了。「你敢用這種眼神看朕?」

  「我……」 驕傲如他,哪裡受得了被可憐,扼住她的雙肩不放,她想退開,可如何逃得過這跋扈男人的箝制,他牢牢扣著她,狂烈吻她。

  她忍不住掙扎,但是這動作並非害怕,而是因為眼角瞧見正跪在地上嚇得魂不附體的人。

  李三重可是嚇死了。

  「不要,李公公,他——」

  「還不滾!」已呈半瘋狂狀態的他,大掌朝貼身太監揮去後,拽過她的身子往床上帶。

  李三重嚇白了臉,頭用力往地上一叩後,也不管額破血流,連滾帶爬的衝出了房間。

  門才一闔上,男人已撕開她的紅裳——

  

  陰鬱的天幕,閃著雷鳴,在雷電之後,大雨傾瀉而下。

  如注的雨聲驚醒了她。

  她猛然由床上坐起,被單自她身上快速滑落,她低首,愕然瞧見自己居然身無寸縷!

  她渾身一顫,趕緊拉回被單蔽體,再往四下打量,眼睛驀然瞪直了。這是哪?

  這裡不是客棧!

  她怎麼不在客棧裡?急速扭頭往窗外望去,黑黑的雲層下,什麼也看不清。

  只記起昨夜那男人說,有事要辦,必須出去一趟,囑咐她天候恐變,要她早些休息的,她才上床闔了眼啊……這一睜眼,天未亮,風雨已至,而她竟赤身裸體地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她這是會移身術嗎?

  一股強烈的不安和恐懼瞬間襲上心頭。

  「你醒了?」一道陌生男子的聲音忽然響起。

  她心口用力撞了一下,大驚,迅速抓緊唯一能蔽身的被單,神情驚恐的瞪著由暗處走出來的男人。

  「你是誰?!」她驚問。

  男人長相不俗,身上衣衫不整,幾乎衣不蔽體。

  「真不知趣,竟問這等蠢問題,你躺在我床上,我自然是你的男人,否則還能是誰?」男人放肆的說,表情輕佻至極。

  這話教她徹底忘了呼吸。「我……我的男人?」她雙唇抖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失身。

  晶瑩的淚急速地滾落。她將要如何面對那男人?

  而他究竟會先殺了她,還是殺了這個膽敢玷污她的男人?

  她驗上無一絲血色,幾近慘然。「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竟敢!」她渾身像著火般憤怒而滾燙。眾所皆知她是太上皇的人,這人竟敢如此辱她,難道不怕死?

  男人聽了,不在意的嘻笑。「你是南宮策的女人我自是知道,但既是他遣人送來給我的,我有什麼不敢的?」

  她背脊發寒。「是他將我送給你的?不可能,他不可能這麼做的!」她斷然不信。

  「怎麼不可能,南宮盛搶了我一個女人,南宮策代替他還我一個,這也是應該的,不過還來的……」他嫌棄地瞄了瞄她。「老了點,這南宮策也太沒誠意了。」

  他抱怨。

  她的腦子瞬間空白了半晌。真是他將她送給這人的嗎?

  不信……她不信!好端端的,他怎麼可能將她送人?

  「你胡說!」她用盡力氣的吼出。

  她絕不相信這人的鬼話,她是他的小蟲子,既是他的蟲兒,他不會隨便幫她換主人的,況且,他的願望是日日都能逗蟲,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的!

  男人倒是不在乎她發脾氣。「雖然老了些,但皮膚倒是嫩得很……」他不懷好意的接近她。

  「不要過來!」她驚懼地裡緊被單跳下床,發現踩在腳板下的竟是自己被脫下的衣裳,她的心再度碎裂成好幾瓣。「你不如殺了我,否則別想碰我!」她羞憤不已,蹲下身慌亂的拾回自己的衣物,她絕不允許自己再被凌辱一回,悲憤的淚水在她眼眶中不斷聚集。

  「你這是做什麼,南宮策將你送給我,就是要你好好服侍我,你想抗旨?」他不高興的問。

  「住口!那男人說過要我一輩子的,他不會將我送人……啊——」男人色慾熏心,突然就撲向她,她大驚,將抱在手中的一團紅裳砸向他,男人伸手撥開,忽然就聽到鈴鐺響聲落在床間,他定眼瞧去後,臉上的表情立刻就崩去一角,火速衝上前去看個仔細。

  「這是……這是……」他手中捏著環珮鈴鐺,竟是抖得差點拿不住。「這是你的?!」他顫聲問。

  她恨恨地點頭。

  「你……你是謝紅花?」他連聲音都拔尖了。

  她雙拳緊握。「沒錯!」她生平第一次恨得想殺人了。

  「天啊,你真是謝紅花!可不對啊,若你真是謝紅花,他又怎麼會送來給我暖床?!」他驚恐不解的道。

  「你確定我真是他送來的?」她雙眸如秋水寒星,寒聲問。

  「送你過來的人是這麼說的沒錯,還道,知曉我日前失一佳人,他代兄補償,特賜紅衣女給我……」他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在見到那只環珮鈴鐺後,他已驚覺事有蹊蹺。

  當今天下誰不知南宮策獨寵一女子,不僅贈與環珮鈴鐺還賜穿紅衣,此女是萬不可能送來給他暖床的!

  他是近來喝太多的酒,昏了頭才會相信來人的話,甚至還得意揚揚南宮策居然也會忌諱他,專程送女人來安撫他,又聽說此女也御賜紅裳,更教他自鳴得意,二話不說,歡喜的接收人來,如今——

  他冷汗直流了。

  「你糊塗!」她痛罵。雖不知到底怎麼回事,可絕不會是那男人將她送來的,若要送走她,又怎麼會讓環珮鈴鐺還跟著她?但不管如何,她都已失了身。悲不可抑,眼淚就像泉水般湧出。

  「我……」他拚命抹汗。想那朱誌慶不過是與她有過婚約,就被報復娶了一隻貓,而他甚至讓這女人躺在自己床上……他不寒而慄了。

  南宮策對付人的手段向來不人道,瞧著眼前裹著被單哭泣的女子,簡直像是索命閻羅了,他幾陣抽氣後,臉色發白。

  「是你自己上我的床的,不干我的事,你……你別賴給我!」他忙撇清。

  「臨南王這話不妨仔細說給朕聽聽,由朕為你作主,瞧是誰上誰的床了。」南宮策挾著雷霆之怒出現了。

  趙漢雙腳一顛,竟是驚嚇得軟趴在地了。

  

  南宮盛與趙英正得意非凡的對飲著,殿中還有穿著性感暴露的舞姬扭腰擺臀慶賀。

  「咱們這招夠狠,不僅借刀殺人,還轉移了南宮策的注意力,讓他無暇去追究這場鬧劇的始末。」南宮盛喜孜孜地說。

  「就是說啊,咱們此番雖然沒能順利弄到錢救急,不過能夠除去我大哥,這也是件可喜可賀的大事。」趙英欣喜的道。

  「等趙漢一死,你繼位當了臨南王,咱們就算真正通為一氣了。」

  「以後由我為您守城,您可以高枕無憂,只是,見我辛勞忠心,可別忘了多給我些恩典啊!」趙英也不客氣的索討恩情。

  南宮盛歡笑。「這是自當,人人都道我與趙漢是好友,殊不知咱倆才是真正臭味相投的至交,有你為朕守城,朕再放心不過,有好處還會少了你嗎?」他允諾。

  趙英大喜。「謝皇上隆恩吶!」

  他愉快的飲酒揮手。「現在咱倆是一條船上的人,不分彼此的,不過,我那心狠手辣的三弟平白失去個女人後,受到刺激,性子恐怕會更加陰晦難測了,這點咱們還是得萬分小心才行,可別教他抓到咱們什麼把柄。」他提醒。

  謝紅花會躺到趙漢床上去,是他們的傑作,這叫做借刀殺人,讓南宮策幫他們一舉解決了趙漢這礙眼又無用的傢伙,雖然這事成功了,但南宮策精明過人,萬一讓他懷疑到他們頭上來,他們就休想再過著酒池肉林的快意生活了。

  「其實不用擔心這個,我大哥聚兵造反,又敢睡他的女人,他只會氣瘋的宰殺我大哥,不會有多餘的心思將這事與咱們聯想在一起的。」趙英樂觀的道。

  「嗯,這事咱們做得天衣無縫,應當不需要憂慮才是。好吧,咱們今日慶功,就喝個痛快,喝完美酒,眼前的這些美人,咱們君臣一起分享!」

  說完,兩人的色目齊齊飄向扭腰擺臀的舞姬們身上,勾唇邪笑。

  「多日不見,二哥對酒色還是這般好興致啊!」南宮策竟悠然踏進大殿來。

  那群舞姬一見他,原本扭動不休的美臀立刻凍住,竟是沒人敢再扭下去。

  殿上的兩個男人更是臉色丕變,酒杯頓時匡啷落地,摔了個杯破酒灑。

  「三弟?」南宮盛及時回神,忙不送的撩起黃袍跑步上前相迎。

  這小子此刻不是應該在臨南屠殺姦夫,怎麼會出現在他面前?

  趙英更是馬上就往他面前一跪,誠惶誠恐的拜迎,心想南宮策這時候出現,莫非事情有異變,同樣心情忐忑,惶惶不安。

  南宮策斜睨兩人一眼,信步往龍座走去,行經抖立一旁的舞姬,精眸微挑。「二哥好品味,這些個倒是姿色上乘。」他讚道。

  南宮盛與趙英面面相覷,眼神交會,猜測他若不是心情真的好,就是教謝紅花失身的事給刺激到,想再找一個新歡了。

  兩人瞧他臉色平順,暗自放下心。應該沒事,是他們多慮了。

  南宮盛忙再上前朝南宮策誕笑道:「這些舞姬是二哥嚴選的,今日便是想親自檢視過她們的舞藝後,挑個最好的給您送去長沙享受。」

  「是嗎?可朕剛怎麼聽到你說,這群舞姬是你要與趙英君臣共享的?」他眼神在二哥身上瞥過,並不怎麼凌厲。

  南宮盛本被他的話嚇得心頭喀登一下,但定了定神,發現他臉上並無怒意,這才再度笑臉說:「是二哥搞錯了,要送去給您的那批不在這其中。」繼續扯謊。

  南宮策墨眉低斂。「二哥可真有心,花了大錢養了不少女人嘛!」這話就說得有譴責意味了。

  面上一僵,他也笑不出來了,只得又道:「三弟也知道的,二哥對女人總是多情些。」

  「是多情還是好色,二哥分得清嗎?」南宮策坐上了龍座,睥睨著他。

  「這……」既尷尬,也不好辯解,因為他的好色可是天下皆知的。

  「太上皇,皇上不過是特別憐香惜玉,這天下的英雄豪傑哪個不盼有美人相伴的?」趙英與皇上伙穿一條褲子,馬上幫著說話。

  南宮策這才轉而望向他。「說的好,英雄要有美女相襯,只是,朕的二哥……當今的皇上,算是英雄嗎?」冷譏反問。

  這可立刻讓趙英閉嘴了。在太上皇面前,敢說其他人是英雄,這不是蠢話嗎?

  眉梢輕佻的掃向難堪的兩人。「說起美色,二哥花錢不手軟,這國庫裡的財銀大概都進了美人窟裡了吧?」

  他表情很淡,語氣不疾不徐,但卻讓南宮盛肩一抖,嚇得抱住了他的龍座。

  「沒的事、沒的事,我再貪色,也不會亂花國庫裡的錢……」話到後頭,他突然聲若蚊吶,只因某人的眼神已顯露出危險寒芒。

  「那就奇了,朕怎麼聽說,朕離京不過半年,這國庫就已經空了?」

  南宮盛這下連腳都抖了。「您哪裡聽來的流言,這國庫明明就……」

  「明明就如何?」他笑得陰雨綿綿。

  這笑容可教兩人全身起了疙瘩,冷汗直流了。

  「這國庫……」南宮盛心驚這秘密怎麼就讓三弟得知了,心急如焚的想著該怎麼敷衍塞責才好?

  南宮策眉心譏誚的輕蹙,那模樣像是一隻正在玩樂的狐狸。

  「講不清是嗎?其實,花光國庫也不是什麼大事,這錢沒了,再弄就好,只是……」他斷了音。

  兩人摸著脖子,膽顫心驚,無比惶恐,就怕太上皇說出什麼話來,教他們無法招架。

  「只是弄錢可以,挑了戰事,可就不太好了。」他皺眉說。

  兩人一窒。這鬼見愁居然知道了!

  「三弟,您誤會了,二哥是想弄錢補國庫沒錯,但真沒挑起戰爭,這……這全是趙漢自己胡搞的,他還敢殺咱們的將領,甚至、甚至連您的女人都敢碰,足以證明,他罪該萬死!」南宮盛牙一咬,咬死趙漢,讓他當替死鬼。

  南宮策的神情瞬間變得天寒地凍了。「趙漢是該死,朕也已誅殺了他,但是,你們怎麼知曉朕的女人之事,這好像是大前夜才發生的,這事要傳到你這,最快也得等到明早吧?」他不只誅殺了趙漢,還挖了他的雙眼,砍了他的四肢,就連他身旁伺候的宮娥也一個不留的慘死!

  他一僵。「我、我是剛才得到飛鴿傳書的……」

  「飛鴿傳書?想不到成天泡在酒缸裡的人,也懂安插探子在臨南啊?」

  南宮盛忍著驚懼,一時說不出話應對。

  南宮策嗤笑,轉頭又朝趙英問道:「趙漢是你的親大哥,怎麼,他死你也不傷心,還有心情在這喝酒抱舞姬?」

  他立即汗涔涔。「其實臣……剛得到消息才正要趕回臨南——」

  「混帳東西!」南宮策霍然起身,一身銀紫色錦袍張舞飛揚,黑眸已然怒意充盈。「趙漢養了這樣一隻老鼠兄弟,活該得死,又怪得了誰!」

  趙英大驚。「太……太上皇?」他知道他背叛兄長了?

  「你們兩個真當朕愚昧無知嗎?」

  兩人咚地齊聲跪下,嚇得面容刷白。「咱們怎敢。」

  「不敢?你倆膽大包天,就敢讓臨南軍兵臨城下,置朕於險境!」

  「咱們並不知您在京城……」

  「住口,還敢滿口謊言,朕就一次明說了,那圍在京郊的臨南軍全是朕長期埋伏在臨南的人,是朕命他們假戲真做,砍了京城將領的頭!」

  「什麼?!」兩人聞言大大心驚起來。以為敢殺京城將領的是趙漢,想不到竟是——他們全想錯了!

  「您……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南宮盛抖聲問。

  「為什麼?這還需要問嗎?朕可是等了好些年才盼到這個機會,那趙漢擁兵十萬,時時逼城,朕早就想除之,如今機會來了,朕能不把握嗎?」他陰笑道。

  南宮盛與趙英皆愕然,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臨南領地迫近京城,以南宮策的性子而言,臥榻之邊豈容他人酣睡,對趙漢,他心存芥蒂已久,只是苦無時機誅之,而今他們可給了他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兩人咬牙,萬萬沒想到反教這小子設計了去!

  他的心機當真是無人可以比擬,難怪沒人鬥得過他,十一歲就得以專制登基為帝,即使已經被發入山,朝中眾臣仍唯他馬首是瞻,對他是敬畏有加!

  趙英最是惱恨。南宮策既有意收回臨南領地,他哪還可能順利繼位為臨南王,這下大哥一死,大船也翻了,他可是一點好處也撈不到,反而全便宜了南宮策!

  「這個……太上皇,咱們陰錯陽差也幫了您大忙,那咱們所犯的錯事,是不是可就此抵過?」他厚顏問道。雖然不甘,但繼而一想,不也因禍得福,建了功,幫他除去心頭大患,這麼一來,他應該不會怪罪他們的欺騙以及掏空國庫之事吧?

  南宮策銳視著他,眼眸深處湧動著一逼人的寒氣,趙英堪稱俊美的臉龐有點慘綠了。

  「李三重。」他喚。

  身後的人立即上前。「奴才準備好了。」手中捧了一卷軸。

  「開始吧。」南宮策雙目炯然,神姿興奮。

  「是。」李三重攤開了手中的卷軸。

  南宮盛與趙英委實好奇。這卷軸裡寫的都是些什麼?

  李三重冷笑地瞧了他們一眼後,開始念道:「車裂,即是五馬分屍,將頭跟四肢套上繩子,由五匹快馬拉著朝不同方向疾奔,把人撕成六塊,坑殺,顧名思義,挖坑活埋,腰斬,斬腰不斬首,該人頭被斬下後,下半身還可爬行一段時間才真正斷氣,鳩毒,鳩鳥的羽毛含有劇毒,將羽毛泡進酒裡成毒酒,飲之立斃,另外還有宮刑,即是閹割,而這是太上皇特別的恩典,唯一不用受死的酷刑。」

  他說完刻意朝兩人露齒一笑,這笑可讓他們莫名其妙得很。

  「你們自己說說,中意哪種刑法?朕可以成全。」南宮策悠聲說。

  「什麼?!」兩人驚跳起來。這些酷刑是要用來對付他們的?!

  「這是太上皇恩典,還請兩位快點做出決定,奴才也好著手去辦。」李三重出聲。

  兩人幾乎要屁滾尿流了。「咱們罪不至死,太上皇怎能如此狠心?」趙英問。

  「沒錯,我可是您二哥,您竟連我也殺,還要我死得這麼慘?」南宮盛愕然。

  南宮策的臉龐空前冷酷。「你們當真以為朕不知道水兒是怎麼到臨南的嗎?」

  兩人呼吸剎那凍結住了。不會連這也沒逃過他的眼?

  「那是我大哥一人所為,他怨皇上奪其所愛,才抓了謝小姐報復,這跟咱們一點關係也沒有!」趙英為求自保,火速撇清。

  南宮策笑容殘酷,踱步走向兩人。「你們自作聰明,卻對朕的心思步步猜錯,蠢得認為朕不知你們想圖財的伎倆,又誤以為趙漢真的接管了臨南軍,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就算了,朕就當你們因禍得福,等除了趙漢後,說不定還會對你倆論功行賞一番。

  「可惜,真是太可惜,你們最後竟愚蠢的為自己挖了墳墓,將朕的女人送去給趙漢玷污,本來你倆可以不死的,可如今——」他瞇起了森然恐怖的眼。「朕不僅要你們死,還要你們不得好死,否則如何消解朕的這道怒氣!」

  兩人張嘴「啊」的一聲後,雙雙癱軟在地了。

  「您……如何肯定這事是咱們做的?」南宮盛驚問。

  他沉笑,紆尊降貴的蹲下與他驚恐的雙目相對。「你真以為朕會讓自己心愛的小蟲子受到傷害?」

  南宮盛驚愕得張大了嘴,闔也闔不攏。

  「您是故意讓咱們將人送去給我大哥的?」趙英同樣錯愕。

  「不這樣,如何讓你們明白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他起身,仰頭大笑了,那笑聲張狂乖戾,教人望而生畏,兩人簡直駭然欲死。

  「您既然能將女人送人,那女人應該也不是多重要才是,又何必清算我,咱們是兄弟啊……」南宮盛垂死掙扎。

  南宮策停下催命笑聲,凌厲的掃視向他。「誰說那女人不重要?她可比這天下重要,更比你這無用的兄弟重要上百倍千倍!」

  「我是當今皇上,您……您不能殺我!」他臉色發青的咬牙道。

  「你好好的昏君不做,卻自尋死路的敢動朕的命根,你敢打她的主意,這個皇帝也做到盡頭了!」

  「您要廢帝復位?!」

  「你都死了,朕能不復位嗎?」

  南宮盛驚駭,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榮華富貴包括命是斷送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請問太上皇,奴才這是要準備什麼刑具才好?」李三重上前詢問了。

  瞧著欲哭無淚的兩人,哼笑。「先閹割後腰斬吧,之後未死再行車裂。」他殘笑說。

  兩人臉上黑黑綠綠,已然出現死氣。

  交代完,南宮策轉身要離去了,可走沒兩步又刻意回過頭來朝趙英的面容細細望去,瞧得他驚慌不已。

  見他如此,冷冷一笑。「你這張臉可是曾引得朕的小蟲子多看了幾眼……」

  趙英霎時明白他所說的。那日在街上巧遇謝紅花,她確實多瞧過他兩眼,那時他還為自己的俊俏暗自得意過,沒料到這事南宮策竟也知道!

  「就……荊刑吧,先將鼻子割了,再行其他刑具。」南宮策吩咐。

  「是,奴才遵命。」李三重得令馬上應聲。

  趙英捧著鼻子,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接著,直接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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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4:37
第十九章·邪帝復位

  「國不可一日無主,懇請太上皇復位——」

  『李三重,外頭有多少人?』

  「啟稟太上皇,有朝臣一百七十四人。」

  『一七四,一起死,可真巧。這些人吵死了,通通給朕誅了……』

  初升的日光濛濛裡透著霧氣,床上,粉撲撲的臉上垂掛著晶瑩的淚珠。

  男人走近,伸出溫熱的手要撫摸她傷心落淚的臉頰,她垂首避開。

  「聽說您是故意讓我被送至臨南的?」她問。

  「嗯。」他沒有否認,黑瞳瞧著她緊捏環珮鈴鐺的手,那手的關節都捏白了。

  「為什麼?」

  他手掌覆上她緊抓環珮鈴鐺的手。「那只是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您讓我……讓我失——」她爆發了,雖說不出失身的字眼,但眼中對他的憤怒與怨恨,卻是清清楚楚。

  他蹙眉,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憤恨的表情與語氣與他相對。「你並沒有!|」

  「不要再說了,就算您厭倦我,就算您不再視我為前世愛侶,也不能這樣利用我、傷害我,甚至糟蹋我,我不會原諒您的!」她怒而甩開他的手,將環珮鈴鐺扔向他,那東西正中他胸前後再跌落床上,鈴鐺受撞擊發出的聲響原該是悅耳的,但此刻聽來,竟是極度刺耳。

  她離開床榻,心中有恨,頭也不回的往外跑。她得知一切後,還盼著這是個誤會,他不可能這麼做,不可能將她送給別的男人,可他竟然親口承認了?!

  她不是他盼了數百年的愛人嗎?不是他認定今生要共自首的人嗎?

  他怎麼能如此傷她,怎麼能夠!

  她熱淚盈眶。那術士說他們是冤家,既是冤家,怎麼可能相愛,是她傻了,笨了,自以為是了,傻傻的相信才會被傷得遍體鱗傷!

  她之於他根本不算什麼,不過是一個可利用、能任人踐踏的女子罷了。

  她悲憤淌淚,拔腿狂奔,頭上髮髻掉了,散落的長髮迎風打在臉上,不痛,因為心更痛,此刻若有人拿刀割她,也比不上胸口的絞心之痛。

  她跑,用力的跑,掩著面,傷透了心,身上的紅裳像一團她哭出的血淚,殷紅殘忍又血腥。

  「你要上哪去?別再跑了!」她的身子教人狠力拉住了。

  南宮策一臉鐵青的扣住她手腕,阻止她再瘋狂奔跑,用力扳過她的身子後,瞧見她咬破嘴唇,唇上留下絲絲血跡,他一怔,再多怒火也在一瞬間被熄滅,表情甚至出現了懊惱。

  「你這女人能不能先聽朕把話說完再——」他的聲音夏然而止了,原因是眼前人的神情已變……

  「你不需再對我虛情假意了,我不過是你的鬥蟲,有幸成為你的弱點,已經該滿足了,就讓我剋死此地,我不會再受你欺騙了!」她瞪著他,幽恨的說。

  他僵住。這話好耳熟……

  「這些人頭從我來這的第一天就一直跟著我了,我將它們綁在腰上,好讓自己記住去恨一個人,到死都要恨一個人,一個絕情陰狠的人!」她那恨意似乎會直到天荒地老。

  「水兒?」他心驚。這對話、這對話——鬼窟?!

  她陷入前世在鬼窟的惡夢中了。

  他斂下眉目,冷測了俊顏。

  她竟回到被抓去鬼窟時的情景,那時她以為是他將她丟至那住著半人半鬼、專吃人肉的鬼乞子窩裡,她身旁還圍繞著被他整死的幾個人的頭顱,她因此對他恨之入骨。

  「水兒,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在這裡,沒有鬼窟這種地方,你仔細瞧瞧,這裡很安全,一個吃人的鬼乞子也沒有。」他輕聲說,想喚醒她。

  「這裡不是鬼窟?」她一臉茫然了。

  他沉了呼吸。「不是。」

  她忽而又搖了搖頭。「……不,你公孫謀寵我不過當我是你另一個樂子,無趣了、乏味了,丟棄也是應該的。」她又開口說,根本未清醒,仍活在那時。

  他臉上出現了焦慮。上回她陷入被薛音律折磨的過去時,沒多久就清醒,可這回似乎並沒有清醒的跡象。

  記得當時他由鬼窟救出她後,她還恨得沉睡不肯醒,如何也不願意面對他,莫非又歷史重演了?

  「水兒,你給我醒醒!」他激動的叫喚,擔心她執意沉灑在對他的怨恨,中,不肯回來。

  她的目光立即又變得幽深,不再瞧他一眼,彷彿萬念俱灰,疏離得令人遙不可及。「這裡不是鬼窟……可是怎麼瞧起來與鬼窟無異……」她呢喃。

  他心頭益發恐懼。「你這女人,就知道如何折磨我!」他忿忿地咬起牙來。

  

  京城皇宮內苑裡。

  女人面容倔強蒼白,闔眼,狀似沉睡。

  他面色沉重,沒料到他權宜的決定竟會勾起她對鬼窟的記憶,並將鬼窟事件與這次的事連在一起,恨上加恨,誤解更是一時說不清了。

  他垂目斂色。罷了、罷了,曾經多希望她記起過去,但心裡也明白,經過數百年,她已經多次轉世,也喝下數碗的孟婆湯,要記起與他的過往幾乎是微乎其微,可她卻接連兩次回到過去,偏偏所勾起的過去,又都只會毀了她與他而已,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強求她再記起什麼。

  想著不禁苦笑。是他要求太多了嗎?這女人能夠重回他身邊就已足夠,過多的企盼終究只是負擔。他心頭微酸,似是認命了。

  他居然也懂得認命了。南宮策的笑容更澀。

  正端熱水進來為謝紅花拭容的春風姑姑見了,心下訝異。主子城府深沉,其實心緒難辨,可此刻對小姐的擔憂竟是這般顯而易見。

  想她伺候他二十多年,他對待任何人、任何事,無不胸有成竹,何曾見過他為什麼擔慮過?唯獨,對床上人兒的牽絆竟是這麼深不可測。

  她實在很難想像,寡寒孤傲,如主子,竟能愛得這麼深刻,這麼的……卑微!

  驀地,這念頭驚嚇了她。她怎……怎麼會用「卑微」兩字?

  主子何等倨傲、何等不可一世的人,就算心動,用情於某人,又怎麼可能願意卑微、委屈自己?

  忍不住覷向主子,卻見他盯著床上人兒的雙眸深情傷痛。

  她暗歎一聲。在至愛的面前,再尊貴的人也得低頭吧!

  「太上皇,奴婢要為小姐拭容了。」她說。

  「讓朕來吧!」他道。

  「是。」她沒有遲疑地將鞠濕的毛巾交給他。只要是為小姐的任何事,主子都願意親力親為的。

  只是,主子如此小心呵護,為什麼小姐還要誤會?這會,她反而有些責備起小姐的不懂事。

  南宮策輕拭謝紅花的面容。她沉浸於惡夢之中,臉上儘是冷汗淚痕,讓他心痛懊惱至極。

  「太上皇,小姐正在氣頭上,自然不願聽您說話,不過等她醒來,奴婢會好好對她解釋清楚,請她明白您是有把握她不會受到傷害才讓她去臨甫的,臨南王根本沒碰她一根寒毛,她用不著為此傷心欲絕,您也沒厭倦她,更不可能遺棄她的。」

  「可是朕利用了她……」他語氣低啞了下來。

  「那也只是將計就計。」

  他歎口氣,幽望床上閉目不肯醒的人兒。「朕也許孤獨太久,對有些事太過自信,而忽略了一些事……要是從前,朕應該不會這麼做的。」儘管他對水兒的愛分毫未滅,甚至更加熾熱,但是,失去她太久,他孤單得太久,久到教他忘記如何對待愛人,他體會不了水兒的心情,這才會……

  首次,他承認自己錯了。

  春風姑姑擰緊雙眉,對於他的話意一知半解,但又不敢多問。

  「等小姐想清楚了,就會諒解的……」她只能這麼說。

  「下去吧。」他煩躁的揮手。

  她不敢再多言,瞧一眼床上沉睡中的人後,默默地退出去了。

  這一整日,南宮策一個人待在謝紅花寢殿裡,靜靜相伴,陸續有人求見,他一一打發,誰也不見。

  入夜後,李三重來報,張英發也來求見。

  「滾。」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床上不醒的人兒,張嘴送出一個字。

  李三重歎口氣,出去了。

  但一個時辰後,李三重無奈地又進來了,他躊躇了半天就是不敢再打擾,就這麼進進出出多次,最後,逼不得已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啟稟太上皇,張大人與眾臣正——」

  「滾出去!」

  「是……」

  一刻鐘後,外頭傳來齊聲巨響。「皇上自盡宮中,趙漢暴斃臨南,國之大亂,請太上皇立即復位主政!」這聲音傳進寢殿裡,他聽了皺眉。

  「李三重!」他冷喝。

  李三重捧著腦袋瓜子奔進來了。

  「要他們全滾,若再發出一絲聲響,朕將他們的腦袋全摔了!」

  「可是……」

  「嗯?」他眼神陰沉下來。

  「是。」李三重不敢再說什麼,縮著頭出去了。

  「國不可一日無主,懇請太上皇復位——國不可一日無主,懇請太上皇復位——」外頭仍有眾多人高喊要他即刻復位。

  「李三重!」他大怒。

  李三重驚慌又入內。「太、太上皇?」

  「外頭有多少人?」他問。

  「敢稟太上皇,有朝臣一百七十四人。」李三重吞嚥困難的回報。

  「一七四,一起死,可真是巧得很。很好,這些人吵死了,通通給朕誅——」

  「不要,不可以!」原本一睡不起的女人,驟然睜目了。

  「小姐,您醒了?!」李三重聞聲大喜。

  謝紅花小臉泛紅,但當見到床旁男人發亮的眼眸後,又立即雪白了臉龐。「那些朝臣都是忠臣,您不能殺他們!」她阻止他殺人。

  「你怎知是忠臣?他們其中不乏逢迎諂媚之徒,以為朕是裝模作樣,端著架子不復位,享受的就是今日這場面,非得讓眾臣百般敦請後才肯重新主政。」他不屑的說。

  「不是這樣嗎?皇上已被您處死,您卻遲遲不復位掌政,不就是樂見眾臣來哭求?」她別過臉故意的說。

  他面色一斂。「你這麼認為?」音調已有薄怒。

  李三重見狀馬上趨前道:「小姐,您怎麼這麼說話?太上皇是因為焦急您不醒才不肯離開這裡的啊!」外頭那些人不管他怎麼明示暗示,要他們別在主子正擺不平小姐這當口來瞎鬧,可只有張英發一聽跟小姐有關後,立刻不囉唆的離去。

  而其他人就沒那麼聰明了,自以為主子此舉是有意測試眾人的忠誠,若就此回去,會被歸類為那活該找死的前皇帝的爪牙,因此打死不走,還諂媚的拚命大喊要主子復位,這群人笨得自尋死路猶不自知。

  謝紅花氓著嘴不說話了。其實她早就醒了,也曉得外頭在吵什麼,可這傢伙不出去解決就算了,還要殺人,才逼得她不得不「醒過來」!

  他伴著她,一整天不言不語,她不醒他也不喚,她忍著未進食,他也沒吃,這人究竟意欲如何?

  「您先想辦法要那群人散去,回來後,我願意聽您說。」她繃著臉終於道。

  南宮策瞪視她半吶後,才不發一語的起身,跟步朝外走去,這是肯饒了外頭那群人免死了,李三重趕緊跟上伺候著,出去不到半刻,他就又回來了。

  這時外頭已是安靜無聲,若有細針掉落,恐怕也能清晰聽見了。

  跟著轉回的李三重,抹著汗對自家主子的天威更加佩服了。主子不過站出去,嘴角輕輕上揚,吐出「快滾」兩字後,一干人等臉色發青,連氣也不敢多喘,立即抱頭鼠竄,那奔逃的腳步凌亂,卻是連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不一會工夫,逃得一個不剩。

  回到寢殿後,李三重只顧回想方纔那些驚恐奔逃的嘴臉,沒留意太上皇臉色,這會抬頭,才發覺主子不知瞪了他多久,嚇得他馬上頓悟。主子與小姐有話要說,他這是白癡了才會仵在這邊,千萬別外頭那群人沒死,他成了替死鬼了!

  當下他連忙叩首,自己滾出去了。

  寢殿裡氣氛緊繃,兩雙眼睛對峙許久,誰也沒有先開口。

  不過,思及敢與他這般對峙的人,是多麼的鳳毛麟爪,他輕笑一聲,不再惱,信步往她床邊走去,屈身坐下,但她卻故意挪了身子往床裡側靠,不願與他親近。

  他一僵,輕歎。他果然欠她很多,上輩子被吃死,這輩子又如何避得過?

  「你終於願意醒了?」南宮策半是調侃的問道。

  她臉兒一紅。原來他也知道她裝睡。「我怎會昏倒的?」她喉嚨發緊的問。

  他面色晦然下來。「你還是什麼都不記得嗎?」

  謝紅花搖首。

  他眼中透著不知是遺憾還是鬆口氣的神色。「你怒極攻心所以昏倒。」他不提她記憶回到鬼窟那段,不想讓往事再折磨她分毫。

  聽到自己昏倒的原因,心中的那份怒火彷彿又重燃,兩行熱淚隨即滾下。「您好過分!」

  「朕曉得。」他啞聲。

  「您?!」他肯認錯,她驚訝了,但立即又感到酸楚起來。「您與春風姑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為何說我……說我還是清白的,這是怎麼回事?」她壓抑的問。她聽到時很激動,但還是忍著沒有起來追問,因為她怕聽到的只是春風姑姑粉飾太平之詞。

  他似火般的目光投向她。「你當然是清白的,誰敢碰你,朕要那人九世不得超生!」

  她立即屏住氣息。「可是,我醒來時全身……赤裸。」她難以啟齒,因為羞憤難當。

  「趙漢身邊滿是朕的人,你被送去時,他根本已是爛醉如泥,到天亮才憶起你的存在,你身上的衣物是宮娥為你褪下的,她們正要為你更衣,結果酒醉剛醒的趙漢闖進來將她們趕退,這才讓你吃了虧,讓人瞧了些不該瞧的!」他神色毒辣飲恨得教人毛骨悚然。

  「您是因此才當場下令挖了他眼睛的?」她憶起那日他乍然出現後,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將臨南王的雙眼剮下餵狗!

  他陰笑。還不只如此,趙漢全身上下可能辱及她的地方,應該都已粉碎進到狼狗肚子裡去了吧,就連那群沒能保護好她的宮娥,也全都喪命,死得面目全非!

  「朕不能忍受你遭受到半點污辱的……」他雖沒說出道歉的話,可懊悔兩字已清晰寫在他眸間。

  「您說的都是真的,我並沒教臨南王給污辱了?!」她激動喜極。

  「你若少一根寒毛,那趙漢——哼!」死法當更慘上萬倍!

  聽出他語氣中的狠戾,謝紅花先是睜大了瞳眸,接著,喉頭一緊。「我不怪臨南王,我怪你心,您太傷我的心了!」

  南宮策臉一僵。「二哥與趙英合謀將你送給趙漢,想借刀殺人,並且轉移朕對這場假戰鬧劇的注意力,這事被朕知曉,便將計就計的讓你去到臨南,朕雖自信你安全無慮,卻忽略你並不信任朕……」

  他遺憾的歎氣,再次責怪自己太過自以為是,沒能顧及她的心情,難怪她不諒解,難怪她發怒,難怪她會記憶重回鬼窟。

  唉……

  他也忘了,她並不是鴛純水,他與鴛純水共同經歷過許多劫難,若是鴛純水,就不會對他有一絲的存疑,他就是忘了,她是謝紅花……

  「您要我如何信任?你心總是什麼都不肯對我說,等我傷了心,才肯知錯……嗚嗚……只要想到自己已經遭到玷污,根本無法再面對您,我就心痛得想死,更打算等您一離開我的視線,我就立刻去跳河!」

  他死白了臉。「你敢跳河?!」

  「嗚嗚……怎麼不敢,做水鬼總比受辱的好!」

  「還不住嘴,朕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他聽得臉色鐵青。

  此生要再失去她,他敢保證,前世沒成人魔,今世必成妖魔!

  「您這是想親自折磨死我嗎?」她哭成淚人兒。

  他霍然站起身。「這話你可說錯了,被折磨的人是朕!」

  「嘎?」她眼淚掛在眼角。

  「你這女人難道不知朕掏心掏肺愛你有多深嗎?越是愛你,越是受罪,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你不折騰朕,大概永遠不甘心!」他咬牙切齒的說。

  她一時答不上話,只能瞪著他,最後,竟是破涕為笑了。

  

  紟唐王朝,泰安元年,道元帝南宮盛發瘋自縊,太上皇南宮策由長沙迴鑾京城,同年更改年號為丰神,三月正式復位。

  復位當日,朝臣近千跪迎他回朝,齊聲歌頌,氣勢如雷,唱聲直入雲霄,相信連天神也能得知今日紟唐王朝的天子歸位,再次重掌大權。

  南宮策冷冷聽著他們對自己載道稱頌,心中有些氣悶。原想被發入山,當個看熱鬧的閒人就好,可偏南宮盛那混帳,敢拿他的小蟲子做犧牲,逼得他宰人重新出山,徹底打壞他想「隔岸憂國」的興致!

  他臉色奇差,眾人見了紛紛胃部抽筋,膽顫心驚,擔心備有的長篇頌文才念了一半,這後半段不知還能不能念下去?

  更怕極這位陰晴不定的帝王,一個不痛快會當場翻臉,教眾人灰頭土臉、醜態百出。

  正當大伙提心吊膽之際,幸虧李公公迎來一人,此人紅衣水袖,腰間繫著環珮鈴鐺,走進大殿時,鈴鐺扯動,悅耳動聽。

  在這天子還朝的大殿上,原本不該有不相干的女人入殿,可她卻堂而皇之的出現,李公公甚至搬來鋪有鵝絨軟墊的座椅讓她坐下觀禮。

  這救星一到,高殿龍座上的男人面色才稍緩,沒再臭臉相迎,氣氛也才逐漸祥和起來。

  到了四月,天緯皇帝便帶著紅裳寵姬再次回到長沙,原因無他,因為長沙新宮已建造完成。

  新宮以水岸為主體,亭閣長殿浮水而造,內宮中央還有座巨大的龍池,整座宮殿宛如水神宮闕。

  「皇上,這新宮您之前就已命名,巨等已將『水宮』的石雕嵌於正宮的大梁之上了。」張英發前來稟道。

  如今南宮策復位,對他的稱呼自然也由太上皇改回皇上。

  「嗯,很好。」他滿意的頷首後,回頭卻見身後的女人正在皺眉,他眼尾跟著徐徐挑起。「你不喜歡?」

  女人眉心蹙得更深。「金碧熒煌、瑤台瓊室,過度奢華了。」她抱怨。

  他聽完竟是仰頭大笑,這讓陪駕的張英發嚇了一跳。

  被指責奢侈無度,以前皇上大笑必定是盛怒中,可這會到底是什麼情緒,他也猜不透了。

  「張英發,聽到了沒有,水兒嫌水宮貝闕珠宮,你得想想辦法!」南宮策點名說。

  「由臣想辦法?」張英發楞了楞。難道是要他拆樓毀屋,把這些嵌金雕玉的牆面刮下,還是,要他先填了這萬頃的人工龍池?

  「這座宮殿朕送給了水兒,她不滿意就是你的責任,你想辦法改到她滿意為止。

  張英發面有難色。當初這一磚一瓦可都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如今愛人不中意,卻成了他的責任了?

  「這……敢問小姐,想如何改造?」他只得無奈的朝謝紅花問道。

  她圓臉一擰,雙眸朝男人瞪去。「這改造又是一筆花費,您這不是要我再勞民傷財一次?」

  南宮策聳聳肩。「這也是你的決定,與朕何干?」

  「您!」她又教他氣得跳腳了。

  他就愛見她如此,像這般生龍活虎的,可是他前世最萬分想見到的模樣,他喜見她臉蛋自然通紅的健康色澤,就為了瞧這份活力,激她生氣已是近來他最常做的事。

  「你要改就對張英發說,不改也隨你高興。」他笑意綿綿,語氣慵懶的說,轉身前行,繼續巡視他處。

  她氣呼呼地跟在他身旁,吐舌頭鬥氣,她的後頭還跟著李三重與春風姑姑,兩人見了這情景,不由得掩嘴偷笑了。

  「這座宮殿本身就是一個浪費,您當初真不該同意花這筆錢的!」她邊走邊數落。

  新宮建好了,但他已復位,如今勢必待在京城理政,根本不能在此住下,以後這裡只能空著養蚊子,而這一磚一瓦可都是民脂民膏砌成的,活生生糟蹋了。她越想越不捨,忍不住指責他。

  男人完全不認錯。「誰說浪費了,朕還是想著帶你住進這裡的。」

  這話讓張英發心驚。他這是有意再次退位,又或者,想乾脆遷都長沙?

  「遷都可以,若想再禪讓,也得等您唯一的弟弟滿十八才行,他今年才十四,還擔不了重責的。」她搖首說。他還有一個弟弟,年紀甚小,他別想殘害幼苗。

  「朕不就十一歲便登基了!」

  「那是您,您這左手翻雲、右手覆雨的治世功夫,有幾個及得上的?」

  他抿了笑。她沒說錯,他既是南宮策也是公孫謀,莫說他十一歲才登上皇位,若他願意,當能開口說話指揮人時,他就能操縱大局了。

  「哼,我自是有打算,你放心,這座宮殿浪費不了的——」他正說著話,忽然就沒了聲音,並且臉色一沉,轉而朝著長沙郡守怒道:「這怎麼回事?」

  張英發瞧著前方一群的女人,忍不住愁眉歎氣的說:「臣阻止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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