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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y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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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搬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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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8:41: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一拍即合




梁辛用力呼出一口悶氣,他見過苦乃山中的猴子青衣,親身經歷過搬山院司所針對修士法寶的禁制,再加上今天東籬先生今天講的‘仙禍’,已經基本猜到了些端倪,此刻得知了‘搬山院’的來歷,倒也算不上太驚訝。

    但宣葆炯、宋紅袍兩個人說得豪氣干云,梁辛又怎么能不動容,哪個修士敢在人間撒野,先祖梁一二便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因為計生,總是覺得永世不得超生這句話很有喜感……)

    宣葆炯又接過了話題,神情興奮:“三百多年前,我修為有成可終歸勢單力薄,也只能挑一些小門宗,這種報復于我來說,也只能算是打發時間,聊以自慰。”

    有一次,宣葆炯在襲擊一座小門宗的時候,正好趕上梁一二也對這個門宗出手,兩個人也由此結識。

    宣葆炯矢志復仇,恨不得殺光中土所有的修士;梁一二恨修仙之人和妖魔鬼怪不把凡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也欲除之而后快。而兩個人又都有手段、神通,几乎是一拍即合,就此聯手。

    說到這里,宣葆炯莫名其妙的笑了,淡淡的說:“宣葆炯這一輩子,少年得志,青年頹喪,中年之后滿心仇恨,從來沒有過朋友,唯獨梁一二!”感慨之后,也不解釋什么,繼續向下說著當年的事情。

    梁、宣二人聯手了之后,梁一二就制定了一個計划,隨后宣葆炯進入了九龍司,可是卻什么也不做,整整五年里,他只學一件事:查案!跟隨青衣之中破案高手,學習如何查案。”

    直到五年之后,梁一二才開始使用宣葆炯這枚奇兵!

    “這便是梁一二的高明之處了!”說到這里,宣葆炯突然哈哈一笑,重重的贊嘆了一句,隨即又望向了梁辛,目光里盡是鼓勵,卻不肯再開口了。

    梁辛可沒想到宣葆炯也和曲青石一樣,逼著他動腦筋自己往下想,伸手抓了抓頭發,地頭思索了片刻,這才猛地抬起頭:“你是說……先祖派你去察這些案子?這個局,是他老人家三百多年前布下的?”

    宣葆炯收斂了笑容,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錯,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老梁在三百年前交代過的!梁辛,你可知道,修天之人,最令人憎惡之處是在哪里么?”

    梁辛想也沒想的回答:“修士無情,眼中只有天道,卻不管旁人的死活。閱讀更快最新章節請到(

    宣葆炯卻搖了搖頭,鄭重道:“修天之人,之所以令我唾棄,是因為他們舍棄父母妻兒,只為獨善其身!不是最最自私之徒,修不了天!”說完,老頭子笑了笑:“這句話是梁一二三百年前對我親口所說,你要牢記。”

    天道是是什么?具體到每一位修士的身上,天道就是提高修為!靈丹、異寶、仙草、神兵……只要能提高修為的資源,就是他們眼中的一切。

    梁一二篤定修士的心性自私,也由此確定,修真道遲早會因為爭奪資源而橫生殺戮,但因為八大天門的存在,這種爭奪殺戮必然是在暗中進行的。

    所以他才布下了這個局:讓宣葆炯幻化行蹤進入修真道,一俟凶案發生便仔細追查,找出凶手掌握証據……慢慢積累真相,直到宣葆炯認為掌握的真相,已經足夠讓修真道內亂,才能回到人間。

    從那時起宣葆炯便埋名幻影,切斷了與梁一二和凡間的一切聯系,游走于修真道各個門宗之間……

    那時的宣葆炯就已經修為頗高,再加上他修習的也是水行冰法,深諳幻形之朮,只要不跑到八大天門里去鬧事,几乎沒人能看破他的行蹤!這一趟潛伏,便是三百年,其間他扮過散修、當過小門宗的供奉,也曾經在‘九九歸一’這樣的大門派里做弟子,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宣葆炯查出了整整四十五件大案!這些懸案的真相,足以讓修真道四分五裂,彼此仇殺。

    四十年前,宣葆炯帶著沉甸甸的真相重返人間,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梁一二早已身死,搬山院也煙消云散。雖然震愕悲憤,但為了祭奠梁一二的在天之靈,更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與三百年的隱忍,宣葆炯還是要為當年梁一二親手布險局收官!

    今天梁辛所經歷的一切,甚至包括故意引‘五大三粗’出手屠城,以挑撥普通修士和八大天門之間的關系,全部都是梁一二設計的。其中的變化也僅僅是,在最初的計算中,‘這堂課是要在京師重地來講的,而那四道殺陣,也都是由梁一二自己來接下!

    宣葆炯把講課之地挪到銅川,是因為他需要宋紅袍和天策門的幫助,來抵擋那四座殺陣。

    梁一二已死,但宋紅袍還在,宣葆炯在四十年前就找到了這個大頭矮子。

    梁辛明白,事情的復雜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宋紅袍從刺殺梁一二的殺手,變成現在梁一二忠心耿耿的手下,其中必然還有緣由,在略略猶豫了一下之后,暫時壓下了這個疑問,等東籬先生說完,宋紅袍自然也會把他的事情交代清楚。

    宣葆炯說了半晌,神色更加疲憊了,喘息了一會之后,才繼續道:“四十年前,我找到宋紅袍的時候,他正在煉化厲蠱為自己增長實力,四十年之內都無法出手。”

    宋紅袍修煉的是一門邪戾的蠱朮,大功告成之后功力猛增,而他又在銅川經營多年,暗中有巫朮陣法助他更添威力,所以兩個人約好,四十年后,九月二十六,在銅川完成梁一二圖謀的大事。

    宣葆炯隱忍查案、引來修士公布真相、誘八大天門出手摧毀聲望……籌備了三百多年的必勝之局,最終卻因為宋紅袍突然散功,而功虧一簣。

    本來面對四道絕絕殺陣,宣葆炯最有信心的,就是宋紅袍這一陣,不料偏偏就是這一陣出了事。宣葆炯濃濃的嘆了口氣,臉上神色黯淡的都有些青灰了:“我自作聰明,可還是功虧一簣,事情敗了,人都死了,更搭進去了一座銅川府!”

    梁辛不知道該說什么,宋紅袍皺眉冷笑,青墨卻搖了搖頭:“這筆賬,不應該算到先生身上。”

    說著,青墨頓了頓,才娓娓道來:“齷齪事是他們做的,真相是他們藏的,先生說出實情,他們便要屠城滅口,他們種下了孽因,卻要所有人來嘗這個苦果,無論怎么算,這滿城人命,都要算到五道三俗、一線天和當初做下案子的凶手身上。”

    宣葆炯搖頭:“不管怎么說,他們總是因我而死,我以為算無遺漏,可還是出了岔子,老梁要還活著,便不會有這場劫數了!這件事,總要著落在我的身上。”

    跟著老先生又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四十年前我便重返世間,等待宋紅袍出關的日子里,是我難得的清閑,便游走塵世,讀書取樂,也博得了一個學師的名聲。因為有‘仙禍’這件大事要辦,所以我也不敢太露鋒芒。”

    以宣葆炯的見識、靈智,讀書讀出名氣根本不是難事,他引誘修士積聚銅川,本來也用不到公開講課,不過為了替梁一二出一口氣,為了當面痛罵中土修真道,還是弄了這么個噱頭出來。

    和曲青石的先祖一樣,宣葆炯對梁一二滿心敬仰,如果論起這些年付出的心血,比著曲氏一脈也不遑多讓,可即便他沒有道心、同情凡人,畢竟也是個擁有逍遙境神通法力的人物。所有人都一樣,一旦高高在上,就很難再把眼皮垂下來去看一看腳下的泥土,所以這位老學究,壓根就沒想起來去尋找梁一二后人這碼子事……

    梁辛和宣葆炯對望著,爺倆都有點尷尬,嘿嘿的干笑了几聲。

    宣葆炯終于把自己這邊的事情全部說完,轉頭望向宋紅袍:“該你說了!”

    這時,突然一股濃濃的烤肉香氣,鑽進了眾人的鼻孔,梁辛饞得差點把舌頭卷起來吞下去,忙不迭的回頭一看,遠處的琅琊不知何時已經架起了一堆篝火,美滋滋的烤著兩只兔子。

    兔肉噴香,一滴滴琥珀色的油脂顫在金黃色的肉皮上,掙扎片刻后,滴落火堆,冒起茲的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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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8:42: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青衣游騎梁辛幸福的都快飄起來了,琅琊遠遠的笑道:“還沒好,再等等,烤好了喊你們!”一邊說著,素手輕搖,把架上的兔子換了個位置,繼續灼烤著,時不時私下一小塊肉皮放進嘴里,品嘗一下味道。

    宋紅袍嘟囔了一句:“可惜只有兩只兔子,不夠塞個牙縫的!”說話的時候,眼睛在猶自昏厥不醒的黑白無常身上反復打量,一揚大頭吞了口口水。

    梁辛嚇了一跳,單看宋紅袍的長相,說他喜歡吃人肉可一點也不稀奇。

    宋紅袍咧嘴一笑,也不再廢話,指了指還在沉睡中的鄭小道,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小道的本事,遇到二步修士或許還有機會逃命,如果遇到三步修士必死無疑。可他在四十天前,卻和你打了個平分秋色,你可知道是為什么嗎?”

    跟著不等梁辛說話,宋紅袍就自己給出了答案:“蠱!靠蠱朮!七星蠱,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提高極大的力量。不過……蠱虫陰戾,每次施朮之后,都要修養一陣。”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追問道:“天策門的七百弟子,也是靠蠱朮提升了力量,再配合軍陣合擊之法,所以擋住了萬劍朝宗殺陣?”宋紅袍的神色一黯,他對天策門的感情極深。

    宣葆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的說道:“生離死別,來世還有一場好相見!”

    宋紅袍晃了晃大腦袋,把躊躇甩了出去,繼續道:“不止是蠱朮和陣法,每隔七年的九月二十六,不知為什么蠱虫都會越發暴戾,這個日子施蠱的威力會大增,我們把日子定在今天,也有這個原因的。”

    跟著,宋紅袍岔開了話題,臉上又恢復了原先那副陰狠丑陋的神情,說道:“西蠻蠱,北荒巫,也算是人間的兩大奇朮,天策門真正的本事,其實是蠱朮!”

    中土西側,苦乃山的另一邊,有一支侍奉戾蠱的蠻人,他們靠著虫蠱奇朮提高力量,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陰狠法朮。在數千年前,西蠻被戾蠱吞滅了心性,毫無道理的發兵襲擊中土。

    因為有蠱朮作祟,他們的軍隊几乎橫掃天下,當時的朝廷被打得全無還手之力,中土兵禍橫生,最終還是分散在四方的中土天眷高手,自發的集結成一支精兵,在正面與西蠻蠱人硬碰硬的打了几仗,舍命拖住了西蠻進軍的速度。

    而蠱虫的反噬極大,西蠻人被拖住后就開始大規模的自相殘殺,中土精兵借著這個機會才翻身大勝。(

    中土精兵跨過苦乃山,一路攻入西蠻領地,最終徹底摧毀了敵人的老巢,所有有關蠱朮的記載也被付之一炬,虫蠱之朮就此失傳、絕跡。

    天策門修習的軍法,只要戰場上出現過的手段,他們大都會有所了解,雖然西蠻早就被滅掉了,但是還是有一部分蠱朮,被天策門中的人學會了。”

    在外人看來,天策門修習的只是軍隊戰法,其實真正的鎮門祕技,是源自西蠻的虫蠱奇朮!

    這時候宋紅袍從懷里摸出一塊青衣的命牌,塞進梁辛手里。

    這塊命牌和他以前見過的不同,命牌上既沒有標明院子也沒寫出姓名,只是刻著:九龍司轄下青衣游騎

    曲青石和柳亦曾經仔細的介紹過九龍司的各種職別,青衣游騎是影子,官職不比各大院的大掌柜小,也不比最普通的青衣兵衛大,游騎不屬任何人管轄,只聽奉九龍司總指揮使的命令。

    大頭矮子咧嘴一笑,像鬼更比像人多些:“我本來就是青衣,只聽梁大人一個人的話,搬山也好,殺人也罷,反正他讓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這時曲青墨從一旁嘆了口氣,忍不住喃喃的念叨了一句:“梁大人究竟是什么人?”

    曲氏先祖歷經數代,只為了幫他翻案;六步修士,大宗師境界的冰原邪修,只為他一句話就去臥底三百年;還有眼前這個滿臉戾氣的侏儒,恐怕見到佛祖都會破口大罵,卻只聽梁一二的差遣。

    宣葆炯呵呵笑道:“這就是梁大人的本事了,只要和他一起相處一段時間,時間長了都會佩服他!”

    梁辛心中向往,可是腦海中還是勾勒不出先祖的風采,笑著隨口道:“祖爺爺有大神通,自然令人折服。”

    不料宣、宋兩個人卻一起搖頭,宣葆炯更是肅容說道:“梁大人讓我欽佩的,不是神通法力,也不是胸中溝壑,而是他那份……那種不服強、不信天,對敵心狠手辣對自己人視如手足的傲氣、義氣,和什么都敢想、都敢做的瘋勁。”

    宋紅袍也點頭,大笑著應和道:“他就是個瘋子,他從不問能不能,只看該不該!所以跟著他做出來的事情,都是應該去做,但是看上去卻絕不肯能完成的任務,宋紅袍跟著他,便只有兩個字:過癮!”

    過癮!

    梁辛眉飛色舞的笑了,他開日饞、算計銀錢,又何嘗不是為了品嘗人間滋味,為了過癮。

    中土人杰地靈,除了武者、修士之外,還有另外一類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天眷神力。當初在礦井遭遇項蟾蠻突襲的時候,梁辛就見到九龍青衣之中不乏此類高手,這些人有的喚獸、有的神打、有的擁有烈火臂……他們的本領林林總總各不相同,力量也大小不一,不過相比之下,與修士的神通還是要差得太多。

    宋紅袍就是天眷之人,而他的本錢卻是:天賜蠱身。

    別人練蠱,進境緩慢,還會被反噬;宋紅袍煉蠱,不僅速度奇快,而且沒有一點危險。

    當時放眼天下也只有天策門中還有些殘留的蠱朮典籍,所以梁一二就把他送入了天策門。

    對于煉蠱而言,鄭小道只能算中上之資,施朮之下還能和梁辛打成平手,更毋論天賜蠱身的宋紅袍,他在天策門學藝二十年,實力几乎是縱云梯似的暴增,從一個凶狠陰戾的凡人,變成連普通修士都要退避三舍的凶徒。可是這種質的飛躍,對于普通人而言是不可思議,但是對付高深修士,依舊力有未逮。

    當時的宋紅袍,修煉到了極致也只能勉強對付五步修士,這樣的進境即便放在修真道上也是驚世駭俗了,可是對梁一二肩負的重任而言,卻用處不大。宋紅袍心里著急,也就愈發的賣力去鑽研天策門中殘存的虫蠱之朮,忙來忙去,最終還原了一份殘缺的蠱朮了:奪蠱。

    奪蠱,能夠奪旁人之力化為己用,可前提必須是被奪力的人,三魂不全、七魄不整,有心無智,蠢而不笨……

    宋紅袍琢磨了琢磨,把全中土的傻子都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夠讓自己在提升一級的。

    可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后,梁一二竟然真的給他找到了一個心智缺失,但體內真元澎湃之人,悄悄送到了天策門中!

    此刻梁辛也明白,指著始終抱著大木頭箱子的十一,滿是驚訝的問:“是他?”

    宋紅袍緩緩點頭:“這個人的身份背景,梁大人也不清楚,是他手下的精銳青衣在山溝里發現的野人。只知道自己叫十一,抱著口箱子從來不許別人碰一碰。”

    說著宋紅袍也苦笑搖頭:“我要用虫蠱之朮奪他的力氣,本來就已經愧對她了,那個箱子他視若性命,我自然也不會逼他打開來看看。”

    自從有了十一,宋紅袍的功力又有了新的進境,開始向著五步大成的境界逼近,直到几年之后,梁一二再度來到了天策門,親自給了他一道密令。

    此刻的宋紅袍,臉上多出了一股迷惑的神色,和天生的虐戾糾纏在一次,變成了無法形容的可怕:“大人給我傳下密令,他要我每次功力有所進境之后,都去刺殺他一次,貨真價實的刺殺!”

    梁辛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是一頭霧水,老叔梁風習習說宋紅袍是刺客,便是由此而來的,可梁一二為什么要這么做?

    宋紅袍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這其中自然有大人的一片苦心,我問不出緣故,便心甘情愿的照做!嘿,梁一二啊,他說什么,我便會做什么!”

    十一的生前不知是什么背景,體內蘊含的真元淵若大海,宋紅袍守著一座金山,奈何口袋太小,每次也只能取走九牛之一毛,雖然一切順利,可是想一口吃個胖子也絕不可能。

    在宋紅袍的印象里,連累風習習的那一戰,是倒數第二次刺殺。

    不久之后,他最后一次暗算了梁一二,依舊未能成功。當時梁一二面色憂慮,擊敗宋紅袍之后,沉聲說道:“兩個月之內,你再來殺我一次,如果能把我殺了,就去苦乃山搬山院司所找靳難飛,他會給你一只玉匣,你打開一看便會明白,便知道該怎么做了。若果你還是沒能超越我的話,就幫我做另外一件事,這件事么……到時候再說吧。”

    梁辛的兩條眉毛,已經快要纏成麻花了,宋紅袍見他神情有異,略帶納悶的問他:“怎么了?”

    梁辛把自己這邊的經歷,也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兩位前輩,最后才苦笑著搖頭:“那個玉匣里,只有一顆干枯的人頭,根本沒有只言片語。”

    宋紅袍瞪大了三角眼,愕然之下說的話也不靠譜了:“你是說……梁大人給我留了顆人頭?這、這算是獎品?”

    而宣葆炯卻突然怒喝了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伸手一掌拍在了宋紅袍的大頭上:“是不是獎品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能猜出來,如果最后一次你刺殺不成,梁一二要你做的事情會是什么:他會讓把家眷護送到猴兒谷去!宋大頭,宋矮子,宋丑鬼,你害的老梁死都不踏實!”

    咕咚一聲,宋紅袍一頭栽倒在地上。

    梁一二確有此意,可他琢磨著,宋紅袍最后一次如果刺殺未遂,到時候再托付家人也不遲,但是包括宋紅袍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大頭矮子,兩個月之內卻并未再現身。

    因為宋紅袍……把自己給困住了!

    說到此處,宋紅袍突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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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8:43: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惟命是從豆大的眼淚,順著宋紅袍的丑臉彎彎曲曲的趴下來,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大頭矮子人丑、心狠、手辣,可眼淚也是一樣那么透明的漂亮……

    宣葆炯一生狂傲,卻引奉梁一二為摯友。~~~~~~宋紅袍更是把梁一二視作父兄!

    他的天賜之力需要修煉才能體現,幼時也只是個普通的娃娃,所有人都憎恨他丑陋,只有爹娘疼他愛他。可天道無情,一場大火燒死了爹娘,燒光了小侏儒本就少得可憐的那一點依靠。

    如果不是梁一二恰巧經過,宋紅袍活不了。

    如果不是梁一二教他做人,宋紅袍渾渾噩噩。

    如果不是梁一二送他學藝,宋紅袍沒有出頭之日。

    宋紅袍心狠手辣,宋紅袍殺伐決斷,宋紅袍陰戾狠毒,宋紅袍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個前提:惟命是從。

    惟梁一二的命,是從!

    可是梁一二交給他最后的命令是:刺殺自己。

    敬他愛他,所以殺他害他,宋紅袍想不通,問不出,卻不能不聽。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這是我舍掉性命,也要你做的事情。”梁一二舍掉性命要他做的事情,他更要舍掉性命去完成。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我知道,委屈你了,拜托,用盡全力。”他用盡了全力,這次再沒有功力精進后的喜悅,每一步接近成功,就會把那顆和臉膛同樣丑陋的心撕開一條口子。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你這孩子,哭哭啼啼的像個什么樣子。”

    這三句話,都是在最后一次見面時,梁一二說給他的,當時的宋紅袍已經年近四十,功力直逼五步大成,殺過數百人……和現在一樣,涕淚橫流。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宣葆炯潛入修真道查案之后七八年。

    回到天策門之后,宋紅袍繼續練功,可心里只有兩個字:絕望。

    矛盾到無以復加,所以宋紅袍最終選擇了一個決絕的辦法:厲蠱重法,一次性奪過十一的全部真力!如果成功足以殺死梁一二,如果不成功便爆體而亡,死他個球的!

    宋紅袍天生就是蠱朮的奇才,進入天策門修煉久了,對蠱朮也有了自己的見地,‘奪蠱’只能一點一點的抽取憨子的真元。~~~~~~他強行用自己的方法,將‘奪蠱’的威力擴大的無數倍。

    強行施法的結果,卻大大的出乎了宋紅袍自己的意料,他沒能成功,也沒死,而是在施朮的剎那就重重的昏死了過去,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百多年之后了;同樣他也沒能把憨子的真元全部奪走,只得到了大約七成的力量。

    即便醒來也無法稍動,吸斂到身體中的厚重真元還無比散亂,要慢慢歸攏。

    再后來,宣葆炯來找到了他,兩個人商量好,宋紅袍出關之日,宣葆炯召開‘仙禍’之講,隨后兩人聯袂出山,再把修真道這鍋渾湯子攪上一攪,這輩子打到哪算到哪!

    而值得一提的是,憨子在被奪走大半功力之后,雖然還是不懂世事,但頭腦比著原來情形了許多,聽得懂話,會走會坐會傻笑。

    也許是因為兩人‘分享’真元,宋紅袍對憨子倒有些眷顧了,不忍看他這么行尸走肉般的陪著自己,讓宣葆炯把他帶出去游走花花世界去了。

    就在今天,宋紅袍大功告成,破土出關,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霸道方法有著重大缺陷,雖然沒有反噬,但只爆發了片刻之后就突然散掉了功力,不僅讓所有的計划都功虧一簣,更讓宣葆炯和憨子在乏力之下,為了救他而身負重傷……

    事情說完了,雖然跨度三百多年,可過程并不復雜,不過即便如此,梁辛還是聽得心潮起伏,宣葆炯是暗棋、宋紅袍是暗棋、天猿青衣是暗棋,甚至葫蘆和猴兒谷也算是暗棋,先祖究竟布下了多少暗棋?

    這些暗棋有的已經煙消云散,有的還在影響著現在,而所有的這一切,疊加在一起最終只有兩個字:搬山!

    ‘仙’字去山,便是人。搬山搬山,要搬的不是哪做山,而是仙!先祖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將仙趕出人間,還凡人一個清靜,一個自在,一個屬于自己的大道。

    宣葆炯看梁辛低著頭愣愣出神,笑著喚醒了他:“在想什么?”

    梁辛的神情很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慷慨,還夾雜著些無奈,而更多的則是猶豫。宋紅袍耐不住性子,怒道:“快說!別像個娘們似的!”青墨翻起大白眼珠子瞪他……

    “我就是覺得……”梁辛終于咬著牙開口了:“搬山應該是不會錯的,可是、可是……”

    梁辛的聲音,莫名其妙的低沉了許多:“可是為什么搬山,卻要搞清楚。”

    宋紅袍怪笑道:“你到底想說什么?吭哧半天我也不懂。”

    宣葆炯卻突然大笑了起來,伸手一拍宋紅袍:“矮子,這孩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咱們對梁老大講義氣,所以把他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可你我卻都沒有梁一二、洪太祖那份匡扶人見和心疼百姓的心思。”

    宋紅袍用三角眼瞪著老先生:“都是搬山,有區別么?”

    宣葆炯點點頭:“有區別!而且區別很大!你我是為了梁老大才搬山,他已經死了几百年,咱們也沒打算再多活,所以咱們行事全無顧忌,有六七成的勝算,就會去做!”

    說著,老先生頓了頓,聲音愈發的洪亮了:“可梁老大是為了那些平頭百姓才去搬山的,如果這件事是他來做,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便不會再銅川開課……銅川府自然也不會毀于一旦。這其中的差別就是:你我在算計的時候,豁出去了自己的性命,更不會去顧及別人的死活;而老梁卻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梁一二當年的計划,是自己獨力抵擋四座殺陣,他既然敢這么設計,就有十足的把握;而反觀東籬先生在銅川的計划,除了自己那一陣有些信心之外,憨子和天策門弟子對抗殺陣的勝算,也不過是在七成左右……如果是梁一二的話,也許就會取消計划。

    這便是其中的差別了。

    宣葆炯的神情卻并不太懊惱,只是對梁辛點頭笑道:“這一層,我沒想到,你能想到,很好。”

    梁辛滿頭的大汗,如果不是因為銅川的禍事太慘,他絕不會把這點點透……他是罪戶出身,從懂事的那一天起,就明白今生几乎毫無希望,可即便如此,罪戶們還是活著,還是做夢,大人還是拼命的疼愛孩子…...

    也正是因為如此,重獲自由與希望的梁辛,才會比其他人更珍惜性命,自己的性命和別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都是寶貝。

    宣葆炯無所謂的一揮手:“世事便是如此,你敬愛之人,未必不會做出讓你傷心之事,我不和你計較,更懶得和你去辯其中的道理,有自己的想法,無論對錯都不能算是壞事。”

    說完,他頓了頓,岔開了話題:“我的元基散亂,矮子的功力盡喪,要找地方療傷,這就走了,以后自有再見之日,十一的真元恐怕也只剩下半成不到了,你替我照顧好他。”

    即便這個半成不到,只足以打得普通修士抱頭鼠竄,宣葆炯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梁辛嘴巴動了動,可對方卻果斷搖頭,不許他多說什么。

    宣葆炯走到十一跟前,低聲細語的囑托著什么,又伸手指向了梁辛,憨子痴痴呆呆的望向梁辛,半晌之后,咧開嘴巴傻笑著點點頭。

    宋紅袍也對著梁辛說道:“鄭小道,算是我半個徒弟,本來胳膊就有傷在前,這次又脫力,總要調養一陣才能恢復,我現在顧不得他,也拜托給你了。”隨即又費力的伸手,指了指梁辛手里的命牌:“你在人間行走,有這塊牌子方便些,就先借給你用了。”

    兩個怪物囑托了一番之后,互相攙扶著,向著草原深處走去,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始終不曾再回頭看一眼。

    青墨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扯了扯梁辛的袖子:“咱們現在怎么辦?是不是……先去苦雁關找柳亦報個平安?”一提到柳亦,青墨的小臉上又顯出那份氣哼哼的神情:“銅川府都沒了,我是怕哥哥會擔心,可他所在州府距離有太遠。”

    梁辛沒太在意青墨的神情,笑著回答:“報平安是一定去的,不過現在的事情可還沒了結。”說著,抬頭望向了遠處的琅琊。

    琅琊站在篝火旁,亮晶晶的眸子正望著梁辛,淡淡的笑道:“兔子烤好了,快過來吧……”

    梁辛把剛剛騎到自己脖子上的羊角脆抱了下來,塞進了青墨的懷里,說了聲:“在這里等我。”隨即邁開大步,走向了琅琊。

    憨子十一也跳起來,緊緊跟在了梁辛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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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8:48: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意外之喜兔肉噴香,梁辛吃的滿嘴流油,十一的修為已經大成,不需要這種凡間的飲食,但是吃几口也無所謂,他看梁辛吃的香甜,也給自己搶了個兔子腿來啃。

    抱著羊角脆,遠遠躲在后面的青墨簡直懷疑,梁辛不讓她上前是因為這兩只兔子。

    不過還好,片刻后梁辛舉著最后一只兔子腿,回過頭對她笑道:“這個是給你留的!”說完也不管衣服骯臟,直接把兔腿塞進了懷里,這才抬頭望向始終在身旁殷勤侍候的琅琊,問道:“你是竹五的同門吧?”

    琅琊清俏的臉上,顯出了一份驚訝,不過還是點點頭,反問:“你怎么知道?”

    梁辛胡亂在衣服上抹了抹滿手的油漬,開口道:“修士中,只有兩個門宗和我有些關聯,一個東海乾,一個就是竹五的派系了。竹五是邪修,你也是邪修,身后的實力也遠遠超過東海乾,不難猜的。不過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琅琊也不隱瞞,口齒清脆的回答:“竹五臨死前,在你身上種下了一根‘銘心刺’,方圓十里之內,只要有我們的人,就會察覺到這根刺的存在。”

    ‘銘心刺’不會對中招者產生任何危害,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下個標記,十里之內的同伴不用運功就可以察覺到它的存在,這是竹五重傷時種在梁辛身上的,用來告訴同門,究竟是誰殺了他。

    另外,銘心刺極為隱蔽,其他的修士根本察覺不到,就連妖王葫蘆也沒發現。

    梁辛苦笑,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宣葆炯在銅川開課,鬧得聲勢頗大,把邪道上的妖人也引來了,一旦雙方近身十里,人家就有了察覺。對于琅琊而言,自己純粹是個意外收獲。

    跟著琅琊又好像表決心似的,用力搖頭道:“我可不想替竹五報仇。”

    梁辛嗯了一聲:“這個我倒是知道,否則你也等不到現在,更不會救我們。”

    琅琊的表情一下子委屈了起來,看了在遠處依舊不明所以的青墨一眼:“那你不讓她過來,以為我會害你們?”

    梁辛有些不耐煩的搖頭:“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快說吧,你找我究竟要做什么,說完便要分手了。

    琅琊一笑,神情變得鄭重起來,直接道:“我只問你一件事:在苦乃山里,究竟發生了些什么,那條石脈怎么會化為烏有。我救了你們所有人,就只為換你几句實話。”

    說完頓了頓,琅琊又繼續道:“初見之時,我就已經替你拔除了‘銘心刺’,從此我那些同伴,還有竹五的几個兄弟,再不會知道你就是殺人凶手。除了我之外,絕不會再有邪道中人知道你的下落,你說出真相,大家各走各路,竹五的事情就此抹掉。”

    最后,琅琊又笑了:“我的手段你也見過,真要用強,你們沒有機會的。”說完,對著憨子笑著點了點頭,憨子則咧嘴報以傻笑。

    苦乃山的凶根石煞,于朝廷而言是個厄運的象征,只要除去就無妨了;修真正道干脆就不把它當回事;可邪道妖人卻重視的很。

    梁辛再琢磨了片刻之后,還是緩緩開口了,他說謊話的本領是和柳亦學的,大段的是真話,只在關鍵之處換上假線索,前后的經過都大致相符,但接引玉石雙煞相搏的,被梁辛說成了是一個青衣,最后這個不存在的青衣自然是死了。

    琅琊在得知苦乃山里竟然還有一塊玉璧惡煞之后,在沉吟了一會之后,又追問道:“玉璧和石脈,打起來了?被人一連接就打起來了?”

    梁辛裝傻,說的含含糊糊,把自己當成了第三者,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驚天動地的場景之后就說自己昏厥了……

    石脈與玉璧同歸于盡,就算再怎么重要,現在也消失了,琅琊的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失望,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可還沒等把濁氣吐出去,她的眸子就明亮了起來,抬頭大笑了一聲:“險些被你騙過去。”話音落處,身形一飄,揚起素手就向著梁辛的胸口按去。

    梁辛大吃了一驚,顧不得去想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綻,忙不迭的撤身后退,几乎與此同時,始終呆呆而立的憨子霍然大吼,邁上一步,伸出大手擋住琅琊。

    憨子手大,掌心老繭掌背青筋,五根手指都好像小棒槌;琅琊手小,瑩潤如玉,春蔥般的纖指并攏……兩只絕不應一起出現的手,在碰撞的剎那里,就轟然炸響了一道驚雷!

    殷紅的血色滑過琅琊的臉膛,一閃之后便告消失,而少女的臉色轉眼從水嫩的白皙變成了虛弱的蒼白。

    清脆的叱喝連連,琅琊的身形上下翻飛,几次想要突破憨子的的防御,噼里啪啦的對掌聲連成了一片,最終琅琊發出了一聲不甘的低吼,踉踉蹌蹌的向后退去。

    憨子仿若一座大山,傲然肅立,身形沒有半分晃動,臉上仍舊是那份傻笑。

    就這么一緩的功夫,梁辛已經摘下了背挎的陽壽邪弓,開弓引箭,指向琅琊。

    琅琊連連退了好几步,還勉強站住,望著梁辛道:“接引玉石雙煞的人,就是你!否則你一身土行真元從何而來?說謊可惡……”正說著半截,纖弱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琅琊的目光驚駭,望著憨子喃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會厲害到這種地步?”

    青墨一看這邊動手了,立刻趕了上來,她懷里的羊角脆呲出了獠牙,青色的絨毛都乍了起來,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的……

    邪弓飽滿,細箭上金光滾動,穩穩對准琅琊,梁辛見十一足以壓制住對方,這才皺眉開口:“不是說不報仇么?怎么忍不住動手了……”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閉上了嘴巴,神色間恍然大悟……竹五那一門的邪修,對苦乃山里的凶煞石脈志在必得,現在石脈雖然已經消失了,但一部分本源法力卻殘留在自己的身體里。

    換個角度,從五年前開始,梁辛就變成了‘石脈’!

    對于琅琊而言,的確無意為竹五報仇,她一直跟著梁辛,主要還是為了探知當年苦乃山石脈為什么會消失。不過琅琊先前也沒想到,現在的梁辛就是當年的‘石脈’,否則她絕不會有耐心等到現在。

    這個意外的大收獲,讓琅琊的心頭狂喜,目光隨之明亮,笑容也愈發的飽滿了,襯在一望無際的碧草之間,輕靈而俏麗,又有誰能把她當做一個妖女:“東籬和大頭矮子,他們兩個人功法玄奇,等他們傷愈回來,正道修士恐怕要倒足大霉,我們想要翻身,自然不能丟掉這么強的助力。所以到了這里我便遣散手下的高手,兩個老鬼便對我更放心了些,等他們回來,發現你們都死了,也只會把凶手當成正道中人。”

    說著,琅琊簡直笑的合不攏嘴了:“我救了你們,現在又殺了你們,有趣得很呢!”

    話音剛落,憨子十一突然發出了一聲大吼,皮膚下好像爬滿了蚯蚓,正拼命的蠕動著,隨即一顆顆細嫩的小草頂奮力頂了出來……只一眨眼的功夫,憨子全身都長滿了妖邪的小草,整個人都變成了綠毛怪物。

    十一不知不覺就中了暗算,奇癢難耐之下那還顧得上對付敵人,一只大手拼命的在身上撓著,嘴里發出嗷嗷的怒叫,另一只手卻仍然牢牢抱住自己的箱子,不肯有一絲的放松!

    情勢詭異而突兀,梁辛心里一突,跟著眼前人影晃動,琅琊趁著他疏神的瞬間欺身而近,白皙水嫩的纖手,輕輕印在了梁辛的胸口上。

    一股洪浩的力量,就像頭暴躁的凶獸猛地扎進了梁辛的胸口,梁辛只覺得天旋地轉,護身的土行真元被盡數擊散,一頭栽倒!

    琅琊笑聲響亮,唇齒之間卻還殘留著鮮血,長長的頭發隨著她的縱躍迎風而舞,根本不等梁辛再爬起來,右手捏出了一個手印,向著他的小腹丹田重重的叩了下去,即便如此,妖女的神情里依舊是那份乖巧與靈動。

    只要手印按中梁辛的丹田,凶煞石脈的醇厚土元就會被抽離出身體!

    琅琊早已過了撣心境,可此刻還是忍不住興奮的全身都有些燥熱了!就在她的手印,堪堪擊中梁辛的剎那,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叱喝……一聲和自己一摸一樣的叱喝。

    隨即,琅琊就看見,另一個‘琅琊’咬牙切齒,模樣凶狠的扑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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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8:51: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兒女情長任誰在沒有鏡子的地方,突然看到另一個自己都會嚇一跳,修為高深的琅琊也不例外,雖然很快就明白,這是曲青墨幻化而成的,可手上還是慢了一個瞬間。

    梁辛勉強凝力,奮力躲過躲過對方的手印,手挽邪弓閃身躍起,隨即只看見琅琊一腳踹中了‘琅琊’!

    慘叫嘶啞,‘琅琊’遠遠的向后摔去,口中鮮血涌出,人還在半空,幻化之朮就已經失效,顯出了青墨的真身……梁辛眼前的一切,盡數被青墨的鮮血染成了血紅,天地山河、青草仇敵!

    琅琊重擊青墨,正要再去對付梁辛,卻聽到了一聲穿云裂石的怒嗥:“你要石脈,我便給你石脈!”

    燦燦奪目的金光,邪箭破空呼嘯,向著琅琊的那張精巧美麗的臉膛狠狠叮去。

    妖女的眸子神情里滿是譏誚的笑容,揮手自半空中喚出一道乙木屏盾,正想開口說什么,不料啪的一聲脆響,屏遁炸碎成一蓬齏粉,而邪箭的光彩沒有半分減弱,依舊向著她迎面射去,琅琊的俏臉都被映襯上一層詭異的金光,妖嬈而邪異凜然!

    直到此刻琅琊才知道,在梁辛手里,邪弓不吝于五步修士的全力一擊,臉上的譏誚轉眼被恐懼滌蕩得一干二淨,再也沒有躲避和抵擋的機會……

    怒響沉悶,宛若一道悶雷賁烈!

    妖女琅琊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鳶子,在天空中無力的翻轉著,遠遠的摔了出去……

    嘭嘭嘭,三聲悶響連成了一串,從琅琊偷襲到中箭,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三個人几乎同時摔落在地!

    妖女琅琊氣急敗壞的怒叫了一聲,她能不死全賴身上帶著一件特殊的寶貝:地藏慈悲印。~~~~~~

    寶印無法增加功力,也不能喚出神通,卻有一個能令所有修士都為之瘋狂的的功效:它可以替主人死一次,只一次。此刻懷里的寶印已經徹底粉碎,變成了凡石。

    可即便有寶印護身,修為剛到海天境大成的琅琊,也被這催魂奪魄一箭震傷了五臟六腑,七竅都沁出了粘稠黑血,全身真元散亂成一團,再不敢耽擱片刻,踉踉蹌蹌的向著遠方逃逸而去。以她現在的重傷,別說是梁辛,就是個二步修士也能輕易置她于死地。

    琅琊不知道,梁辛動用邪弓之后就會動不得,當然更不知道,梁辛的邪弓已經無法再用,否則也不用急著逃走。

    石脈的元神被邪弓奪走,本源法力散亂溢出,梁辛又像上次一樣,身體陡然沉重,重重的摔回地面,就連眼睛也只能直直望向半空,他拼了小命,也無法移動半分……

    鄭小道、黑白無常還在昏迷,憨子正奮起真元破除琅琊留在他身上的木行妖法,青墨生死不知,沒人能幫梁辛。

    只有羊角脆徒勞的在眾人之間奔跑,小猴子,大眼睛,淚水漣漣。

    梁辛拼命壓下心里的煩躁的,按照‘土行心法’緩緩行功,努力歸攏著體內散亂的真元,好在玉璧與石脈本來就是同宗同屬,都是天生的土行精怪,兩股真元几乎沒有區別,彼此間可以無礙融合……

    從黃昏時分,一直到天現黎明,梁辛從不能稍動,到手指微顫,最終歸攏了大部分真元,一躍而起跑向俯身遠處的青墨。

    淒淒長草間,梁辛追著那一路血跡斑駁,嘴里只在反復的念叨著:“別死,別死,別死…….”

    青墨雙目緊閉,唇齒間的鮮血已經干涸了,變成了紫色暗痕,梁辛坐倒,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懷里,將土行真元緩緩度入她的背心。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卻比那十年的罪戶童年還要難熬,青墨的眼皮微顫,吃力的睜開了眼睛。

    昨天還一清二白、靈動奕奕的眸子,已然渾濁暗淡了……

    以撣心境的修為,硬抗四步琅琊的重擊,青墨此刻雖然還活著,但生機已斷!梁辛不知該說什么,只能緊緊的抱著她,生怕黎明時草原上的風,會吹熄了懷里這盞隨時都會消失的生命之火。

    有生之年,梁辛從未像如此的心疼過!

    這時憨子也終于沖破了妖法,一顆烏青的種子,被他的真元從手心中逼了出來,摔落在地,全身的青草也隨之化為青煙。

    琅琊對付憨子的時候,動用的不是法朮,而是法寶,這棵種子叫做‘原上草’,專做偷襲之用,是兩人交手時被種下的。

    青墨揚起臉,用下頜頂了頂梁辛的胸口,想笑卻無力讓嘴角抿出一絲笑紋。

    梁辛趕忙放松了些,低下頭還沒說話,眼淚就摔碎在青墨的臉上,這時胸口的衣襟一松,扑通,掉出了一件事物:油膩膩的烤兔腿。

    青墨的眼睛笑了,手指微微勾動,想要伸出去撿……在旁邊早已涕淚橫流的小猴子趕忙捧起兔腿塞進她的手里,可青墨卻抓不住,抓不住!

    青墨好像嘆了口氣,放棄了徒勞的努力,而是把螓首更深的扎進了梁辛的懷里,口氣呢喃,清淡:“梁辛,我……想他。”說話間,眼角滑出一連串的淚水。

    梁辛努力讓她躺的舒服些,青墨卻恍然未覺,依舊夢囈般的說著:“我出身名門,所有人都對我恭恭敬敬,只有他滿不在乎,一見到我就胡說八道的開玩笑……還趁著哥哥不在的時候,捏我的臉,笑話我長得……圓?”

    說著,青墨眸子轉動,望向梁辛問:“我長得圓么?”

    梁辛笑了,青墨也笑了,真正的笑容:“再后來我被乾山道的修士看中,整個京師都為之轟動,這下旁人不光是恭敬,甚至還有些敬畏了,他卻還是老樣子,甚至還跟我小聲嘀咕,讓我別修仙去,說一修仙就沒人味了,我沒理他。”

    “從小我就喜歡他,不知道為什么,他總和別人不一樣,還兩面三刀的,哥哥在時他滿臉老實,哥哥不在他就張牙舞爪。”

    “大了一些之后我便不理他了,我對誰都笑,唯獨對他沒有好顏色,又煩他,又想看他。”

    “看他手腕碎了,我心疼的,可他還是滿臉壞笑的。”

    “現在快死了,卻想他呢,還有哥哥,爹爹,娘親……”

    青墨綣起了身體,好像個嬰兒,恨不得把自己全部擠進梁辛的懷里,她冷。

    梁辛沒有道心,放眼天下,真正對他好的人,不過這么三五人,青墨無疑是除了丑娘之外,和他最親近的人。平時不知道,可一個死字寫在了眼前,寫在了青墨身上,梁辛心疼到無以復加!

    梁辛不是豪杰,不是丈夫,根本憋不住自己的眼淚,卻不敢放聲大哭,抱著青墨跳起來,咬著牙笑道:“我帶你去找老大!媽的,我也想他了!”隨即招呼著憨子背著鄭小道,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向著苦雁關撒腿跑去。

    小猴子手腳麻利,早就跳上了梁辛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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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8:56: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七虫七星狂奔不久,青墨就沉沉的昏睡了過去,鄭小道卻蘇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驚,正想追問怎么回事,突然從身后傳來了一陣壓抑低沉的嗚嗚聲。~~~~~~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視線的盡頭,正彌漫起一蓬黑色的風暴,速度奇快向著他們追了過來。與此同時,一個晦澀的聲音,自遠處滾滾回蕩而至,說的是草原上的蠻話,梁辛根本聽不懂。

    鄭小道卻臉色驟變,不住口的催促道:“快跑快跑,草原上的巫士,肯定沒好事!”。跟著,又恨恨的說了句:“怎么會惹上他們!”

    西蠻蠱,北荒巫。只不過當初的西南蠻人,人人侍蠱,最終被虫子吞噬了心性,引兵作亂,在几千年前就被前朝蕩平。

    而北方關外的草原上,只有極少的一些人修煉巫朮,巫師們不僅不與中土往來,就連草原上的牧族也很少見到他們。

    真正讓北荒巫出名的,還是七百年前正邪聯手,趕赴極北冰原剿滅摩羅院的時候,路過草原引起了巫師的誤會,雙方小規模的接觸了几仗,后來雙方的高人出面才澄清了誤會。

    和摩羅院一樣,草原上的巫士們,雖然人數很少,可勝在詭異凶狠,巫法也自有霸道之處,至少那几場小架打下來,巫士雖然沒能占到便宜,但是也沒吃太大虧。

    北荒巫朮,主要以喚鬼驅喪為主,一經施展便是陰風慘慘!

    用不著鄭小道催促,梁辛就連聲召喚著十一,拼命的奔跑起來。

    十一一發力,立刻把梁辛遠遠的甩在了后面……

    黑色的颶風,鋪天蓋地席卷而至,速度來的奇快,不多時就扑涌而至,梁辛只覺得眼前一暗,跟著鬼哭狼嚎直往耳朵里鑽,身體四周裹滿了滑膩膩的粘稠,仿佛突然落入了泥潭,每往前一步,都走得困難無比。~~~~~~

    巫士躲在黑風中,嘴里一連串的呼喝著什么,梁辛則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抱緊懷里的青墨,拼命的向外沖去,就在這時,腳下突然一緊,一只慘白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腳腕,隨即破土聲接踵響起,放眼望去齊膝的芳草間,正有不知道多少只或慘白、或青灰、或陰紅的手伸出來,正隨著青草一起搖擺……

    梁辛的膽子再大,此刻也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腳下用力一拔,果不其然,拉出了一條手臂,腳下泥土稀松,梁辛仿佛都看見了正有稀疏的頭發,從下面拱出來。

    不僅僅是毛骨悚然,更讓梁辛難受的是,當自己被陰喪巫風裹住之后,心里說不出的憋悶,眼前都是暗紅的血色,耳中充滿轟轟的血液激蕩聲和擂鼓般的心跳…..種感覺梁辛似曾相識,當年在發現猴子青衣的荒谷里,梁辛吃過生肉之后,就是這般的難受!

    越來越多的鬼爪子扒拉著、摸索著,興高采烈的抓上了梁辛的腳,梁辛有傷在身,奔跑雖然無礙,可是難以震開這些鬼爪子,用力向外拔的話,只會把鬼東西全部帶出來,正急的咬牙切齒的時候,身前勁風激蕩,十一又跑回來了,臉上的憨笑里透著几分不好意思。

    梁辛二話不說,直接把懷里的青墨塞給了十一,嘴里連串的催促:“走走走,帶她去苦雁關,找青衣千戶柳亦!”

    十一卻搖了搖頭,不肯離開,一雙大腳猛踩,地面下的慘叫驟然響亮,抓住梁辛的鬼爪子都被十一踩斷了。

    鄭小道嘆了口氣:“十一的力氣已經小的很了,既然回來,就沖不出去了。”

    梁辛勃然大怒:“那你們還回來作甚!”

    鄭小道比他還生氣,死乞白賴的抓著十一的肩膀:“你以為我想回來?憨子自己回來的,怎么勸都沒用!”

    自始至終憨子的表情也沒有變化過,就像個陀螺似的,不停的圍著梁辛打轉,他們附近的鬼爪子一一踩斷,可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動作越來越吃力了……以僅剩的三成真元,破解青山壓頂法陣、自長藤間救下宋紅袍、最后又被琅琊的法寶暗算,現在的憨子只是強弩之末了。

    巫士已經不再說話,換而桀桀的冷笑,夾雜著一陣陣清脆鈴聲,時遠時近。

    梁辛的五官都有些抽搐了,對著十一招呼道:“把小道給我!”

    十一異常聽話,肩膀一震,直接把鄭小道拋進了梁辛的懷里,鄭小道可傻眼了,他做夢也想不到看上去是個朴實少年的梁辛,臨死之前不抱姑娘,而是要抱著自己這個小伙子……

    梁辛哪知道他胡思亂想,有些急促的說:“給我種蠱!那種能讓力量暴增的蠱!”

    鄭小道愣了愣,遲疑道:“種蠱的都是門中的長老,我以前只是接蠱……要不我試試?把你種死了可別怪我!”說完手腳麻利的從懷里取出盛放蠱虫的盒子。

    梁辛則對著十一囑咐道:“再撐一會。”

    十一憨笑,腳下不停……

    鄭小道讓梁辛躺在地上,吩咐道:“真氣歸元,千萬別用力!”說完,用一把小小的金刀輕輕一刺,戳破了梁辛的左肩窩。

    金刀燦然,鋒銳上凝結著一滴殷紅的鮮血,鄭小道口中念念有詞,打開了盛放蠱虫的盒子,盒蓋一開,立刻彌漫起一股惡臭,一共七只黑色的丑陋甲虫,正一動不動的趴著。

    鄭小道把金刀鋒銳上的血滴在了一枚蠱虫身上,虫子似乎打了個機靈,身體隨即膨脹、收縮、膨脹……仿佛笨拙而臃腫的呼吸著,片刻之后那滴鮮血就盡數被它收斂進身體,在虫子的后背上顯出了一張白色人臉……仔細看的話,就是梁辛現在的模樣,眉頭微蹙,雙目緊閉。

    鄭小道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把金刀換成竹簽,挑起那頭蠱虫放在了梁辛肩窩的傷口上,同時低聲的囑咐道:“會有些疼,要忍住,千萬不能出聲。”

    蠱虫用短短的觸須碰了碰梁辛的皮膚,笨拙的爬進了傷口。

    梁辛的身體猛的一跳,几乎咬碎了牙齒,才沒發出那一聲慘叫!

    雖然早有准備,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會這么疼,鑽進身體的哪是什么虫子,分明是一頭熊、一頭犀牛、一頭大象!整個身體都仿佛要爆炸了似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傷口中插進了一把油紙傘,然后猛的撐開……

    身體都快要爆炸了似的,額頭上的青筋,也仿佛被砍掉腦袋(尾巴?)的蚯蚓,拼命的蠕動著……

    鄭小道額頭冒汗,手上卻毫不停歇,又用金刀戳破了梁辛的右肩窩、滴血、辨主、種蠱,繼而天靈、胸口、丹田、股窩……在種下了最后一條怪虫之后,鄭小道大笑道:“七虫七星,北斗降龍,大功告……”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突然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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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8:58: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北荒巫朮
慘號淒厲,甚至壓過了風聲,把混沌中的青墨都驚醒了,小丫頭費力的張開迷糊的眸子,再看到梁辛的慘狀之后,無力的哭了一聲:“你…怎么了……”話還沒說完,又復昏厥了過去。

    梁辛的上衣盡數炸碎,**的胸腹胳臂上,到處都是高高鼓起的粗大血管,布成了可怕的蛛網。鄭小道看著梁辛痛不欲生的模樣,心里琢磨著:完了,第一次種蠱,就把人給種死了……

    念頭還沒轉完,鄭小道猛的瞪大了眼睛,七條剛剛進入梁辛身體的蠱虫,就好像被吐出的瓜子皮似的,都被梁辛的傷口‘吐’了出來。

    不僅如此,那七條蠱虫,現在全都被吸干了精血,只剩下白的几乎透明的兩層皮……鄭小道只覺得頭皮發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蠱虫是虐戾之物,只有他們去吸允宿主精血的份,怎么可能被梁辛抽成了‘干尸’。

    而梁辛怪笑了几聲,從地面上一躍而起,七只蠱虫雖然已經逃出了身體,可是在他胸口上,卻赫然顯出了七枚黑色的虫形印記!

    蠱朮陰戾,施朮之下不可思議的事情極多,可鄭小道從未見過這么詭異的情形,驚訝之下,手腳并用的向后爬開,遠遠的躲開仿佛變成鬼怪的梁辛。

    放眼望去填滿了視線的鬼爪子,也好像突然發現了天敵似的,一只只都忙不迭縮了回去!

    隱藏在黑風中的巫士見狀又驚又怒,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鮮血潑灑飛濺,盡數沾染在手中的銅鈴上,刺耳的鈴聲陡然高漲。

    鈴聲催促,漫天黑風就像一群聞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魚,驟然收縮了陣勢,從四面八方扑向梁辛。

    梁辛只覺得一股陰慘而厚重的巨力,狠狠裹住了自己,全身的骨骼都發出咔咔的悶響,恐怕堅持了不了多久,就被活活擠碎成一灘肉醬。

    十一正呲牙咧嘴的踩著死人手,一眨眼的功夫,手全沒了,黑風凝聚起來,好像個黑色的大蠶繭似的裹住了梁辛。

    憨子有些茫然,舉目四望中一眼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油膩膩的皮袍巫士,嘴角溢血手舞足蹈的搖晃鈴鐺,嘴里還念念有詞。

    憨子大怒,把青墨往鄭小道的身旁一放,舉起拳頭就扑了過去。那個草原巫士正竭盡全力施朮攻擊,突然看到一座‘扛箱子的鐵塔’嗷嗷怪叫著扑過來,心里叫苦不迭,可手中的法朮不又不能停……巫士反應也挺快,一邊搖晃著鈴鐺一邊撒腿就跑。.

    梁辛自己看不到,當黑巫重壓席卷而至的時候,他胸口上的七虫印記突然活了起來,飛快的游弋、穿梭。

    他體內那些還沒來及煉化為己用的玉石真元,立刻化作了七路,在虫印的帶領下滾滾流動,按照天星北斗的星圖運轉不休,穩穩抗住了黑風的重壓!

    黑袍巫士似乎后力不繼似的,梁辛只覺得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大,而巫風的壓力越來越小,肉眼可見的,濃稠的黑風顏色漸漸淺淡,從濃黑變作暗灰,繼而變得透明清澈,最終嘭的一聲悶響,巫風炸碎化于無形,梁辛怒喝一聲,和十一一起追向神情驚駭的巫士。

    巫士的法朮被迫,巫鈴震裂,不過腿腳卻輕便的很,梁辛和憨子倆人都追不上……

    梁辛哪還顧得上跟他糾纏,招呼了憨子一聲,兩個人各自抱起青墨和鄭小道,也不再理會巫士,繼續想著苦雁關的方向疾奔。

    不料那個巫士,被追得雞飛狗跳之后,看敵人走了卻不肯罷休,撒開雙腿又追了上來。

    梁辛這下氣的暴跳如雷,腳下不停兩眼瞪得溜圓,怒罵道:“再擾我我便……”

    不等他說完,巫士就嗚哩哇啦的說了一段蠻話,鄭小道久居銅川,懂得蠻話,略帶意外的咦了半聲,對梁辛翻譯道:“他要你歸還慈悲弓……”

    梁辛愣了愣,很快明白曲青石留給他的陽壽弓,恐怕和巫士之間有什么關聯,不過嘴里還是干脆的罵了句:“滾蛋!”

    巫士繼續嗚哩哇啦,鄭小道不停的翻譯著。

    “他說你不還神弓,草原上的巫士會盡起而至,追殺于你。”

    “不還神弓,巫士將聯絡**帳,興兵血洗中土。”

    “不還神弓,他就不走……”

    “他說好話呢,央求咱們……”

    “他說邪弓咱們一用就死,不好使,用別的寶貝跟咱們換…….”

    鄭小道一邊翻譯著一邊呵呵的笑出了聲,這時巫士又說了句什么,他的神情突然一怔,立刻對梁辛道:“巫士說女娃娃生機已斷,只有去求大司巫出手,才有可能活下去!”

    梁辛猛的占住了腳步。

    鄭小道繼續道:“大司巫是草原巫士的領袖,神通通天徹地,只有他才能救女娃娃,如果歸還神弓,他就帶著咱們去求見他老人家,但是大司巫肯不肯出手,他不敢肯定。”

    翻譯過巫士的話,鄭小道又補充道:“應該可信,我也聽說過大司巫之名,而且草原人重諾,一旦答應下來的事情就不會反悔。”

    梁辛沒有絲毫的猶豫,伸手解下邪弓遞給巫士:“帶路!”

    黑袍巫士一見邪弓,臉上霍然升騰起一股喜色,但是卻沒接過邪弓,說了句什么之后,對他們一揮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后。

    鄭小道笑道:“他說,等到了大司巫那里再把邪弓給他,跟上吧!”

    --------------------------

    曲青石的先人,也只是在無意中得到了這把邪弓,也并不知道它真正的來歷……

    自古以來,越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鬼祟邪物就越猖獗,草原荒涼,陰盛陽衰,常常會有游魂肆虐,附體傷人,牧民深受其害。

    有一位巫士不忍牧民受苦,施展大咒,凝練出這把弓,取名‘慈悲’。

    這把邪弓,根本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被鬼祟沖撞之人,只要引弓一射,邪弓就會奪走鬼祟的魂魄,病人也得以還陽。

    若非如此,誰會去打造出一把一箭就會殺了自己的弓子!

    論威力,其實邪弓也算不得多厲害,但這是一把功德器,在巫者之間有著極高的地位,不過在千多年前,這把慈悲弓遺落中土,機緣巧合之下被曲氏先祖撿了去當傳家寶了。

    不久前,梁辛與琅琊拼命,動用了邪弓,而黑袍巫士的洞府就在附近,感受到邪弓的氣息之后又驚又喜,可他當時正在練功的關鍵時刻,再怎么著急也動彈不得。

    等到收功之后,黑袍巫士立刻趕來,總算追上了梁辛等人,結果雙方惡戰了一場,可讓巫士想不通的是,別的不說,就自己最后的那道黑風巫,論威力的話,相當于海天境大成的四步修士全力一擊。

    梁辛就算沒受傷,巔峰狀態下充其量也只能算三步修士……還是沒有神通的。

    就算他把玉石雙煞的真元全部化為己用,也不過勉強踏入四步海天境,他憑什么抗下了巫師那最后一擊?

    巫士不明白,梁辛比他還納悶……

    這時巫士回過頭,咧開嘴笑了笑,又說了什么。

    鄭小道這個翻譯做的盡職盡責:“他說,大司巫無所不知,咱們肯歸還慈悲弓,就是草原上的貴客,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時候盡可問他老人家。”

    梁辛恩了一聲,關于功法的疑問倒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大司巫究竟肯不肯、能不能救回曲青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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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黃金帳篷
狂奔~

    其間青墨又醒來了一次,眸子里依稀透出了回光返照的光彩,淡淡的對著梁辛道:“如果趕不及,也沒關系的……”

    不久之后,應該是已經跨入了其他巫士的轄地,隨行的黑袍巫士一邊跑著一邊開始手舞足蹈的做法傳訊,不久之后,七八團黑色的疾風從草原深處鼓蕩而至,在嗚哩哇啦的溝通之后,趕來的巫士催動黑風包裹起眾人,一下子速度快了很多。

    越往草原深處走,黑色的颶風就越多,到最后匯聚成鋪天蓋地的一大片,浩浩蕩蕩,聲勢驚天。

    在趕路時,梁辛把鄭小道昏迷之后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

    鄭小道在聽說銅川被毀、雞犬不留之后,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牙齒咬得咯咯響,能擋住哭聲卻止不住淚水,梁辛正想安慰他几句,鄭小道卻深吸了一口氣,抹掉淚水,露出了個還有些不太協調的笑容:“銅川城里到處都是我的熟人,天策門下每一個都是我的兄弟,他們死了,我哭破了天也沒用!”

    說著,鄭小道真的仰起頭,透過灰蒙蒙的黑風望向天空:“這筆債有的算了。”說完,竟然就恢復了常態,再不肯多蹉跎,更不去咒罵。

    一行人風馳電掣般的在草原上掠過,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身邊的黑風突然消散,此刻聚攏而至的巫士足足有上百人,全都收斂了巫朮,面色恭敬垂首肅立,對著眾人不遠處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帳篷。

    最早的那個黑袍巫士對梁辛打了個手勢,梁辛會意,將邪弓交給了他。

    黑袍巫士把邪弓雙手高舉過頂,躬身走到帳篷之前,大聲說著什么。

    片刻之后,帳篷的皮帘一挑,一個山羊胡子的老者出現在門口。

    老者一現身,所有在場的巫士全都弓起了身子,認真行禮,不用說必是大司巫無疑。

    梁辛從來沒見過誰會老成這個樣子……

    大司巫的臉上沒有皺紋,因為他太瘦了,就好像一具干尸,皮膚都緊緊扒在骨頭上,因為皮膚全無光澤,所以老頭子就不帶一絲生氣,根本就不像個活人,只有深陷的眼睛,在轉動中顯出了少許的生機。(

    鄭小道偷摸的吞了口口水,山羊胡、干巴瘦、活死人、穿著個臟乎乎的羊皮袍子好像挑在竹竿上……這一連串全不搭調的特征組合出來的,就是草原巫士的首領,法力通天徹地的大司巫。

    大司巫伸手接過了‘慈悲弓’,用翻著油光的袖口把弓子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遍,隨即目光轉動,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猛的揚手把弓高高舉起!

    ……

    巫士們都低著頭,誰也不敢看大司巫,誰也沒看見他的歡欣鼓舞,自然也就沒有歡呼聲,老頭子眨巴了兩下眼睛,老實巴交的把慈悲弓抱在了懷里,對著梁辛僵硬的點點頭,開口道:“隨我進來。”

    大司巫說的是漢話,語氣略帶生硬,聲音卻圓潤好聽,仿佛草原上的牧民歌者的嗓音,蒼茫卻柔和。

    梁辛大喜,趕忙抱著青墨,快步走了過去,鄭小道猶豫了一下,也扎手扎腳的從憨子身上爬下來,跟著梁辛一起走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兩個人只覺得眼前珠光寶氣,霞彩彌漫,外表看上去比個墳包也大不了多少的帳子,內中別有天地,簡直大的一眼望不到頭。

    不僅如此,帳篷里根本沒有別的陳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黃金,各種各樣的黃金……金磚、金幣、金沙、金雕……最璀璨奪目的,是一個粗大的黃金樹,遍體流光,逼得人几乎不敢直視。

    大司巫一生侍弄巫朮,但惟獨喜歡金子,不管什么樣式,只要看到金燦燦的顏色就挪不開眼神,這一輩子收集的金子,全都被他放在帳篷里,無論他做什么,只要身邊有金子,老頭子就覺得打從心眼里高興。

    梁辛顧不得別的,抱著青墨踏上了兩步,還沒來得及懇求說話,老頭子就先開口:“女孩子,有救。”說完,深處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在空氣中一掐,憑空就捏住了一道黑色的氣息,隨即往青墨的額頭一點。

    黑氣一閃,沒入了青墨的額頭,就此消失不見。

    青墨的呼吸,立刻就平穩了下來,雖然臉頰依舊蒼白得嚇人,可眉宇間的痛苦卻減輕了不少。大司巫做了個手勢,梁辛會意,在屋子里踅摸了踅摸,小心翼翼的把青墨擺放在一張黃金榻上。

    大司巫的嘴角不易察覺的一跳,在心疼他的寶貝黃金榻,好像青墨能把這么一大塊金子給躺沒了似的。

    梁辛見青墨睡的安穩,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起來,畢恭畢敬的對著大司巫躬身施禮:“多謝……”

    大司巫卻一揮手,打斷了他:“我只是說有救,卻還沒答應出手,你要想她活下去,需答應我一件事情。”說著,停頓了片刻,又岔開了話題:“這個女娃娃的傷被我鎮住,三十天之內不會死。我要你在三十天之內……把你師父的人頭帶回來。”

    梁辛先是大驚失色,跟著怒極而笑:“你瘋了是吧!”

    大司巫還是那副干尸的樣子,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憤恨,聲音雖然悅耳好聽,可語調僵平,全沒有抑揚頓挫:“你不殺他,他遲早會吃掉你。說到底,你只是他養的一件補品,你去殺了他,既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我又解了心頭之恨,還能救回這個女娃娃的活命,一舉數得的事情,與大家都有好處。”

    梁辛舉得有點不對味了,他葫蘆師父嘴饞、嗜酒,但是不喜歡葷腥……

    果然,大司巫繼續道:“那頭老蝙蝠以蠱飼人,再吸人精血,他的一身功力都是這么來的,你心性不壞……”

    說到這里的時候,梁辛算是徹底踏實了,打從心眼里送了一口氣,搖頭笑道:“前輩誤會了,晚輩的老師可不是蝙蝠。”

    “當然不是蝙蝠,我是說他的樣子。”

    “樣子也不是蝙蝠。”

    大司巫挺矯情,不依不饒的說道:“高深修士,幻化形影不過是舉手之勞,他作惡多端,又惹下了我這個仇家,要是還敢用原來的樣子招搖倒奇怪了!”

    梁辛嘿了一聲,也不再跟他一問一答,一股腦的說出自己的師門來歷,大司巫這才閉上了嘴巴,過了片刻之后才喃喃道:“要是他自己變成只猴子……倒也有可能,不過要再變出一山谷的猴子,就有點不對勁了。”

    梁辛哈哈大笑,搖頭道:“不是不對勁,是壓根就不對,我師父是苦乃山天猿妖王,錯不了的。”

    大司巫的神情總算松動了,神色間有些迷惑:“不是老蝙蝠的弟子?我聽烏力罕說了你們交手的經過,你的蠱朮從哪里來的?還有你身上的蠱虫印!”說著,伸手指了指梁辛胸口上的靜靜趴伏的七枚虫印。

    梁辛也知道,自己這次‘接蠱’情形詭異,蠱虫變成了虫干,胸口上的虫印,扣合星圖的真元,還有打完仗之后,自己既沒有脫力也沒有萎靡,更沒有受什么反噬,眼下青墨暫時沒事,干脆把當時的接蠱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大司巫一邊聽著,一邊不住的插口詢問,不僅詢問當時的情形,還有梁辛的功法、元基等等,到最后梁辛干脆把自己在苦乃山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玉石雙煞和葫蘆的傳功等等一樣沒落下。

    等梁辛絮絮叨叨的說完所有的經過,大司巫終于露出了個笑容:“明白了。”

    跟著老頭子閉上了眼睛,居然不再理會他們,更沒有出手去救青墨的意思。

    梁辛和鄭小道面面相覷,等了半晌之后,兩個少年誰都忍不住了,同時開口,梁辛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司巫,我妹妹的傷……”

    而鄭小道問的是:“您老到底明白啥了?”

    大司巫面無表情,不理不睬,看上去仿佛已經死了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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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惡土之力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語態誠懇:“大司巫,請您大發慈悲,救我妹妹。

    大司巫終于有反應了,眼皮撩開了一道縫,淡淡的說:“她能救,卻不好救,你們要我出手,總不能光靠嘴說。”

    鄭小道有些沒想到,這種世外高人救人也要報酬,苦笑著插口:“我們不是把神弓給您了么?”

    大司巫緩緩搖了搖頭:“慈悲弓本來就是草原之物。”

    說完,活死人老頭子又頓了頓:“況且,我已經給她續了一個月的性命,還不夠么?”跟著又寬宏大量的一揮手:“看樣子你們惹到了厲害仇家,我許你們留在這附近避難。沒人敢在這里傷人的,足以回報你們送回神弓的恩德。”

    梁辛當下就在心里盤算著,青墨還有一個月的性命,如果送回猴兒谷的話,葫蘆有沒有把握救人,大司巫仿佛看穿了他的念頭,露出了個譏誚的神情:“女娃娃生機已絕,仙草靈丹不受、真元道法無用,你的那個葫蘆師父雖然厲害,可救人卻不靈。放眼天下,能救女娃娃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修為達到嫦娥境的七步修士,另一種便是……”

    說著,大司巫深處枯柴似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巫法大成之人。”

    梁辛又氣又恨,卻不敢發怒,努力壓下心里的煩躁,直接問道:“要怎樣,你才肯救青墨?”

    鄭小道同時開口:“你愛黃金,我們這就去給你弄金子去!”

    大司巫突然笑了,僵硬的臉皮上沒有一絲笑意,但身體卻顫抖著,從喉管深處發出一陣咕咕咯咯的怪響:“如實相告,要救這個娃娃,就要折損我三成的巫力。你們兩個不妨算一算,要都少金子才能值回這個價錢?我喜歡金子沒錯,可就算給我搬來一座金山,要換我三成巫力,我也不會換的。”

    鄭小道愣了愣,不用問也知道,大司巫是了不起的高手,要折損三成功力救人,這個代價任誰也接受不了,皺眉問:“那你到底要什么?”

    不料話音剛落,大司巫陡然睜開了眼睛,語氣里已經充滿了不耐煩:“我要什么?我要老蝙蝠的腦袋,你們給的了么?問了半天純屬廢話!你們若能尋來值得我出手的東西,我便會出手,至于是什么,我懶得去想,你們看著辦吧!”

    鄭小道還欲說什么,梁辛搖頭打斷了他,對大司巫道:“我這就去尋訪靈寶,一個月之內回來,這段時間……”

    話沒說完,大司巫就打斷道:“不用囑咐,我已經給了女娃一個月的命數,你記得回來就好!”說完揮揮手,把兩個少年轟走了。(

    此刻梁辛心里的主意就是馬上趕回猴兒谷,先問問葫蘆師父能不能救人,如果不行的話就請天猿幫忙,務必從苦乃山里找出些靈芝仙草來。

    兩個人一出帳篷,先前和他們動過手的黑袍巫士烏力罕就湊上來,神情關切的嗚哩哇啦一番,梁辛沒理會他,招呼著十一和小猴子准備動身,鄭小道趁著這個功夫,和烏力罕說了几句,神色里或有領悟,對他點頭致謝之后,又跑回梁辛的身旁,說道:“那個巫士說,他們的修煉基本都是喚鬼驅喪的陰法,咱們要想打動大司巫,最好也能找來這種功用的寶貝……”

    正說著半截,梁辛的臉色就變了,從焦急變成了有些希望,但又仿佛信心不足似的,琢磨了片刻之后,把從日饞中帶出來的包袱塞進了鄭小道手里,低聲道:“你在這等我片刻,看好這個包袱!”

    包袱沉甸甸的,看形狀好像裹著個花貓大小的棒槌……

    門帘一挑,梁辛又回來了,大司巫臉皮干干巴巴,皺眉的時候,仿佛額頭上的皮膚隨時都會繃開似的。

    梁辛也不等對方開口,直接問道:“大司巫聽說過鐵頭山么?”他想到的寶貝,當然就是棺材鋪老板用來養鬼的無心瓶,巫士喜歡弄鬼,這只瓶子也算投其所好了,只不過在梁辛有些擔心,這個瓶子現在雖然罕見,但在几千年之前,人家鐵頭山弟子几乎人手一只,論威力的話肯定不會太大,大司巫這種檔次的高人未必看得上眼。

    大司巫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梁辛的信心略略漲起了些:“以前鐵頭山弟子驅鬼養鬼……”

    大司巫不耐煩的搖頭:“直接說正題!”

    “我能找來一只養鬼用的無心瓶!你救青墨……”

    啪的一聲悶響,突然打斷了梁辛的話,大司巫手中正在把玩的一塊金磚爆碎成齏粉,變成燦燦的金沙,順著老頭子的手指縫流了下去。

    大司巫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沒再說什么,但是雙目已經盡數睜開,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梁辛。

    梁辛點頭,加重語氣重復了遍:“我能找來無心瓶,你幫我救人。”

    大司巫霍然大笑,這次是真正的笑容,老臉都皺成了一團:“好!你若找來那件東西,我便出手救這女娃的性命!還有,發生在你身上的蠱朮功法,我也盡數告訴你!”

    老頭子笑聲滾滾,從帳篷之中遠遠傳出,附近的巫士們只要是懂漢話的,都知道大司巫已經做出了承諾。

    梁辛大喜,轉身跑到出去拿回包袱,跟著又折回帳篷。他心眼小算計人,最開始生怕一亮包袱,大司巫會直接出手搶奪,現在已經當眾立誓,自然不會再反悔。

    大司巫哪想到梁辛這么快又跑回來了,真正不耐煩的想要開口怒斥了,不料梁辛一把扯掉包袱皮,咚的一聲,把無心瓶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這次大司巫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把無心瓶捧在手中,只看了一眼,就對梁辛點了點頭:“很好!女娃娃能活,放心。”說著,雙手一揮,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朮,就此隱去了無心瓶,跟著用蠻語對著外面大聲的吩咐了几句。

    外面侍立的巫士們紛紛應和,紛紛裹動黑風,四下里散去了。

    大司巫這才對梁辛解釋道:“要救女娃娃,我需要做一項**朮,他們下去准備去了,大約十天之后,我會施法救人。”說著,隨手在帳篷里指點了兩下,示意梁辛和鄭小道座下。

    現在的待遇就好得多了,兩個人一落座,外面就有人進來奉上奶茶。

    梁辛心里還惦記著自己被種蠱之后的事情,但又不好意思催促,只好一邊吸溜著奶茶,一邊耐心等待……

    大司巫在措辭了一陣之后,終于開口了,說的事情卻有些莫名其妙:“物極必反,萬物都分划陰陽。土,也有善惡之分的。善土滋養萬物,任由人畜虫草從它那里汲取養分,生長繁衍;而惡土卻凶戾狠毒,不僅不滋養生物,反而還會奪生靈的精血,用以壯大自己。”

    說著,伸手點了點梁辛:“當初被你進入你身體的玉石雙煞,就是從惡土中修煉成形的精怪,它們的本源法力,也是惡土之力。”

    玉石雙煞,一個吞人皮骨,一個吸人精血,都是靠殺人來汲取養料。梁辛當年得到的這兩份土行元基,是土行之力中至惡至戾的力量。

    “只不過,你修煉的土行心法中正平和,在煉化玉璧真元的時候,其中的惡性已經被抹除了。”大司巫淡淡的說。

    梁辛那本‘土行心法’的作者,連神通都不曾去研究,只求升仙卻根本沒有爭強之心,可見其人本性朴實,這樣的人鑽研出的功法,當然也是醇和正氣的。

    大司巫隨手抓過了一把金沙灑在羊皮毯上,先平分成兩份,跟著把其中一份又分成了兩份,望著梁辛一笑。

    梁辛也笑了,他早習慣高手都喜歡打謎語了,指著面前的金沙笑道:“這就好像我身體里的土行真元,這四分之一是我已經煉化的,另外那四分之三,還是凶惡的土行原力。”

    大司巫點點頭:“不錯,你身體里,還有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沒有被煉化……”說著,突然岔開了話題,問他:“你可知道,當初你從礦洞逃到了荒谷中,吃過一點生肉之后為何會胸悶憋氣,几欲作嘔?”

    跟著也不等梁辛回答,大司巫便徑自向下說道:“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生肉激發了你身體中惡土的凶性!如果那個時候,你要是咬人的話,被咬中之人,多半會瞬間被抽干精血。”

    梁辛咳了一聲,呵呵的笑道:“那時候我還沒在猴兒谷學藝,輕易不咬人……”正笑著半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明白了大司巫的意思。

    北荒的巫朮喚鬼驅喪,一經施展之下必然是陰風慘慘,鬼哭狼嚎,梁辛被烏力罕的巫朮困住時,身體里的那四分之三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又被激起了凶性,所以當時他才會覺得氣血翻騰心悸胸悶。

    惡土凶性還未退去,梁辛為求突圍,讓鄭小道強行種蠱……雖然梁辛沒像大司巫說的那樣用嘴去咬蠱虫,不過那七枚蠱虫從傷口爬入他身體,也同樣是直接和他血脈交融。

    結果便是,吸允搶奪生靈的惡土之力,一下子奪走了七枚蠱虫的精血,所以蠱虫變成了‘干尸’。

    梁辛一邊琢磨著,一邊無比吃力的措辭、把事情說出來。鄭小道聽的滿頭大汗,根本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大司巫則緩緩點頭:“不錯,總算還不傻。”

    鄭小道挺有點騷眉搭眼,坐在旁邊嘿嘿嘿的樂了。

    梁辛把事情的前一半弄清楚了,伸手又指了指胸口上的虫印,大司巫點頭會意,淡淡的說:“莫急,事情雖然不算復雜,可解釋起來也要廢上一番口舌。現在便要開始說說蠱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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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七蠱星魂
大司巫頓了頓,這才繼續道:“西蠻被蕩平之后,高深的蠱朮几乎失傳,時至今日,覺我所知天下只還有一個施蠱的高手。

    鄭小道恩了一聲,語氣里卻多少有些不服氣:“您說的是那個‘老蝙蝠’吧?不過我門中長輩宋紅袍,天賜蠱身,這些年修為精進,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的話,絕對是第一流的高手。”

    大司巫滿是意外的哦了半聲,隨即追問宋紅袍的蠱朮來歷,鄭小道一點不客氣的說把宋紅袍大大的夸獎了一頓,大司巫倒是少有的開心起來,咕咕的笑道:“這個宋紅袍倒是個奇才,憑著一些皮毛記載,硬生生的摸索著修煉,有機會倒要見一見他!”

    笑過之后,老頭子又把話題扯了回來:“蠱朮,自然離不開蠱虫,現在蠱朮都几乎失傳了,自然也就沒有人知道,施蠱用的虫子,在最初,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望星虫!這種虫兒天生靈瑞,借應星斗而生,或三五成群,或七八為伍,每夜里都參照著星圖吐納。”

    鄭小道聽的目瞪口呆,他從小長在天策門中,對蠱虫的飼養也多有了解,正如大司巫所說,飼養蠱虫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在晴夜中放出它們,虫子們便會仰望星空‘一通亂爬’。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大司巫知道鄭小道啥也不懂,都懶得看他,接著向下說:“望星虫每夜感受星斗移轉之力,久而久之,便會養出‘星魂’,在施展蠱朮的時候,先以血朮讓蠱虫認主,再將其植入身體,他們便會引導人身的力量,按照星圖來運轉,這等若什么?”

    大司巫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漸漸洪亮了起來:“這等若,一個人的力量,被植入身體的諸多蠱虫分散牽引,按照星斗移轉,從而形成了一座陣法!所以被種蠱之人,力氣便會暴增!”

    中土歷史悠久,從江湖門道的劍陣、到士兵們的軍陣再到修士們的法陣,流傳下來的陣法不計其數,陣法施展之下,三五人往往可以爆發出數十人的力量。

    而蠱朮的基本原理,就是用蠱虫將宿主的力量分成多份,然后讓這一股股的力量按照星圖運轉起來,形成陣法,從而大大的提高宿主的戰力。

    現在連梁辛都被大司巫給說傻了,他當然知道蠱朮玄奇,可做夢也想不到,竟然和星星扯上了關系。

    大司巫這時放緩了語速,微微的笑著:“所以說,蠱朮,其實就是星朮,用奇特虫子來實現的星朮!”

    望星虫也不是每夜里隨便跟上一顆星星就開始亂轉,這種虫子靈性十足,每一頭都會跟定住一顆星星,所以最早的煉蠱之人,按照星圖的分類,將蠱虫也分作五宮二十八宿,按照大司巫的分析,宋紅袍用來汲取十一原力時使用的‘奪蠱’,所用的蠱虫應該就是貪性最大、切最善生長的‘奎木狼’。

    也就是說,施展‘奪蠱’的蠱虫,在飼養時每夜里天天盯著白虎七宿之首,奎木狼星宿來轉悠。

    “而你平時用的蠱,則是最能夠提高個人力量的七星蠱。”大司巫拎著塊金磚,指了指鄭小道:“七星蠱虫獨守中宮,不在二十八宿之內,這七只虫子,每夜里跟隨的星星,是北斗七星!”

    這一課,徹底把兩個少年講暈了,萬幸的是大司巫終于說完了基本原理,把話題又扯回到梁辛的身上:“種在你身體里的七星蠱虫,被抽走的不僅是精血,還有它們辛苦修煉出的星魂!嘿,更有意思的是,你身體里那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失去了本來的元神,可還沒被你煉化,所以變成了無主之力,而蠱虫雖然身化干尸,但星魂未滅,這下便一拍即合了!”

    體內四分之三的惡徒之力,被蠱虫的星魂瓜分了……

    現在梁辛的身體里,又多出了七枚虫子辛苦修煉出的星魂,每一枚星魂,現在又都擁有一份惡土之力。

    不過虫魂失去了身體,也就相當于變成了梁辛的附庸,或者說是奴隸,不僅不會噬主,還會在他發力的時候自行運轉,按照北斗星圖來合成陣法,助他御敵。

    在梁辛身體內的七蠱星魂剛剛成型的時候,身體里惡土之力游走,這是玉石雙煞的本源力量,且不論力量有多大,單單那股暴虐陰戾的氣勢便不是一般的喪物能夠抵御的,所以當時烏力罕喚出的喪物,都縮回到泥土中,不敢再出來傷人。

    有得便有失,那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現在有了新的主人,梁辛再也無法將之煉化成自己的真元了。

    不過梁辛想了想,惡土聽‘虫子’的,‘虫子’是自己的,而且‘虫子’還會自己跑陣法,怎么算怎么是賺了。尤其妙的是,他的機遇等若省去了十几年的功夫,直接讓玉石雙煞的本源之力變成了自己的真氣。

    不知不覺的,梁辛就咧開嘴巴樂了,高興歸高興,他的腦子還在不停的轉動著,問道:“七星蠱虫,只瓜分了我體內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為什么沒動我自己的真元?”

    大司巫回答道:“你自己的真元,自然由你的元神統御著,蠱虫指揮不動的,所以蠱朮只對凡人有效,對那些修天之士來說,即便身體中被種了蠱,也沒有半分的效用。宋紅袍施展奪蠱,必須要找魂魄不齊之人,也是這個道理的。”

    現在的梁辛,已經能夠穩穩抗住四步大成修士的全力一擊,比起他一個多月前他從苦乃山出來的時候,更強悍了不知道多少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依舊沒有法朮,要和修士對打的話,只能冒著神通法寶往上沖,近身之后來個過肩摔……

    隨即梁辛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不迭的追問大司巫:“那您老看,我的功力,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么?”

    大司巫不置可否,皺眉片刻之后,淡淡的說:“容我想一想吧,要是想到了什么,便告訴你。”

    梁辛大喜,同時心中驚詫,自己那只無心瓶,在大司巫的眼里,恐怕不是一般的重要,否則倚著老頭子的性格,才不會管他這些。

    這時鄭小道也從一旁開口問道:“晚輩還有件事情想不通,就是……您老怎么對蠱朮如此精通?”

    “精通?”大司巫挑了挑光禿禿的眉毛,干枯的臉上升騰起一種古怪的神情,沉聲道:“我既不會養蠱,更不會種蠱,不過是了解這門奇朮的原理罷了。我知道這些,是因為……巫、蠱,本是同根同源,在千萬年前,根本就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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