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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逆天絕愛(少年太上皇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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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7:58 |倒序瀏覽 | x 2
逆天絕愛【少年太上皇3】 作者:淺草茉莉

「皇上,您沒事吧。」
『去、去問清楚,她可逃出來了?』
「這……娘娘所在的寢殿倒塌了,娘娘她……沒能逃出。」
『混帳東西!!』
「……」
『……沒關係,我自己去接她……』
南宮策──王朝史上最惡帝王,人負他,他殺人,天負他,他逆天。
他發誓,如果老天敢要他女人的命,他就敢叫天下人都陪葬!

我,謝紅花,最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但說實話,記不記得都無所謂,我愛的男人還是他,
偏偏就在我以為情記兩世、互許終生、天下太平時,
卻發現人禍不斷、天災難防──
我不敢相信一樁叛變奪位的陰謀會越滾越大,
而爺兒明明發現事情不對勁了,卻毫無動作,
更慘的是,上天加諸在我身上的詛咒似乎越來越強,
已經不是紅衣玉珮擋得住,我常常一摔就見血,
這讓我開始擔心──他寵信佞臣、他挑起戰事,難道是為了我?!
我認識了他兩輩子、我深愛著他好幾世,
我太瞭解他會怎麼做──如果我死了,他會不甘、會憤恨,
他會成妖成魔,要世間血流成河,要老天跟他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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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8:37
瘋子來也·下        淺草瘋子

  休息夠了沒?回神嘍!繼續嘿!

  在骨子裡百分之百記得,初次見到淺草阿姊作品時心中的悸動,那種看到喜愛類型作品的滿足及驚艷,延續至今對新作品的萬分期待,不管是流行時髦的現代版,之乎者也的古裝,單本作品中的起承轉合,系列套書的關連接續,每每都可以令瘋子愛不釋手,再三閱讀,移不開那雙小小的綠豆眼光。

  每當瘋子還沉醉在初拿到新書的喜悅興奮時,總是會有軟磨硬泡功夫驚人的同事,將新書掠奪而去,瘋子也只能乖乖的摸著鼻子,跑一趟租書店——花錢事小無法如願才是人間悲劇啊!連跑三、四家租書店還租不到書,這是怎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甜蜜的折磨?

  其實,這應該有粉多人都知道瘋子的慘狀了,不過這種折磨我還挺愛的(瘋子潛意識裡還是有被虐待的傾向),每當我被折磨摧殘一次,便是提醒我阿姊又有新作品上市了。

  最好是可以一年不分四季來上十二次,延續到瘋子懶惰呼吸的那天為止!古語說:禍害遺千年!而瘋子我卻是萬年等級的禍害,滿心虔誠地期待可以看上長長久久!哈!哈!哈!(雙手撐腰仰天狂笑ing……)

  友人乙:嘖!瘋老頭,你還真是病到無藥可救!有夢想是美好的,癡心妄想是萬萬不可啊!若當真一月一書,那淺草姊姊不就要跟著你一起瘋了!你還真敢想!

  人是因夢想而偉大的咩!雖然明知道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是我個人奢求的傻瓜願望,卻還是忍不住要藉此機會,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啊!

  話說(好久沒用到這個詞了),還記得公孫謀在故事中的邪妄狂狷,卻對鴛純水獨寵厚愛,這份令瘋子印象深刻的情愛,延續到個性絕對不同的公孫瑾及冶冬陽的故事當中。雖然瘋子早已得知要出續集,故事內容的隻字片語,一丁點兒的情節片段,連主角是何許人也姓啥名啥,都是一概不知!

  淺草阿姊是堅決不肯透露絲毫蛛跡,瘋子當然更不可能去問徐姊太皇太后了,口風之緊如最高等級的金庫,撬之不開,誘之不動,美麗的編編大人們,更是不可能說啦!瘋子也只好乖乖地跟手上拿著書的你(你)們一樣,等拿到新書再說!這真的是令瘋子心癢難忍到抽筋,焦急萬分到體重狂掉!

  是誰?究竟是誰?看書就知道啦!

  拜!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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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9:11
第二十一章·暗潮湘湧

  「小姐,別站了,太上皇請您回殿呢。」

  『你說,長沙畫舫上的事,真是太麗所為?』

  「這……後宮本來就是凶險之地,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那你也相信太麗是畏罪自殺的?』

  今日京城郊道滿是迎接天子回朝的給唐王朝朝官,隊伍綿延數里,好不壯觀。

  但他們個個神情惶惶,臉色青白,只因半個月前南宮策去長沙視察已建造完成的新宮時,竟遭遇刺客,險些落水喪命,今日他返京,大伙的皮立刻緊繃。皇上此刻定是怒火攻心、火冒三丈,他們若是一個不小心,鐵定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戰戰兢兢的等待天子鑾駕歸來,一顆心七上八下好不憂愁,遠遠終於看見金黃鑾駕出現,一群人簡直緊張到最高點,在距鑾駕還有數百尺就全數撲奔過去,撲倒在鑾駕前,齊聲大喊陸下歷劫歸來,鴻福齊天,國之大福。也不知哪個演技好的,先哭了出來,這一哭,其他人不甘示弱,哭聲立即此起彼落,響徹雲霄了。

  這場面當真可笑。南宮策坐在鑾駕裡,冷冷一笑,俊容滿是嗤色。

  而同坐鑾駕內的謝紅花瞧了,也忍不住傻了眼。這是五子哭墓嗎?

  正瞠目著,男人攜起她的手,下轎了,眾人見他下轎,為彰顯自己對他能平安歸來是多麼的喜極而泣,哭聲更響。

  南宮策站定後,不過僅僅朝他們清冷一掃,張嘴發了一個音——「吵!」

  轉眼,什麼鬼哭神嚎的聲音都沒了,沒人再敢發出一絲假泣。

  群臣察言觀色,屏著氣地觀向前方的天威龍顏,瞧見他臉上仍舊是那副睥睨表情,但出乎意外的,神情中竟是不見煞氣,他……心情好?!

  眾人面面相覷,好生訝異。皇上教人刺殺,何等凶險,以他的性子,此刻必是怒不可遏,怎知……大夥一時間有點無措了。

  再往他身旁站著的紅裳女望去。在皇上前往長沙前,眾人便猜測,皇上喜新厭舊,不可能迷戀同一女子太久,況且,聽說此趟皇上將在長沙的后妃全給帶回來了,而紅裳女在後宮原就無名無分,他們以為這趟歸來,她就會消失,想不到她還能再跟著皇上回來,瞧來皇上這回可是頗為「專情」啊!

  「小姐幾日不見越來越美了,人也更加精神了呢!」有人馬上見機行事,試試水溫的贊起謝紅花。

  她聽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小臉微微的紅。

  南宮策見了,露出極淺的微笑,這笑不若平常的險惡,眾人眼明反應快,立刻投其所好,開始對謝紅花諂媚起來。

  「小姐這趟到長沙也受驚了,幸虧這氣色不受影響,萬幸,萬幸啊!」

  「是啊、是啊,臣等聽聞你們遇刺,這幾日可是憂心如焚,吃不下也睡不好,這會兒你們平安歸來,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讓大伙擔心,真不好意思了!」謝紅花小聲謹慎的說。

  忍不住疑惑這些人可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官,若在從前,連與她說句話應該都嫌浪費口水吧,可現在卻對她的安危憂喜於色,這感覺不是挺真實的。

  「你們都沒事可做嗎?全趕來這裡哭喪,想來是朕讓你們太輕鬆過日子了!」

  南宮策開口,所有人立即又繃緊了皮,驚惶起來。

  「臣等、臣等……」就說皇上怎麼可能心情好,眼下果然又要翻臉了。

  「哼,朕逢喜事精神爽,就不與你們多囉唆了,傳朕旨意,即日起對百姓減稅兩成!」

  喜事?不是遇刺差點喪命,何喜之有?!

  再說,國庫才被不肖前帝南宮盛玩空,雖然抄了逆賊臨南王趙漠的家當來補,但與先前的滿盈相比,國庫仍嫌空虛,現要減稅,可真出人意表。

  殊不知這其實是某人因他的小蟲子記憶甦醒,龍心大悅到極點才會如此做。群臣不明就裡,不禁全驚傻住了。

  南宮策朝眾人閒散一笑。「怎麼,你們不喜見朕難得善心大發,恩澤於百姓?既然如此,那就——」

  「君無戲言,說出去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大伙是太高興了,高興得一時說不出話罷了。」謝紅花聽到他願意減稅,驚喜之下,哪容他反悔,忙截斷他的話說。

  眾臣此時也陸續回神了,有人趕緊接口道:「是是是,咱們為百姓歡喜,皇上恩澤天下,臣等代百姓向皇上謝恩!」

  接著,一群人又驚驚惶惶的朝他跪拜。 南宮策扯笑。「那好吧,這事就這麼辦吧。」轉過身,牽起自家小蟲子的手又道:「咱們走吧,無端被鬼哭神嚎了一陣,徒然耽誤回宮時間,簡直莫名其妙!」

  語氣充滿不悅,顯然心情在瞬間又變壞了。

  眾人頭皮發麻。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要他們說,皇上的心才詭測莫辨,喜怒全無道理可循。

  所有人心下叫苦,卻也無可奈何,只得俯首貼耳,小心恭送皇上與他的寵妃回宮。

  

  「我的好小姐,您別又哭了,這……這皇上見了,臉又要沉了。」李三重見謝紅花眼眶又紅,快速的往門口瞥了瞥,就擔心某人這時候出現。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見你能平安無事,我只是高興嘛!」她眼淚鎖不住又掉下來了。

  那日在畫舫上,李公公為她與爺擋箭,幸虧他命大,箭沒傷及要害,休息幾日便痊癒,可只要想起那日的驚險畫面,她內心對李公公的感激就無法克制的泉湧而出,這才會事情都過了月餘,見了他還是激動想哭。

  「這個……奴才知曉您歡喜我大難不死,可是……可是……」他又緊張的往門邊望去。

  主子最惱小姐哭,偏偏小姐近來對著他老是哭,一開始主子忍著沒說什麼,可連哭一個月後,主子對他可是惱上了,只要小姐見著他哭,主子臉馬上拉下,那之後的整天,他別想博得主子一頓好臉色看。

  「我知道爺愛找你的麻煩,可你別理他,不管如何,你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吶!」謝紅花抹淚說。

  李三重聞言,乾笑以對。其他事還好說,但事關主子的心肝寶貝蟲子,主子若真惱了,哪管對方是誰,照樣讓那人倒楣。

  「李公公,你別怕,那傢伙若敢對你如何,我定與他翻臉!」她正色的說,擺明給他靠。

  他聽了眼淚都要高興得掉下來。照他觀察入微以及聽到一些不該聽的,小姐正是主子的剋星,而且是從主子的前世就開始克,到了今世居然還讓主子給碰到,甚至心甘情願再次被剋死死,主子這寶貝剋星若肯護他,那當真比任何免死金牌都有用。

  「多謝小——」

  「你若為這奴才與朕翻臉的話,可是不值得的!」某不受歡迎的傢伙,這時慢悠悠進來了。

  李三重一見主子,才露出的喜色馬上收起,一張臉皺成乾巴巴的枯黃花。

  謝紅花見狀,回頭瞪向自己男人。「您說這是什麼話?李公公有恩於咱們,您可不要恩將仇報!」她警告。爺惡劣慣了,她若不將話點明,難保他不會對李公公胡來。

  男人微微瞇了瞇眼,不爽的映了她。「這奴才不過受點小傷,就收了後宮不少補品,現在他房裡的好東西大概堆得要溢出門檻了,你在這為他感激流淚,回頭他補得都快流鼻血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說。

  李三重聽了,頭皮一麻,忙跪下了。「奴才該死,不該收娘娘們的禮!」

  「慢著,李公公,她們怎會送禮給你?」謝紅花問。以後宮眾女對她厭惡的程度,沒扼腕她就這麼被刺客殺死還說得通,對捨身救她的李公公,又怎麼可能感激到爭相送補品感謝?

  南宮策嘴一撇。「這奴才救駕有功,後宮那群女人料定他從此是我跟前紅人,所以使勁巴結起來。」他不屑的冷笑。

  李三重臉更紅了。因為確實如此沒錯,這些日子,後宮那群娘娘可是對他噓寒問暖到讓他受寵若驚了。

  但說穿了,還不是因為主子好一陣子不再對後宮「下毒手」,這些人好了傷疤忘了痛,無不希望透過他瞭解主子的動向,最好還能藉他的口,時時提醒主子後宮裡的誰誰還殷切的盼著他出現,別讓主子將她們忘得了無痕。

  這些禮他原是不敢收的,但又怕讓娘娘們太難看,想著過陣子再退回去的,哪知就先教主子得知,這下誤會大了,主子最恨身邊人收賄,他慘了!

  謝紅花見他欲哭無淚的樣子,多少也猜出怎麼回事,不禁雙手叉腰,視線惱火的投向南宮策道:「都是您不好,死性不改,忘了從前府裡才養了一批後宮,是裝神弄鬼後才嚇跑的,這回又弄來一批,您是存心氣死我,還是篤定我今世沒有心絞症,氣不死?

  「哼,我若沒有記起過去,還傻乎乎的包容您不得已才收了這麼多女人,但您這根本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還來怪身邊人收賄,其實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您!」

  南宮策的面容當場黑下。這女人的遷怒功夫是得自誰?轉眼這亂箭就射到他身上了。「水——」

  「別說了,您與後宮的糾葛不要牽扯到李公公就行了,至於我……」她眼眶一紅。「只當我遇人不淑!」

  遇人不淑?南宮策聽了這話,腸子都青了。

  「以後凡事我會以皇后為尊,甚至,請她作主安排您的侍寢事宜……這回我不會再讓您自私行事,隨便傷害他人了。」她雖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但話裡滿是警告。

  前世他用了不人道的手段將後宮解散,過程中傷害了不少人,這一世,她不會再任由他胡作非為的。

  「你願意將我與人共享?」某人的目光泛著極為危險的光芒。

  她抿著沒啥血色的唇。「這是您造的孽,我就算不甘願,又能怎樣?您走吧,今日我沒心情再見您!」

  他微怔。她居然還敢趕他?!

  李三重也呆住。小姐真夠猛,敢給主子閉門羹吃!

  但以主子的脾氣,這碗羹吞不下吧?

  果見主子臉龐陰陰煞煞、黑氣繚繞,這表示他快要氣瘋了。

  接著,他起身,甩袖,之後——轉頭走人?

  李三重下巴大大落下。主子氣成這樣了,都還能吞下?

  糟了,這可不是好事啊……

  李三重心更慌。主子走出這道門後,不知倒楣的會是誰了……

  

  大殿裡,氣氛陰霾。

  「張英發,你說說,這是何人所為?」南宮策面色不善的問。

  「臣……不知。」他硬著頭皮答。皇上在長沙遇刺,他身為長沙郡守,當然難辭其咎的被拎來京裡問罪。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卻一問三不知?!」表情更加森然駭人。

  張英發顫巍巍地打了個激靈。「回皇上,那群刺客雖然當場教影子密衛拿下,但他們似乎受到什麼威脅不敢吐實,堅決不肯供出誰是主謀……這事還膠著……」

  護駕不力,連追查禍首也沒個眉目,他這顆腦袋只怕不保了。

  南宮策嘴角一扯,臭著臉由龍椅上站起身。「朕不如教難儆猴,先宰了你,讓人知道朕很火大,不僅嚇嚇主使者,也讓下面的人見了,以後護駕更留心謹慎!」

  張英發表情一變,臉色馬上慘成死屍狀。

  一旁的李三重重重歎了口氣。原來這回倒楣的是張大人。

  他悲憐旁人之餘,也不禁慶幸起自己的好運來。要不是小姐護著,倒楣的該要是他了。

  

  深宮裡。

  「主子,長沙郡守張大人被處死了!」宮娥一得到消息,立即驚慌來稟。

  「真被處死了?!」女子雙肩顫抖,六神無主起來。

  「皇令一下,他當場就被拖出去行刑了,而且……」說到這裡,宮娥全身一顫後才繼續說:「而且皇上嫌他死得太痛快,硬是下令將他鞭屍。」

  「鞭屍?!」她恐懼得驚呼出聲。

  「據說屍首被抬出來時,已糊爛不堪,臉孔連是誰都分不清了。」宮娥想像那畫面,忍不住抱住小腹,捂著嘴,反胃噁心到想吐了。

  「他……他這麼狠?張英發可是個忠臣啊!」她驚白了臉孔。

  「是啊,連對張大人都這般狠絕了,若知道這事是您主謀……」宮娥打了個哆嗦,不敢想像後果。

  「住口,我可是給了那批人大筆的安家費,他們若敢供出我,他們的家人一個也別想活!」她陰狠的說。幸虧她事前就做了防範,將這些人家中老小的性命都捏在手中,萬一行刺失敗,也不怕他們會將她供出。

  「但是……想想張大人的慘狀,咱們未來若再想行兇,恐怕更加不容易了。」宮娥愁苦的說。

  「真是該死,計畫怎麼會失敗呢?他若死了,什麼事也沒有,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死?!」她克制不住的咒罵出口。

  「主子,小心隔牆有耳啊!」宮娥驚惶失措的提醒她。那人的耳目可是無所不在,一個不留神,索命鬼差就上門了。「要知道張大人的死分明在警告您,倘若不慎露出馬腳,必定讓您死得比他還要淒慘吶!」

  她聞言重重抽氣。比那還要慘……那……成什麼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你快去將奉寧王找來,我需要他,咱們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快,快去將人帶來!」她慌張的吩咐。

  

  六月涼夜,明亮的月光下,御花園裡,茉莉淡香陣陣飄送。

  那男人始終記得她愛這花的香氣與姿態,在這裡種滿茉莉。

  男人緩步來到她身後,輕輕摟住她的腰肢。

  茉莉花香伴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她深吸一口氣,異常安心,在他懷裡更加放鬆了。

  「不惱我了?」他問。

  「誰說的,還惱著!」

  他輕笑。「咱們分離許久,好不容易相聚,你捨得一直對我惱下去?」

  她故意輕哼一聲後,眼裡蒙上了一層淚霧。

  「你就不心疼我?」他啞著嗓音問。

  她哽了哽。「疼,很疼。」疼死了!

  他微微一笑。「這就夠了,也不枉我落寞了這些年。」

  她胸口一緊,轉過身去,小臉貼著他胸膛,雙臂狠狠抱緊他。「這您就夠了,你是要讓我內疚到死嗎?」

  「這也不錯,這樣,我舒心多了。」他抿笑。

  「您!」

  他徐徐一歎。「我承認充實後宮是為報復你,前世你背信離我而去,轉世後,我便故意做足你不喜歡的事,可如今你回來了,那——」

  「不,不可以,您不可對皇后以及眾嬪妃不利!」她馬上神色驚恐的說。

  一抹毒辣在他眼底一閃而逝。「她們若安分,我怎麼會對她們不利?」

  「不,您這傢伙靠不住,您得答應我,絕不莫名其妙殺人,我不希望後宮任何一個人因我而受害。」她對他太瞭解了,醜話一定得說在前才行。

  男人彷彿知道她會這麼要求,這回倒不動聲色的點了頭。「好,要是她們不犯你,我便能容她們。」

  「您最好說到做到!」

  不滿的瞇了眼。「你這女人真讓人不暢心!」他的話從來就只有她敢懷疑。

  曉得又惹惱了這小度量的男人,她將自己更往他懷裡揉。「別惱,我只是怕了因果,前世咱們不能相守,這世總希望您能多積善,別再讓咱們分離……」

  他的胸膛僵了。「你認為是我作惡多端,老天懲罰,咱們才不能白頭終老?」

  「也許不是,但,我總不願再有任何理由讓我被迫離開您。」

  他沉默不語了,似乎在深思著她的話。

  「爺,咱們的孩子呢?」良久,她躊躇後,再度開口。

  那個她用性命換來的孩子,只在出生時見過一眼,從此便天人永隔。

  自從記起過往後,她便一直想問,卻又害怕知道的越多,越覺得對不起孩子,她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生下後就撒手不管,不知……孩子是否因此怨她?

  「你說謹兒?」

  「謹兒,咱們的女兒喚謹兒?」

  「嗯,公孫謹。」

  「那她生得——」

  「外表像你!」知曉她要問什麼,他直接說了。

  「像我?!」她露出身為人母的喜悅之色。「那她可曾……」

  「謹見不恨你,只是遺憾沒能親口喊你一聲娘。」清楚她在想什麼,他喟然告知。

  「她真不怪我?」她喜極問。

  「她不怪你,但我怪,你這沒心沒肺的女人,將刁鑽的女兒丟下給我養,自己死得一了百了,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將女兒——」

  「您沒有吧?」她馬上露出驚懼之色。

  他陰陰冷笑起來。「怎麼沒有?」

  「虎毒不食子,您不會真殺了自己女兒?!」

  他越笑越森然。「你應當瞭解我當時的恨意有多盛的。」

  「您……」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鬆開懷抱她的手,那神情簡直殘侵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她愕然。難不成她當年真鑄下大禍了?

  「皇上,後宮出事了!」忽地,李三重匆忙來報。

  她聞聲又是一驚。「李公公,後宮出什麼事了?」等不及南宮策問話,她已搶著追問。

  「太麗娘娘在一個時辰前……上吊自殺了!」

  「什麼?!」她大驚失色。

  

  太麗自縊的原因竟是畏罪自殺?!

  謝紅花難以置信的站在太麗居住的小殿前,內心大受震撼。想不到,長沙的刺客是她安排的!

  那女孩竟想要她和爺的命,為什麼,為什麼?!

  「小姐,別站了,皇上請您回殿呢。」春風姑姑上前請人。

  「春風姑姑,你說,長沙畫舫上的事,真是太麗所為嗎?」她忍不住問。

  她很難相信年輕、善良的太麗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春風姑姑無法回答。

  「連你也相信太麗是畏罪自殺的?」

  「後宮本就是個凶險之地,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春風姑姑無奈的說。

  她緩緩地垂下臉龐來。這她當然清楚,在唐朝時,爺雖然未稱帝,但他的後宮也是爭鬥得極為凶險,就連後來坐上皇位的廬陵王,他的皇后韋皇后不僅亂政,更聯合女兒安樂公主謀殺了他,死後甚至任其屍首腐爛生蟲也不願讓他下葬。

  後宮爭端何其險惡,她最是明瞭,只是……唉,牽涉到太麗,她是如此的喜愛那個女孩,更認定她是個單純可以交心的妹妹,哪知……

  她難受的低下首。

  「小姐,太麗娘娘留下了遺書,承認是她買兇謀刺,她要殺皇上與您,您又何必為她惋惜。」春風姑姑勸說。

  她心中難過,依然垂首不語。

  「小姐,雖是六月天,但夜風涼,您還是回去吧,別讓皇上擔憂了。」

  她仍是沉寂地站著不動,春風姑姑只得再道:「若太麗娘娘是無辜的,相信皇上也會查明清楚的,您在這站著也無濟於事,只會妨害太麗娘娘安息罷了。」

  這話讓她倏地想到什麼,立刻拔腿而去。

  春風姑姑見她跑得急,趕緊追去。見她一路衝進龍寢。

  南宮策端著茶碗,喝茶的動作因為她的出現而頓住,嘴角幾不可見地翹了下,跟著進殿的春風姑姑見了,立即無聲的再退出去。

  「您發誓太麗的死與您無關?」謝紅花繃著臉問他。

  他放下手中的茶碗,食指摩掌著碗的邊緣,眼光並沒有向她投來。「怎能說無關,畢竟,她要殺的是你我!」他聲音並不如何高昂,卻很是冷峻。

  「若這事真是太麗所為,便另當別論,但如果是做為您想除去後宮的手段,我就絕不會原諒您!」

  他眼神明顯陰鷙起來。「你威脅我?」

  「沒錯,就是威脅您,太麗是我在這唯一的朋友,您若害她,就是傷我,況且您才答應我不傷害後宮的!」

  「小水兒啊,我並沒有食言。」他驀然展笑,雍容雅步的走向她,瞅著她疑心的嬌容,那眼底的寵溺,數百年來未變。

  她粉唇抿成一直線。「爺最好別騙我!」她已聽聞張大人被究責處死的事了,這傢伙說殺就殺,完全不顧念情分,所以不能怪她將太麗的死與他牽扯在一起。

  「我沒騙你。」他指腹撫上她細緻的臉頰,愛不釋手。多神奇,這丫頭不管外貌如何轉變,但在他眼中就是塊上乘美玉,永遠是他的寶。

  她鬆了一口氣。有了他的承諾,她心稍定了些,若太麗的死與他有關,她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況且,她心中還另有事梗著化不開。

  「爺,咱們女兒,您真、真……」她說不下去,只是又急又怒的瞪著他。

  提起這事,他臉上蕩漾開的柔情立刻不見,嘴角惡劣一撇。「謹兒的事你就不必多問了。」他存心讓她不好過,他心裡的怨氣沒全散,劣性不改,總要整整她,誰讓她敢教他苦這麼久!

  「您!」她氣得怒火攻心。

  他一雙璀璨若星辰的眸子牢牢盯去,就喜見身子健朗的她氣得臉紅脖子粗,這樣子美極了,宛如夏日驕陽將他心中累積的陰鬱漸漸掃除。

  「爺,告訴我,咱們的女兒是平安度過一生的,您沒拿她當報復我的工具!」她一急,揪著他的衣袖要他保證。

  他瞄了眼,自己被捏皺的衣袖,臉上沒半分惱怒。

  「小水兒,你可真激動,這好,很好!」他高興地大笑了。

  「爺!」她簡直教他氣死,大聲地朝他吼去。

  他肺部一震,更加暢笑。

  小水兒吼起來,活力十足,當真悅耳動聽啊!

  他「老人家」開心,卻是驚得外頭的春風姑姑與李三重對視了眼。這裡頭是怎麼了?主子難不成已經變態到小姐吼得越大聲,他越暢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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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49:32
第二十二章·後宮醜聞

  「我本來就不小,與皇嫂也才相差七歲而已!」

  『是嗎?才差七歲而已啊?』

  「您與謝紅花不也差了三歲,同樣是女大男小!」

  『你拿朕與水兒的事相比?』

  靜謐的夜裡,龍榻上,男人仍睜著眼未眠。

  隨著身旁女人熟睡時胸口微微的起伏,他跟著輕輕勻吐,正享受著與某人同步呼吸的愉快感。

  自從尋回完整的她後,都過了個把月,他仍反覆醞釀、細心琢磨著這份感覺。

  這回他不只找回她的人,也找回她的魂。

  他緊緊盯著她的睡顏,深深體會,他對這女人的愛已非死別可以抹滅,他的一顆心即使破碎過,也能一再精煉,淬煉得美麗燦爛。

  為了這瓢純純之水,他曾經萬劫不復,不過如今,他暢然滿足了。

  「小水兒啊,小水兒,你可知我做過最笨的事,是什麼嗎?」他呢喃自言著。

  「是什麼呢?」她睡眼惺忪,打著呵欠的問。

  根本沒有預期會有聲音回應的,但該是熟睡的女人突然的醒了,他危險的瞇了瞇眼。她在他眼皮下裝睡,他竟沒留意到?他伸手勾過她的下巴,覆住她的櫻桃小嘴,刻意咬著她的唇舌,摩挲蹂躪著,以示懲罰。

  她不滿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頭,男人不理,她瞪眼,咬回去。

  微痛,他悶悶一笑,終於停止欺負人,瞧著她唇酒脹紅,火山正冒著熱氣,目光頓時春色融融起來。「想知道我的笨事?」

  「爺天資過人,若有過愚笨的事跡,當然讓人好奇。」她撫著微腫的唇,既是氣惱,又是嬌羞。這傢伙自己不睡覺擾人清夢,還來怪人家!

  他抿笑。「你若知道我有多蠢,大概會很得意。」

  「喔?是什麼?」她頓時更加好奇起來。

  「愛上你,是我做的最蠢的事。」他落話。

  「什麼?您後悔了?!」

  南宮策不悅的睨她。「儘管蠢,但我可沒說過後悔的話。」瞧見她無法理解的表情,他怏怏不樂又說:「你可知有種仙子,瞧起來柔弱又美麗,讓人恨不得收入手心呵護,殊不知,仙子在惹人憐愛的同時,也擁有讓人粉身碎骨的力量。」

  她一怔,明白他的意思了。「的確,聰明如您,愛上我確實是件愚笨的事,可您偏偏勇往直前,明知不可為選為之,您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莞爾道。

  愛上她對他來說,絕對是場悲苦的磨難,而這傢伙卻是自找罪受!

  他喉嚨一震,笑得蕩氣迴腸。「朕寧願糊塗這一回,心甘情願啊!」

  她先是跟著暖笑,但不一會又怒目起來。「可您就是壞,欺負我也開心!」壞傢伙!

  他立刻清楚她指的是什麼。「那是你活該得的!」他嗤聲。

  「謹兒是我的替身,您就算傷了天下人,也決計不會傷她分毫,卻故意要欺負我!」這傢伙對她的怨氣末消,只能拿謹兒氣她,想通後,對他的行為哭笑不得。

  「你這才想通,怪誰呢?」他哼氣,那神情蠻橫得很。她死後女兒成了他的至寶,別說旁人,連他自己也捨不得動女兒一根寒毛。

  她瞇起眼瞧他張狂的神態。「我瞧咱們女兒不僅一生過得舒心,個性定也讓您養得頑邪到無人能駕馭的地步吧?」同時,她不禁後悔,不該生下女兒丟給他養,好好的一個娃兒經過他的調教,還能是「正常人」嗎?

  他這回是真的得意了。女兒確實完全傳承他的聰明絕頂,且正邪難判的性情。不過,不知幸還是不幸,他們父女倆的命運,竟也是雷同的,都有各自的死穴剋星,他的剋星是水兒,而謹兒的死穴則是她的丈夫。

  「謹兒好得很,她那性子才不會吃虧!」他理所當然的說。

  她一陣無言,最後只得無奈的搖首問:「爺,我笨得讓您唬了去,白白擔慮了好幾天,這麼折騰過我後,您的積怨該消了吧?」

  他這才輕歎了聲。「水兒,你可聽說過,時間是考驗人最嚴酷的刑具。」

  聽了這話,她的心立刻揪起。他還是不能釋懷她讓他苦等這許久的事嗎?

  「爺,是我負了您,您若還是對我有怨,我……我無話可說!」她緊緊閉上眼睛。自己造的孽要自己擔,隨爺要怎麼出氣,她都認了。

  瞧她那伸頭領死的模樣,他倏然漾笑。「小水兒,愛你是蠢,但是,不愛你,是悲,你說,蠢猶可諒,悲,我如何能忍呢?我對你的這份心思是怎麼磨也磨不光啊!」他無可奈何,感歎的說。

  她驀然睜開眼睛,盈盈大眼已然蒙上一層水霧。這傢伙對她的情,根本已是測量不出的深切了。

  他幾乎夜夜凝視她,她不時還能聽聞到他發出淡淡滿足的喟歎。

  過去那段久到令人不可思議的時間裡,這心思深沉、感情內斂的男人,真是受足了罪,而今兩人能夠再相遇,她可以想像他的內心有多激動、多澎湃。

  而她何嘗不也是如此,她情牽他何只一世,這幾百年來,她每次轉世,心中都有他的影子,只是那影子教一碗碗的孟婆湯深埋了,但,它始終存在,不曾真正消失,這才可能在再次相遇後,終能喚醒記憶。

  她對老天感激不已。「爺,過往叫回憶,此刻叫擁有,未知的,叫夢想,咱們有過很深刻的回憶,此刻幸運的擁有彼此,至於未來,爺,咱們此情永不渝!」

  他定定凝視了她半啊,眼裡漸漸起了一份瘋狂,探起身子,驀地吻上她的唇,

  將她嗚咽的喜悅含在嘴裡。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不容被破壞,一些雜草亂枝該是剷除的時候了……

  

  荷塘邊的水樹涼亭內,皇后高玉賢正與一名頭頂著銀冠的少年說笑,遠遠的瞧去,兩人關係十分親暱融洽。

  「奉寧王何時進的宮,怎麼沒來通報朕一聲?」某人翩然出現後,原本美好的氣氛頓時凍結,高玉賢與少年立刻驚愕得站起身。

  「臣弟是兩個時辰前進宮的,本來立刻就要去向您問安的,結果聽聞您與大臣正在御書房議事,臣弟不好打攪,便先到後宮來探望皇嫂,與她話家常。」十四歲的南宮千,稚氣未脫的臉龐因為緊張而顯得蒼白。

  「嗯。」南宮策頷首後,轉而注視起高玉賢來。

  「皇后今日的裝扮不同以往,年輕許多啊!」

  他這話就像秋夜裡掃過的冷風,讓高玉賢霎時尷尬不已。她今日穿著一襲粉色雲紗,大大回異於她平日持重的皇后裝扮。「臣妾一時興起,便將未進宮前的衣裳拿出來穿穿,若您覺得不合適,以後臣妾便不再穿了。」她難堪的說。

  南宮策臉上掛著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你怎麼穿,朕倒不在意,況且,你這身裝扮,應該也不是穿給朕看的吧?」他刻意往南宮千身上瞥去。

  少年的臉孔立時就火紅了起來。

  而高玉賢可就緊張了,臉上的粉妝都蓋不住她驚慌冒出的潮紅。

  南宮策俊邪的臉龐滿是教人心驚膽跳的笑意。「皇后與奉寧王年紀相差有六、七歲吧,但瞧你們挺投緣的,難得、難得啊!」他微勾著嘴角,彷彿在嘲弄什麼。

  南宮千從小懼怕這位兄長,被這一說,立刻像一頭被驚嚇到的幼鹿,只能呆站著,什麼話也回不了,但高玉賢可是歷經過風浪的人,立即就解釋道:「臣妾只是與奉寧王話家常,皇上可別誤會什麼了。」

  「誤會?奉寧王雖然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但是以你們的關係,朕能誤會什麼呢?想太多的不會是你們吧?」他笑得極為陰險。

  頓時,兩人唇顫舌僵了。

  南宮策冷笑。「坐吧,既然奉寧王進宮了,朕正好有事——」

  「小姐,您騎慢點,萬一摔下來就不好了。」御馬師緊跟在謝紅花身後,就怕馬背上嬌貴的人兒不小心磕傷,那可是會讓他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無奈這位貴人騎術不佳,還敢用下一票宮人在宮裡狂奔,嚇得他驚出一身冷汗,緊緊跟隨,怕極她出意外。

  馬兒終於在香樹亭前停下,謝紅花本想過去,但瞧見裡頭坐的人後,直覺自己不該在這時候出現,想假裝沒看見他們,拉緊馬韁,轉頭想溜。

  「都瞧見了,還想去哪?回來!」

  男人的聲音比她的坐騎速度快,她這還能跑嗎?

  御馬師像是鬆口氣了,立刻上前協助她下馬,牽過她的馬後就火速閃人了。

  見御馬師連同自己的坐騎都走了,她只好乖乖朝香樹亭走去。今日天朗日耀,陽光灑在她身上,與紅裳相輝映,帶出一般明艷的氣息。再加上,她腰間繫著的環珮鈴鐺,隨著她走動,錚錚錝錝地,發出了清越響脆的聲音,令她整個人散發著既清新也艷麗的姿態,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南宮千第一次見到她,也不禁看癡了,而高玉賢更是心驚。才多久沒見,自從長沙歸來後,她發現這女人的外貌雖未見改變,可那氣質與神態卻彷彿經過蛻變,整個人美得出塵,美得令人再無法逼視,這是怎麼回事?為何短時間內,她會有如此轉變?

  南宮策則用著極度欣賞的目光,望著那踏進亭子的女人,以為她會立即來到他身邊,但她卻沒先理會他,反而是朝高玉賢道:「臣女見過皇后鳳安。」說完就要謙卑屈膝。

  高玉賢瞥見南宮策臉龐陰沉下來,哪敢消受,火速出手扶住她,不讓她行禮。

  「問候就好,不用跪了,這……皇上早頒過內令,姊姊不用對我行禮的,你忘了嗎?」她忙道。

  謝紅花朝她笑了笑。她沒忘,只是現在她找回完整的自己了,深知若想保住皇后就必須表現得更加重視這人,如此爺才不敢對皇后輕舉妄動,因此她堅持行這個禮。

  高玉賢卻是清楚感受到身旁男人虎視耽耽的眼神,慌忙托住謝紅花的身子,硬是不讓她跪下。

  「姊姊,你這是真想對我行禮,還是要害我?」情急之下在她耳邊暗暗咬牙說。

  謝紅花見她根本無法體會自己的好意,再瞧南宮策的黑臉,不禁暗歎一聲。今天這禮是施不下去了!遂不再堅持的站定。

  至於高玉賢竟是當眾大呼出一口氣,露出像是得救了的表情。

  南宮策冷嗤。那女人堅持跪人,心想在想什麼,他可是一清二楚,只可惜……

  「你就是謝紅花?」在氣氛僵凝中,南宮千驀然開口問。

  謝紅花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這少年她沒見過,不過有幾分面善。

  「呃……我就是。」她還是回答了。

  「原來你就是聞名咱們紟唐王朝,深受三哥寵愛的紅裳女,但是,不對啊,人說你相貌平凡,年紀還比三哥大上三歲,怎麼一點也瞧不出來?」南宮千吃驚疑惑的問。

  這話可讓她捂嘴笑了。這算恭維嗎?「這個我沒法回答呢!」少年喚爺三哥,那麼她已知他的身份了。既是兄弟,難怪面善。

  「你這不安分的女人,還不到我身邊來!」南宮策將她勾回自己懷裡,將所有權標示得明明白白。

  高玉賢見他對謝紅花的佔有慾如此明顯,不免恨上心頭,表情難掩嫉妒。

  南宮千瞥見,神色也怪異起來。「二哥專寵一女,對皇后可有什麼打算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起。

  才剛和緩的氣氛立刻又凝住,連高玉賢也沒想到他這時候會問出這種話。

  南宮策朝幼弟身上滑過的眼神並不厲,可卻讓南宮千瞬間為之膽寒,後悔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

  「奉寧王很關心朕的皇后?」

  「臣弟……臣弟……」他憋著氣,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嗯?」南宮策音調又冷了一些。

  這一逼,南宮千不安的挪動身子,眼神不斷飄向同樣懸著一顆心的高玉賢。

  「臣弟只是覺得皇嫂正值青春,若無人疼愛,難免令人垂憐。」情急中竟說出這番話。

  「看來奉寧王長大了,也懂憐香惜玉了。」南宮策慵懶的說著,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本來就不小,與皇嫂也才相差七歲而已!」南宮千被激,話衝口而出。

  「是嗎?才差七歲而已啊?」他這語意可是清冷得很。

  高玉賢馬上聽出弦外之音,已經嚇出冷汗,偏偏少年不知事,還繼續道:「您與謝紅花不也差了有三歲,同樣是女大男小?」

  「你拿朕與水兒的事相比?」南宮策露出一臉的興味,竟是一分惱怒也沒,可高玉賢聽了卻要昏厥了。「皇后,奉寧王與你只差了七歲,他如此關心你,不知你做何感想?」他轉而笑問她。

  她整個人驚慄了一下。「臣妾……臣妾……」

  「爺真是胡來,這是在懷疑皇后與奉寧王有什麼嗎?且不說兩人相差的歲數,他們可是嫂叔關係,您這樣問,不嚇壞人才怪!」謝紅花越聽越離譜,忍不住開口道。

  南宮策露出很細微的笑來。「我就愛嚇人,你又不是不知!」他輕描淡寫的帶過此事。

  她生氣的瞪人。「爺,人的名節何其重要,這玩笑開不得的,您這劣根不改,身邊人遲早教您嚇得一個不剩!」

  南宮千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有人敢罵他三哥,不禁眼珠瞪得差點沒有掉出來。

  以為三哥會發怒,卻不見他身上散發出任何暴戾之氣,只是在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不爽罷了。

  他聽說三哥養了一隻小蟲子,極盡呵寵,他原本半信半疑,不肯相信孤傲寡情的三哥有可能鍾情於某人,如今親眼所見,再無法懷疑。

  「奉寧王,朕方才提過有事找你,這事原本明日才要人傳話給你,不過既然你來了,今日就順道告知你,過兩日,你就進宮來住吧!」為了不教自家小蟲子繼續囉唆,南宮策將話題轉回正事上。

  「您讓臣弟搬進宮來住?」南宮千大為吃驚。

  「奉寧王在宮外有自己的府郎,皇上怎會要他進宮住呢?」高玉賢也是一驚的問。

  「朕就剩他一個弟弟,自然想與他多親近,讓他進宮跟在身邊,也好多學點東西。」他淺淡的說。

  南宮千聽了不禁大喜。三哥之前曾禪位給二哥,後因二哥發瘋自縊,那之後,經過朝臣三催四請才讓三哥復位回朝,莫非是三哥仍有意禪讓,而他是三哥目前唯一的選擇,所以才要他入宮的?

  三哥十一歲登基為皇,統領天下,而他甚至比三哥當時還大上三歲,想接位稱帝也不是不可能。想著,他不禁喜形於色,萬分期待了。

  高玉賢心中亦是暗喜。若南宮策真有此意,那就正中她下懷了……

  「奉寧王可願意進宮?」他問。

  「願意,能夠讓三哥親自教導,臣弟當然求之不得!」南宮千喜不自勝,立即就點頭。

  

  這夜,女人衣著性感的直奔奉寧王在宮裡的寢殿,抱著他的身子,泣訴她長夜寂寞,在少年未及反應下,女人主動吻上他的唇,脫去他的中衣,露出他單薄的身軀,之後,少年糊里糊塗失身了……

  事後,南宮千稚氣的臉龐滿是初嘗歡愉的驚喜,感覺自己已是成年男子,擁著比自己大上七歲的女人,志得意滿,歡喜不已。

  高玉賢小女人般枕在少年發育未全的瘦弱手臂上,盡可能的展現愛慕的風情。

  「千兒已是真正的男人了,而我……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第一個女人。」

  南宮千心頭的那股驕傲更加的膨脹。「早該如此了不是嗎?皇嫂……呃……賢兒,咱們互有愛意,卻礙於你的身份始終無法相親,今日咱們終於逾越了鴻溝,這表示你對我是真心真意,既是如此,我也絕不負你,必對你負責到底!」少年初嘗情愛,整個就沖昏了頭,天真的說。

  高玉賢臉上先是露出既驚且喜的神情,後又悲切的流起淚來。

  「賢兒,你怎麼哭了,我說的不對嗎?」少年驚慌的問。

  「不,千兒肯對我負責,我高興都來不及,只可惜咱們注定會是對苦命鴛鴦,因為,以咱們的身份,此生都無法於人前公然訴情的。」她哀怨的說。

  明白她的意思,南宮千馬上氣憤起來。「不會的,你放心,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邊的!」他意氣風發的保證。

  「如何能夠?那人可是你的三哥,當世最教人驚懼恐怖的人物,咱們如何與他作對,這不是找死嗎?」她淒切的啜泣。

  他一僵。「他不是讓我進宮了嗎?這表示他有意傳位於我,將來這天下是我的——」

  「就算如此,我還是他的皇后啊!」

  少年聞言緊緊抱住她成熟性感的嬌軀。「不,我要你做我的皇后,我會將你搶奪過來的,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高玉賢頭埋在他胸口,臉上表情極為陰險得意。「若真能成為你的皇后……我死也願意!」

  「賢兒!」少年大受感動,馬上又激動地埋入她的身子,首次碰女人,橫衝直撞,高玉賢被蹂躪得不敢哀叫,還得咬牙裝出陶醉享受的模樣。

  「皇后真有這麼舒服嗎?」一道陰風挾帶絲絲興奮的口氣在兩人床邊響起。

  正裝出一副欲仙欲死樣子的高玉賢,身子倏然僵成一根脫皮樹幹。

  南宮千更是一驚後,由床上狼狽跌落地上,摔個四腳朝天。

  南宮策勾起唇,冷睨著兩人的醜態。「怎麼不繼續?奉寧王初次玩女人,還得多磨練,經驗才能老到。皇后有心,親自教學,人道兄嫂如母,你對朕的弟弟這般的犧牲與奉獻,朕感激在心啊!」他瞄向高玉賢光溜溜的身子上,一塊塊被蠻幹後的青紫痕跡,笑得陰風陣陣。

  反觀她可就陰風慘慘了,竟被這男人抓奸在床,她的心臟已瀕臨爆破邊緣。

  「皇……皇上……饒……饒命。」她幾乎面無血色了。

  他臉上嘲著笑,瞧似沒有怒意,可她清楚知道,他笑得越歡愉,她越是該死。

  「三哥……我……我……」南宮千一時也嚇傻了,竟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南宮策目光調向光著身子癱在地上的幼弟,微微嘲弄地勾著嘴角。「三弟,這女人,你可還滿意?」

  「我……我……」稚嫩的面孔霎時漲紅。

  他先是冷笑兩聲,而後索性大笑了,嚇得兩人差點屁滾尿流。

  「爺,夠了,別再嚇人了!」一臉震驚的謝紅花跑了進來。

  顯然她也在外頭待了許久,將寢殿內的「熱鬧」都看盡了。

  南宮策這才收了笑,但仍難掩他「開心」的神色。

  謝紅花惱瞪他。實在無奈,都這時候了,他還能這德行。轉身見到高玉賢與南宮千赤裸難堪的模樣,她搖著頭。這兩人居然會做出如此敗德的事,要不是親眼所見,她如何能相信?

  尤其是奉寧王根本未成年,皇后對他如何下得了手?

  「皇后,你不該……」太不堪,她說不下去了。

  高玉賢立即不顧廉恥的撲上去抱住她的大腿。「我……只是一時糊塗,你求求皇上……求他不要殺我。」她驚恐得連眼淚都忘了流。

  「朕瞧一時糊塗的是奉寧王吧,他是蠢了才會教你給吞了去。」南宮策瞧著被羞辱到無地自容的高玉賢,又嘖嘖搖起頭來。「你真是太教朕失望了,朕好好一個弟弟,原本想細心培育他成材的,竟就這麼教你給毀了。」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不過,你玩得可開心?要真盡興才好啊,因為這可是你最後一次享受魚水之歡了!」嘴角畫開一道笑後,四周就像是忽然風雨大作,狂冽得嚇人。

  高玉賢瞬間花容失色。

  謝紅花也在驚愕過後,連連歎了兩聲。「爺,皇后固然德行有偏差,可她……也是情有可原,要不是我的出現,您何至於完全冷落她,而我畢竟不再是您的元配……」她越說越小聲了,因為面前的傢伙已是發怒衝冠,她見狀,曉得自己又衝撞了他。在他眼底,她就是唯一的妻,誰要佔她的位置,他斷不可能容忍的。

  「你要我睜著眼放過她?」他面色無比嚴厲。

  「爺,得饒人處且饒人,至少、至少饒她一命。」她求情的說。

  南宮策下顎繃起,眼看就要發出雷霆之怒。「你——」

  「爺!」她跪地了。

  他一愣。「你敢為這女人跪我?」

  「貶她出宮吧,她只是妒恨,並沒有再犯其他的錯!」她含淚說。

  高玉賢也立即跪下,用力磕頭道:「是啊、是啊,臣妾就犯這一回錯,雖已是滔天之罪,可還是請您網開一面,饒我不死!」她拚命磕頭,不一會已頭破血流。

  此時南宮策臉上的笑容不禁令人發毛了,盯著高玉賢的目光詭異得不像個人。

  她全身一顫,居然有種全身骨頭即將要被拆解的感覺……

  「水兒,你該記得,自己曾經跪過一人,結果那人連同他的嘍囉共九顆人頭,後來全被當成狗肉的裝進一隻木盒裡,這事之後你就應該曉得,我有多在乎你這雙腿,這般隨意跪,別說求情,根本是要我再掀殺戒!」

  「爺,您別嚇我!」謝紅花嚇得立刻由地上跳起來了。

  在她跳起身後,李三重忙上前幫她拍去膝上的灰塵。

  南宮策驀然哼聲,「不跪了?」

  「不跪了!」她忙搖手說。那九顆人頭事件,她記憶猶新吶。

  「還幫人求饒?」

  「這……求您了。」瞧著滿臉是血、縮成一團發顫的高玉賢,她仍是無法見死不救。

  黑眸緊了緊。「好,我廢後,逐她出宮!」他倏地甩袖,竟同意饒她不死。

  高玉賢喜出望外,雖然失了皇后寶座,但命可是比一切都重要,這時候眼淚才狂喜的流下。「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她泣不成聲。

  「朕可是用心良苦才讓你與奉寧王在一起的,你不感激朕嗎?」南宮策狀似紆尊降貴,低身扶住磕頭謝恩的她,實則在她耳邊說了些話。

  她驚楞住。原來,他讓南宮千進宮,就是等著發生今日之事!

  「太麗死得冤枉,你逼死她想嫁禍,以為朕不知嗎?」他繼續耳語。

  就連謀劃刺殺他的事,他也已經知曉了?!

  正被他扶起的身子,腳一軟,又癱落下去,他再度「好心」的蹲下身去扶。

  「你這女人佔著水兒的位置太久了,朕原本有心讓你平安下台的,可惜,你做了太多讓朕不爽的事,這次,總算啊!」他冷冽邪肆的嗓音優遊在她耳鬢間。

  她青了臉,簡直要昏厥。

  終於徹底明白所有的事,這男人為了讓她在謝紅花面前消失得理所當然,這才故意讓南宮千進宮,設下陷阱讓她跳,她還以為機不可失,不顧一切的獻上自己的身子,讓一隻發育未完全的笨驢子玩,滿心以為迷惑住南宮千後,將來殺了他南宮策,她便能操控王朝,誰知,反而上了他的當。

  這男人城府之深、心機之重,所做所為全為謝紅花一個人,剛才說饒她,也只是作戲給謝紅花看,她只要一出宮,必定像豆腐般立即被他捏毀!

  「爺,您對她說了什麼嗎?怎麼她整個人再站不起來?」謝紅花發覺有異,心驚的問。

  南宮策淡淡的笑著。「我什麼也沒說,不信,你問她?」他陰涼瞅向一夕數驚的高玉賢。

  她受到的驚嚇太過,晃了幾下腦袋後,竟是兩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謝紅花大驚,伸手要去扶,但李三重已先一步將高玉賢接去。

  「皇后有幸逃過一死,定是太過感激,這才會喜極昏厥,奴才馬上就帶她去太醫院,讓太醫開個安神藥讓她服下,之後,再送她出宮。」他嘴上如此說,其實心知肚明,太醫開的不會是安神藥,而是毒藥,主子這回終於順利將人除去了。

  南宮策唇畔抹笑。「嗯,去吧!」他擺手,讓貼身太監盡速將人處理掉。

  見李三重動作俐落的將人帶走,謝紅花幫不上忙,只能歎氣,回頭見南宮千仍魂不附體的傻在原地,因為他光著身子,她不好再瞧,只得側過臉去。

  「爺。」她低喚。 南宮策臉上揚起一抹隱晦莫測的笑。「曉得了。奉寧王,你這就出宮去吧,在成年前,不用再進宮請安了!」

  「三……三哥也願意饒我不死?」南宮千愕然問。他淫亂皇后,三哥難道不殺他?

  「那淫婦朕都饒了,你這小姦夫,朕若殺了,就顯得太不公平了,不是嗎?再說,你也是受害者啊,發育未全就教母狗啃了,當真委屈,當真委屈!」他極盡挖苦的說。

  少年的耳根已經紅得要燒起來了,根本無顏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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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51:41
第二十三章·帝王新寵

  「太上皇……臣妾的身心都做好伺候您的準備了呀。」

  『你沒聽說過,伺候過朕的人,下場都不好嗎?』

  「臣妾與她們……不一樣,您知道臣妾哪裡不同的。」

  『好,今夜就由你侍寢!』

  冊後大典上。

  謝紅花頭上的鳳冠綴著金色流蘇,頭微微一動,便耀睛奪目,而那一身獨一無二的燦紅,更是艷冠群芳。

  她一步步走向六十高階上的男人。

  南宮策微笑伸出修長的手等著迎接她。前世,她是他的妻,今世,再次名正言順成為他的後,他攤開的手心微微顫動,喜悅至極啊!

  她緩步上階,終於,來到了他身邊,與他溫熱的雙手交握後,那種滿足與歸屬簡直無可言喻。

  「爺,讓您久等了。」她在他耳邊俏皮的輕聲說。

  他目光發緊地盯她。「何只久,這已不是個久字能形容了。」他抿笑。

  她笑得光華燦爛,在眾人面前婀娜屈身,雙手上舉,攤開手掌,正式接過他給的金冊。

  象徵皇后身份的金冊躺在她手掌上後,他精芒熠熠的眸子,綻出了得償宿願的激動,喜悅之情毫不掩飾的表現在臉上。

  他心情有多好,大殿中的人全瞧得清楚。他老子高興,大伙就無憂,至少,在這時候,他不會有心思整他們。

  日前,皇上以高皇后無德為由廢後逐出宮,不久隨即宣佈另立新後,這新後是誰,無人訝異,眾人只是好奇謝紅花是用了什麼手段,讓向來寡情薄倖的天緯皇帝心繫於她的?

  此外,還有件事亦教眾人驚愕,這場冊後大典上,居然出現了一個「死人」!

  這人不久前才教皇上宰了,還鞭屍,怎知竟死而復生了?

  張英發好端端地出現在殿中,一開始可是嚇壞不少人,大伙以為白天見鬼了,等膽子大的去摸了摸他的身子,發現體溫是熱的,這才知曉,原來他是被皇上安排詐死的,至於為什麼需要詐死騙人,這位長沙郡守口風緊得很,一句也不透露,眾人問不出結果,只能滿腹疑問,徒然無解。

  然而這場大典讓人吃驚的事當真不少,還有一男一女也意外出現了,其實,他們的出現,眾人還不怎麼驚奇,最讓人錯愕的是——

  安儀公主的右臂僵直,身子不管如何移動,那條手臂只會直直用著,儼然報廢了,她何等驕傲之人,一隻手不知何故竟給毀了,難怪好一陣子不見她的身影,大概是羞憤的躲起來,眾人好奇她的手是怎麼給廢的,卻打死也不敢向她問起。

  至於戶部侍郎朱誌慶的臉,那才叫恐怖,本來是生得一副俊俏的風流皮相,如今彷彿遭到馬車輾過,顴骨變形,好好的一張臉,已經像是雨天裡的一團爛泥,慘不忍睹。

  眾人忍不住一南偷望,一再搖頭。慘啊!

  就在謝紅花歡喜接過金冊時,這兩人忽然走出人群,入了大殿。

  「安儀特來恭喜三哥立新後。」安儀消瘦到毫無光澤的臉龐所擠出的笑容,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南宮策見到她與朱誌慶,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安儀?!」他語氣帶著警告。

  他並未讓他們參加大典,她敢私自前來,他已然不悅。

  謝紅花見到安儀怪異的手臂以及朱誌慶那張變形的臉後,訝然不已。「公主的手臂沒治好嗎?還有,朱三公子的臉怎麼沒救回來?」

  那時爺讓安儀公主與朱三公子就醫了不是嗎?怎麼兩人還會變成這模樣?莫非是爺背著她,其實並沒有饒人?

  她立刻就責備地望向南宮策。「爺!」她要他給個交代。

  他眼一瞇,終於惱怒的瞪向安儀與朱誌慶。明明吩咐他們從此不得再出現在水兒面前的,這會是來鬧事的嗎?

  他們若敢蠢得來鬧他的場,他絕不輕饒!

  兩人在他的怒視下,身體馬上就顫慄起來,隨後又強行鎮定住。

  安儀嚥著口水先道:「三哥,咱們只是來送禮的,而這份禮您見了也一定會驚喜的!」

  「是的、是的,這份禮天下無雙,您若見了,不僅不會惱咱們出現,說不定還會大賞臣與公主的這份用心。」朱誌慶生怕備的禮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人就被拖下去斬了,立即跟著打包票。

  南宮策細瞧兩人,猜測他們到底在耍什麼把戲?「那好吧,東西在哪?」他同意收禮了。

  「這不是件東西,是個人。」朱誌慶說。

  「人?」

  「沒錯,這人就在這裡。」安儀剛剛出殿一會,不久便領著一名頭上覆著頭巾的女子出現。

  謝紅花瞧了也好奇這人是誰。為何安儀公主與朱三公子要將她當成禮物送出?

  殿中的眾人也都睜大眼睛的瞧。

  此時安儀那小心懼怕的神情不見了,粉面夜叉,竟是笑得嬌容陰森,而且就連朱誌慶那張扭曲的醜臉也變得詭異起來。

  「你們故弄什麼玄虛,還不掀開這人的頭巾。」南宮策俊顏不耐的催促。

  「是。」安儀陰笑後,終於拉下女子的頭巾,露出了臉孔。

  南宮策不過望去一眼,身子立刻一震。

  謝紅花也頓時呆若木雞。

  眾人見到兩人皆瞬間變色,不禁議論紛紛,正猜測這女子是誰之際,李三重忽然爆出驚呼——

  「天啊,這人怎麼跟皇上御書房中的那幅畫像裡的人一模一樣!」

  

  大殿上,南宮策一聲令下,攆走不相關的人後,謝紅花盯著面前的這一張精緻絕倫的圓臉,心跳不已,無法置信。

  這活脫脫是過去鴛純水的皮相,這眼、這眉、這唇,無一不是鴛純水的模樣!

  這張臉,為何在這女子身上,這人……難道才是鴛純水的轉世?

  若真是如此,那麼,自己又是誰?

  她不安地轉過身去瞧南宮策,見他此刻同樣盯著對方,可他雙眸犀光閃爍,似是激動,又是興奮。

  「三哥,這人與您收藏的那幅畫中人,一模一樣吧?」安儀得意的問。

  南宮策這才將緊盯著那女子的視線抽回,改而投向妹妹臉上。

  「這女人哪來的?」他問。

  「是臣無意間發現的。」朱誌慶搶著邀功,他這話一出,發現安儀正怒視他,於是又改口說:「是臣與安儀公主在回京的路上,無意間發現的,她在街上賣豆腐腦,聽說是當地的豆腐西施。」他進一步解釋女子的來歷。

  南宮策聽後目光深思,不發一語。

  「三哥……不喜歡這個禮嗎?」安儀立刻緊張的問。

  「喜歡,當然喜歡,只是,原來你也見過朕收藏的那幅畫像?」他眸光一轉,斂容問。

  她立刻驚慌的跪地。「安儀偷窺過一次,因為……因為有人說過安儀的容貌與那張畫裡的人神似,安儀很好奇,所以忍不住……」她漲紅了臉。

  「好奇心人皆有之,朕就不怪你了,你起來吧。」南宮策一副寬容的模樣,並未動怒指責她。

  「多謝三哥不賜罪。」安儀立即放下一顆高懸的心,改而喜孜孜的站起來。

  「你們專程送來這份大禮,是想要朕如何回禮?」他朝兩人笑問。

  「臣本來沒敢向皇上索討回禮的,不過既然您提了,臣只求您讓我娶安儀公主為妻。」朱誌慶馬上不客氣的要求。

  「你要娶安儀?」南宮策瞥見妹妹已經惱怒起來。

  「我不同意!」安儀果然毫不猶豫的拒絕。

  「可是你之前不是很心儀朱三公子的嗎?現在有了機會,你為何不嫁?」謝紅花訝異她會一口回絕。

  「那是之前,這會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安儀竟是怒斥起他來。

  朱誌慶那張已經變形的臉龐更顯難看了。「公主也不想想我這張臉是教誰給打殘?!再說,我也沒嫌你廢了手!」

  「你住口!本公主就算手廢了,也不會嫁給你這噁心的東西!」她說得益發難聽,擺明嫌棄他那張醜臉。

  南宮策哼笑了聲。「朱誌慶的請求朕放在心上了,至於安儀同不同意,朕也會斟酌。」意思是,兩人要「終成眷屬」也不是不可能。

  朱誌慶聽了大喜,反觀安儀就氣得兩腳直跳。

  「安儀,你也說說,要什麼,讓朕考量考量。」南宮策公平的問起。

  她這時候眼神陰森地瞥,向謝紅花。「安儀不用什麼獎賞,只希望三哥能找到真心所愛之人,別將贗品當成寶貝收藏,那可是會讓您遺憾終生吶!」

  謝紅花聽了這話,身子縮瑟了下。她是贗品,爺也是這麼想的嗎?

  轉頭朝男人望去,只見他濃眉輕蹙,竟是沒有搭話。

  「三哥,那幅畫我見過後即印象深刻,才會見到這女子,便驚為天人,想盡辦法給您送來,她不僅長相與那畫中人無異,就連個性也溫柔婉約,絕對不會教您失望的。」安儀拉過那女子推向三哥身前,極力的讚道。

  南宮策目光充滿異樣的望著面前的女子。「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姓梁,名漾水。」女子聲音清脆,初次見到他,竟不見緊張。

  「梁漾水……怎麼連名字也有個水字?」謝紅花忍不住低喃。

  這話也教南宮策聽了去,他眉梢輕佻,對著梁漾水,難得語氣溫柔的再問

  「你想留在宮裡嗎?」

  謝紅花的心沉了沉。這語氣是除了她,他不曾對旁人用的。

  「漾水樂意留下伺候皇上。」女子嬌羞的回說。

  「嗯,那就留下吧。」他的唇邊浮起絲絲的笑容。

  謝紅花心頭一跳。爺讓她留下了?這表示什麼,難道他認為她才是真正的鴛純水轉世?

  「水兒,這丫頭我就交給你了,你幫著照顧。」南宮策居然朝她吩咐。

  「將人交給我?」謝紅花愕然。

  「你是後宮之主,這人不交給你,要交給誰?」

  「後宮……這麼說來,她算是後宮的人了?」她心揪擰了下。他要將這女子收為他的女人嗎?

  她心亂如麻了,臉孔也漸漸蒼白。

  「你不同意?」

  「……您的決定,誰能不同意?」她黯然囁嚅的說。

  他頷首。「那就這麼著吧。」

  

  是夜,咬潔月光清冷的灑在廊中男子的身上。

  他一身明黃繡龍長衫,氣質非凡。

  一雙深遠的黑眸正凝盼著前方不遠處,某道正在彎身採花的窈窕身影。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緊盯,似在審視,又像在遙想什麼?

  一股似有若無的興奮在他週身流竄……

  他不知後方還立了一名女子,紅裳飄然,幽幽注視著他的舉動。

  爺清楚她才是真正的鴛純水不是嗎?可此刻他瞧那女子的眼神,為何會如此的渴望?

  難不成……他愛的、思念的只是她從前的那張容顏?

  她咬緊下唇,胸口逐漸窒悶,讓她喘不過氣來。

  見著他終於向前走去,而那女子見到他出現,先是一陣慌張,然後又是欣喜的朝他福身問安。

  女子仰頭,杏目晶瑩,瞧他的眼神充滿愛慕。「皇上怎麼有空前來臣妾居住的小殿?」梁漾水嬌俏的問,那臉龐羞紅,像極過去鴛純水與他說話時的神態。

  他黑眸閃過幾絲幽黯的光芒。「你不希望朕出現嗎?」

  她垂下臉龐,俏臉紅得十分迷人,他眼眸更加的深遠黝黯了。

  「當然希望,只是……臣妾聽聞您自從有了謝皇后之後,便不曾再進到後宮來……」她輕咬著唇說。

  南宮策凝視她。「抬起頭來,朕要看你的臉!」他命令。

  梁漾水聞言,怯怯地仰頭,也終有機會好好地打量這人中之龍的天緯皇帝。他氣質嚴峻中透著讓人膽怯的狠戾,這是一張比她想像中還要魔魅俊美的男性臉龐,迷惑得她膽子變大,竟忘情的伸手觸碰他……

  「你膽子不小?」

  他眼神嚇人極了,進宮前就聽說過許多關於此人的傳聞,尤其他萬金之軀絕對不許他人觸碰,而此刻她的舉措怕是要惹來殺機了。她這才意識到闖下大禍,火速的縮回手。「臣妾該死,請您饒恕!」

  南宮策冷然一笑。「既知該死還敢求饒?」

  「臣妾只是情不自禁……不是有意冒犯。」她立刻卑躬屈膝的說。

  「情不自禁啊……」他神色有些異動,望著她臉龐的眼神,多有留戀。

  她暗自欣喜,沒那麼懼怕了。「皇上,臣妾真的不能碰您嗎?人家……已經進宮,算是您的女人不是嗎?」她羞澀難當的問。

  他眼角細瞇,瞧著她的臉龐,異常專注。「你想成為朕真正的女人?」

  梁漾水無限羞怯地點頭。「天下的女人又有誰不想得到您的眷寵呢?」

  他盯著她的表情轉為迷離難解。

  這又讓她心慌了。「皇上若不喜歡臣妾,又何必留臣妾下來,臣妾的身心都做好伺候您的準備了呀。」她含嬌帶羞的道。

  「你一個豆腐西施倒是比宮裡的女人還知趣,這是受過特訓了嗎?」他忽然調笑說。

  她聽了臉色微變。「皇上,何以……這麼說?」

  南宮策漾笑。「怎麼,怕了?」他一臉的陰邪。

  她見了心驚。「臣妾——」

  他倏地用力捏過她的秀額,清明的眼睛霎時熠熠流轉起來。

  「你沒聽說過,伺候過朕的人,下場都不好嗎?」

  「臣妾與她們……不一樣。」她吃痛的說。

  「哪裡不同?」

  她忍住下顎的疼痛,對他笑得自信滿滿。「您知道臣妾哪裡不同的。」

  他黑眸一緊,鬆開手,驀地,仰頭大笑了。「好,今夜就由你侍寢!」他語氣充滿期待。

  她立即歡喜地蹲下身謝恩道:「臣妾會盡心伺候您的,絕不教您失望。」

  此時忽然一陣強風襲過,耳邊傳來鈴鐺的作響聲。

  男人心下一震,表情瞬間凝固。

  他緩緩地回過身去,終於發現那抹紅裳就飄揚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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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52:27
第二十四章·薄命紅頗

  「你倆真花了心思,敢這樣耍朕!」

  『耍……耍您?』

  「朕僅一眼就曉得了,憑那女人也配扮朕的水兒——」

  聞言,安儀如臨冰窖。

  三天三夜了,那男人召幸那女子三天三夜未出寢殿,當真如此盡興?

  站在梁漾水的寢殿外,她胸臆泛疼,久久無法平復下來。

  原來他在意的真是那副皮相,這數百年的煎熬,為的竟只是一張面皮?!

  她心痛如絞,哀戚難忍。她的爺明明不是如此膚淺的人,他對她的愛,海枯石爛,死也不滅的,又怎麼可能毀在一張面皮上?

  「說來,三哥從不曾為了女人廢朝這麼多天的,可見真找到心底的至寶了。」

  安儀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一旁還跟著朱誌慶。

  「一點都沒錯,皇上鐵定對梁娘娘非常滿意,呵護了這麼多日,她渾身上下均受皇上精貴的雨露滋潤,此刻定是比之前更加明艷上百倍了。」他惡笑接腔。

  兩人因為謝紅花而雙殘,恨死她,獻上梁漾水給南宮策,就是要讓她失寵,如今目的達成,便立刻出現羞辱人洩憤。

  謝紅花繃著身子,一句不吭,轉身要走。

  兩人哪肯輕易放過她,上前擋人。

  「怎麼不等了?說不定三哥一會就出來了呢。」安儀故意陰笑說。

  「就是,再等等啊,反正你是後宮之主,梁娘娘受寵幸後,也得來向你問安,喚你一聲皇后姊姊才行!你這一走,回頭還得勞她去見你,這不是折騰人嗎?」朱誌慶竭盡所能的挖苦。

  「朱大人,你莫非忘了臉上的痛,說話還是小心的好,免得嘴裡被打落到僅剩的幾顆牙也保不住。」春風姑姑隨時護在謝紅花身側,見他們兩人又來找麻煩,立即道。 朱誌慶聞言幡然變色。「你這賤婢!」他氣極。

  春風姑姑面不改色,拉著臉繼續說:「奴婢可是好心提醒,朱大人儘管可以置之不理,不過,將來可別後悔了。」

  「你!」他氣得頭頂冒煙。要不是這老女人是南宮策的奶娘,他早一掌劈去。

  安儀瞧他對春風姑姑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動她分毫的不好樣,立即朝他丟去一眼,嗤他無用。

  他見了忍不住惱怒。「反正公主只殘了一臂,還有另一臂可用,你儘管拿這賤婢開刀,不需要顧慮什麼,若將來不幸雙殘,我手臂完好,還可以借你使使。」他譏起她來。

  她哪忍得下這口氣。「朱誌慶,就算本公主雙臂全廢,也不會看上你這毀容的醜八怪!」

  他大怒。如今就算這女人想嫁他,他也不屑要了!

  正要反唇相稽,想起面前還站了個謝紅花,不得不忍下怒氣又說:「公主難道要在這時候與我起內訌嗎?」他提醒她別忘了他們共同的敵人是誰。

  安儀狠狠瞪他一眼,這才轉向春風姑姑冷譏道:「咱們不過是實話實說,三哥在裡頭確實待得捨不得出來,咱們也是好意提醒皇嫂,雖然她已貴為皇后,但三哥喜新厭舊的性子誰不知,她也該有心理準備的。」

  「皇上的性情如何,豈是他人可以論斷的,倒是公主難道忘了皇上的交代,要您今後不許再入宮的。」春風姑姑沉聲提醒。

  「本公主送了三哥大禮,他龍心正悅,這份交代,還算數嗎?」她有恃無恐,料定那份禮已讓她在兄長面前鹹魚翻身了。

  「公主未免太過自信——」

  「春風姑姑,別說了,我沒事,他們要說什麼,隨他們去!」謝紅花終於開口了。

  「娘娘——」

  「我不會失寵的,他只是一時,迷惑。」她繃著臉說,不想在人前難堪。

  「若要說自信,皇嫂這才是哪來的自信?竟敢這麼大言不慚,本公主聽了也只能說,你真是不瞭解三哥。」安儀馬上嗤之以鼻。

  這話讓謝紅花驀然一怔,之後神情一變道:「你說錯了,沒有誰比我更瞭解他的!」這回,自信真正回到她臉上了。

  「你說什麼?」安儀吃驚於她的轉變。

  「我說多謝有你提醒,否則,我又要陷入死胡同裡了!」她笑著說完這話後,突然像想起什麼,焦急地拔腿要往南宮策所在的寢殿闖。

  「等等,你要做什麼,是瘋了嗎?三哥在裡頭,你也敢闖?!」安儀伸手將她拉住。

  「你別攔我,我得先救人要緊,希望還來得及!」謝紅花急道。

  安儀沒讓,甚至連朱誌慶也一塊擋在她面前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這是要救誰?」他問。

  「我沒空多解釋了,你們讓開!」她推著他們。

  「你沒說清楚,咱們不會讓你進去壞事,那裡頭正在翻雲覆雨,不久姓梁的女人就能懷上身孕,至於你,等著坐實冷宮的位置吧!」安儀冷諷。

  她懶得再聽下去,使盡力氣甩開他們,直接往內沖,那些守衛見到她,竟是無人攔阻,一路讓她衝進去,當寢門被她撞開時,那男人只著中衣,正雍容閑雅地由貼身太監服侍著漱口,抬頭見她到來,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甚至朝她精神奕奕地微笑。

  「你來了。」儼然像是晨起在問候。

  這時朱誌慶也跟著奔進來,跑急了,連帽帶都鬆了,安儀與春風姑姑跑得慢,落後一會後,氣喘吁吁的出現。

  朱誌慶與安儀瞧南宮策經過數夜春風後,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精神好不清朗,這下放心了,顯然他滿意極了梁漾水的伺候。

  謝紅花則見他這氣色,立刻氣呼呼地衝上前,逼近他英俊閒適的臉龐,充滿威脅地瞪他。

  「人呢?」

  男人依舊心情愉悅,接過貼身太監遞上的濕巾,抹了手,一個勁顯露的是無限暢意的姿態。

  「爺?!」謝紅花急問。

  他陰邪一笑,指了指床角被錦被覆蓋成一團的人。

  她緊擰的柳眉這才鬆開。人還在這兒沒被帶走,這表示,梁漾水還沒死!

  她忙上前要掀開錦被瞧瞧,李三重馬上先一步攔在她前頭,不讓她掀開被子。

  「李公公?」他為何攔阻她?

  他露出為難的表情。「請娘娘見諒,她還在……睡覺,咱們還是別在這時候叫她。」

  「我說皇嫂,你這醋吃得也太過了,竟敢在三哥面前動手!」安儀不懷好意的說。

  謝紅花不理,還是一心要去查看床上人的狀況。

  朱誌慶只當她醋勁大發,想找人麻煩,也去擋她。「娘娘,皇上在場,您這樣不好看,當心他不悅了。」他刻意道。

  見過不去,她立刻忿忿地轉向南宮策。「爺,您這是存心要氣死我嗎?」

  他撇著嘴,喝著宮娥呈上的香茗,沒理。

  安儀見他這態度,當謝紅花失寵了,一高興又說:「皇嫂,你要自重呀,尤其如今已貴為皇后,若是連一點容人的器量也沒有,是要如何帶領六宮粉黛呢?」

  「這傢伙若真能瞧中誰,我再苦,也不會沒度量的不成全,怕只怕他——」她氣急敗壞的瞪向南宮策,一副要教他氣死的模樣。

  安儀見狀,十分樂見她激怒兄長。如此一來,說不定就能順利讓這女人從此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皇嫂,我勸你別再鬧下去,你這樣只是徒惹三哥厭惡罷了。」她繼續搧風點火。

  「厭惡?這傢伙若厭惡得了我,數百年前就不知宰殺我幾回了,我如果再不聞不問下去,他才真要發火!」謝紅花氣極頓足。

  安儀吃驚。她是不是瘋了,竟敢當著三哥的面將自己膨脹成這樣?!

  依三哥那心高氣傲的性子,哪容得了女人這般張狂?

  以為這次成了,謝紅花死定了,卻見自家三哥笑靨如花的走向謝紅花,攬著她的腰道:「你知道就好,我又沒要人攔著不讓你進來,是你來得這麼慢,怪誰?」

  他反而責怪起她來。

  安儀與朱誌慶聽了驚訝。方纔他們是想過,這男人身邊的守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鬆懈,竟輕易就讓他們闖進?原來是他早有交代!

  「我以為你當晚就會衝進來的,熬了三晚,也好、也好!」南宮策繼續說,臉上竟是笑得光芒四射。

  「您!」謝紅花氣得兩眼冒出火星。她不過是教梁漾水的那張面孔驚住,一時忘記這男人是除了她誰都嫌棄的,她是如此的瞭解他,卻糊塗到等安儀提醒後才記起,平白讓他胡搞了這許久,真是可惡!「那也該夠了吧?還不讓我瞧瞧人家,莫非,您已把她怎麼了!」

  他臉上終於出現一點點的不自然,但仍沒要貼身太監讓開。

  「爺!」她低吼。

  「三哥,這女人連您都敢吼,已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了,您難道不治她?」安儀忍不住問。

  他冷冷睨向她。「治她?這女人朕若治得了,又何必如此綁手綁腳?若能治,還用得著你開口嗎?」他嗤之以鼻。

  「啊?!」安儀與朱誌慶這一聽,臉都綠了。治不了,那就是沒失寵……就是他們又再度得罪她了?

  心驚之餘,朱誌慶馬上指著床上的女人顫聲問道:「皇上可是與她恩愛了三天三夜,難道……難道沒有一點情分?」

  「恩愛?嗯,朕確實與她『恩愛』了三天,好久沒這般身心爽快了,真是有趣啊!」南宮策越笑越舒暢。

  安儀見他如此,立即又說:「是啊,三哥,她可是與那畫中人長得一模一樣, 應該就是您最喜愛的女子的相貌,您既然肯與她獨處上三天,這表示——」

  「這表示——你們真該死啊!」倏地,他歡暢大笑起來。

  兩人大駭,因為這笑,就跟他平時殺人前的笑臉是一樣的!

  他們當場驚恐的抱在一起。

  「你倆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樣耍朕?」他笑臉一斂,週身變得寒風颼颼了。

  「耍……耍您?」朱誌慶僅剩的幾顆牙也在搖晃了。

  「你們當真以為朕瞧不出來!」他看兩人的目光利如刀鋒。

  「三、三哥……瞧出什麼了?」安儀感受到寒風刺骨,軟腿了。

  他輕蔑哼笑。「朕僅一眼就曉得了,憑那女人也配扮朕的水兒!」

  「三哥……」她如臨冰害。

  「啊,這人是誰?!」床榻邊突然傳來謝紅花的驚叫聲。

  眾人向她望去,原來她趁眾人不注意,猝不及防的閃過李三重,一把掀開了被子---

  

  謝紅花輕顫地撥開散亂在女子臉上的髮絲,露出一張滿臉血污、面目全非的臉孔後,她大驚,喊了一聲後,驚嚇得跌落地上去。

  南宮策面容一整,火速伸掌覆住她的雙眼。「誰許你看的!」他惱怒的瞪向阻攔不力的貼身太監。

  李三重登時跪下來,不敢吭氣。主子不讓娘娘瞧就是怕嚇著她,結果他卻一時沒注意,而讓娘娘子闖了過去,真是該死,難怪主子發怒。

  「這人不是梁漾水,她……是誰?」她沒有拉開男人覆住她眼眸的手,聲音呈現受到驚嚇後的顫抖。

  「她就是那女人!」他肅聲。

  「可是那張臉……那張臉並不是……」她害怕至極。

  「那是易容。」他解釋道。

  「易容?」

  「沒錯,否則這天底下怎可能再出現那張面孔,況且就算有,那靈魂不是你,我只會殺之,除了你,沒人配得上擁有那張容顏。」南宮策狠戾的說。

  這話教安儀與朱誌慶倏然心驚。幾次聽到他們奇怪的言論,早就忍不住猜測這兩人莫非是惡鬼轉世,專門來殘害他們的!

  春風姑姑與李三重則是對這些事心中有數,所以臉上並無驚色。

  「那麼,這三天,您是怎麼對待人家的?」謝紅花聲音極度不安的問。

  南宮策沉默了,像是沒打算多說。

  她哽了哽,拉下他覆目的手,忍住害怕的再次將視線投向床上的人。

  梁漾水身上裹著錦被,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原本靈活的眼睛彷彿遭受到巨大的痛苦與驚嚇,已然呆滯無神,而最恐怖的是她的那張臉,血肉模糊,好不駭人。

  「要你別看的。」南宮策輕聲說。

  瞧見梁漾水如此的慘狀,謝紅花的眼淚狂掉,不禁怒氣衝天。

  「這都是我的錯,我該早點來阻止您的!您說,您是如何殘害人家,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她質問。

  記得他在乍見到梁漾水時,是如何的「見獵心喜」,又發現她的容顏居然是易容的,可想而知他有多雀躍,安儀公主與朱三公子簡直為他送來了大玩具,這幾日他能不玩得不亦樂乎嗎?

  可恨他說的沒錯,是她來得遲,沒能及時阻止他的惡行,才會又害得一女子被他玩殘!

  南宮策僅是面色微變,依然不願意親口吐露什麼。

  謝紅花憤然,轉向李三重。「李公公,他不說,你來說!」

  李三重被點名,不安的瞧向主子,只見主子不悅的頷了首,是同意他說了。

  但怎麼說,他可得小心斟酌了。

  「這個……第一天時,這女子極盡挑逗引誘皇上寵幸,但皇上怎肯碰不潔的東西,要人抽了她幾下身子……」那鞭子是特製的,鞭身帶刺,抽過後,那刺如針的穿進肉裡,痛得人撕心裂肺,偏嘴被塞住,叫也叫不出聲。

  「第二天,皇上見她貼著人皮面真辛苦,便要人撕下,她自然疼得落淚……」

  主子要人拿刀片直接割下她的面皮,那假皮連同真皮一起被割下的同時,有一瞬她嘴裡的布掉落,那淒厲的叫聲至今都還令他餘悸猶存。

  「到了第三天,皇上見她受到驚嚇,好心喚來宮娥照護,為她洗澡,順道還召來太醫上藥……」那浴桶裡放的是鹹水,她滿身鞭傷,這一下了水,就如同穿刺醃肉,讓她心臟一度停擺,這才召來太醫救人。「方纔皇上已經打算將人送走了,結果您就來了……」

  謝紅花臉色發青,自然將李三重的描述再加重三倍。爺的手段,絕不可能如此輕微,不然梁漾水也不會被驚嚇得癡呆成這樣!

  「她只錯在不該易容騙人,卻受到您如此凶殘的對待,您太可惡了!」她怒不可遏的轉過身去痛罵自己的男人。

  「我已手下留情,並沒有玩死她不是嗎?」南宮策一點悔意也沒有,涼涼地反駁。

  她氣結,頭痛不已。這傢伙性子數百年不變,還是這麼殘佞,她就是不能一日鬆懈,否則一旦讓他逮到機會,就會做出令人神共憤的事!

  「這錯的人、該怪的人,是安儀與朱誌慶,他們有心送來玩具供我玩樂,我若不好好利用,豈不辜負他們的美意。」他轉而望向已經驚恐到不行的男女,將責任理所當然的推給他們。「你們敢玩弄朕,這回,朕怎麼處置才好?朕得好好謝謝你們的這份用心吶!」他幽深地冷笑起來。

  兩人肝膽俱裂,抱在一起,抖得不像話。

  「李三重,將這兩人的臉皮也給割——」

  「夠了,我不許您再傷人了!」謝紅花忍無可忍的怒喝。

  

  金鑾殿上氣氛窒息低沉。

  原因是龍椅上的主子受了某人閒氣,自然心情惡劣,而且是惡劣到極點。

  此刻那張俊顏說有多嚴峻就有多嚴峻,惹得群臣大氣不敢喘,就怕遭了池魚之殃,但朝堂之上,眾人總不能緊閉嘴巴不奏事吧?

  「啟奏皇上,東北出現數萬怪蟲鑽土而出,大批稻穀被蠶食一空,農作損傷慘重。」某人牙齒打顫得厲害,還是強忍驚懼的奏稟。

  「臣……也有事要奏,麗江日前又潰堤,水淹農村,死亡兩千人……」

  高坐上頭的男子銳眸一視,雙眉一鎖,臉色是更加難看了。

  這時底下有人竊語了句「天災惡兆」,這話傳入他耳裡,他幽冷一笑。「眾卿認為這是上天惡兆,不日將有大難發生?」

  「這……」眾人心驚。這竊竊私語怎麼就不小心讓他聽到了。

  「這大難莫不是起因於朕的無道吧?」他繼續陰沉的問。

  眾人聽了,誰敢搭腔,一顆顆腦袋立刻垂低,生怕被他注意到,點名答話。

  瞧他們龜縮的孬樣,他才要開口罵人,就見貼身太監繞過群臣,由側道上殿,那神色慌張,顯然是發生事情了。

  「皇上……」李三重心急如焚的來到他身側。

  見他這模樣,南宮策深瞳緊縮。「說,什麼事。」

  他趕緊附耳道:「不好了,皇后出宮,說是去探望廢後……」

  南宮策神情驟變。「誰陪她去的?」

  「春風姑姑。」

  「安排了嗎?」

  「緊急發話了,可是不知道瞞不瞞得過去?」娘娘與主子關係正惡,若再加這一條,這後宮……不,是這朝廷還能安寧嗎?!

  南宮策面色倏然下沉。

  群臣見狀,雖不知李公公對他說了什麼,但不管是什麼,皇上心情已經夠壞,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眾人提心吊膽,腦袋垂得比剛才更低,都恨不得藏到衣襟裡去。怕極招禍啊!

  南宮策霍然起身,那眼神夠嚇人的了。

  「有怪蟲出沒,農務大臣在做什麼?!只知推給無稽惡兆,卻不思解決之法,任由災情擴大,這農務廳的大小官員都該砍頭!」

  他話落,底下抖掉一地的官帽,帽子的主人正是農務廳的人。

  「麗江淹水,朝廷每每撥銀去治,這錢都花到哪去了?瞧來你們個個的口袋都比那江邊的防波巖重,不如就將你們全送到麗江去堵水,做一座人肉堤防,這才能真正堵住水患!」

  底下又倒了一片人,所有貪污過麗江救災銀的人橫七豎八,臉色慘綠。

  果然,原本心情極糟的男人,聽了李三重奏稟的消息,惡劣情緒再加一等,一口鳥氣,先發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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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垂簾聽政

  「爺,以後不管什麼時候,都讓我跟著可好?」

  『好。』

  「爺說的話,可別後悔啊。」

  『不後悔!』

  謝紅花坐在一般轎內,她未乘鳳輦,低調出宮,現正在回宮的路上。

  她剛在高玉賢被廢後所居的宅子外吃了閉門羹,說是廢後虔心修佛中,不願見客。

  高玉賢不願相見,聽說更早被貶出宮的楊宜,就居住在附近,她於是順道去探望,得到的回復相同,楊宜也不想見她。

  她失望的離開,但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

  首先,發現那擋著不讓她進去的人,不像是宮裡出身,倒像是路上臨時抓來的雇工?對高玉賢與楊宜的近況一問三不知。

  另外,高玉賢與楊宜的頭銜已被廢,自己是皇后,照理說,這兩人不該也不能拒絕見她,但就是堅持不見,這有違常理,讓她不禁疑心,兩人該不是已經出事了吧?

  那男人對她陽奉陰違的事不少,安儀公主與朱三公子的事就是一件,都說放過他們的,誰知,不僅沒放過,還變本加厲的將兩人傷成重殘,導致他們心生怨恨,故意找個女子易容成她過去的相貌誘惑爺,想藉此讓她失寵,卻反而害了那女子被爺玩殘。

  光想到這些事,就教她氣得不輕,這幾日她壓根不想見到那血腥的傢伙,連床也不給上,他靠近就轟人。

  那男人也氣青了臉,幾次拂袖而去後,聽說他老大不爽到遷怒他人,底下人全被他整慘了。

  甚至還有人到她跟前哭求,要她「別鬧了」,讓他們的日子可以過下去,她實在哭笑不得,誰在鬧了,真正胡鬧的是那惡性不改的傢伙啊!

  她被攪得頭痛欲裂又心繫高玉賢她們在宮外的生活,這才想到宮外走一趟,這一走,疑雲叢生,血氣又要上升了。

  若她料的沒錯,那兩座宅子根本沒住人,高玉賢與楊宜也許早已……她不敢想了,越想越害怕。

  那男人總是如此,到底有什麼法子可以治他,讓他少興些血災?

  她坐在轎裡,正愁緒如麻地思索著這事,視線不經意瞥向街上l——

  「快,快停下!」她驀然探出頭命令。

  春風姑姑不知發生什麼事,忙要人停下轎子。

  謝紅花立即跳下轎子,朝前頭大喊,「張大人請留步!」

  原來是張英發正經過前方的橫巷,她眼尖瞧見,立刻喊人。

  他聽到叫喚,訝然頓住腳步,見到是她,大驚,趕忙迎上前去。

  「臣見過皇后!」他立即就對她行君臣之禮。

  「不用多禮了,這裡是街上,快起來吧!」不想惹人注意,謝紅花忙道。

  張英發這才起身,疑惑問道:「娘娘出宮,這是要去哪嗎?」

  「我去見高皇后與楊貴妃了。」

  他表情微變。「您是說廢後高氏與廢妃楊氏?」

  「沒錯。」

  「那見著了嗎?」他小心再問。

  「見著了。」她故意說。

  「什麼,見著了?」他驚訝不已。怎可能?兩個已死的人,她如何見得到?!

  見著他的反應,她面容沉了沉。她猜的沒錯,那兩人十之八九遇害了。

  心下更難受了。那男人還是背著她般人了。

  「我胡說的,我沒見著兩位娘娘,因為她們並不想見我。」她語氣低落的道。

  心知自己若是拆穿他,只怕會為他惹來麻煩。爺會以為是張大人對她說的,不會輕饒他。

  張英發的表情明顯松下,她見了暗歎。

  「其實喚住張大人是另有事要請問你。」謝紅花又說。

  「娘娘有事請吩咐。」他謹慎回道。

  「我只是想問,太麗的死你可查出任何眉目了,那刺客真是她指使的嗎?」

  提起太麗,張英發眼神立刻又怪異起來。

  「怎麼,還沒查清楚?」

  「這個……太麗娘娘的死因確實有問題,她應該不是自殺而是他殺。」他躊躇了下後才說。

  本來冊後大典後,他這個長沙郡守就該回長沙去,也是因為這事,皇上交由他辦理,他才繼續留在京城。

  她心驚。「他殺?!該不是皇——」

  「不是皇上所為,這臣可以保證!」太麗的死是廢後高玉賢所為,此事確實與皇上無關。為免她誤會,他馬上澄清。

  「那傢伙的事,你能保證?」她不禁正色的問。

  他紅了臉。皇上行事無常,他如何能擔保什麼,說這話難怪被質疑。

  「呃……太麗娘娘與您交好,皇上自是愛屋及烏,知曉她若出事您定會傷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動她的。」他解釋,而這話也不假,南宮策顧及她,對太麗並無殺意。

  謝紅花歎了口氣,算是相信了他的話,抬頭望了望他。「對了,前一陣子張大人詐死,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皇上又要你去做什麼?」那日冊後大典上,她見他沒死也是又驚又喜,一直想找機會問他這事,今日碰巧遇見,就順道問了。

  張英發尷尬的笑了。「這……臣想皇上要我詐死,有兩個原因吧……」他搔頭說。

  「哪兩個原因?」她立即好奇的問。

  「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要警告那膽敢謀刺皇上與您的人,嚇嚇她,教她知道他絕不輕饒的決心。」

  「嗯……」她頷首。那傢伙最愛嚇人,這確實是他會使的手段。「你說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那大部分的原因呢?」

  「這……」他支吾了。

  她挑眉。「不好講?」

  「也不是……」

  「那說吧。」

  他無奈,只得苦下臉道:「另一個原因恐怕是因為皇上……當時心情不佳。」

  「心情不佳?」

  「是啊,據說那時您正與他鬧脾氣,他一心想找人出氣……詐死也是死,我得當一陣子死人讓他平息怒氣。」

  一片烏雲由她額頭黑壓壓罩下來。

  這劣質男人……

  

  「你說什麼?她身子骨虛,受大寒了?」在謝紅花的病榻前,南宮策氣急敗壞道。

  太醫抱著醫箱,瞄了瞄床上的病人,死咬著唇的點頭。

  他大為光火。「她好端端的怎會染上大寒的?」

  「現雖是盛夏,但娘娘出宮時,興許是大熱後吹到風,反而受寒了。」太醫解釋。

  南宮策最忌她的身子出毛病,一張臉氣得鐵青。 「混帳東西,難道不能盡快醫好,非得讓朕見到她病懨懨的模樣嗎?」

  太醫轉動僵硬的脖子,瞧著床上虛軟的病人,張嘴抖了抖。「這……臣會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朕要聽的不是這個,朕要知道她明日是不是就能生龍活虎?」

  「明日?」太醫又往病榻上瞧去,她模樣更虛弱了。「恐怕不……」

  「嗯?」南宮策臉色異常嚴厲。

  太醫雙肩一顫,醫箱抱不住的掉落地上,倒出了醫材藥罐。

  「臣……臣該死!」

  他火上加火。「來人啊,將人拉下去斬——」

  「爺,別為難太醫了,他盡力了,咳咳……況且,我缺的不是醫藥,人家……只想您陪,您多陪著我,這病自然會好得快。」謝紅花開口了。

  這話一出,原本還怒容滿面的男人神情候變,瞳瞳白雪登時融成為一片大地回春。

  他朝驚慌跪在地上的太醫揮揮手要他滾後,挪身到她床邊,眉眼溫柔,挨著躺在她身旁,一隻手臂將她輕攬入懷。

  「我這不是在陪你了?」他笑問。

  「不夠,我要您滿心思都是我……」

  「這樣啊。」這女人需要他,最教他開懷不過。

  「不過我這世的身子健朗,您對我可就沒花太多的心思了。」她忍不住地噘起嘴起來。

  「胡說,我哪刻沒念著你?」他笑意融融。

  「您是念著我沒錯,可總沒以前我有心疾時寶貝,我不如病著,您對我更在意些……」

  他神色瞬間沉下。「不許病,這世我要你健健康康的,什麼病痛也不許有!」

  他嚴肅的說。

  「連心病……也不許有嗎?」

  南宮策一楞。「心病?」

  「嗯……」

  「你有心病?」他犀目緊瞇。

  謝紅花哀怨地望著他。

  「你受什麼委屈了?」他多疑的問。

  她輕咳。「人家……懷念當年病著時,您時時看護,不離不棄的時光。」

  他目光放柔,擁著她的雙臂更緊了些。「爺,以後不管什麼時候,都讓我跟著可好?」她終於開口要求。

  「好。」他笑容不減。以前總是他粘人,這會她肯主動,他心情大好。

  「爺說的話,可別後悔啊?」

  「不後悔!」

  太好了!目的達到,她晴自呵呵笑。瞧以後有她時刻盯著,他還能再作怪嗎?!

  「你這塊玉……」謝紅花正歡喜著,忽地,腰間的環珮鈴鐺被南宮策拿在掌心上審視著。

  「怎麼了?」見他眉頭緊皺,她詫異的問。

  「又紅了些,這玉不斷翻紅,綠色的部分幾乎消失了。」這塊碧玉已成為紅玉了。他端詳深思著。

  「紅玉也不錯,正好搭配我的紅裳。」她不在意的笑說。

  「這玉在我身上多年,也不見變化,但你出現後它就不同了,應該是吸了你的血氣後改變的。」他眉心漸鬆的分析。

  「是嗎?還記得當年您給過我的那只環珮鈴鐺,說那鈴鐺在我身上發出的響聲特別不同,而這個,也像是為我而生的,這些事真的很神奇。」她笑彎了眼,取迴環佩鈴鐺,故意弄響它。

  南宮策微笑道:「這物總有主人,你確實是它們的主人沒錯,不過,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某些東西都不可能改變,就像你是我的蟲子,天變地變,這點,永遠不變。」

  在他說完這些囂張的話後,她忽地用力的咳嗽,他面容丕變。

  「外頭的混帳,還不快滾進來!」他朝外疾吼。

  才剛被揮出去的太醫,又倉皇奔進來了。

  還在裝咳的女人,轉過臉去,掩嘴偷笑。沒錯,很多事,如他所說,天變地變,永遠不變,好比她是他的蟲子,但蟲子不是蟲子,蟲子是主子的主子!

  機睿的男人瞥見她偷翹的嘴角,瞇眼悠歎。自己的蟲子難得這麼可愛,就算演技差些。也不忍拆穿,罷了,不管她想做什麼,他甘之如余,願意被她設計。

  

  今日早朝,金鑾殿上很不尋常。

  龍椅旁不遠處,在小柱後,多了張小凳子,原來,南宮策帶女人上朝了。

  眾臣訝異。這朝堂重地,有女人聽政,像話嗎?

  皇上寵女人,儘管在床上寵去,寵到朝殿上來,實在有失體統、有違體制,人人嘴上沒敢發張,可心下,罵翻天。

  南宮策彷彿聽到底下眾臣的腹誹,聖顏含威,時冷輕笑。他的小蟲子要跟,他高興都來不及,這些人儘管腦袋被驢踢,他樂見他們敢怒不敢言的蠢相。

  「啟奏皇上,有人密報江西郡守廖大城貪污,金額高達四千萬兩,臣等派人去查,廖大城家裡僅存現銀四百兩,這明顯是誤報,廖大城乃嶔崎磊落之人,並無貪污實情。」有人上前稟報。

  南宮策懶懶向說話的人瞄去。「是何人去查的?」

  「是御史中丞,方信譽。」

  「是那廝啊?朕若記得沒錯,他是你的門生不是嗎?」他目光淡淡的瞥去。

  那人聞言一驚。「這……這個……方信譽確實是臣的門生。」

  「你派他去查贓,這也太不避嫌了吧?」他不冷不熱地問。

  那人一時說不出話了。

  「廖大城是你的外甥,他嶔崎磊落,這話由自家人來說,當真『中肯』啊!」

  那人一聽,當眾就刷白了臉。「皇上,臣……臣沒有包庇外甥,請您明鑒!」

  「朕又沒有說你包庇,朕說的是你與他一同貪污,一丘之貉!」

  「啊?!皇上不能因為廖大城是臣的外甥,就料定臣也貪污,臣不服。」那人驚得腿一屈,馬上跪下陳情。

  「朕最厭惡不避嫌之人,你敢欺上瞞下,就該知道犯朕的忌諱了。」南宮策冷聲說:「來人,摘了他的官帽,拉下去午門候斬!」

  「皇上饒命,臣就算有錯,也錯在不避嫌,但確實沒有貪污啊!」那人哭冤。

  「那又如何?朕已認定你手腳不乾淨,想再待在朝廷,是不可能了。」他哼聲道。

  他做決定,全憑自己喜好,要殺要留,要重用還是貶謫,向來任性而施,並不在乎真相或理由是什麼。

  那人呆住,竟是哭不出來了。

  眾人同情的望著他,也無人敢去向皇上說情,只能眼睜睜見他被拖離金鑾殿。

  這時,李三重由小柱子旁竄出,匆匆去到主子身旁耳語,不久,南宮策悠閒的姿態消失了,表情有點臭。

  沉默了一會後,他突然咬牙道:「人留下,頭暫且不砍,等到查清是否與廖大城同流合污再說,若真有不法,屆時與廖大城一起處置!」

  眾人聽了訝然。皇上明顯是聽了那小柱子後女子的話才改變主意的,尤其是那即將被拖下去砍頭的傢伙,撿回一條命,更是對那抹紅裳感激得痛哭流涕了。

  「誰還有事要奏?」沒能順心砍人,南宮策心情顯然不佳,板著臉問。

  眾人瞧了瞧露在小柱子後的紅裙還在,宛若吃下定心丸,不再心驚肉跳的怕面對喜怒無常的皇上時會掉腦袋。

  「啟奏皇上,繼怪蟲出沒後,京城也出現異象,近郊不少野獸像發了瘋似的衝出巢穴傷人,甚至陸續有不少人家池裡養的魚蟹,像是受到驚嚇,自己跳爬出水面暴斃,烏鴉更是大批集結在天空,不時發出異樣的叫聲,這幾件事都透著古怪,如今民間紛紛謠傳……」

  「謠傳什麼?」

  這人原本是不敢講下去的,但眼睛往小柱子覷去,那紅裙還飄著,這才敢繼續道:「謠傳天有異變,人有大難。」說完,還是忍不住心懼的偷瞧皇上的臉色,卻見他沒發怒,而是漸漸攏聚起濃眉來,似乎,認真在思考這件事了。

  眾人相互傳遞不安的眼神,好奇皇上會如何處置這件事,是一樣視為無稽,還是逐漸相信天有惡兆呢?

  就見他嘴角緩慢浮出一抹笑來——

  眾人眼睛睜大。怎麼笑了?而那笑意……不詳啊!

  「這怪事一籮筐,還真是前所未聞,有趣,有趣極了!」

  眾人心驚。他這不是要大開殺戒了吧?

  「你們說說,這莫非是老天有心滅朝滅朕吧?不過,若是天要毀滅朕,朕也阻止不了,但倘若是有人刻意要朕亡,那就……」

  眾人寒毛直豎,嚇得趕緊伏地大喊,「天祐吾皇,臣等忠心,這些事為無稽謬論,臣等會立即制止,並將散發流言的人抓起來嚴懲不貸!」

  「若真是如此,你們這些人都該進大牢了,因為這些謠言不都由你們這裡傳出去的嗎?」他陰聲嗤笑。

  「啊!」眾臣伏在地上的四肢都發軟了。「謠言止於智者,臣等皆是飽讀詩書之人,怎可能——」

  「讀書人也有驢腦袋的,上回農務廳的官員因為怪蟲事件,督辦不力,丟官的丟官,丟腦袋的丟腦袋,如今又來是非……」

  「皇上,臣等只是據實以報,據實以報啊!」

  他越笑越陰森。「是據實亂報吧?你們這些傢伙,耳不聰,目不明,連嘴巴也不牢靠,五官只剩鼻子呼氣用,實在可惜,既然器官多餘無用,不如……」

  這時李三又上前了,他不耐煩的先瞪了眼柱子後的人,才讓貼身太監附耳說話。

  「得了,張英發留下,其他人全滾!」他突然火氣不小的轟人。

  這轟得好啊。眾人逃命似的集體往外衝,怕跑慢了,眼耳嘴可要不保了。

  大伙直至逃到宮門外,才敢大大喘氣,紛紛感激起那小柱子後的女人。要不是她,他們全部完蛋!

  之前眾人還在腹誹罵人,道那女子上朝敗壞朝綱,這時,卻紛紛感謝起她的臨朝,她顯然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有她在才能扳正朝綱啊!

  如今,眾人反而盼她能夠天天盯朝,時時施恩吶!

  而金鑾殿上被留下的張英發,正惴惴不安,不知單獨被留下,是禍還是福?

  他近來幾件事情辦得頗令皇上滿意,皇上已經將他從地方官調為中央官。

  「你去查探這些事件的真偽如何,若是假的,就找出挑事者嚴懲,倘若真有其事……」

  張英發立時放下一顆懸著的心。原來是要他去查明真相。「若此事當真,那臣又該如何做?」他心神安定後問。

  「那就派大批人密切注意天候變化,也注意地理、地質、海流的異變,說不定真有事要發生。」南宮策一臉的肅穆。

  他不禁心驚。「原來皇上也相信惡兆之說?」

  南宮策冷笑。「信,怎麼不信!這天災與人禍一樣,都有徵兆可循,人又怎能鐵齒。」

  「可您方才不是還怒斥眾人無稽亂言嗎?」張英發訝然於他的善變。

  「哼,這種事能容他們四處傳嗎?人心惶惶的結果,天未降災,百姓就先大亂 了,這人要自取滅亡就是從謠言開始,謠言可以殺人,更可以滅朝!」

  他這才明白皇上洞察先機的心思。若人心動亂,百姓偷搶拐騙,殺人放火,什麼事不可能發生?倘若就連看顧天下的朝臣都先亂了陣腳,那百姓信念無可依存,豈不更加的恐慌?!他是故意嚴懲這些朝臣,這才能制止流言再擴散,他深謀遠慮,是一位真正具帝王心機之人!

  「你聽好,若真有異變,立刻要人囤積糧食,備妥暖裘,以備不時之需!」南宮策再發話交代。

  「謹遵皇命。」張英發立即應聲。

  他對皇上更加佩服了。這人果真為治世奇才,若天下真有難,所有應變已在他掌控中。

  「你可以去辦事了。」南宮策揮手。

  張英發銜命消失後,謝紅花這才緩步走出小柱子後。

  一見她,他臉立即發臭。「這就是你跟著我的目的,管我的閒事?」他不悅的哼聲道。

  她不見絲毫的愧色,走向他,笑得眼睛水亮。「說過不許反悔的。」

  南宮策咬牙。自己工於心計,怎麼就敵不過這女人的美色!

  「你這心機哪學來的,也懂得設計我?」

  謝紅花得意抿笑。「我這心機沒人教,是經過前世今生經驗累積而來的思量,自學的,要讓您別恣意胡來的最好法子,就是寸步不離的緊盯!」

  他惡氣更盛。原本樂得這女人來纏,怎知是專程找麻煩來的。

  「爺,您平時雖唯恐天下不亂,但遇正事時是不會任性胡來的,就像對方纔之事的處置,您就思慮過人,人家對您可是崇拜得五體投地呢!」她笑瞇了眼說。

  本以為他頑性發作,又故意找大臣們麻煩,要不是聽了他與張大人的對話,知道他另有籌謀,她可要誤會他了。

  他睨向她,神色沒那麼難看了。「知道就好,以後別沒事出來攪局。」

  她上前勾住他的手臂,頭親暱輕靠在他肩上。「爺,我不是攪局,而是希望您少作點惡,少圖一時的開懷而讓他人受罪。」

  見他表情又變得陰霾,她媚眼朝他輕掃去。

  「爺,您換個角度想想,人家時刻陪著您,這不好嗎?還是,您不想我時常這樣——」她居然奴顏媚主起來,主動獻上自己的櫻桃小嘴了。

  這下子,某人身上的陰沉之氣立刻消散於無形。

  唉,旁人的女色對他沒用,唯這女人,不陷也難。握住她的纖腰,舉高,吻得更加恣意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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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53:23
第二十六章·欽點逆臣

  「李三重!」

  『啟奏太上皇,娘娘她、她在來朝的路上摔了一跤!』

  「什麼?!」

  『娘娘摔傷了頭,現正血流不止……』

  「這些錦織真美,就可惜……唉!」謝紅花抱著回「娘家」小住幾日的小花,摸著它的短毛,雙眸盯著面前一匹匹各色精美的錦織,不禁歎息。

  小花近來都跟著「夫婿」朱三公子住,但一個月裡,她總會召回它陪伴自己幾日。

  「這些都是娘娘要賞給在長沙的嫂子們做冬衣用的,您可千萬別不捨得了。」

  明知她不是這個意思,春風姑姑卻故意揶揄道。

  「我哪是捨不得了!」她急說。

  春風姑姑立刻抿笑。「請娘娘恕罪,奴婢開玩笑的,知曉您送給嫂子們的東西怎會不捨,這是見了這些織布色彩美麗,感歎自己不能也拿來做幾件衣裳穿。」不再鬧她了,道出她真正的心情。

  謝紅花這才又露出無限惋惜的表情。

  「就是啊,儘管我身上的紅裳也是爺特地要人精裁的,件件是上品,但再好的布料顏色就那麼一色,還是顯得單調,穿久了,就是煩膩。」她抱怨。

  「您雖然只能穿紅衣,但款式花樣別出心裁,只要是您穿過的式樣,眾人避色後必成流行。」春風姑姑告訴她。

  事實上,紅色在唯有娘娘可穿的情況下,已成為王朝最尊貴之色,他人可是對她羨慕不已,想穿還不能夠呢!

  「是嗎?我也覺得衣服款式好,但如果能換個顏色就更好了。」謝紅花仍是長歎。無奈她這輩子只能與紅為伍,其他顏色是與她絕緣了,奢望不起的。

  其實她也挺同情娘娘的,人人羨慕娘娘,卻不知她的煩苦,女人都喜歡嘗試各種顏色華服,偏她不行,一穿他色必有橫禍發生。

  「娘娘,奴婢知道皇上一直在找化解您身上詛咒的辦法,或許不久的將來,這惡運能夠解除的。」春風姑姑只能如此安慰她。

  她拔出小花嘴裡正咬著的某塊布匹,臉上的笑容帶著苦澀。

  「但願如此,不過,我想不容易。」因為她清楚知道,那男人當年對她的怨恨有多深重,這份詛咒她是很難擺脫的。

  「有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咒與皇上有關吧?既是他引來的,他就應該有辦法解去才是。」春風姑姑自然說出。

  她詫然。「你怎麼知道我身上的厄運與他有關?」這事應該沒人知道才是。

  「奴婢該死,妄自揣測,請娘娘恕罪!」春風姑姑這才意識失去一口,趕忙惶恐的跪下。兩位主子為前世今生的愛侶,此事只有她與李公公發現,但這事是主子們的秘密,兩位主子沒透露,若她自行猜到說出,還能活命嗎?

  她一時糊塗才脫口說出不該說的話,這下,她不敢料想後果會如何了?

  一陣訝異後,謝紅花輕笑了,放下懷裡的小花,讓它自己亂跑去。「你不用緊張,快起來吧。」她親自去扶人。

  「娘娘?」春風姑姑不敢起來。

  謝紅花硬將她拉起。「是啊,我與爺確實是兩世夫妻,他因我吃了不少苦,我也因他受了不少罪,我們是相欠債,比的是誰欠得比較多,既然你都知道了也好,這樣我有什麼話就不用藏在心上,也有人可以說說了。」她是真心高興有個人可以說心事。

  「您不怪奴婢探您隱私?」

  「我自從回到爺身邊後,就數你與我最親,時時幫我,我當你是親人,又怎會怪你探知事實。況且,我與爺不時出現怪異的對話,就算你無意探究,也會知曉的啊。」

  「娘娘……」春風姑姑聽了眼眶泛紅。這位主子果真善良。

  她握住她的手,溫聲保證,「爺那你也不用擔心,即便他知曉你已知我與他的過去,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因為他知道我需要你,而你知道這些事後,反而更能盡心幫我。」

  「會的,奴婢曉得你們愛得有多深,會盡力守護兩位主子的。」春風姑姑立即激動的說。

  謝紅花感激的點頭。「謝謝你了。」

  春風姑姑抹抹淚。「不,該是奴婢多謝娘娘的恩典才對。」

  「恩典什麼?是我老給你找麻煩,連累你在爺的面前一再交代不過去——欸?說起爺,他沐個浴還真久,不會背著我又搞怪了吧?」她這才想起,那讓人信不過的男人離開視線有一會了,這可不行!

  「娘娘若不放心,咱們可以到御池找太上皇去。」春風姑姑擦乾眼淚後,又掩笑說。

  主子遇著娘娘是一點辦法也施不開,兩人誰也放心不了誰,誰也離不開誰,時刻粘在一起剛好,也剛好天下太平!

  

  皇宮御池由巨石圍繞,從地底引溫泉冒出,盛夏剛過,秋風剛剛吹起,此時泡溫泉別有滋味。

  南宮策浸於溫泉中,四周霧氣氤氳,水氣渺渺,極度享受。

  「皇上,要奴才為您按肩嗎?」李三重小心翼翼的上前詢問。

  闔著目,南宮策輕點了頭,他立即上前,熟練的為主子拿捏肩頭。

  他手巧,皇上放鬆之餘,俊顏也變得和善。

  「李三重……」

  「是,奴才在。」

  「這柿子季要來了。」南宮策雙眸輕闔,淡淡的開口。

  李三重身子一跳。「皇上……」

  他嘴角嘴笑。「害怕嗎?」

  「怕……」轉眼一年就到了,他……他不能再續命嗎?

  「想續命?」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南宮策笑問。

  「想!」

  他笑容擴大。「你李三重是朕與水兒的救命恩人,這點,水兒可是日夜提醒著朕。」

  李三重聽著拚命的點頭,內心大喊,是啊、是啊,所以別殺奴才吧!

  「可是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其他事就算了,但朕與水兒間的秘密,你一一落入眼底了吧?」他直接點出。

  李三重大驚。「奴、奴才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聽見!」為求保命,他忙否認。

  南宮策冷笑,雙目依舊闔著,反正不用瞧也知這奴才有多驚慌。「不知道是好事,可知道了也無妨,你這張嘴——」

  「奴才這張嘴最牢靠了,從沒背叛過您與皇后娘娘!」他趕緊示忠。

  「嗯……這點朕同意,您這奴才倒是忠誠……」南宮策思緒驀然飄遠,想起了一個人——尚湧。

  尚湧是他前世的忠僕護衛,克盡職守的伴他一世,那人是他前世唯一信任的人,而今世,他還能再找到這樣的人嗎?

  

  他不禁睜眼瞧向貼身太監那張不安的臉龐。他在無間久待,孤僻成癖,對旁人的信任更低,可眼前的這奴才,做了不少回教他感懷的事,最重要的,知道了他與水兒的秘密後,不僅不見害怕,反而知他視水兒如命,對水兒也一併效忠起來,讓他想動手都難得猶豫了。

  見主子望著自己深思的模樣,李三重忍不住心生恐懼,身子抖得厲害。

  南宮策見了,嗤笑。「你這奴才真沒用,得了,這肩還按是不按?」

  李三重眼睛倏然睜大,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能夠苟活下來,竟是驚喜得忘了動。

  「李三重!」語氣多了不耐。

  他這才大氣一抽,定了神,急忙再捏上主子的肩,可一滴熱淚悄悄自他眼角滾落了。

  「多謝皇上肯信任奴才。」他哽咽的說。如今他是真切確定自己不會再受到死亡威脅了,主子是真正當他是自己人了。

  南宮策表情淡然。「你這奴才命好,運更好,朕是想動你,但水兒來了,她一來,誰能動你?」他故意說,眼底隱隱閃著笑意。

  李三重抹去眼角的濕濡,立刻笑說:「這娘娘念您,找來了是嗎?」

  「哼,若是念朕倒好,她偏是來顧犯人的,這是盯囚!」南宮策精銳的眉眼罩著不滿。「你去攔著她一會,朕另外有事要辦,等見了個人後,才讓她囉吮。」他吩咐。 李三重有些訝異,原來主子還另外安排了個人要見。「是,奴才這就去支開娘娘。」不敢多問主子要見的是誰,他應聲後趕忙出去攔人了,到了門口迎面與一女子錯身,他倏然心驚。

  主子要見的人是她?

  

  這日,朱家大宅門庭若市,皇上指婚安儀公主予朱誌慶,朱家賀客盈門,連皇上與皇后都親臨主婚。

  可這對新人除新郎勉強偶有笑容外,安儀公主根本是怒容滿面,據說她是被人強迫押上花轎的,這一路上咒罵連連,就連花轎進到朱家後,仍大發脾氣,指著朱誌慶的鼻子大罵他是鬼,她死也不嫁醜八怪。

  眾人心想,在朱誌慶毀容前,安儀公主對他可是多有愛意,難道,公主她愛的就只是朱誌慶未變形前的那張俊臉嗎?

  總之她又吵又鬧不肯拜堂,直到皇上出現,她這才安分下來,乖乖披上嫁衣嫁人,不過妙的是,這堂堂公主嫁夫,居然不是正房元配,而是二房,這也罷了,重點是,大房是隻貓!

  就算這隻貓是御寵,但安儀公主可是他的親妹子,皇上竟然沒要自己的寵物讓位,這不擺明挺貓不挺人,存心羞辱自己妹妹?

  大伙暗忖:安儀公主手廢,又嫁丑夫,還讓她屈居於一隻貓之下,這口惡氣怎麼嚥得下,難怪不肯嫁。

  而朱誌慶表面上風光娶了位公主,但安儀公主驕蠻任性,又對他的外貌如此嫌棄,娶進門後,只怕朱家大宅從此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了。

  皇上這分明是一次整了兩個人。眾人不禁想,這兩人是得罪了皇上什麼,要讓他倆不好過?

  此刻南宮策主持完大婚後,笑容滿面地攜著自己的皇后要走人了。

  離開前又對妹婿說了起一話,朱誌慶頓時眼睛發直瞪大,然後,欲哭無淚了。

  據一旁耳尖聽到的人傳出,皇上是這樣對朱誌慶說的——

  「人有先來後到,身份有大小之分,大婚後駙馬的繼承人最好嫡出,等小花先有子嗣後,才可讓安儀或其他妾室受孕,倘若順序出了差池,那孩子……就送狗養吧!」

  眾人一聽,瞠目結舌。人貓如何受孕?這朱誌慶注定斷後!

  「爺,您真愛欺人,如此一來,豈不讓安儀得守活寡了?」一走出朱家大宅,謝紅花就立刻譴責起自己的男人。

  南宮策這時心情正愉悅,不在乎她的怒容。「這有什麼?反正安儀也不想他碰 吧。」

  「那您又何必硬湊他們成對,這會成怨偶的。」

  「那又如何?這兩人先前不是愛得死去活來,一個想娶,一個想嫁,我不過成全他們。」

  「您也說那是先前,但瞧他們現在,簡直是仇人了。」尤其是安儀,瞧朱誌慶的眼神,連殺夫的念頭都有了。

  「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爺!」

  「行了,我已饒他們不死,你還想怎樣?真把我給逼急了,我回頭讓他們倆更慘!」他惱道。

  「您!」她氣到瞪眼,但也知道,這男人不能逼。

  安儀與朱誌慶搞一個梁漾水來愚弄他,他早有殺意,要不是她攔著,這兩人已不知去到閻羅殿的第幾殿了,這會能保住命,已是萬幸。

  「好吧,這事我也不管了,反正安儀是您的妹妹,這點您最好別忘記,做任何事前,先想著這層關係。」其實她也知道這話是白說的,這傢伙根本是個六親不認的人,但她還是得說,只希望他多少在乎一些些。

  男人撇嘴,算是聽進去了。

  「娘娘,請上鑾駕吧!」春風姑姑朝她伸出手,先扶她上鑾駕,後頭的李三重也伺候主子準備回宮。

  「皇上。」張英發在鑾駕後低喚。

  南宮策回頭一見是他,無半點訝異,只頷了首。「隨朕回宮去吧!」

  他立即跟在鑾駕後,隨同進到皇宮內殿裡。

  「說吧。」南宮策朝他吩咐道,落坐後,見自己的女人也在身旁坐下,自然明瞭她的意思。待會他說話可要留意了,不然,這女人又來破壞。

  張英發立刻躬身上前,「臣已查明真相了。」

  「結果呢?」

  「是人為的。」他稟奏。

  「張大人是說,這些擾亂民心的怪事都是某人所為的?」謝紅花吃驚不已。

  「是的。」

  「那是誰呢?為何做出這樣的事?」她追問。

  「臣查出是奉寧王的舅舅,姜明,姜大人所為。」

  南宮策端著茶碗,吹茶的動作頓了下。「喔?是他!」他眼中莫名出現興奮的神色。

  謝紅花先是驚訝此事居然扯上奉寧王,後又見到他詭異的臉色,馬上蹙眉。

  「這事與奉寧王的舅舅有關,爺很高興嗎?」她泠冷地問。

  他挑眉。「這事是姜明所為,我也很意外。」他收起異色的說。

  她仔細審視他的表情,絕不讓他有一絲隱瞞。「爺,除了意外,我還嗅到了一些東西。」

  他微僵。

  「爺,您想藉此機會對奉寧王怎麼樣嗎?」她揣測。先不管姜大人為什麼要做這些事來驚嚇百姓,但他是奉寧王的舅舅,光憑這一點,就足夠讓人大作文章,多有聯想了。

  南宮策面容一整。「你難道忘了,他是我僅剩的弟弟?」他提醒。

  「所以我才要問您,想對這個僅剩的弟弟做什麼?」她不客氣的直問。

  男人沉下臉。「沒打算做什麼!」

  「實話?」

  「實話!」

  「爺,我很瞭解您的……」

  「該死!」

  「爺?」

  「得了,此事若是姜明所為,那就太好了,我正愁沒名目殺人,這下,好辦事了!」他認了。

  謝紅花眼眸倏瞇。「爺?!」

  他也只是瞧了她一眼,就轉向正吃驚愕然的張英發道:「你都聽到了,還不去把姜明抓起來,就連奉寧王也別放過。」

  

  姜明被以愚弄君上、無中生有、散佈惡言之罪名,打入天牢準備問斬了。

  而奉寧王南宮千也因此受到牽連,被南宮策圈禁在家,性命隨時不保。

  群臣在天子上朝前,先在金鑾殿上七嘴八舌的談論此事。

  那姜明好大的狗膽,竟敢愚弄眾人,甚至連皇上也敢戲弄,這分明是想以天降惡兆之名嚇走皇上,讓他十四歲的外甥南宮千登基,然後,他再以幼帝母舅之名輔政,心機這般昭然若揭,難怪被逮入獄等著領死。

  眾人搖頭。這人傻了,皇上就算再次禪位,這大權也落不到他身上,南宮千也只會是傀儡,但姜明活了半百歲數,怎麼還是沒能看清楚這局勢?

  糊塗啊,活該自己找死,還連累外甥,奉寧王原本是有機會登上皇位的,這下子,應該是機會渺茫、萬無可能了!

  眾人議論惋惜,片刻後,天子駕到了,他一到,眾人養成習慣,先瞧他身旁人有無跟來,直到看見一抹紅出現在小柱子旁,這才能安心。

  那可是尊救世菩薩,無她,眾人面對皇上時,像見鬼一樣,什麼事也不敢奏。

  「朕今日有事宣佈。」坐上龍椅後,在群臣未上奏任何事前,南宮策語帶清冷的開口了。

  「爾等恭聽。」群臣齊聲等他諭下。

  南宮策目光更懶,但掩不住那一份自然散發的傲慢狂狷氣息。「朕近來塵務經心,身心略感疲憊,想找個人幫忙輔政。」

  群臣倏然睜大了眼。這是又要禪位,還是要重用誰?

  禪位除了奉寧王南宮千無其他人選,但是目前此人正黑……

  若要重用人嘛……眾人眼睛大亮。那他們有機會了!

  他瞥了瞥眾人,表情極為無趣。「眾卿可知朕屬意誰輔政?」

  「臣等不敢隨意揣測。」大伙心下期待,但表面上可不敢多動聲色。

  南宮策冷笑。這些傢伙的嘴臉不用擺,他也知道他們所想。「朕屬意姜明,決定讓他來輔政!」

  「啊!」小柱子後傳出一記低微的訝異聲。

  他朝那望去,果然見到自己的小蟲子那吃驚的表情。

  真可愛啊!

  她氣呼呼地隨他上朝,以為他是要下令殺人,怎知反而是重用,連她也想不到吧。瞧她那震驚的呆樣,他心情舒爽不少。

  回頭瞧見眾臣,個個錯愕的德行,反倒覺得難看又蠢!

  「皇……皇上,姜明不是罪人嗎?您怎能要他輔國?」有人及時收起驚奇,大惑不解的問。

  在他大膽問出口後,大伙馬上堅起耳朵,想聽聽皇上怎麼說?

  「這人可以搞出怪蟲出沒、烏鴉滿天飛、野獸離巢、魚蟹自殺的把戲,可見他是有點能力的,朕愛才,這人,朕欣賞。」

  群臣瞪凸了眼。皇上難道已經是非不分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竟對一個妖言惑眾的人,欣賞?

  「皇上,姜明身為奉寧王的舅舅幹出那些事,就是在為奉寧王圖謀皇位啊!」

  有人忍不住明說了。

  南宮策睨去一眼,那人立即全身發涼。

  「你們認為在朕的眼皮底下,姜明能圖謀到什麼?他若惹毛了朕,朕先殺了奉寧王,那小子一死,他什麼指望也沒有,還能圖謀什麼——」

  「爺!」某女人忍無可忍的出聲了。

  南宮策臉部一獰,厲瞳瞪去。

  謝紅花表情比他更怒,回瞪他,擺明絕不退讓。

  他眼瞇了瞇,哼了一聲,不再瞧她的怒容,視線轉回殿上,底下的人正驚縮著脖子,不知是受他方纔的言論驚嚇,還是為他與女人對峙的模樣所驚?

  這些人的膽子……哼,全是沒用的東西!

  「總之,若姜明安分,朕不會動奉寧王的!」這話是說給自己女人聽的,但接下來,他邪殘一笑。「但若是不然,朕將摔下奉寧王的頭,身子讓怪蟲蠶食,腦袋讓烏鴉叼去,四肢就賞給那些野獸了,剩下的內臟剛好丟進池裡餵魚蟹!」

  一時滿朝文武抽氣連連,年紀大的眼前一晃,似驚懼得要昏倒了,而那小柱子後的人,則氣得磨牙。

  哼,這糟糕的傢伙,今晚別想上她的床了!

  她起身,氣怒的跑出大殿,外頭正下雨,她火著,遂不待春風姑姑撐傘就衝入雨中,大批宮娥見狀,急忙跟在她身後跑。

  雨來得急,越下越大,跑了沒一會,她已全身濕透。

  「娘娘,這不行,您會受寒的!」春風姑姑急喊。

  「我沒那麼脆弱,我這身子強健得很,淋點雨不礙事。」她繼續跑。

  難得在雨中任性,而且,方才被爺激起的怒氣,隨雨的沖刷,好像消散不少。

  反正都濕了,她索性在雨中玩起來,一身紅裳在雨中奔跑,好不快活,甚至不嫌髒的在泥地裡蹦跳,直到雨大得連視線都看不清了,這才甘願隨春風姑姑回去。

  

  望日清晨,她大驚失色,原因是,她腰間之物——不見了!

  「娘娘,您想想,可是遺失在哪了?」春風姑姑緊張的問,一旁的宮娥也是個個驚惶失措。

  環珮鈴鐺不僅代表皇上,見物如見人,更是兩人的定情之物,可比鳳印還要重要,若此物掉了,非同小可,皇上必會大發雷霆。

  謝紅花敲著腦袋,努力回想。東西有可能落在哪了?

  「哎呀,真不知道呢!」知道大伙急,她也跟著急。那東西可說是爺給的定情物,爺心眼小,將示愛之物搞丟,那臉色,連她也怕。

  「會不會昨日您在雨中玩耍,落在泥濘裡了?」春風姑姑問。

  「有可能,咱們快回去找找!」她猛點頭,認為可能性極大。

  一群人火速往外衝。此物可千萬不能掉了。

  大批人開始在宮裡搜尋,昨日大雨剛過,土都被淋翻了過來,尋找不容易,更何況,她昨日滿宮亂跑,連御花園也教她踏遍了,這會,要找到東西,可真是難上加難了。

  謝紅花絞著手,這會忍不住慶幸起她正與那男人鬧氣中,昨晚趕他出殿,不肯見他,不然,環珮鈴鐺不見之事可就瞞不住了。

  「娘娘,怎麼辦?還是沒找到!」宮娥焦急地回報。

  「再找找吧,那東西沒人敢撿,撿了也不敢私藏,一定會找到的。」為免大伙驚慌,她鎮定的道。

  「娘娘,早朝時間到了,今日您不陪皇上上朝嗎?」春風姑姑瞧瞧天色後問。

  「這……」環珮鈴鐺不能遺失,但放任爺在朝堂上肆無忌憚的惡整大臣,她也不放心,實在兩難。

  「娘娘,您儘管先上朝吧,奴婢留在這繼續找,若找著,會立刻通知您的。」春風姑姑知曉她的為難,主動的說。

  她無奈。「那好吧,也只能這樣了。」瞧時辰,早朝正要開始,她得跑著趕過去才行。

  另一頭,金聖殿上,群臣見不到往常在小柱子後的身影,人人臉上出現不安,那用來「扳正朝綱」的人末到,那今日早朝……

  瞧瞧上頭的主子,臉色也不怎麼好,明顯夫妻倆因昨日姜明與奉寧王之事仍未和好。

  可這對天家夫妻嘔氣不打緊,大家在意的是,皇后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啊,這是丟生肉喂虎,他們這群人眼看就要落難了!

  眾人紛紛憂愁,該怎麼辦才能安然度過今朝?

  「說吧,有事快奏,廢話就少說!」

  聽皇上這口氣,縱然大伙有話,也說不出口啊!

  「一群人都啞了嗎?」他口氣更惡。

  那女人跑去淋雨又趕他出殿,都犯了他的忌諱,他已氣得不輕,這會又不見她出現,連朝也不來了,這是對他放棄了,不管了嗎?

  他臉更沉,心情劣,簡直劣透!

  一旁的李三重見主子怒氣高張,心知原由。

  主子雖然不希望娘娘來干涉他的事,但若娘娘真的放手不管,他老大又不是滋味,覺得被冷落了。

  而這可不成,他要的是娘娘的全副精神,若被冷落了,如何忍受,主子矛盾的心情,大概也只有他能明白了。

  唉!只希望娘娘待會能趕來,今日若見不著她,主子八成會遷怒整得殿中的這群人哭天喊地、哀鴻遍野了。

  就在金聖殿上下一片低迷之際,一道身影慌忙跑來。

  眾人見了先是欣喜,可不到須與又滿臉失望,那衣裳不是慣見的紅。

  南宮策的臉龐更是陰了。

  跑來的是一名宮娥,她慌慌張張進殿後,看見大臣聚集,不敢貿然上前稟奏事情,先拉著大太監咬了耳朵。

  貼身太監忽地臉色大變,那宮娥是謝紅花身邊的人,南宮策那張俊臉立即就森然了。

  「李三重!」他怒喚。

  冷汗都道出來了。「敢奏皇上,娘娘她、她在來朝的路上摔了一跤!」

  「什麼?!」他已由龍椅上霍然站起。

  那宮娥驚恐跪地。「娘娘摔傷了頭,現正血流不止——」

  她話還沒說完,南宮策已消失在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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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53:49
第二十七章·天咒難敵

  「爺,萬一我真的……」

  『你想說什麼?!』

  「人家話還沒說完呢……爺,我不會有事的——」

  『你以前也這樣說過,還不是對我背信了,要我如何信你!』

  寢殿裡正亂著,南宮策一臉陰沉的盯著太醫為謝紅花止血包紮傷口。

  她傷在額頭,傷口有鴿蛋大小,血不斷汩汩冒出,太醫費了許多工夫才止血。

  失血過多的女人,此刻軟綿綿的窩在床上,元氣盡失,連說話的力氣都無。

  這模樣瞧得南宮策心火直冒,狠狠地瞪視早已跪在一旁請罪的春風姑姑及一干宮娥。

  「昨日大雨過後,路滑,娘娘趕著到金鑾殿,不小心跌了一跤,頭撞到地上的石頭,這才釀了禍。」春風姑姑白著臉說明事發經過。

  南宮策神色冷峻,雙眸精明的瞇起。「聽說你們大清早就出了寢殿,是做什麼去,還將人給弄傷了?!」

  「這……」瞧向床上的人兒,不知該不該就說實話了?

  「你們有事瞞朕?」瞧著她的反應,他越顯嚴厲了。

  春風姑姑一驚。「奴婢不敢……只是……」

  「只是什麼?!」

  「爺……」虛弱的聲音由他身後傳來。

  南宮策聞聲顧不得逼問,忙回頭瞧自己的蟲子。「水兒?」

  「是我貪玩,嫌昨日雨淋得不夠,一早又去玩泥,這才會誤了上朝時辰,心急趕路的結果才會摔傷的。」謝紅花強撐著氣力說話。

  環珮鈴鐺還是沒找到,能拖一時是一時,也許晚些就找回來了,還是先別讓這男人知道,徒惹他火大。

  男人精銳的瞳眸瞇了瞇。「真是如此?」

  「不然還能是怎樣?我貪玩,您又不是不知……」她郝紅著臉說。

  他可不是一個好騙好打發的人,仍是擰眉。 「爺,還不是您惹我生氣,我一整晚睡不著,一早出去踏泥洩憤,這才給摔傷的,要聽實話,這就是實話,我這傷口,說穿了,是您害的!」她先聲奪人,乾脆指責起他來。

  男人一僵,後頭想逼問的話沒再說,氣也沒再發,手往後一揮,一群人包括春風姑姑全知趣地退出寢殿了。

  春風姑姑抿笑。還是娘娘行,就她有辦法鎮住主子的怒氣。

  人走光後,南宮策挪身坐到床邊,撫著她蒼白沒啥血色的臉頰,眼裡的心疼清晰可見。

  她反而過意不去了。「爺……對不起,讓您擔憂了。」這傢伙最怕她受傷、最恨她生病,這兩件事只要發生,他必定心亂如麻。

  「怎麼不小心點?」他輕聲問道。

  「這是意外……」她像做錯事的孩子,滿臉愧疚。

  「你知道的,什麼意外都可以發生,唯有危及你生命的事,斷不能有意外!」他眼神嚴峻。

  「我明白,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謝紅花保證。他受她前世驟逝的傷痛所影響,絲毫無法忍受她生命再受到半分威脅。

  他輕輕將她納入懷中,親暱的摟抱著。「你休息吧,多養些精神回來,有了氣血才能教人放心……」

  

  這是第幾回意外了? 南宮策渾身散發出濃濃的戾氣。

  十天來,躺在床上養病的女人居然可以連番見血!

  第一日摔下床,折斷手骨,再兩日,宮娥不小心將滾熱湯藥灑在她身上,又兩日,小花居然吃錯藥的咬傷了她,而今日最離譜,他的龍榻,床板竟然無故崩陷,她整個人陷入床底,拉出來時,又是一身擦傷,外加斷了一根肋骨。

  她的傷越養越重,精神越養越差,此刻,人傷痕纍纍的躺在他面前,他能夠不青筋暴跳才怪!

  這怎麼回事?為何一再發生事故?

  「說,你們可有人趁朕不在時,偷偷除去她的紅裳?」他沉怒的質問伺候她的宮娥們。

  「萬無可能,娘娘紅裳不離身,出事時,她仍是一身紅,一件也沒少。」春風姑姑答道。

  「既是如此,怎麼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

  「這……這奴婢也指不清楚了。」春風姑姑愁眉苦臉的說。

  以前娘娘是脫去紅裳才可能發生血光之災,可這幾回,明明娘娘身上的紅裳整齊,為何還會發生凶災?這實在讓她不明白。

  「莫非詛咒加深……連紅裳也鎮不住了?」她忽然低語。

  南宮策聽聞,神情驟變。「你說什麼?!」

  春風姑姑立即噤聲。雖然主子已知曉她清楚他與娘娘的秘密,但她方纔的那番話,豈不指責問題出在主子身上?

  南宮策表情逐漸凝固。「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他冷冽的道。

  她不得不囁嚅的又說:「奴婢只是猜測……只是聯想……」

  他沉下心神,想起表叔歐聖曾說過,為水兒斷過命的術士道他兩人注定不得續緣,若逆天,只怕再次招來橫禍,而這橫禍……他目光隱晦莫測的瞥向床上連連重傷、昏睡不醒的人兒。

  「皇上對娘娘情深意重,感情更勝以往,那詛咒威力應該減弱才是,是奴婢該死,胡說八道了。」春風姑姑忙不迭再道。

  「哼,這世間事無奇不有,好比朕與水兒都能跨越時空異地重逢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星眸半闔,似在思考某事。「不知這是不是上天在挑戰朕,存心再撕裂朕的心!」他模樣險峻起來。

  春風姑姑聽了心驚。「皇上,若是上蒼存心再拆散你們,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休想!」

  見到他眼中殘佞的焰芒,她喉頭一緊。若老天真要收回娘娘的命,她敢保證,主子必定抓狂,這天下必將翻天覆地。

  「這回誰也不能帶走朕的水兒,誰也不能!」他雙拳緊握,狠戾的說。

  她如履薄冰,低首不敢再語。

  南宮策斂凝著眉宇,撩袍跨步,將床上人兒擁入懷裡,黑眸深刻地凝盼著心愛的女人,見她滿身的傷痕,一道悶火狠狠竄出,心口禁不住一再的揪擰。

  驀然,他視線定在某一處,她腰間原本繫著環珮鈴鐺的地方,如今空無一物。

  「春風姑姑,東西呢?」他立即陰寒的詰問。

  心頭一陣緊縮,她知道瞞不住了。「呃……娘娘……不慎遺失了。」她不說不行了。

  他瞬間凝滯的表情,反而加深了令人驚懼的恐怖感。「什麼時候的事?」

  「十天前……」她的聲音顫抖了。

  他面色陰沉。「你們竟敢瞞了朕十天,好大的膽子!」

  春風姑姑全身抖顫,慌忙跪下。「娘娘怕您生氣,囑咐不許說……」

  他火冒三丈,正要辦人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十天前,那不就是她跌傷頭那日,所以是遺失環珮鈴鐺後才摔傷的?」他馬上聯想。

  「是的。」春風姑姑老實回話,不敢再瞞。

  他陷入沉思,神情隱晦莫測。

  「請皇上饒恕,會隱瞞不說,實在是因為這件東西太過貴重了,無人敢向您稟報,而奴婢們也一直試著努力找尋,料想掉在宮裡,不可能遺失,很快就能找到,明知——」

  「你先別說這些。」他腦中另有想法,不耐的揮手要她先住嘴。「你說說,自從東西掉了之後,水兒就禍事不斷,這會不會……」

  「啊?皇上的意思是,近日發生在娘娘身上的災難與環珮鈴鐺的遺失有關?」

  驚訝過後,她一想,猛然點頭。「是啊,咱們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可能!」

  南宮策臉一沉。「去,動用所有的人力,就算要將整座皇宮翻過來,也要將環珮鈴鐺給朕找回來!」

  

  「爺,您別擔心了……環珮鈴鐺很快就能找回來的。」謝紅花躺在他懷裡,虛弱卻仍笑著說。

  他生怕她再出意外,寸步不離的待在她身邊,說也奇怪,興許是他煞氣太重,鎮得厄運不敢近她身,那之後,竟再無任何災難發生。

  「嗯。」南宮策狀似隨口漫應,但犀利雙眸可沒減少對她的注意。災難隨時會發生,哪怕僅僅是一杯水,都可能釀禍,他不得不留意。

  「爺,您真認為近來發生的事都跟環珮鈴鐺的遺失有關?」她問。

  「若非如此,如何解釋這一切?」

  「爺,萬一我真的——」

  「你想說什麼?!」他忽地暴怒起來。

  謝紅花苦笑。「人家話還沒說完呢。」瞧他脾氣多壞,多緊張她……她微微哽了哽。極少見到他如此不安過,他總是從容篤定,言行少有浮躁,可近日他煩事纏心,這脾氣躁動得連她也安撫不了。「爺,我不會有事的——」

  「你以前也這樣說過,結果如何?還不是背信了,要我如何信你!」對她的保證他嗤之以鼻。

  她僵了臉,還真被堵得無話可說。

  「若這兩天再找不回東西,我會——」

  「爺,別再遷怒了,就算找不回,那也是我的命運——」

  「住口!你懂我的,找不迴環佩鈴鐺,我要你身邊的人全都賠命,一個也不放過!」他發狠的說,人也已憤然下床。

  她害怕他在盛怒下說到做到,偏偏她傷著,根本阻止不了他做任何事。

  「爺——」

  他正怒火中燒的往外走,同一時間李三重一臉喜色的往內沖。

  「啟稟皇上,找到了,找到了!」他邊跑邊喊。

  南宮策頓下腳步,神色立即轉變。「找到了?!」他眼中有驚喜。

  謝紅花懸著的心瞬間放下。沒事了,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是啊、是啊,在泥濘裡翻出來的!」李三重喜道,忙將環珮鈴鐺雙手呈至主子眼前。為了此物,宮裡動員千人尋找,連御花園的亭子都給拆了,魚池的水甚至抽乾了,數頃的草坪也給翻過來了,終於給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南宮策迅速接過環珮鈴鐺,置於掌心中審視,忽地,他皺緊了眉。

  謝紅花見狀,疑惑問道:「爺,怎麼了?」

  他走回她身旁。「你瞧。」他將環珮鈴鐺交給她。

  「啊!」她臉上也出現訝異。怎麼會這樣?

  「這個……奴才剛找到時,瞧了也吃了一驚,以為並不是,但仔細的瞧,這確實是娘娘身上配戴的寶物沒錯,只是它又變回原來的碧綠了……」李三重在見到他們異樣的表情後也表示。這塊玉自從配戴在娘娘身上後,便趨紅逐綠,如今又恢復原狀了。

  「這玉……死了?」她脫口而出。

  南宮策瞇了眼。「死了?」他找回的是一塊死玉?!

  「這玉脫離我多日,又變回原狀,感覺像是死了。」她沮喪的說。

  他沉默下來,神情極為陰森。

  李三重見了忐忑。「兩位主子別急,也許這玉讓娘娘再戴一段時間又會恢復生氣了。」他忙道。

  謝紅花聽了點頭。「是啊,不管如何,東西是回到我身上了,那爺擔心的事就不會發生了,這玉,我慢慢再養,會活過來的。」她又樂觀起來了。

  南宮策深鎖的眉頭,這才微微鬆開。

  

  「你說,這玉,再找不到第二枚?」南宮策蹙著眉詰問。

  底下跪著的是一名內務大臣,專司搜羅全國各地的奇珍異寶進獻宮裡,當年南宮策在眾多玉石中所挑中的懷玉就是由他收集而來的。

  「臣當時就說過皇上好眼力,一眼就挑中這獨一無二的寶物。」那大臣說。

  「當真再找不到其他?」南宮策不死心再問。

  「臣當年取得此物時,那原擁有者就曾對臣道,這玉石來歷不明,他也是陰錯陽差才擁有,之後遍尋各地,再不見相同成分的玉石。」那大臣解釋。

  「來歷不明是嗎?」南宮策沉著臉深思。「那麼,原擁有者可有再多說關於這玉石的事?」

  大臣想了下。「是有提到,這玉石具靈性,曾經……」

  「曾經如何?」他雙眸倏然糟糟發光。

  「它曾經是紅玉,但不知何故,在獻給臣的前一日,突然變綠。」

  「什麼,它原來是紅的?」大為吃驚。

  「呃……那人是這麼對臣說的。」不解皇上為何突然變臉,他小心謹慎回答。

  南宮策眼眸更顯幽深。「去……想辦法將人找來,朕要見他!」

  「您要見他?」

  「怎麼,有問題?」

  「有……他將這塊玉石交給臣後,隔天便意外身亡了。」

  

  「皇上,在皇后身體微惡、您不上朝的這段時間,朝政都教姜明輔佐得一塌糊塗了!」幾個大臣連袂跑到南宮策跟前,對姜明的作為大肆撻伐。

  他付之一笑。「有這樣糟嗎?那不表示朕有眼無珠,找了個笨蛋來輔政?」

  眾人一聽,罵到皇上,他心胸狹隘,這會他們可將他得罪了。

  「這……臣等不是這個意思,臣等是認為姜明剛恢自用,嫉才妒賢又不喜納諫言,是個文才武略皆不通之人,如今搞得天怒人怨,臣等看不下去才集體彈劾他,請皇上盡早出面理政,別再放任此人誤國!」

  南宮策放聲笑,驚得眾人瞠目,以為他這是暴怒了。

  哪知,不一會,他收斂起笑聲,慢條斯理的又道:「這姜明果真是個人才,才幾天的工夫,就讓你們看得這麼透徹,好啊,真是好啊!」

  眾人傻眼。皇上是瘋了不成,這樣也贊?

  「皇上,姜明不僅自視不凡還猜忌他人,霸住權位不肯放手,所有重要職務都由他的親信擔綱,不許他人插手,這就算了,他受您重用後,還繼續搞愚民那一套,嚇得百姓人心惶惶,天下難以太平,臣等認為,這人憤世嫉俗、包藏禍心,大有問題,您還是盡早——」

  「你再說一次!」南宮策原本愜意的聽著,忽然臉色驟變。

  「呃……臣等認為,這人憤世嫉俗、包藏禍心,大有問題——」

  「不是這句!」

  「姜明……自視不凡……猜忌他人,霸住權位不肯放手……」見他面有厲色,這人的聲音有點抖了。

  「蠢材,你說他繼續搞愚民那一套,這怎麼回事?說清楚!」南宮策醞釀風暴的目光掃向他。

  「這個……就近來京郊又發生數十條巨蟒衝出樹林食人的恐怖事情,臣等認為這八成又是姜明所為……」

  南宮策眼角瞥向未與眾人一起搭話的張英發,後者臉色立即發青。

  他沒當場對張英發說什麼,只是不動神色地再朝眾人吩咐道:「這些事朕全曉得了,你們先退下吧。」他趕人了。

  眾人愕住。他這是對他們的稟奏充耳不聞,不處理了嗎?

  「皇上其任由姜明誤國也不管嗎?」有人不甘心的再確認。

  南宮策犀眸掃過。「這話還要朕說第二遍嗎?」

  那人立刻惶恐噤聲,不敢再質疑。

  其他人扶緊自己的官帽,也不敢再多說,一群人就這麼狼狽的被轟出去了。

  張英發臨走前受了南宮策淡淡的一眼,馬上知曉他的意思,低著頭,這才走出去。

  眾人走後,南宮策轉回內寢,床上人兒雙眼正骨碌碌充滿好奇地盯著他。

  自從她受傷以來,他從不離她太遠,接見人與議事一律在她的外寢。

  「爺,您為什麼這麼挺那個叫姜明的人?」她不解的問。爺生性多疑,一旦起疑心,該人難以立足,可爺卻反常的對姜明不疑不慮,支持到底,這有些不尋常。

  他露出一絲詭笑。「誰說我挺他的?」

  「難道不是?他都受您重用了,卻還繼續驚嚇百姓,造成恐慌,顯見這人真有問題,況且眾人都將他說得這麼不堪了,您還不辦人?」她忍不住皺眉的問。

  南宮策慢悠悠的笑了笑。「愚弄百姓的事我會查明,而姜明我也不是不辦,不過得等我由長沙回來後再說。」

  「您要去長沙?」她訝然。

  「我去去就回,這趟你得養傷,就留下吧!」

  謝紅花瞪眼。「您為何突然要去長沙?」

  「我去見你大哥一面,你大哥身子禁不起舟車勞頓,只好我過去一趟了。」他解釋。

  「你要去見大哥?」她蹙眉。

  「嚴格說來,我的目標不是他……」

  「那是……你要去尋那術士的蹤跡?」她恍然大悟。他是想去徹底解決她受詛咒之事了。

  「嗯……我很快回來,回來後,不管是姜明還是其他的事,都該解決了。」他盤算著。

  「爺,您一定要去長沙嗎?」她忽然起了莫名的不安。

  南宮策悠然綻出微笑,上前捋了捋她的發後,擁緊她,下巴溫柔地蹭了蹭她的頭頂,滿腹的柔腸和情絲。「捨不得離開我,嗯?」

  「是捨不得。」她歎道。

  他輕笑。「很高興我的蟲子會這麼說。」他柔聲,眉梢眼底儘是暖暖的笑。

  「說真的,這回……我真不想您離開我的視線。」她嘟著嘴說。

  「這是教這陣子發生在身上的厄事嚇到了,要我陪著壓驚?」他笑問。

  謝紅花臉發燙地貼進他的胸膛。「是又如何?」她就是不想他離開。

  一絲掩飾不住的笑意從他唇邊綻開。「你這樣,我可真開心,但我不去,難道要你病弱的大哥來?」他反問。

  她張了嘴又闔上了。「不能這麼操勞大哥的。」

  「那就對了,我不會耽擱太久的。」他保證。要不是非得親自走一趟不可,他也不想離開她,雖然近來她已不再發生意外,但他仍不免擔心有萬一,所以他會速去速回,一個時辰也不會多浪費。

  「那不如我跟著——」

  「你這身傷,傷及肋骨,太醫說,一個月內最好別亂動,你以為我會肯拿你身子開玩笑?」他臉色一沉。

  「可是……」

  「水兒,快點康復吧,我可是忍耐著,上火了,心情不太舒爽呢,這一憋,怕又找人出氣了。」他慵懶的說著,眼睛則閃出某種異樣的光芒。

  她臉上迅速飛過一絲紅暈。「爺!」她嬌嗔。

  見她欲語還休,扭捏羞澀的嬌態,他眸子不再沉穩寧靜,捧過她的粉頰,輕輕吻了上去。

  她春心萌動地回吻他,但在闔上明媚瞳眸的同時,一股隱隱的不安卻蠢蠢的冒出。唉,莫非她真的纏爺纏慣了,這一刻也分離不了。

  她思緒輕飄,男人察覺,不滿地輕咬了她的小舌,以示懲罰,立即又輕易的得回女人的全副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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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1 00:54:27
第二十八章·天地變色

  「皇上,您沒事吧。」

  『去、去問清楚,她可逃出來了?』

  「這……娘娘所在的寢殿倒塌了,娘娘她……沒能逃出。」

  『混帳東西……沒關係,我自己去接她……』

  在回京城的路上,李三重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主子,只因南宮策鎖眉不展,情緒極差,一旁的人手腳謹慎,不敢在這時候出差池,否則,就是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了。

  這趟長沙行,主子並未找到那位為娘娘斷過命的術士,就連做聖侯爺的身子也是每況愈下,瞧那氣若游絲的模樣,是拖不了多少時候了,可這事若教娘娘得知,必定心急如焚,她自己也在養傷,可別因此影響了才逐漸好轉的傷勢。

  這諸多不順,當然讓主子煩上加煩,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去,況且又聽說自從他離京後,京城就下起連日豪雨,土雨紛紛,前所未見,京城已見災情。

  主子沉著臉趕路,沒幾天工夫,京城城門在即,但才接近京城,就感受到風疾雨驟的威力,雨勢如注,又大又急,滂沱得教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況,若不注意可能就教路上的石子卡住車輪,或是深陷泥濘更加麻煩。

  「皇上,這雨勢實在太大,連馬都受驚不肯走了,咱們要不要休息一下,等雨勢稍弱再行上路,反正京城已在眼前,不差這一時。」為了安全起見,李三重冒雨到鑾駕邊建議。

  南宮策眉心深攏,讓人撩開帷簾,見外頭風雨交加,情況確實不適合再繼續前行。

  這時,一大群鳥雀自他頭頂上空疾飛而過,他遠眺而去,神色轉為思索,眉也越攏越緊。

  李三重見雨不斷潑灑進鑾駕裡,主子龍袍都沾濕了,忙上前用自己的身子為主子擋雨。「皇上,雨這麼大,咱們還要繼續趕路嗎?」大雨中怕主子聽不清楚他的話,他大聲的問。

  南宮策仍是未回答,盯著大雨如注的景象不知在思付什麼。李三重見狀也不敢打擾,站著讓雨淋了一會後,終於聽到主子開口了。

  「李——」但一個字後,忽然,他感受到四周微微的震動,立即收了口,視線不禁往地上的積水望去。

  水紋被震得激起,並正一波波的擴大,不到須夷,那水紋已經變得又深又大,

  他倏然心驚,下一刻,一陣響雷劈下,轟然巨響後,開始天搖地動,面前的道路赫然出現一道三尺長的裂縫。

  「皇上,是地牛翻身,地牛來了!」李三重驚恐大呼。

  一時間,幾百個禁衛軍亂了序,尤其是他們胯下的馬兒,全失控的揚蹄嘶鳴,轉眼已有人被拋下馬背,只能任由馬兒長嘶後揚長逃去。

  「皇上,還是鑾駕裡安全,您要不先待在裡頭,等地牛翻過身後便沒事了。」

  李三重話才說完,又是邊然一震,整座鑾駕被橫移撞上了路旁巨樹。

  「皇上?!」他大驚,趕上前去查看,就怕主子受創。

  鑾駕裡的南宮策並未受傷,但胸口莫名起了一陣劇烈疼痛,他抓著胸,面色如土,怔忡半附後,似是感應了什麼,臉色再度丕變,沉怒的指著城門道:「走,進京,朕要立即回宮!」

  「皇上,這路況危險——」

  「住口,朕要立刻趕回宮裡!」他一臉鐵青。

  見他神色深凝,李三重不敢囉唆,馬上召集所有人趕路。

  待一進到京城裡,便見到房屋倒塌、百姓倉皇逃出的景象,再行不久,又來一震,轟地,更多樓房倒下,鑾駕也撞毀一輪。

  李三重見了心懼,南宮策二話不說,立即跳下鑾駕,牽來禁衛軍的黑馬,一躍而上,馬兒受驚不肯動,他發狠拿鞭抽去,馬兒這才沒命的往前衝,眾禁衛軍不敢落後,忙控制受驚的馬,奔上前護駕。

  在回宮的路上,震度一次比之一次大,四周房舍、道路在眼前不斷崩裂倒毀。

  南宮策身後的大批人有一半被馬兒拋下踩過,有些被倒下的樹木屋舍壓倒,而他身上的煞氣興許比地牛更可怕,馬兒不敢拋下他,一路載著他安全回到皇宮。

  宮廷的建築原就比民宅要堅固許多,金聖大殿除了些許毀損外,並無大礙,他眉心因此舒緩許多,但馬兒的腳程卻未有絲毫停緩,他策馬疾奔某處——

  當終於停下馬後,他驚見自己的寢殿棟樑移位,屋垮牆倒,沒震垮的也被土石給淹沒,他全身僵硬如石,足足好一會無法動彈。

  這斷垣殘壁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風雨粗暴,他站在正門滿目瘡痍的斷垣殘壁中,一身黑底繡金線的雲龍袍早已濕透。「水……水兒?」他拚命趕著回來,這是遲了嗎?遲了嗎?!

  「皇上,您沒事吧?」李三重一身的土泥,也狼狽的趕到了。

  「去問清楚……水兒人在哪,可逃出來了?」此生第一回,他連聲都顫了。

  「娘娘?」李三重這才恍然想到寢殿傾倒,娘娘可能埋在其中,他心驚的立刻奔上前,一群宮娥正慌忙地由倒塌的內寢逃出,他緊急抓住一人疾問:「可有見到皇后娘娘?」

  那宮娥哭著抹淚,驚惶道:「地牛翻身時,娘娘所在的寢殿是第一個倒塌的,娘娘走避不及……沒有逃出!」

  「什麼?!」南宮策聞言瞪向眼前的廢墟,幾近肝膽俱裂。「一群混帳東西,還不救人!」原已陰驚的臉龐此刻已目皆盡裂。

  數十宮人立刻湧向那倒塌的建築物,內心驚恐不已的奮力找人,他們都心知肚明,皇后若因此而喪生,他們這群人全得陪葬。

  大雨疾抽,眾人雙手不敢停,拚命移開石塊碎木,此時,又是一陣天搖地動,才剛被翻開的斷垣又再度塌落,地更往下陷。

  南宮策怒火中燒。「你想考驗朕嗎?休想,那女人是朕的,你休想拿她做為籌碼,激怒朕,朕連天都滅!」大雨中,他狂佞的指著天憤怒道。

  一道雷就往他腳邊劈下,眾人驚懼叫喊,他則一動也不動,臉上更是毫無一絲懼色。

  「你敢劈朕,信不信朕先毀天滅地!」

  這雷又一道落下,但似怕了他,雷鳴小了許多,而且遠遠落在另一頭了。

  「皇上,您瞧……」李三重哭著捧上一物。

  南宮策臉色一變,震懾嚇人,他輕顫地取過貼身太監手中的四方帕子。水兒為他繡的那湖水景色……可惜,帕子已撕毀一角,上頭滿是泥濘,那碧茵湖水早成爛泥一片。

  「只……找到這個?」他心痛難當。

  「皇上,巨石大木不斷倒下,咱們靠近不了……」

  驟雨狂風下,他怒髮衝冠,凶相畢露。「靠近不了也得靠近!」他捏著帕子殺氣騰騰。

  「可是——啊,皇上,太危險了,您不能靠近!」

  沒聽貼身太監囉唆,南宮策已經自己進到斷垣殘壁中,樑柱在他身側一一倒落著,但他仍是筆直的往裡走。

  腦中不斷出現與那女人相緊以來的種種,由一開始的相見不相識,到心痛認出她來,再到終於喚醒她沉睡的靈魂,完整的水兒才總算重回他懷抱……

  他歷經千辛萬苦,經歷多少內心煎熬,千回百轉,百轉千回,這女人……這女人……他失去不起,再失去不起啊!

  倘若失去,他此世的恨意將如滔天巨浪,誰也平息不了,誰也壓抑不住!

  他的愛凝滯了數百年,他的恨也糾纏了數百年,愛恨交纏,難解了,難解了!

  水兒……水兒……

  誰也不能奪走,不能……再不能!

  他眼神瘋狂,氣息狂亂,已如鬼魅,驚世駭人,神鬼都怕。

  他一路往裡走,越走越深,巨石在他眼前落下,折梁在他腳邊躺下,斷柱與他擦身而過。

  「水兒,你在哪裡?告訴我,我來了,我來接你了……別怕,你在哪裡?告訴我……」他輕聲哄說。

  四周只有土石的崩塌聲,沒有他想聽到的聲音傳來。

  「水兒,別頑皮了,出個聲吧,我來了,我來了……」他語氣更加輕柔。

  轟——

  一道牆徹底倒塌了,掀起了巨大的煙塵,但很快又教大雨打落。

  他臉色發青。「水兒,誰允許你躲著的,還不給我出來,立刻給我出來!」他怒濤洶湧的大吼。

  轟轟轟——

  又有樑柱倒塌,他身後出現影子密衛,這些人不敢離棄,緊緊跟著他,但見天地不斷動盪,也已相顧失色。「皇上,危險……」

  他置若罔聞,一徑往內走。「聽到沒?水兒,危險,危險呢,快出來吧!」他聲音又轉為輕緩,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

  驀然,又是一場撼動大地的搖晃,這次,煙塵四起,地整個往下陷,他所站之處雖未崩落,可他身後的密衛全數摔入地底,動彈不得。

  他見狀,神色竟是恐怖得與邪魔無異,又倏地仰頭大笑,笑得極為恣意猖狂。

  「你想奪走她,你竟敢,竟敢再一次!」笑聲中有著濃濃的滄桑與冷冽。「很好、很好……前世朕未成魔,這一世正好如朕所願,很好,真的很好!」他收起恐怖笑靨,森冷的回過身,邁步要走出這片廢墟,他冰冷如魑魅,陰森如夜魔,週身已不再出現人的氣息。

  這雙足只要踏出這塊地,人間就會變成煉獄,他是鬼王,人間的暗帝……他的嘴角有著一抹笑,接近瘋狂的殘酷笑痕。

  叩叩……

  一道微弱的響音傳出,可惜教雨聲沖刷去,男人沒聽見。

  叩叩叩……

  男人繼續走。

  風雨驟停了。

  男人臉上的瘋狂未滅。

  少了風雨嘶吼,隱約的,叩……

  南宮策倏然旋身。「水兒?」他冷喝一聲。

  叩!

  他心頭狂震一下,回身,重新奔向裡頭。「水兒!」他嘶吼。

  天地再度搖晃,一道牆崩落,露出一抹被困在角落的紅色身影。

  「爺……」她虛弱地叫喚。

  喉口梗著許久的酸澀湧出,他激動的快步上前,將困在殘瓦堆中的女人拉出,脫困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一動不動。

  

  雨中,男人狠狠的擁著女人唇舌糾纏,他兇惡的面貌完全顯露,吻得驚濤駭浪般,驚心動魄,似要證明什麼,又似要被證明什麼!

  眼淚迷濛了她的視線,她沒有推開他,因為她知道,他必須如此,必須發洩他心中的恐懼,否則,天地將因之變色。

  她明明面如死灰,卻還是帶著笑,任他死命的吻,狂烈的吻,好似沒有結束的一刻,因為他太過震怒,她知道,她都知道。

  直到他吻破了她的唇,嘗到血腥味後,一震,才逐漸找回神智,原本的痛楚正緩緩地消失當中……

  「爺,我活著呢!」她喃喃淚道。

  他胸口像是受到撞擊般的震撼著。

  「爺,我活著呢!」她再說一遍。

  「嗯……」他的眼底不再天寒地凍,不再冰雪交加,更不再魔魅駭人。

  他恢復了,那股駭人的殘酷殺氣散去了。

  「皇上。」李三重呈上一件紅底鳳翔圖案的披風給他。

  一支支的大傘也才敢相繼出現,為他們遮風擋雨,眾人在他抱出皇后之前已教他沸騰的怒意所驚,當他抱出她之後,生人勿近的殺氣仍在,直到這一刻,那孤寒狠絕的氣息才真正消散,眾人這才敢靠近。

  南宮策取過貼身太監手中的鳳披,裹住她的身子御寒,但他的雙臂仍緊緊圈著她,完全沒有鬆開的意思。

  「爺,我毫髮無傷,可是春風姑姑還有一個男人為了救我,他們……」見他已無事,她想起為她犧牲的兩人,不禁悲傷落淚。

  當大震來時,她以為自己會死於這場災難,可春風姑姑卻以身為她擋下倒塌的樑柱,春風姑姑一身骨頭被壓碎了,人就在她面前斷了氣,她淚眼婆娑,傷心不己,後來一個陌生男人衝過來要帶她逃離,卻也不幸喪生。

  「厚葬春風姑姑,追諡為一等女官!」他繃著臉,立即就道。

  至於她口中的陌生男人,他心知肚明正是他派來保護她的影子密衛,礙於一些原因,他不能公佈他的姓名,但他的家人將享有一世榮華。

  謝紅花仍淚水滿面,對春風姑姑的死萬般不捨,也萬般虧欠。

  「娘娘,您不用自責,救您是春風姑姑的職責,若是奴才在您身邊,也會義無反顧這麼做的。」李三重含淚道。

  「你們……」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前世有袁妞及尚湧守護,這世則出現了春風姑姑與李公公,他們都是她的恩人,也都甘願為她犧牲到底。忍不住,她哭倒在男人懷裡。

  南宮策明白她的心境,只能將她摟得更緊,卻無法置上一詞。

  冰冷的目光掃到了倉皇趕來的張英發。「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他當場跪地。

  他僅是陰惻地朝他哼了一聲,未說什麼,抱著懷中哭泣的女人,先行到未受損的側殿去,命人燒來熱水為兩人梳洗過後,安頓謝紅花臥床躺下,並要人搬來屏風遮去她的睡顏。

  默默注視了她一會後,他這才走出屏風,喝道:「還不滾進來!」

  張英發從剛才就一直守在外頭沒敢離去,這會聽到叫喚,立即心情七上八下的入內了。

  一見皇上眼鋒冰寒,他的身子更加繃緊。

  「百姓可都已安頓好?」甫宮策視他一眼,沉肅的問。

  「都已照您之前的吩咐,將存糧與暖裘分送給災民,守城軍也調派去協助百姓重建家園了。」張英發馬上奏道。

  說起這個,他萬分佩服皇上的高瞻遠囑,因為這份遠見,讓百姓得以立刻得到救助,將損失降到最低。

  「另外,臣查出蟒蛇吞人事件並非姜明所為……那些蟒蛇不知何故是自己傾巢而出的,臣尚未來得及將消息傳給您,這天災異變就已發生……」知曉皇上還會問什麼,他主動再奏。

  南宮策臉上出現笑容,可那眼神,卻是陰寒至極。「可知你的無用,差點讓朕失去什麼?」他沉聲道。

  若再失去,他可忍受不了下一個數百年。

  那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他一天也度不過!

  張英發塵黑了臉。皇上心中至寶只有一個,結果那寶貝卻差點就在那場大震中喪生,他就算犯了千萬條錯事,也不及這一條錯得萬劫不復。

  「請……皇上恕罪。」他硬著頭皮求饒。

  南宮策森冷綻笑,那笑顏蝕人心髓。「朕容不得你,來人——」

  「爺。」屏風後傳來該已入睡的女人低喚。

  他一頓。「水兒?」

  「我愛您!」明知有外人在,屏風後的聲音仍毫不顧慮的吐出。

  「水……」他冷硬的心霎時有了變化。

  「爺,這場大震過後,更讓我知曉了一件事,我得活著,不管發生任何事,都得為您活著,即便自私得犧牲旁人,我也不能猶豫的必須活下去……過去,我曾經以為一個孩子替代得了我,時間可以讓您釋懷所有,那些自以為是的念頭再不會出現在我腦海,我就是我,我就是您的,您就只會擁有我,您再不會失去,再不會變得瘋狂,因為,您若狂,我亦狂——」

  張英發聽到這番話,神色驚訝,抬頭向南宮策望去,竟見他雙拳緊握,眼神中有他未見過的壯闊波瀾。

  「爺,我有了體悟,很深、很深的體悟,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能將你我分開!」

  南宮策霍然站起身,神情是前所未見的動容。

  「滾,你這辦事不力的東西,先滾回去將災民的事給朕辦妥,其他的,等朕想到該怎麼處置再說!」大袍一揮,要他滾蛋。

  張英發回一神後立即叩首謝恩,慌忙退出。

  男人走回屏風後,深情與凌厲的一眼同時射向床上的人兒,女人正熱淚盈眶地與他相對。

  他定在原地,目光灼人的與她凝望,良久,嘴角一牽,隱隱地笑起來。

  「爺!」她對他展開雙臂。

  他不疾不徐的走向她,沒讓她抱住,而是伸手挑起她的下顎。「你說的,字字句句是真?」

  「肺肺之言。」她心潮澎湃,熱淚滾滾。

  他震了一下,捏著她下顎的手緊了些,「那別再忘記了……」他猛地將她扯進懷裡,牢牢地緊抱。

  她閉著眼,兩行清淚就沾在他銀白繡龍的絲綢薄衫上。

  

  御書房裡,南宮策雍容的坐在龍椅上,慢條斯理地揭開杯蓋,飲了口茶,意態悠閒的瞥向立於一旁瑟瑟發抖的人。

  「你可真中用,才短短的時間,就能將朕的朝堂攪得天怒人怨?」

  姜明面色如土。「這……您既肯重用臣,臣就只是盡責的將事情辦好。」

  「盡責?」他一臉的譏誚。「你可知朕為何要重用你這廝?」

  「臣……有才。」

  「你還真敢大言不慚啊?」南宮策笑得極為陰險。

  他驀然縮瑟了身子。「臣……臣……」

  「夠了,告訴你吧,朕只是利用你。」

  「利用臣?」姜明不由得愕然心驚。

  「是啊,你這蠢蛋還有可利用之處,該感到欣慰了。」

  被羞辱,他的臉立即漲紅。

  南宮策睨了眼,哼聲。「你就繼續結黨營私吧,努力為奉寧王鋪路,朕不會阻止你的。」

  姜明聽了這話後,雙眉立即又往上挑,有了喜色。這是默許將來讓千兒繼位為帝的意思嗎?

  而他所說的利用,莫非就是利用他來為千兒的未來鋪路?

  「奉寧王明年十五歲了吧?是該替他做些打算了。」南宮策突然又說。

  姜明豎高了耳朵。這又是在告訴自己什麼?莫非……等千兒成年後,他就要禪位了吧?那就太好了。

  知曉他所想的,南宮策冷笑。「十五歲前,朕打算將他送至燕國當質子,成年後再召回。」

  「什麼?!」那後頭的話立刻讓他跳起來。「送去燕國當質子?他是您唯一的弟弟啊!」這南宮策太狠心了吧!姜明在心裡大罵。

  「就因為他是朕唯一的弟弟,也是目前,朕唯一的繼位者,所以才更要將他送走。」

  「此……此話怎講?」姜明吃驚到連舌頭都打結了。

  「你是他舅舅,怎麼不懂朕的用心呢?」南宮策陰笑起來。

  他一愣,暗道:你的心思誰能懂?「這……」

  「回去想想吧,其實,之前你這外甥就曾得罪過朕,與朕的廢後有染,廢後被處死,朕卻饒他無事,你說這是為什麼?」

  姜明心驚。他竟不知道有這事?

  南宮策撇嘴又是一笑。「朕還是念及這個弟弟的,你回去吧,想想朕為何要利用你,又為何要放過奉寧王,想通了,就知朕用心良苦啊!」

  他聽得三頭霧水,想再多問兩句,李三重已出現趕人了,沒法多問,只好先回去,如南宮策所講的,好好想個清楚再說。

  

  這場冬雪下得很急,才彈指間,御花園裡的紅梅已覆上一層厚厚的皚皚白雪。

  女人鵝蛋臉,黛眉如鉤,膚若凝玉,一件貼身的短襖將她的身材勾勒得曼妙動人。

  她撐油傘走進馭龍亭時,那渾身散發著帝王之氣的男人,已坐在那享受寒風的吹拂。

  靠近後,她立即嬌媚福身道:「臣妾見過皇上。」

  南宮策凜著一張波瀾不興的臉。「起來吧。」

  女人起身後站到他身邊去,沒他允許不敢落坐。

  「皇上還是鍾愛這份寒風刺骨的感覺?」她問,顯然很瞭解他。

  他斜脫她一眼後,僅道:「過來坐吧!」

  她立刻媚眼如絲,盈盈一笑的往他身邊坐去,但仍小心的與他保持距離,不敢過分靠近。

  「事情辦得如何?」他迎著冷風,淡淡地開口,依舊是不帶任何情緒。

  「臣妾都辦妥了,就等您將奉寧王送去。」她得意的說。

  他難得露出讚賞笑容,她更加暗喜。

  「之後的事也都安排好了嗎?」他再問。

  「都謹遵您的御令,一切就緒。」她嬌聲道。

  「很好。」

  「皇上難道不給臣妾一些獎賞?」她大著膽子往他身邊移去些許,那模樣極盡妖媚。

  他冷冷睇去。「你要什麼樣的獎賞?」

  女子癡癡的凝視著他。「臣妾想要您……啊!」她竟膽大包天的向他的臉龐傾去,教他毫不憐惜的捏住下巴,痛得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你該知朕習慣的,從不碰髒污,你這是想尋死嗎?」他冷酷的說。

  女子羞憤難當。「臣妾也是為了您才去燕園的,因此弄髒了身子,您又怎能嫌棄?」她不平的道。

  「要你去時就該有覺悟,朕是不能再要你的,你只要辦好朕交代的事,朕不會虧待你的!」

  「可臣妾什麼都不要,只要您!」

  他嘴角含笑。「你很貪心吶!」

  見到他上揚的嘴角,她嚥下口水,忍住心慌。「臣……臣妾只是仰慕您,想親近您罷了。」

  「這樣啊……」他眼神變得魔魅了,臉龐也逐步靠近她。

  她欣喜,期待他落下這一吻,但隨即,她的下巴傳來劇痛,這回她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流著眼淚,用驚恐的眼神求他饒命。

  「奴才李三重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安!」亭外一道刻意揚高提醒的聲音驟然傳來。

  南宮策面容一斂,鬆開了手,那女子立刻捧著幾乎被捏碎的下頭,狼狽跌地。

  隨後,謝紅花由李三重陪著踏進馭龍亭,一進亭子,訝然見到狀似痛苦落地的陌生女子。「發生什麼——」

  「水兒,你不是在午憩,怎麼來了?這兒風大,別受凍了。」他蹙眉上前牽了她的手,感覺她手是暖的,這才舒了眉心。

  那跌地的女子,首次見到他對女人如此呵護,眼眸不禁瞪大。

  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人正是男人的至愛寶貝,但她以為會是位傾城女子,卻不料是個外貌平凡的角色。為了這只不起眼的蟲子,他竟……一股嫉妒自她胸口燃燒起來。

  「她是誰?您欺負人家了嗎?」謝紅花見她下顎瘀紫,甩開南宮策的手,急著要端詳女子的傷勢。

  瞧見他陰森的眼神,女子一顫,立即垂首跪地避開謝紅花的眼神,忙道:「臣妾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這臉上的傷本來就有……與皇上無關。」

  「是嗎?」打量女子紅腫的下巴,她覺得應該不是舊傷。「你不必怕,若真是爺欺負人,我——」

  「臣妾的傷真的與皇上無關,多謝娘娘好意!」見南宮策的臉龐越加陰沉,她立即插口再說。

  這會,謝紅花注意到她自稱「臣妾」。這表示她是後宮之人嗎?但怎麼沒印象見過她?

  「你是?」

  「臣妾敏通,以前是紟唐王朝的貴妃。」

  「以前?」

  「臣妾曾經是皇上的後宮,後來皇上將臣妾送給燕王當側妃了。」敏通進一步解釋。

  謝紅花聞言,吃驚的望向南宮策。「您將自己的妻子送人?!」她立即露出譴責的怒容。

  「請娘娘別怪皇上,是臣妾自願的,燕王曾經在一次私人夜宴裡見過臣妾,後來得知臣妾進了皇上的後宮,便大膽向皇上要人,皇上問過臣妾的意思,臣妾……對燕王也有愛慕,所以……」

  她這才笑開了。「所以爺這是有成人之美?」原來她誤會爺了。

  「臣妾非常感謝皇上的成全。」敏通隱起失落的說。

  「那快起來吧,你現在也是一國之妃,沒必要對我行此大禮的。」謝紅花忙將人扶起。「對了,你怎麼會回到國內的?」她笑問,好奇燕王的妃子能夠擅自離開燕國嗎?

  敏通偷偷瞧了眼南宮策後才說:「臣妾……想念家人,所以請求燕王讓臣妾回來一趟,但隔日就得回去了。」她說謊,這趟她是私自回國,只等見過南宮策後,再秘密回去。

  「這麼趕啊!」謝紅花詫異。

  「水兒,既然她回來一趟不容易,咱們就別耽誤她的時間,讓她盡速回去與家人團聚吧!」南宮策圈著她的腰,銳利的眼神朝敏通掃去。

  敏通只得馬上接口道:「多謝皇上體諒,臣妾這就回家去了。」她匆匆離去。

  但走了幾步路,又忍不住回過頭去,見那高不可攀、矜貴孤傲的男人正再次裹起他心愛女子的手,擱在手心為她取暖。

  那女子噘高了嘴,對他咕咕噥噥的不知嘀咕些什麼,他只暖著她的手,臉龐也未見笑臉,但畫面溫馨,在他身上難得不見任何戾氣。

  她憤然扭回頭,胸口發緊,心中有些不甘。為何那女子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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