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妮 ] 冤家喜聚首 [全書完]

又心

　
　
　　該死的！她早說過不該來混這種場所的！

　　什麼釣個電子新貴、金髮老外的，

　　可以一躍飛上枝頭做鳳凰，結果咧？

　　哼哼！怕是鳳凰沒做成，倒要先留個案底了！

　　噢──她真是烏鴉嘴啊！真來了大批警察臨檢──

　　什麼？大陸妹？這傢伙竟說她是偷渡客……

　　可惡啊！不讓他見識見識她的"恰"，那真是糟蹋她的本錢了！

　　孰料！她恰，他比她還悍！

　　竟抬出了她那個相依為命的老姊壓她……

　　算了，形勢比人強，第一回合交手，她認栽了！

　　不過……這梁子是結大了！管他是刑警還是酷哥，

　　嘿嘿！她定會一筆一筆討回來的！
　

又心

   
第一章   
--------------------------------------------------------------------------------

　　某美語補習班。

　　佟妍在空蕩蕩的教室裡收拾課本和教具。

　　同事阿媚悄聲走近，從後面拍了佟妍一下。"怎麼樣？剛才跟你說的那家，才新開張沒多久，去瞧瞧吧？"

　　佟妍沒停下手上的動作，意興闌珊地看著阿媚。"拜託！ＰＵＢ之後，這禮拜看你幾乎天天都泡在ＰＵＢ裡！你怎麼這麼樂此不疲啊？"

　　"哎呀！去沾沾人氣又可以認識人嘛！"

　　佟妍搖搖頭。"小姐！你上一個交不到十天就莎喲娜啦的男朋友，就是在ＰＵＢ認識的。"

　　"別提那痞子！他是去那裡釣有錢的凱子娘。"阿媚嘟著嘴。

　　佟妍一副"你看吧"的表情。"在ＰＵＢ裡能遇到什麼好人，我真懷疑！而且，最近警察三天兩頭在臨檢，碰到了不是衰透！"

　　"呸呸呸！烏鴉嘴！我們去了這麼多次，從來沒遇到過半回。再說，我們既不搖頭又不嗑藥，有什麼好怕的？"

　　佟妍整理好東西，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

　　"去啦！放著大好的青春不享受，真糟蹋！幾年以後，等你年老色衰了，不要抱怨我年輕時沒拉著你玩。"阿媚開玩笑地威脅。

　　佟妍歎口氣地盯著阿媚看。"認識這麼多年了，真搞不懂你！身邊從來不缺人追，卻不曉得你到底要什麼樣的Ｍｒ　Ｒｉｇｈｔ難道非要到ＰＵＢ才能找得到？"

　　"當然不是ＰＵＢ才有，去ＰＵＢ只是為了要抒解我們壓抑的身心，台灣人過得多郁卒，你又不是不知道。去ＰＵＢ發洩一下嘛，而且在ＰＵＢ遇到有錢的電子新貴或老外的機會比較多，咱們不是曾說過，有機會就要想出去遊學的嗎？如果能找到個Ｍｒ　Ｒｉｇｈｔ，說不定從此就可以沒事在蔚藍海岸曬太陽，或者坐在幽靜、漂亮的庭院裡，等著撿掉滿地的蘋果來做果醬嘍！"

　　佟妍給阿媚一個白眼。"你有點長進吧！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還在做十五歲小女生的夢。"

　　"還提啊！我現在每多照一次鏡子，就發現臉上的細紋又多一些，若不加點勁努力，兩、三年後，我看真的拼不過年輕、勁辣的美眉了。"

　　阿媚隨手從包包裡拿出粉盒仔細地照著。

　　佟妍搖搖頭，無意再閒扯下去，背起自己的包包打算走人了。

　　"要去你自己去吧！每天和一群小鬼搞到筋疲力竭，我累得只想回家睡覺，而且你知道我姐隨時都可能找我，我要回去了。"

　　阿媚急著拉住佟妍。

　　"就是因為每天和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攪和，我們才需要來點刺激的生活調劑呀。"

　　"Ｇｏ　ａｈｅａｄ！Ａｓ　ｙｏｕ　ｗｉｓｈ！！"佟妍揮揮手，往門外移動。

　　阿媚不死心，繼續好說歹說地勸。

　　"別這樣嘛！一個人去多沒意思，最後一次啦！我保證！"

　　"最後一次？"佟妍打死不信的表情。

　　"我是說這個禮拜。"阿媚賴皮地吐吐舌頭。

　　佟妍瞪著阿媚。阿媚勾起佟妍的手腕。"走吧！"

　　"我姐……"

　　"你姐那邊有我！"佟妍不情不願地被阿媚拖著赴約。




　　青冥幽暗的燈光，陰森詭異的氣氛，一進來就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張張的餐桌都是棺材的造型，而每個桌上放的正是透著燭光的骷髏頭。

　　往吧檯一坐定，佟妍就拉著阿媚質問："你帶我來這個什麼'鬼'地方？"

　　"你不覺得這裡很特別？"

　　"對！'特別'的陰森、恐怖！"

　　"這就是它的特色啊！據說是仿布魯塞爾的一家ＰＵＢ，這家店的老闆以前留學比利時的。"

　　"這樣的店真的會有客人？"

　　"小姐！我們來得太早了，十二點過後，這裡一樣人擠人，感覺反而沒什麼。"兩人各點了一杯飲料。

　　無疑的，這兩個出色的女子，引來店裡不少客人矚目的眼光。

　　佟妍仍是原先的無袖棉衫，加上同色系的合身七分褲。簡單的馬尾，露出頭型到脖子那條細緻的弧線；白淨、無瑕的臉上，有雙清澈、靈黠的大眼睛，再配上無可挑剔的挺秀鼻子，教誰都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相較之下，刻意打扮過的阿媚，女性的特質表露無遺，一件名牌的細肩帶短上衣、低腰的牛仔褲綴著和上衣一樣顏色的流蘇腰帶，阿媚是這麼詮釋青春的性感。不同於佟妍那股清新脫俗的氣質，阿媚的野性美，令男人自然生起想征服、駕馭的慾望。

　　佟妍身旁的位置有人坐下，佟妍只顧著和阿媚說話，沒多注意。

　　阿媚跟佟妍使使眼色，佟妍轉過身不經意地看了對方一眼。一張削瘦、長相還算斯文，但是並不會留給人深刻印象的臉。

　　對方朝佟妍笑一笑，基於禮貌佟妍回應了一下；然後回頭繼續和阿媚說話。

　　"他一直看你耶！"阿媚小聲地說。

　　"Ｈｅ　ｉｓ　ｎｏｔ　ｍｙ　ｔｙｐｅ　ｅｉｔｈｅｒ！"佟妍靠著誇張的唇型說出。

　　"小姐，請你喝杯飲料好嗎？"那個人開口了。

　　真不上道的搭訕法！佟妍心裡想。

　　但仍然禮貌舉舉自己手中的杯子回應。"不用了。"

　　阿媚依舊壓低聲音："還好啦！有點書卷氣，說不定是企業家第二代，要不就是電子新貴。"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欠了一屁股債或者剛失業？你要是有興趣的話，讓給你！"

　　阿媚這才聳聳肩，學著佟妍剛才誇張的嘴型。

　　"Ｈｅ　ｉｓ　ｎｏｔ　ｍｙ　ｔｙｐｅ　ｅｉｔｈｅｒ！"

　　"小姐還在讀書？"那個人繼續對著佟妍說話，顯然真的對她有興趣。

　　但佟妍的禮貌和耐心似乎都已經用完了。

　　"阿媚，我們換個地方坐！"

　　說完，拿起自己的杯子，準備換位置。

　　阿媚還沒反應過來，那個人已伸手拉住佟妍。

　　"小姐……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認識認識，和你做個朋友。"

　　佟妍冷冷的口氣回道："放開你的手！告訴你，我是那種會叫警察來的人。"

　　"有這麼嚴重嗎？既然來這裡，大家不就是出來玩的。"雖然態度輕佻，那個人還是倏然放開手。

　　佟妍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地走開，阿媚拿起自己的飲料趕緊追上佟妍。

　　"幹嘛這麼沖嘛！不喜歡別理就行了，何必掃自己的玩興呢？"

　　"你有沒有搞錯？是那個人掃我的玩興！"佟妍白了阿媚一眼。

　　"要是臉上能寫字，我一定會昭告大家，要找Ｍｒ　Ｒｉｇｈｔ的人是你，不是我！"

　　"惹你的人又不是我，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阿媚攤著手，無辜地苦笑。

　　"是你押著我來這裡的！敢否認？"

　　阿媚原本想說什麼的，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大叫："那個人不是電視台的男主播嗎？他也來耶！"

　　隨著阿媚的目光，佟妍瞧見那位名人，只是她沒有阿媚的興奮。

　　"韓國有'愛上女主播'，我看我們台灣也可以來個'愛上男主播'了！"

　　阿媚哼了一聲。"下輩子吧！你沒看見他旁邊帶了一個比我們都漂亮的小白臉。"

　　望著那個方向，佟妍沒特別注意到阿媚說的什麼漂亮小白臉，反而又瞄見了那個和自己搭訕的人。

　　他也在看自己，佟妍不加思索地狠狠瞪了對方一眼，那對目光趕緊轉開了。

　　"討厭！"佟妍低低地說。

　　"哎呀！男人長得此我們漂亮，也沒什麼好嫉妒的啦。"

　　"什麼跟什麼啊！我是說剛才那個討厭的人又在看我了。"阿媚瞄了一眼。

　　"看就讓他看嘛！又不會少塊肉，長得漂亮，就是要給人家看的，等我們四、五十歲的時候，求別人看，人家還懶得理我們呢！"

　　"阿媚！"佟妍真的不高興。

　　阿媚看了佟妍一眼。

　　"佟妍，不是我說你，這種事有什麼好生氣的？你不喜歡他看你，裝作不知道就算了，自己生悶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再說如果不喜歡的男人，就不希望他看你，那你只有祈禱世界上一半以上的男人都變瞎子嘍！"

　　佟妍噗哧一聲笑出來。

　　"那種人離他遠點就算，我們玩我們的，快！不然等一下人多的時候，擠都別想擠進去。"

　　阿媚拉著佟妍往舞池裡去。

　　音樂帶動人氣，人氣感染情緒，兩個大女孩捲入燈光、音效的炫麗世界，準備盡情地放鬆一下自己。

　　兩個年輕女子曼妙的舞姿，自然吸引不少目光，佟妍與天俱來的節奏感，舉手投足舞得自然；阿媚則是屬於忘我、投入，敢扭敢秀的類型。不久，兩人的身旁聚集愈來愈多的舞伴。

　　佟妍是喜歡跳舞的，這種隨著音樂擺動的方式，的確讓她放鬆和舒壓不少；跳舞的時候可以淋漓盡致，把心底的垃圾一傾而空，所以這也是她會在半推半就下答應和阿媚來這種地方的原因。

　　一會兒工夫，阿媚不曉得又跳到哪去了，佟妍尋找她的身影，果然發現她和一個外表光鮮、長相不錯的男孩子在座位上聊起天來了。

　　阿媚這時也捕捉到佟妍的目光，向佟妍笑嘻嘻地揮手，看來很有斬獲的樣子。

　　佟妍搖著頭笑了笑，繼續一個人跳舞──純跳舞。

　　人潮慢慢多了起來，小小的舞池愈顯擁擠，佟妍不想和別人摩肩擦踵的，於是走回座位。

　　阿媚和新認識的男孩子還聊得正高興呢，佟妍只好四處東張西望。

　　隨著高分貝的音樂，重重敲入耳曄，整個ＰＵＢ的氣氛真的愈來愈ｈｉｇｈ，擁塞的舞池裡，卻是一個個舞得瘋狂、放浪的身影。

　　佟妍"又"瞥見那個剛才跟自己搭訕的人，這會兒，他也在盡情搖擺，誇張、全然的放開舞姿，佟妍像開眼界般的睜大眼睛，感覺上簡直像看到乩童起乩！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逮到機會，佟妍跟阿媚暗示想離開，阿媚雖然面有不捨，但兩人多年的默契，阿媚點了點頭，準備"善後"走人。'

　　就在這時候，門口忽地擁進一批人，動作快、人不少。"啪"地一聲，整間ＰＵＢ時燈光通明，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有些小動作……

　　佟妍拉拉阿媚的手。"搞什麼？該不會……"

　　阿媚瞇著眼看佟妍。"沒錯！臨檢！真被你這張烏鴉嘴給說中了！"

　　"什麼烏鴉嘴，夜路走多了，本來就會碰到鬼！"佟妍不服。

　　"你也被臨檢到，小姐！搞不好等一下我們全部都要進警局，你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我們除了跳舞，什麼也沒做，關我們什麼事？"

　　"少天真了！等一下要是搜出有搖頭丸，我們全部都得被帶回警察局驗尿！"

　　"什麼？"佟妍一副怎麼可能的表情。

　　說時遲，那時快，一位穿著刑警背心的人，發號司令："全部帶回警局！"

　　"Ｂｉｎｇｏ？"阿媚捶了一下佟妍的肩膀。

　　佟妍這時才真相信，自己要到警察局走一遭。長這麼大，佟妍還不曾進過警察局呢！

　　佟妍止不住自己胡亂的思緒，腦中浮現的是金超群演的"包青天"，旁邊有人喊著"威武"！

　　佟妍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那個穿刑警背心的人身邊，只聽到自己的聲音──

　　１１２

　　阿媚也噘起嘴抗議，故意用台灣話說："阮自細漢就住在台灣。"

　　"廈門來的？"馬思辰語氣再多一分不耐。

　　令人為之氣結！佟妍實在忍不下去了，一巴掌揮出。

　　"你太過分了！"

　　手臂半路就給攔截下來，而且是緊緊、牢牢地攔截住。

　　整個警察局，頓時把所有焦點，都集中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馬思辰臉上的表情愈來愈冷，除了冷靜就是冷酷。

　　"我可以告你襲警、妨害公務！"他低沉的語調，字字句句透著威脅的訊息。

　　佟妍也不是被嚇大的，不甘示弱地回應："我也可以告你譭謗、破壞名譽。"

　　兩人怒目對峙，馬思辰加重手勁，佟妍也死咬著牙硬撐，儘管手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這時另一名警察丁堯中走過來，把馬星辰的手拉開，並看了他一眼。

　　"身份證請拿出來，要不然健保卡、駕照也可以，只要可以證明身份的任何證件。如果都沒有的話，只好請你們的家人出面。"

　　"你們肯花錢把人從廈門找來嗎？"佟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逞口舌之快。

　　阿媚急得大叫："佟妍！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別再開玩笑了！"

　　佟妍賭也要賭這口氣，按兵不動地瞪人。

　　阿媚覺得一點也不好玩。"佟妍，你到底有沒有帶身份證？趕快拿出來，不然他們真的以為我們是偷渡來的大陸妹！"

　　佟妍一邊從包包裡掏身份證，一邊仍然目不轉睛地瞪著馬星辰。拿出身份證之後，還用力把它拍在桌上。

　　馬星辰的目光也一直沒有迴避過佟妍的瞪視，甚至比佟妍更兇惡。身份證不情不願地拿了過來，然後才坐下來寫資料，來來回回比對了好幾次。

　　"佟妍……戶籍在新竹東大路……"

　　馬星辰沉吟著，又仔細地多看了佟妍一眼。

　　佟妍的表情則是不改挑釁的意味。

　　"佟妍……佟妍……"這個又酷又傲的馬星辰，臉色竟然變得柔和一些了，突然一句大膽的假設："你是不是有個姐姐叫佟莉？"

　　佟妍臉色變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馬星辰又深深地看了佟妍一眼，然後搖搖頭。"姐妹倆怎麼會差這麼多？"

　　不用說，這是一種多麼明顯的貶損，佟妍又有一股想Ｋ對方的衝動了。

　　但理智上和實際上都知道是行不通的，剛才她已得到了教訓，不是嗎？

　　不過，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這麼容易被這個人激怒。

　　佟妍挑釁地望著馬星辰，沒有人會懷疑他是屬於意志型的動物，而且絕對是超難駕馭的那一型！

　　關她什麼事？佟妍回過神來，別的女人的煩惱，不用她來操心！

　　接下來是一連串例行、枯燥的問話，馬星辰的語氣漸趨和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佟妍姐姐的緣故？

　　但是佟妍不領情、不甚合作的忸脾氣，讓馬星辰不時瞪著她，幾次氣得想摔掉手中的原子筆。

　　總算讓他明白，佟妍並不是盞省油的燈！

　　另外一邊，丁堯中則是在做阿媚的筆錄。

　　阿媚勉勉強強在包包裡摸到一張忘了放回去的美語補習班工作證。"我叫李文媚……"

　　經過這一場驚嚇，加上自己沒帶身份證的心虛，丁堯中還沒開始詰問，阿媚就已經開始自己哩啪啦說起一大串故事。包括自己和佟妍大學同學了四年，自己念什麼高中、初中，甚至連小學都說了，急於證明自己不是大陸妹。

　　雖然這些和要登錄的資料沒有關係，丁堯中也知道後面還有一大堆人等著做筆錄，但他沒有出聲打斷阿媚，只是靜靜地聽著阿媚滔滔不絕的話語，一邊細細地欣賞她的每一個動作、表情。

　　直到阿媚問："我還要再補充什麼嗎？"

　　丁堯中想了一下。

　　"婚姻狀況？"

　　"未婚。"

　　"交友情形，男朋友？"

　　"散了，目前沒有。"

　　丁堯中看了阿媚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問完問題，佟妍和阿媚兩人還是不可避免地得做完尿液檢查，才被放人。

　　折騰了大半夜，踏出警察局的那一剎那，兩人不約而同地大大吐了一口氣。

　　佟妍指著阿媚的鼻子："你這個頭號大損友！"

　　阿媚也回敬一句："你這個天生烏鴉嘴！"

　　兩人互相瞪著對方，瞪著、瞪著，最後都忍不住地大笑起來。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回想起來多麼不真實啊！儘管像奇遇記般不可思議，但兩個大女孩和兩個大男孩之間的故事，才正要開始呢！  

又心

   
第二章   
--------------------------------------------------------------------------------

　　鈴……鈴……鈴……

　　電話鈴聲響個不停。

　　累壞了的佟妍知道有電話要接，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等終於摸到電話時，鈴聲卻停了。

　　過不到幾秒鐘，換成手機鈴鈴作響。

　　佟妍在閉眼的情況下，四處摸索昨晚回來亂扔的包包，睜不容易找到，才拿起手機時，鈴聲又停了。

　　往後直直躺下，電話鈴聲再起。

　　佟妍這次完全清醒了，只有一個人會找她找得這麼急！

　　盤腿坐正，撥了撥頭髮後，佟妍才接起電話。

　　"喂！"

　　"小妍！"

　　果然是姐姐佟莉。

　　"昨晚怎麼電話都不接？你去哪裡了？手機留言，你也沒回！"

　　佟妍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有三通來電未接！

　　佟妍吐吐舌頭。

　　ＰＵＢ裡聲音那麼大、那麼吵，哪聽得見鈴聲啊？

　　"我和阿媚出去，手機忘在家裡了。"反正撒謊，姐姐那邊也看不到自己臉紅。何況自己至少還是說了一半的實話。

　　"小妍！我和你說過好幾次，其實你可以回新竹來，新竹一樣有很多美語補習班可教，再說，你不是一直想出外唸書嗎？不如乾脆專心準備功課，你知道姐姐有能力供你讀書。"

　　佟妍怎麼不知道？

　　十年前，她們原是一對備受呵護、寵愛的幸福姐妹花，沒想到父母歡歡喜喜去參加一場婚禮，在回程時，微醺的父親把車撞上安全島，當場斃命；而彌留了兩天的母親，終究也是捨下她們撒手而去。一夕之間改變了姐妹兩人原本無憂無慮的美好世界。

　　叔叔、姑姑雖在第一時間都表達了關切，然而卻是虎視眈眈於遺產和保險金，在知道房子還有十年貸款，保險金額也寥寥無幾之後，兩人難掩失望地垮下臉，彼此推諉要對方照顧姐妹花。遭逢巨大變故的佟氏姐妹，哀傷逾恆不說，還得被迫面對如此的現實人世！

　　相依為命的兩姐妹，沒有向外人做任何求助，靠的就是堅強、能幹又聰明的佟莉才撐下來的。當時佟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本住的房子租出去，姐妹倆搬到另外一處又便宜又小的房子居住。

　　原來房子的租金拿來繳貸款後，還能剩些生活費；加上不無小補的保險金，姐妹倆就這樣不靠任何人接濟地節省過苦日子。

　　為了妹妹，佟莉放棄北部的最高學府，進了新竹的公立大學，佟莉靠著當家教的收入，多多少少再賺些貼補兩人生活所需。

　　佟莉一畢業之後，就進入科學園區裡的一家電子公司當秘書，姐妹倆終於不必再節衣縮食。隔年收回出租的房子自己住，又提前兩年還完房屋貸款。

　　而這幾年，佟莉在工作上的表現也得到上司的肯定，如今已當上董事長的總秘書，是個高薪的單身貴族。

　　而佟妍好歹也從私立大學的外文系畢業，爭氣的兩姐妹的確讓當年現實、勢利的親戚們汗顏極了。

　　就是知道姐姐這十年來是怎麼過的，佟妍更不想常回新竹。

　　不是姐妹倆感情不好，就是因為姐妹感情太好了，畢業後的佟妍，希望姐姐能過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受到她這個妹妹的羈絆了。

　　這十年來，佟莉的世界，除了讀書、工作和她外，似乎再也沒別的東西了，她怎麼能自私地讓姐姐一直這樣過下去呢？

　　"姐！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你別老替我擔心，出外讀書，我不過是隨口提提，去不去倒是其次。憑良心說，我又不是真正會讀書的料，有機會出去增長見識固然好，沒機會的話，我也不會遺憾。"

　　"真想出去的話，告訴我一聲，不要怕我負擔重。"佟莉又強調了一次。

　　"姐，別老說我了！你也該為自己打算。"

　　"為我自己打算？"佟莉失笑。"你怎麼會突然這麼想？"

　　"我不是突然才這麼想！這麼多年來，你為我、為了我們的家，付出這麼多，好不容易熬到我畢業，現在你該為自己活了！"

　　佟莉沉默了一下。"我很滿意現狀。"

　　"滿意現狀？難道你不想交個男朋友、不想結婚、不想有自己的家庭？"

　　"聽起來一點也不像你們現在Ｅ世代或Ｆ世代的論調！我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又有全然的自由空間，何必找個大石頭絆住自己呢？不是有人說，世界上的好男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還沒出生嗎？哈！"

　　"姐，原來你是個不婚族？"

　　"我什麼族都不是，我只是不想刻意去追求，幸福不必交到別人手上才能擁有！"

　　"話聽起來不錯，不過，幸福也可以累積、加分的，如果能找到相知、相惜的另一半。"

　　"太難、太神話了。"

　　佟妍可以想像佟莉在電話的另一端搖頭。

　　"好男人是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如果你不去積極尋找的話！"

　　"小妍，你今天怎麼淨跟我說這些話？"

　　"我……"我早就想說了！佟妍在心裡嘀咕。

　　電話那頭的佟莉笑了笑，突然閃個念頭。

　　"該不會是你交了男朋友了，才會積極地催我吧？"

　　"才不呢！"佟妍否認。"你知道要被我看上的男生有多難，況且敢惹我的，實在也不多。"

　　"明明人長得秀秀氣氣、漂漂亮亮，幹嘛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怕！"

　　"所以說，人很容易被外表所蒙騙，我可沒那麼容易搞定的！"

　　"好了，聊了一大堆這些有的沒的，我要準備去上班了，這個週末你要不要回來？"

　　"好啊！"

　　"嗯，那週末見。"

　　"好，週末見。"佟妍突然又出聲："姐──"

　　電話已經離耳的佟莉，急急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啦，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快樂、過得好。"

　　佟莉停了好久。"我知道了，我希望你也一樣。"

　　佟妍在這頭無聲地點點頭，輕輕地把話筒掛上，又盯著電話看了好一會兒，佟妍才下床。




　　佟妍在教室裡製作教具。

　　阿媚邊啃蘋果邊走進佟妍的教室。

　　"我就知道你最認真了。"

　　"我也知道你最混了。我先用完，才借你！"

　　"這還用說，我還不敢這麼囂張，你做的教材，當然你先用。"

　　佟妍看看阿媚。"又在啃蘋果。"

　　阿媚故意"卡喳"，啃出一聲清脆聲。

　　"不然你想我這魔鬼身材怎麼維持的？"

　　佟妍不以為然搖搖頭。

　　"拜託！打死我，我也不要這樣虐待自己。"

　　"別刺激我了，你以為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得天獨厚地吃不胖。"

　　"該吃的時候就要吃，我不胖主要是因為我肯動，只要多動就不會發胖。"

　　"是啊！像多做些教具，既可以勞心又可以勞力！"

　　佟妍睨了阿媚一眼。

　　"你敢虧我，小心教具我不借你了！"

　　阿媚馬上求饒的表情，把佟妍給惹笑了。

　　吃完蘋果，阿媚就幫著佟妍一起做。

　　突然，阿媚唉聲歎氣地說：

　　"唉！下個禮拜，又有招生活動，想到要在大熱天穿上道具服，我就頭皮發麻！"

　　佟妍也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點點頭。

　　"你以為老闆是傻瓜，花錢請我們來這裡吹冷氣的呀？你扮什麼？"

　　"妖嬌美麗的米妮！你呢？"

　　佟妍哭喪著臉。"小熊維尼！"佟妍忍不住再多抱怨兩句。"當米妮，你至少兩隻腳可以露出來透氣，我的小熊維尼可是得從頭到腳都包在裡面！"

　　阿媚停了下來。"所以我說嘛！賺錢賺得這麼辛苦，不如找個多金的老公，立志當少奶奶算了。"

　　佟妍哼了一聲。"當少奶奶就會快樂、幸福嗎？別做夢了吧！"

　　"你以為我在說著玩的？相信再慘的少奶奶，至少都不必為錢，穿上悶死人的卡通服裝，然後還要擺出滑稽、可笑的動作表情來逗人發笑，真是遜斃了！"

　　"你這些話最好別讓主任聽到。"

　　人只要一抱怨，要止住是很難，阿媚這時哪止得住。

　　"如果只有這些不定期的'折磨'也就算了，平常還得應付各式各樣三教九流的家長，有的很'番'，有的又好得過分，不過最怕的還是碰到難纏的那種！"

　　阿媚想到佟妍曾跟她說過。

　　"對了！你們班那個想要娶你當孩子後母的家長呢？"

　　佟妍輕描淡寫地帶過。"被我狠狠罵了一頓之後，現在孩子也不送來了。"

　　"算了！寧可少賺一個，也不要惹這種'茶包'。"

　　"什麼茶包？"

　　"連這都不懂？茶包就是ｔｒｏｕｂｌｅ啦！我們這些教美語的都被學生給打敗了！"

　　兩個人笑著搖搖頭。

　　"對了！你覺得那天那個很酷的警察怎麼樣？"沒一會，阿媚又試探性地問佟妍。

　　不說不氣，提到他，佟妍臉色就慍起來，語氣也刻薄了。

　　"你是說那個抓我們，又把我們當成偷渡大陸妹的該死條子？"

　　"何必這麼激動，人家也只是執行勤務嘛！"

　　佟妍不相信的表情看著阿媚。

　　"你替他說話？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在那個人那樣對待我們，你居然還說：'人家也只是執行勤務嘛'？"佟妍學著阿媚的語調。

　　阿媚小聲地說："本來就是嘛！"

　　佟妍瞪了阿媚一眼。

　　阿媚雖小心翼翼，但仍不放棄地試探。"開始只是誤會，他後來不是對你也不錯。他好像還認識你姐，你不去問問你姐，探探他的底細？"

　　"我探他底細幹嘛？你腦筋不清楚！我一問我姐，萬一我姐和他聯絡，我們被抓的事不就爆了？"

　　"既然他認識你姐，他想說的話，隨時也可以說啊！事情遲早會知道，不是嗎？"

　　自己怎麼沒想到？那個什麼馬星辰說不定隨時會告她一狀！

　　佟妍心煩地甩甩手。"算啦！管它去！我不想再提那個人了。"

　　"你怎麼和他這麼不對盤？"

　　"我才奇怪，你怎麼對他這麼感興趣？"

　　阿媚的語氣有點特別。"你不覺得──和一個這麼酷、這麼帥的男人談一場驚心動魄的戀愛，這一生什麼都值得了？"

　　佟妍忍不住噗哧大笑，伸手摸摸阿湄的頭。

　　"你剛才不是才跟我說要立志當少奶奶，怎麼現在又變得愛情至上，要和警察談場驚心動魄的戀愛啦？警察太太是不太可能當少奶奶的。"

　　阿媚拍掉佟妍的手，反駁說道："我從來沒說要當警察太太，戀愛歸戀愛，嫁入豪門又是另外一碼子事，兩者並行不悖！"

　　佟妍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原來你想腳踏兩條船，甚至好幾條船？太貪心了吧，要是到時兩者都難以割捨的話，怎麼辦？"

　　"那最後當然就選擇麵包嘍！愛情能當飯吃嗎？只要留個甜美的回憶就好！"

　　佟妍搖頭笑笑。"只怕留下一堆揮之不去的夢魘！而且說得容易，做起來難，真正碰到抉擇時，絕對不像買個麵包、丟雙鞋那麼簡單。"

　　這些話對阿媚沒有起任何作用，阿媚湊近佟妍身邊。"真的不想打聽一下？算是幫我的嘛！"

　　佟妍回瞪一眼。"當然不想！我希望最好永遠不要再遇到他！"

　　阿媚嘟著嘴。"好吧！你這個千古罪人，我這輩子最纏綿悱側、最浪漫動人的戀愛，就是被你給毀的！"

　　"隨你怎麼說！你要真那麼喜歡他，乾脆再讓他抓一次好了。"

　　"呸呸呸！什麼餿主意，太苦肉了！"

　　"這樣一定讓他印象深刻啊！為了成就你驚心動魂、哀怨淒美的世紀之戀，愈另類愈值得！"

　　"少嘔我了！算我沒說。"

　　佟妍看看時間。

　　"就知道這樣胡扯，一定會做不完的，果然！"

　　這會阿媚也開始認真地幫忙製作一張張卡片，畢竟在還沒當上少奶奶之前，一切還是得靠自己。




　　下了捷運，佟妍先到便利商店買了一罐健怡可樂，才慢慢走回家。

　　到了住家門口的信箱，佟妍掏出鑰匙來要拿信；又瞥見一樓晃動的窗廉，佟妍轉過頭去，窗廉又馬上緊閉。

　　佟妍抿抿嘴，知道又是房東在偷窺自己。

　　房東明明也知道佟妍看見了他的動作，每次面對面時，還故意裝著若無其事。

　　儘管如此，只要有機會，房東還是偷看不誤。

　　佟妍好幾次想告訴房東太太，但想想，一說出來的話，可能自己馬上就得搬家！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安頓下來，況且房東除了偷看她外，倒是不曾做過什麼，甚至幾乎不曾和她說過幾句話。

　　這樣到底算不算騷擾？

　　說實在，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反正看著辦吧！自己絕不是弱不禁風、好欺負的人。

　　上了樓，佟妍第一件事就是先鎖上門，然後脫了鞋，靠在床上檢查信件。

　　有賬單、有廣告，還有一封筆跡陌生，又沒寫寄件人住址的信，摸起來硬硬的像照片，佟妍好奇地先拆了。

　　拿出來的是四張照片，不！應該是兩張照片，各被剪成兩半。

　　照片裡的人就是佟妍，兩張都是被人偷拍的，一張是佟妍邊走邊吃冰淇淋的畫面；另一張的佟妍則是兩手拎著購物袋。

　　其中一張從頸部剪斷，身首異處；另一張則是整隻手臂給剪了開來。

　　照片愈看愈不舒服，佟妍坐起身來，誰會寄這種照片來給自己？又是什麼用意？

　　惡作劇嗎？現在離愚人節還好遠。還是報復？可是自己得罪了誰？

　　想到照片是被偷拍的，心裡更是發麻、氣惱，自己被人跟蹤盯上了都不知道！

　　佟妍直覺地撥了電話找阿媚。

　　"喂！"電話傳來阿媚喘吁吁的聲音。

　　"是我。"

　　"我剛進門你電話就來！怎麼？是不是想查我有沒有偷跑去玩？"

　　佟妍沒心情開玩笑。

　　"我收到一封很奇怪的信。"

　　"奇怪的信？"

　　"有人寄我的照片給我。"

　　"這有什麼好奇怪？"

　　"是偷拍我的照片。"

　　"愛慕者。"

　　"把我頭、身體剪成兩半，讓我斷條胳臂。"

　　"噁心的愛慕者。"

　　"要讓我身首異處，還會是愛慕者？"

　　"好吧，那噁心的復仇者！"

　　"問題是我跟誰結冤結仇了？"

　　"誰知道？你平常大女人主義慣了，男生沒幾個看得顧眼的，說不定有人早想要教訓你。"

　　聽起來有點像風涼話。

　　"我平常這麼惡劣嗎？"佟妍歎了口氣。

　　"開玩笑的啦，我想只是有人好玩、惡作劇。"

　　"我們有認識好玩、愛惡作劇的朋友嗎？"

　　"那想想看，你最近有沒有什麼怪異的事情發生？或身邊有沒有什麼怪異的人？"

　　佟妍馬上浮起房東那雙偷窺的眼睛。

　　"我們房東常常在我回家的時候，躲在窗廉後面偷偷地瞄我。"

　　"房東？"

　　"沒錯，房東。"

　　"你怎麼以前都不說？他有沒有對你……"

　　"沒有！"

　　"以前沒有，並不表示現在沒有，也不保證以後不會有。"

　　"但是我又不能確定那就是他！"

　　"至少他有很大的嫌疑啊！"

　　"那我要怎麼做？總不能這樣就報警抓他，說不定還被警察饑笑浪費國家資源！再說，萬一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不是很尷尬？"

　　"那你還想得出有誰嗎？"

　　佟妍在電話這邊搖搖頭。

　　"那還有誰？我……"

　　突然間──

　　"那個被我拒絕的學生家長，會是他嗎？"

　　"硬要你當後母的那個？"

　　"最後一次見面很不愉快，我話也說得很不客氣，那天他的臉色很難看，之後再也不帶孩子來了。"

　　"嗯！惱羞成怒，他也有可能！"

　　佟妍像洩了氣的皮球。

　　"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你今年可能犯小人，看這個樣子，對方一定還會再有動作。"

　　"你別嚇我！難道真要報警？"

　　佟妍不算膽小的女孩，但覺得阿媚說得有理，事情才剛開始。

　　阿媚想了個"好主意"。

　　"報警，不曉得警方會不會覺得小題大作？反正我們也認識一個警察，乾脆先找他商量，問問他的意見。"

　　"等一下！我們什麼時候'認識'一個警察？"

　　"就是'他'啊！"

　　阿媚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語氣。

　　沒錯，佟妍是明知故問，不僅明知故問，甚至借題發揮，找到出悶氣的地方。

　　"我沒認識什麼警察，我只知道自己被警察抓過！再要說我招惹了誰，那個鴨霸條子嫌疑更大，他一副恨不得整死我的樣子，你一說，反而提醒了我，說不定照片就是他寄的！"

　　"你跟他上輩子一定有仇，才會對他成見這麼深。"

　　佟妍不滿地抱怨："阿媚！是你太不夠意思了！我現在有難，你還淨想著這些無聊的事！"

　　"天地良心！我是真心為你著想！好歹人家也是警察，比較有經驗，知道怎麼處理。再說，他和你姐認識，我想基於這層關係，他不會敷衍，也不會不理不睬！尤其現在一切都還沒頭緒的時候，他多多少少可以給些意見、幫上忙的。"

　　佟妍這邊默不作聲，像在思考。

　　阿媚委屈的語調再下一城："其實你不該給我扣這樣的帽子，我們幾年的交情了，我才不會為了男人，不顧你的死活。"

　　佟妍自覺理虧。"好吧，我道歉！算我誤會你了。"

　　"這麼說你願意找他幫忙了？"阿媚的聲音高揚了幾分。

　　"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興奮的樣子？"

　　阿媚清清喉嚨："怎麼會？不過既然我們和他有緣，將來的事怎麼發展，誰能預期呢？"

　　"我又還沒答應找他！"

　　"小姐，拜託！別再ㄍㄧㄥ了。"

　　"問題是我們怎麼找他？又沒他的電話！"

　　"別的事我不敢說，男人的事就交給我吧！這方面我比你懂太多了。"

　　佟妍心裡嘀咕，直翻白眼。

　　"喔！對了！"阿媚要掛電話時，臨時才想起重要的事沒問："他叫什麼名字？"

　　"馬──星──辰！"佟妍低吼。

　　阿媚那邊已經掛上電話。

　　佟妍望著話筒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掛上話筒，整個人向後，往床上一倒，重重地吐了一口長氣。




　　佟妍和阿媚補習班下了課出來，直接走進附近的一家。Ｓｔａｒｂｕｃｋｓ。

　　馬星辰和丁堯中已經坐在裡面。

　　阿媚拉著佟妍疾步走向他們。

　　少了執勤時的那件刑警背心，今天兩人給人的感覺輕鬆多了，只是合身的Ｔ恤緊緊貼在他們寬闊的胸膛，讓他們實在很難不成為女孩子矚目的焦點。

　　丁堯中起來招呼兩個女孩子人坐，而馬星辰卻一動也不動。

　　佟妍覺得自己又呼吸到一股令人衝動到想翻臉的空氣。

　　大家都坐定後，丁堯中看了馬星辰一眼，馬星辰先開口──

　　"這是我的同事──丁堯中，外號'柱子'，叫柱子比較好記，上次也見過，你們應該有印象。"

　　兩個女孩先前並沒什麼深刻的印象，一聽外號之後，才覺得人如其名。馬星辰已經算是高大的體型，丁堯中更大他一號，約有一九○公分，加上壯碩的體格，叫他"柱子"，真是實至名歸。

　　馬星辰看著阿媚。"是你打的電話？"

　　阿媚點點頭，臉上罩著微醺般的紅暈。

　　"你說這個丫頭惹上麻煩了？"

　　丫頭？佟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叫自己丫頭！

　　俾妍抿著嘴瞪著馬星辰。

　　問題是馬星辰到現在正眼都還沒瞧她一眼，簡直當她沒在現場！

　　阿媚催促著："佟妍，把照片拿出來吧！"

　　佟妍沒有動靜。

　　"拿出來啊！"阿媚一邊說，一邊在桌下用腳踢踢佟妍。

　　佟妍慢條斯理地從包包裡拿出信封，然後把照片倒在桌上。

　　馬星辰和丁堯中馬上拿起照片研究，兩人東看西看的，馬星辰把照片拼在一起，突然冒出一句，"吃相不怎麼好看嘛！"嘴角還有明顯向下癟的笑意。

　　佟妍一手抓回照片，站起來準備走人。

　　阿媚及時拉住她，小聲喊道："別走！"

　　丁堯中拍了一下馬星辰的肩膀，臉上有責難的表情。

　　"是啊！佟小姐別生氣，小馬只是開開玩笑。"

　　佟妍、馬星辰兩人的目光又對上了，彼此都不怎麼友善。

　　接著馬星辰和丁堯中開始問了一連串問題，包括住家、工作情形、日常作息、平常接觸的人等等。大部分都是丁堯中在發問，馬星辰偶爾才開口。

　　"常回新竹嗎？"馬星辰問。

　　佟妍不太想答的樣子，阿媚手肘撞了佟妍一下。

　　"兩、三個禮拜回去一次！"阿媚逮住機會插上一句："馬警官好像認識佟妍的姐姐？"

　　"我和佟莉是高中同學，怎麼，你姐沒告訴過你？還是你根本不敢跟你姐姐提到我？"

　　果然是見縫插針，針針要見血。不過這倒讓佟妍鬆了口氣，原來只是同學而已。

　　就說嘛！從沒聽姐姐提過，一定不熟，說不定姐姐根本不記得這個人！

　　阿媚聽了也鬆了口氣，只是同學而已嘛！

　　丁堯中把重心拉回主題來。

　　"最近有沒有比較異常或衝突的事發生，我是指在收到恐嚇信之前。"

　　"恐嚇信？"佟妍和阿媚互相看了一眼。

　　"是的，這種恐嚇信件，開始警告的意味濃厚，接下來的後續動作會接著出現，要不勒索錢財，要不就會進行報復行為。"

　　佟妍撥撥頭髮，掩飾心裡的緊張，故作輕鬆。"說不定只是一場惡作劇。"

　　"如果你直覺是惡作劇的話，相信你也不會找上我們。"馬星辰傾身向前，表情認真、嚴肅地正視佟妍。

　　佟妍看了阿媚一眼，發現她正在偷偷打量馬星辰，佟妍忍不住在桌下腳踢她一下。

　　看阿媚咬唇，忍氣吞下這一記"悶腳"，佟妍極力忍著不笑出來。

　　回過頭來，又瞥見馬星辰銳利的眼光，佟妍的臉也馬上嚴肅了起來。

　　丁堯中再重複一次。"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問題？"

　　"你身邊最近有沒有比較怪異的人或事件。"

　　阿媚搶答："她的房東會偷窺她，還有一個學生家長一直要娶她當後母。"

　　馬星辰皺眉。"房東？"

　　丁堯中好奇。"學生家長？"

　　兩人幾乎同時說出。

　　佟妍覺得尷尬極了，尤其阿媚不僅把自己告訴她的話鉅細靡遺說出，甚至加油添醋多了許多自已的想像。

　　佟妍頻頻發出警告的目光。

　　丁堯中沉吟了一下。

　　"目前雖然有兩條線索可循，可是沒有確切的證據，我們一時也不能採取什麼行動，只有暗中調查清楚，我們也會知會一下你轄區的派出所多巡邏一下，目前所能做的就是這些。"

　　馬星辰低頭寫了東西，然後遞給佟妍。

　　佟妍還在猶豫，有人已經在桌下回踢她一腳，於是佟妍伸手接下。

　　"這是我手機的電話，有什麼事直接找我。"

　　佟妍本來想把紙條直接交給阿媚算了，結果還是忍住，先收進包包。

　　丁堯中試著安慰佟妍："其實也不用太緊張，說不定真是玩笑一場，平常提高警覺，少出入不當的場所，別替歹徒製造機會。"

　　馬星辰補了一句；"自己要多收斂一點，老是莽莽撞撞的，難怪惹了誰都不知道。"

　　佟妍桌下的手不自覺又掄成拳頭，好不容易對馬星辰有稍稍那麼一點點改觀，心想這個人也許不像外表那麼冷酷，維持不到兩分鐘，他又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馬星辰看了看表，直接對著佟妍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既不是詢問，也不像禮貌性的應酬，根本就是一道不折不扣的命令！

　　阿媚的臉色一陣不自然，但很快地掩飾住。

　　"我才不用你送，我自己會回去。"佟妍不領情地拒絕。

　　"你以為我時間多，閒著沒事幹？我陪你回去一趨，是要瞭解一下你周邊的環境、情況。"

　　這有點像自作多情地挨了一巴掌，佟妍勉為其難地不作聲。

　　丁堯中也順勢提議："那我送李小姐回去。"

　　阿媚本想拒絕，但想想有人送，省點車錢也好，而且由警察護送，絕對安全無虞，也就不推辭了。

　　四個人走出店外，丁堯中的重型機車就停在附近。

　　四個人走到機車前。

　　佟妍忍不住讚美了一句："哇塞！好酷的車。"

　　馬星辰揚著眉看了佟妍一眼。"這是柱子的大老婆！平常人還不能上的。"

　　阿媚心裡犯嘀咕，搞了半天要坐機車，雖然是部拉風的好車。唯一慶幸的是，還好自己今天不是穿窄裙。

　　丁堯中拿出預備的安全帽遞給阿媚。

　　阿媚戴好後，跨坐上機車。沒想到機車的設計，坐定之後竟是和丁堯中貼得那麼密合，阿媚不得不伸手搭在他肩上，擋開一些距離。

　　佟妍心裡晃過一個念頭──多麼相配的一對啊！

　　可惜坐在車上的兩個人，看不見自己的影像。而且阿媚這時迷戀的是她身邊這個霸道的粗魯男子。

　　"我們先走了！"丁堯中招呼。

　　馬星辰擺了一下手。

　　車子呼嘯離去。

　　剩下兩個一直不太對盤的人，空氣一下凝重、尷尬了起來。

　　佟妍看著馬星辰，沒出聲。

　　馬星辰也沒半句，帶頭就走，佟妍只好在後面跟上。

　　過了兩個街口，佟妍忍不住對著馬星辰背後大喊：

　　"就算我們要走回家，你也該先問我住哪裡、往哪個方向走吧？"

　　馬星辰仍多走了幾步才停下來，回頭瞪視著佟妍。

　　這種不友善的訊息，只有激得佟妍用更挑釁的目光回應，佟妍不懼地停在馬星辰面前。

　　"找不到停車位，所以車子停得比較遠。不管做什麼事，要沉住點氣，丫頭！"

　　佟妍臉色陰沉地回應："沒有人叫我丫頭，所以我也不認為那是你能叫的！"

　　馬星辰更逼近佟妍，目光不轉地盯著她。"我想怎麼口叫你，就怎麼叫你！"

　　這個人怎麼這麼無賴？

　　隨著他一步步逼近，佟妍強作鎮定。"你到底想怎麼樣？"

　　馬星辰逕自打開佟妍身後一輛跑車的車門，要是換了個別的時空、人物，佟妍可能連口哨都吹出來了，跑車耶！警察開跑車！

　　"上車！你以為我想怎麼樣？"

　　馬星辰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令佟妍想打得他滿地找牙，如果她有這個能耐的話。

　　兩人對峙了幾秒或幾分鐘，馬星辰拉開車門。

　　"上──車！你要自己進去，還是要我'幫'你？"

　　佟妍直覺相信如果不上車，他真會"幫"她！而她不願去想他要怎麼"幫"自己，只好不情不願地坐了進去，然後重重地關上車門，至少代表她的"抗議"。

　　馬星辰看了她一眼後，才繞過車身到駕駛座，緩緩發動車子。  

又心

   
第三章   
--------------------------------------------------------------------------------

　　佟妍回到新竹，自己從小生長到大的房子。

　　儘管十年前遭逢遽變，但這間遮風擋雨的屋子，成了姐妹倆更重要的精神支柱和維繫力量。

　　在佟莉的維護下，多年的房子卻不顯得老舊，而且佈置得素雅、大方，一如其女主人。

　　佟莉和佟妍兩姐妹長得神似，佟莉更是高挑、清瘦，利落、有型的短髮也使她比佟妍少了一分稚氣，多了一分幹練。

　　"姐！"

　　回到新竹，見了相依為命長大的姐姐，才是佟妍最輕鬆、最自在的時刻。

　　"你怎麼好像又瘦了？才一、兩個禮拜沒見。"佟莉審視著佟妍。

　　佟妍摸摸自己的臉。"哪有可能？"她再看看姐姐。"還說我呢！姐，你自己更瘦！"

　　"我工作忙，有時難免壓力大，再說我一直以來就是這種竹竿身材。而你，一個人出門在外，飲食起居沒有人可以照顧你。"

　　佟妍笑著看佟莉。

　　"姐，我都幾歲了，還老拿我當小孩子看！"

　　"不管你長到幾歲，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妹妹的事實。"

　　"沒錯！但我已經'夠'大了，早就足以照顧好自己。別老對我這麼放心不下，我才覺得我要開始擔心你呢！"

　　"擔心我？"佟莉帶著笑。

　　"你雖然也是六年級生，但已經是一腳踩在三十歲那一掛的邊上，你知道女人的青春大限是二十五歲。"

　　"這數字是怎麼來的？"

　　"男人的自由心證。"

　　"你信這個？"

　　"大部分的女人都信吧。"

　　"我們要當大部分的女人嗎？"

　　"ＯＫ！不管怎麼說，年齡永遠是女生最在乎的天敵，而我，只希望你快樂、擁有幸福。"

　　佟莉搖搖頭。"我們又要在這個問題上抬貢嗎？"

　　佟妍忍不住好奇地問："姐，難道這麼多年來，你都沒有碰到能讓你心動的人嗎？"

　　"前幾年刻意不去想，這幾年不刻意去想。"

　　佟妍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浮現馬星辰的影像？

　　在意識還管不住嘴皮子時，話已經迸出口：

　　"姐，你還記得馬星辰這個人嗎？"

　　"馬星辰？"佟莉顯然得從記憶匣子中搜尋。

　　"他說他是你的高中同學。"

　　"馬星辰……嗯！我記得他了。沒錯，他高一、高二跟我同班，高三出了事情之後轉走了。"佟莉納悶地問著佟妍："你怎麼會知道馬星辰這個人？"

　　就知道話不能多，嘴不能快！

　　"是因為阿媚認識的。"佟妍在心裡告解，她又只說了一半實話。

　　"他現在怎麼樣？"

　　"還好吧，我跟他不熟。"這總算實話。

　　佟莉回想起以前。"馬星辰一年級時，在班上成績不錯，每天上下學都有司機專人接送。我記得他是學校籃球校隊，也是運動高手，加上高大、不錯的外型，所以在學校很受歡迎。"

　　連姐姐也這麼說。

　　"可是不曉得二年級為什麼突然來個大轉變，變得讓老師、學校都很頭痛的問題人物，有的同學見了他會怕，但有的人就更迷他了，尤其是女生。"

　　問題學生？看他現在的樣子，不難揣測他當年流氓的德性。

　　"聽同學說，他會變得這麼多，是為了反抗他父親，好像他家非常有錢，父母希望他從商，他堅持不肯，才變得這麼偏激、叛逆。"

　　佟妍努力想像馬星辰當個狡猾、市儈的奸商模樣，不過卻怎麼也無法把這兩者聯想在一起！

　　馬星辰臉上雖說有點亦正亦邪的氣質，但一眼就可以認定他是那種會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當奸商恐怕還不太適任。

　　"你說他高三出事轉走了，出什麼事？"

　　佟莉聳聳肩。"可能打架、傷人之類的吧！，聽說要少年管訓，反正他後來轉學還是退學，總之不再出現了。那一陣子，我們家裡正好也碰上爸媽出事，家裡的事就夠我自己操心，我怎麼還有心思管別人？"

　　佟妍點點頭。

　　佟莉還在記憶中搜尋往事。"不過，我覺得馬星辰倒是個不壞的人。"

　　"哦？"佟妍揚揚眉。

　　"高二有一次放學，有些不良少年來學校附近等他，我經過時正好碰上，有些人調皮地逗我，還拉我的書包，剛好被他出來看見了。他當場過來，揍了那個拉我書包的人。我還聽見他說'只會欺負女生的人，最孬'，可見他本性不壞，只是故意使壞而已。"

　　聽起來是滿像他的德性！

　　佟妍問問自己，到底怎麼了？馬星辰關自己什麼事？該好奇的人是阿媚才對！

　　自己算是幫好朋友搜集情報吧，最後佟妍只好這樣回答自己。

　　"你說阿媚認識他，經你們提起這個人，我倒有點好奇，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佟妍停了停。"好像在當刑警吧。"

　　"刑警？"

　　佟妍一點也不意外佟莉意外的表情。"當年要被管訓的人，現在在當刑警，聽起來很諷刺，不是嗎？"

　　佟莉世故地笑笑。"所以說地球是圓的，人生的際遇，本來就很難預期的！"

　　說的也是，她們家姐妹先後隔了十年，同樣和這個霸道的粗魯男子扯上關係。

　　"既然你們也認識他，那找一天大家吃個飯。十年了，不曉得他變成什麼樣？"

　　佟妍在心裡祈禱：最好不要！

　　還是盡早結束這個話題吧！

　　"姐，上次你不是提想去爸媽那裡燒個香，趁我回來，不如就今天去？"

　　"嗯！是該去了！"佟莉起身。"上完香，我帶你去好好吃一頓，補一補。"

　　"這有什麼問題？我們兩個都補一補！"




　　恐嚇信之後，一直沒有接下來的後續動作，日子倒也平靜了幾天。

　　說平靜，如果阿媚不每天嘰哩呱啦嘮叨的話，相信佟妍的日子會更加祥和的。

　　自從佟妍透露馬星辰的情報給阿媚知道以後，阿媚更加崇拜、迷戀馬星辰。

　　這天佟妍和阿媚一起步出美語補習班，一面往捷運方向走，阿媚又開始她的疲勞轟炸。

　　"馬星辰、馬星辰，你一天到晚念著這個人的名字，難道不怕人家耳朵癢得受不了？"佟妍忍不住抒發抗議之聲。

　　"如果真能這樣最好！我希望我的願力能喚起他對我的感覺。"

　　"小姐！你以為你在念心經還是大悲咒？用你的願力讓對方愛上你啊！"

　　"難道你沒聽過'心想事成'、'有志者，事竟成'嗎？本來想如果能和他談場驚天動地的戀愛就不錯，現在如果戀愛、婚姻能畢成功於一役的話，那人生豈不是太美好了！"

　　佟妍搖搖頭。"我就不懂，像他那種專制、粗暴，一點也不懂得尊重女性的人，值得你這麼朝思暮想嗎？我覺得柱子一點也不比他差，為什麼你提都不提柱子呢？"

　　阿媚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著佟妍。"摘了半天，原來你喜歡柱子，早說嘛！姐姐替你想辦法！"

　　佟妍好沒氣地撥掉阿媚的手。"別亂點鴛鴦譜了，我只是覺得柱子也許更適合你。"

　　阿媚在出捷運車前，拍了拍佟妍。"我不否認或許柱子條件也不差，但人就是如此，有了鑽石，就不覺得紅寶石耀眼。"

　　看著阿媚的背影，佟妍在心裡頭回應：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鑽石的。




　　近十點多鐘，佟妍出了捷運站，沿路走回家。

　　拐進巷口時，後面傳來摩托車的聲音，平常佟妍是不會在意的。

　　但奇怪，當時就是有一股直覺教佟妍回頭瞧。

　　佟妍一回頭才發現摩托車就是朝著自己駛來，而且騎車的人手上還拿著東西。

　　佟妍，來不及閃躲，本能地舉起包包擋住自己。

　　一陣碰擊，佟妍被撞到一旁，大叫了一聲。

　　附近的人聽到碰撞聲和叫聲，好奇地出來探看，一位好心的先生把佟妍扶起來。

　　佟妍的房東太太也出來了，一看是佟妍，馬上過來關心。

　　"佟小姐，怎麼是你？發生了什麼事？"

　　"我被車撞了！"

　　"被撞了？那車子咧？"

　　那位好心的先生說："我出來就看到她倒在地上，車子早跑了！"

　　房東太太咒罵："夭壽喔！你人有沒有怎樣？要不要去看醫生？"

　　房東太太在佟妍身上四周看了看。

　　"沒關係啦，手有一點擦傷，我回去自己擦藥就可以了。"

　　"真的不要緊？"好心的先生問。

　　佟妍點點頭。

　　"那這樣我陪你回去。"房東太太扶著佟妍走。

　　一回到住屋，佟妍特別仔細看了看房東家，今天偷窺的人沒有出現。

　　難道是他？

　　上了樓，佟妍告訴房東太太，沒什麼大礙，自己處理就可以。

　　"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喊我們一聲沒關係。"房東太太搖搖頭。"年輕女孩子一個人在外，沒人照顧也挺可憐的。"

　　"房東太太，謝謝你，真的沒事啦！我自己擦擦藥就好。"

　　"好吧，那我下去了。"?

　　佟妍進門後，反身鎖上。

　　包包放下，先檢視自己的傷口。幾處擦破表皮和些許青紫，算是虛驚一場。

　　佟妍瞥見自己的包包破了，拿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被割了一大條縫。

　　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看見騎車人手上拿的東西是把刀！如果那刀子割到的不是包包，而是……

　　佟妍嚇得包包掉落在地上！有人真的要找她報復，甚至要殺她？

　　天啊！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佟妍嚇得瑟縮在床的一角。

　　驚魂未定的她，一再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佟妍猶豫了一下，拿起電話，這回不是先告訴阿媚，而是直接找馬星辰。

　　"喂！馬星辰嗎？"

　　"丫頭？"

　　又叫丫頭！唉！現在不是反駁的時候。

　　佟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起頭。

　　"出事了嗎？"

　　佟妍掩不住自己驚訝的口氣："你怎麼知道？"

　　"沒事你不會打給我的，你現在在哪裡？"

　　"家裡。"

　　"出了什麼狀況？"

　　"有人騎機車撞倒我，他還用刀劃破我的包包。"

　　"有沒有受傷？"

　　佟妍聽見他的呼氣聲。

　　"只是皮肉擦傷，幸好我本能地用包包擋住身體，不然……"

　　馬星辰停了一會。

　　"我馬上過來。"

　　"嘿！不用了……"佟妍根本不確定對方是否聽見，馬星辰的手機已經斷訊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聽見他說要過來，佟妍至少覺得安心了許多。

　　馬星辰果然很快就趕到。

　　先檢查了一下佟妍的傷口，然後看了看割破的皮包。

　　"當時的情形，你記得多少？說給我聽聽！"

　　"十點左右，我出了捷運站，直接朝回家的路走，拐進巷口不久，聽見有摩托車的聲音，回頭看時就發現車子是朝著我來。"

　　"為什麼知道是朝著你來？"

　　"聽到車聲，我的直覺動作就是更往路邊靠。一般車子不是應該騎在中間？但這輛車不是，我清楚地知道，他確實是朝著我來的。"

　　馬星辰點點頭。

　　"當你回頭看時，有沒有看到騎車人的長相？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我回頭看時，車子已經離我很近了，車燈照得我有些刺眼，他有戴安全帽，我看到他手上有拿東西，然後就往我右邊衝過來。"

　　"等一下，當時你在左側路邊？"

　　佟妍搖頭。"我是靠右走。"

　　馬星辰揚揚眉。

　　"你再仔細想想，確定他是從你右邊衝過來？"

　　佟妍想了想，比了比。

　　"嗯！沒錯，是從我右邊。他用左手拿刀劃過我的包包。"

　　"你在右側的路邊，按常理攻擊的順手方向，該是你的左邊。"

　　"這表示這個人很可能是左撇子。"佟妍就著推理的思路說出來。

　　"不笨嘛！"馬星辰瞄了佟妍一眼。

　　這是讚美嗎？

　　佟妍也跟著感興趣，好像忘了自己是被害人。"今天晚上的事，和上封信有關？"

　　"很有可能！但沒有人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除非抓到兇手。不過如果是單純的搶劫，對方應該會動手搶你的皮包，而不是只有劃破而已。"

　　"我想他是要傷我，包包是我用來保護自己的。"

　　馬星辰點點頭。

　　"不過也有可能是變態、精神異常的人幹的，純粹想傷害夜歸的單身女子。在士林、內湖都有類似的案例。"

　　"好吧！所有的倒楣事情，都教我給碰上吧！"佟妍做個誇張的表情。

　　馬星辰斜睨著佟妍。這個女孩還真……怎麼說呢？

　　有些女生遇到這種事，早就已經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這個丫頭沒掉一滴淚，反而冷冷靜靜地敘述經過，最後還能調侃自己。

　　佟妍想起忘記告訴他："今天發生這件事後，回來時沒有看到房東。"

　　"常偷窺你的那個房東？"

　　佟妍點點頭。"我被撞倒時，房東太太聽到聲音跑出去看，還陪著我回來、送我上樓，但就是沒看到房東，窗廉也沒有動靜。"

　　"你確定他不在家嗎？"

　　"我不能確定，但今天他的確不在窗廉後偷看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特別調查一下這個人。"

　　佟妍點點頭。

　　馬星辰看著佟妍。

　　佟妍回視他。"怎麼了？"

　　馬星辰想告訴她，她表現得很好，但話就在嘴邊，要說出口卻很難。

　　"沒什麼！看來這件事或許真的不是惡作劇，有人的確衝著你來，我會把這件事寫進報告，算是正式報了案，我們會把歹徒找出來的！"

　　佟妍咬著唇，說不擔心、害怕絕對是假的，今後還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

　　馬星辰把佟妍的表情看在眼裡。故意用嘲諷的語氣激她。"怎麼，這樣就怕了？我還以為你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呢。"

　　佟妍從來不是那種不反擊的人。"我當然怕啊！我幹嘛逞英雄？我怕你們這些辦事不力的警察，還沒抓到歹徒時，我這條小命就已經掛了。"

　　佟妍本事不小，但都沒有比激怒馬星辰這件事在行！

　　馬星辰銳利的眼光，如豹般警戒，一步步逼近佟妍。"辦事不力？把我們警察形容成飯桶！我們在追重大案子時，幾天幾夜不眠不休，辛苦的情形，你們老百姓有幾個人知道？現在有事沒事，還得常常帶人去突擊搖頭ＰＵＢ，就為了你們這些不知好歹、自以為是貪玩的年輕人，真的不僅是浪費國家資源，我更覺得浪費我自己的時間和生命。"

　　無視馬星辰的怒氣，佟妍不甘示弱地回應："你不用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搖頭、嗑藥固然不對，但不是每個去ＰＵＢ的人，都要被貼上標籤！"

　　馬星辰衝動地抓起佟妍的手，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不想被貼標籤，就不該往是非之地跑！"

　　佟妍企圖甩開馬星辰。"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就當我今天晚上沒打過電話給你，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和生命！"

　　佟妍愈是掙扎，馬星辰扣得愈緊、愈靠近，兩人幾乎抱在一起，彼此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氣息，空氣中起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化學作用。

　　原本劍拔弩張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緩緩地退了開來，唯一持續的是雙方不友善的對視。

　　終於──

　　馬星辰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像種承諾。"事情既然被我知道，我不會撒手不管，就算真的得浪費我的時間和生命，我也管定了！這是我的職責。"

　　佟妍嘴裡沒有回應，心裡卻嘀咕：鬼才希望成為你"職責"的一部分呢！

　　"今天到此為止，我回警局去備案。明天我會再過來一趟，調查一下房東的情形。"

　　馬星辰打開門，在要走出去前，回頭對著佟妍說："放心！我保證會在歹徒取你小命前，先逮到他。"

　　天啊！這是什麼保證？

　　馬星辰一走，佟妍重重地關上門，累得靠在門板上，一點一點地往下滑，直到坐到地板上。




　　第二天一早，電鈴就響個不停。佟妍費了好大的勁才爬起來。

　　門口馬上又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門一開，阿媚像一陣風撲進來，手上還拎著麥當勞的早餐。

　　佟妍邊打呵欠。"小姐，難得放假日，你還起得這麼早！"

　　"九點多，已經不早了！昨晚你在電話裡提了一下，讓我擔心死了，想到那麼晚，也不方便過來，所以今天趕早來看你了。"

　　佟妍一臉感動的樣子。"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總算沒白交。"

　　"你到底傷得嚴不嚴重？"阿媚把佟妍左瞧瞧右看看的。

　　"嚴重的話，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和你講話？"佟妍把傷口翻給阿媚看。"不過，睡一覺起來，現在覺得全身有些酸痛。"

　　"好恐怖喔！你到底是惹上什麼凶神惡煞了？"

　　"我要知道是誰，還饒得了他？不過馬星辰說會好好查查樓下房東的底細。"

　　"馬星辰知道了？"

　　"他昨晚已經來過了。"

　　"什麼，他來過了？那你怎麼……"沒告訴我！後面幾個字阿媚說在心裡。

　　"他有說今天還會再來。"佟妍一邊翻阿媚帶來的早餐。

　　"什麼時候？"阿媚急切地追問。

　　佟妍看了阿媚一眼。"他沒說，我也不想問。"

　　"那我今天在這裡陪你好了。"

　　佟妍狠狠瞪了阿媚一眼，一面抱怨："我剛還說朋友沒白交，怎麼你現在讓我覺得你像是衝著馬星辰來的？"

　　"別把我說得這麼重色輕友！這叫'一箭雙鵰'，嗯，不對，不對！應該說是'兩全其美'，我既是為你，當然也為他。"

　　"是哦！為了爭取機會見他，才陪我。"

　　"這又有什麼不可以？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女生要大方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或男人。"

　　佟妍聳聳肩，之後繼續咬她的漢堡。

　　"唉！我還真希望角色和你對掉。"

　　"和我對掉角色？什麼角色？"

　　"我寧可歹徒目標是我，這樣我就有理由要求馬星辰好好保護我，就像電影'終極保鏢'裡的Ｋｅｖｉｎ　Ｃｏｓｔｎｅｒ一樣，形影不離。"

　　佟妍翻翻眼睛，瞪著阿媚。

　　"小姐，我也非常樂意和你角色對掉！而且我要是知道歹徒是誰，我一定建議他宰了你！"

　　"喂！你咒我，掛了就不能在一起了！"

　　"掛了，故事才淒美啊。"

　　"呸呸呸！"

　　"你一定是瘋了，才想這種餿點子。"

　　"好不容易有一個這樣的人出現，我告訴我自己要好好把握！"

　　"阿媚，別告訴我，你這次是認真的！"

　　"我已經好幾天沒去ＰＵＢ玩，也不再胡亂認識一大堆人。"這倒是實話。

　　阿媚拉著佟妍嚴肅地問："我們這麼好的朋友，老實告訴我，你喜不喜歡馬星辰？"

　　"我？喜歡馬星辰？"佟妍搖搖頭。"別逗了！下Ｎ輩子吧！你明知道我們彼此犯沖。"

　　阿媚鬆口氣。"那就好！那我們就不必爭來搶去了，而且有機會的話，你要幫忙撮合我們。"

　　"死阿媚！我現在被人迫害，生命受到威脅，而你還想著要我撮合，太沒良心了。"阿媚擺出無辜的樣子，貶著大眼睛。

　　佟妍則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唉！我認了吧！誰教我交了你這個損友，不過你別指望我太多，自己見機行事吧！"

　　阿媚頓時露出滿意的微笑。




　　馬星辰和丁堯中按了按佟妍房東家的電鈴。

　　房東太太來開門。

　　"找誰？"

　　馬星辰和丁堯中先亮出自己的證件。

　　"你是佟妍的房東？"

　　房東太太點點頭。"你們要找佟妍，她住三樓，我帶你們去。"

　　"不用了，我們知道她住三樓，我們是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們。"

　　熱心的房東太太馬上說："沒問題！想問什麼，我若知道的都會告訴你們。"

　　這時房東正好也走到客廳來，看到有外人，就想轉身回房。

　　馬星辰及時叫住："這位是你先生吧？"

　　"阿彬，這兩位警察要來打聽樓上佟小姐的事，我不是跟你說過，她被人給撞了。"

　　"跟我們沒關係的事，別管！"

　　房東雖然是對房東太太講，但實際上是說給馬星辰和丁堯中聽的。

　　丁堯中語氣仍然和緩："房東先生，佟小姐跟你們租房子。也是鄰居，今天她出了事情，你不會想關心一下，或者幫幫她？"

　　房東不說話，眼睛有點閃閃爍爍的。

　　馬星辰把這些都看在眼裡。

　　"我先生就是這樣脾氣。其實他心地很好，昨天他回來，我告訴他佟小姐被撞，他也很關心，要我多去看看佟小姐。"

　　馬星辰的眼晴變銳利。"昨天晚上，房東先生剛好出去？"

　　"他去喝朋友孩子的喜酒，要是早回來說不定就遇上，歹徒一定不敢這麼囂張，要不然，我先生也會追那個壞人，不讓他逃掉。"

　　"說這些五四三的幹什麼？"房東責備的眼神看著房東太太。

　　房東太太不以為意，仍然熱心地轉向馬星辰和丁堯中。"你們要打聽什麼？"

　　馬星辰和丁堯中互看了看。

　　丁堯中開口："佟小姐搬來多久了？平常的作息和交友情形怎麼樣？"

　　"搬來半年多了，從學校畢業、找到工作，就住在我們這裡。這個女孩子乖乖的，聽說在教英文，很單純、很乖的女孩，好像也沒男朋友，沒看過男人來找，不像現在的年輕人……"

　　原本一臉嚴肅、不太理人的房東也坐下來抽煙，聽著房東太太對當晚的敘述。

　　馬星辰對房東的一舉一動特別注意，其間兩人的目光，有幾次短暫的對視。

　　丁堯中寫了一些重點。"好！大概就是這樣！房東太太，非常謝謝你熱心的幫忙。"

　　"應該的！我們這一帶治安算好的，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這麼倒楣的事，卻被佟小姐給遇到，應該到廟裡拜一拜，收收驚！"

　　房東又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現在的年輕人，誰信你這些！"

　　房東太太轉向馬星辰、丁堯中。"你們要好好幫我們查一查，趕快抓到這個壞蛋，不然我們住在這一區的婦女都要提心吊膽，晚上不敢出門了。"

　　馬星辰嚴正地說："你放心吧！我們會盡力緝兇，抓壞人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

　　房東太太一聽，微微地笑開。"現在的年輕人，要是多一點像你們這樣就好了。"

　　兩個人離開房東家後，丁堯中問馬星辰："怎麼樣？"

　　"不是他。"

　　丁堯中點點頭，納悶地推敲。"線索不多，難道真的是偶發事件？"

　　"那之前的恐嚇信呢？"

　　丁堯中搖搖頭。"一個生活單純的女孩子，又會是誰跟她過不去了？"

　　"我一定會把這個人揪出來的！"馬星辰十分的認真和決心。

　　"小馬，你對佟妍……"

　　"我對佟妍怎樣？"

　　"好像特別關心。"

　　馬星辰看丁堯中一眼。"怎麼會特別關心？還不是公事公辦，你想太多了！"

　　丁堯中揚揚眉。

　　馬星辰突然補了一句：

　　"就算關心，也是因為我和她姐姐曾是高中同學。"

　　這次丁堯中只是笑笑，不再說什麼。  

又心

   
第四章   
--------------------------------------------------------------------------------

　　阿媚把一頭頭髮左梳、右刷、上撥、下翻，弄得頭皮都發麻了。

　　而佟妍則趴在床上看她的英文小說，彎著兩條腿在那裡晃蕩晃蕩的。

　　頻頻注視時間的阿媚，忍不住開口；"你不是說他會來？"

　　佟妍翻過身來。"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要來？別忘了人家是警察，不會只有我這件案子要辦而已。"

　　阿媚百無聊賴地嘟著嘴。

　　突然門外響起敲門聲，

　　阿媚馬上抓起梳子，又對著鏡子猛梳了幾下，左照右照一番。

　　佟妍從床上翻身起來，攤攤手。"可以開門了嗎？"

　　等了一秒，阿媚才回應："可以了！"

　　佟妍給了阿媚一個受不了的衛生眼。

　　果然是馬星辰和丁堯中。

　　丁堯中看見阿媚也在場，眼神透出閃亮的光彩。"李小姐也在。"

　　馬星辰只稍稍揚了個頭，劈頭就問佟妍："傷口痛不痛？早上起來會不會覺得全身酸痛？"

　　"咦？你怎麼都知道？"

　　馬星辰和丁堯中彼此交換會心的眼神，

　　"你以為我們警察當假的啊！這種跌、打、摔、撞的經驗，我們會少嗎？"

　　佟妍想想有道理。

　　阿媚不甘被冷落。"馬警官，你們有查到什麼線索嗎？"

　　馬星辰這才看了阿媚一眼。"上來之前，我們已先去過房東家了。"

　　佟妍急著問："是他嗎？"

　　馬星辰和丁堯中默契地看了看，丁堯中慎重地說：

　　"我們不能說絕對不是他，但可能性很低。我們會再就他的不在場證明，做更確實的認定。"

　　"不是他？"佟妍有些洩氣的口吻，那又會是誰呢？

　　馬星辰帶著些許責難的表情看著佟妍。"你到底有沒有接觸過房東這個人？我仔細觀察過他，正好發現他的左手有輕微抖動的情形，如果不是有帕金森症，就是酒精中毒，要用左手傷人，恐怕很難。"

　　丁堯中補充："而且這位房東，很多年沒騎摩托車了。"

　　"可是他老偷看我是事實啊！"

　　馬星辰抿抿嘴。"偷看你，並不代表就會傷害你！漂亮的女孩子，男人自然都會多看幾眼，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佟妍有點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出自馬星辰的口中！這是種讚美嗎？佟妍寧可想成是另一種方式的諷刺，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想──他真的這麼認為嗎？隨即搖搖頭，馬上打消這個念頭。

　　阿媚特意靠近馬星辰一些。"如果不是房東，那又會是誰呢？歹徒已經動手傷了佟妍一次，如果不快點抓到他，那佟妍不是太危險了？"

　　佟妍眨眨眼睛，阿媚真懂得給自己製造機會啊！

　　馬星辰若有所思地看看佟妍。"丫頭，你有沒有告訴你姐？"

　　還是叫她丫頭，佟妍已經懶得反駁，知道就是反駁也沒用。

　　"我不想讓我姐擔心！你千萬別告訴她！"

　　馬星辰深深地看了佟妍一眼。"我想對方不會就此罷手。"

　　"既然知道壞人會再下手，你們可不可以乾脆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佟妍？"

　　阿媚真的搬出"終極保鏢"！

　　佟妍在心裡喊著：我不需要任何一個Ｋｅｖｉｎ　Ｃｏｓｎｅｒ！

　　丁堯中帶著抱歉的表情。"目前我們無法這麼做，我們頂多就是加強巡邏。"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佟妍自我調侃地說。

　　丁堯中看著佟妍；"不過，我倒建議佟小姐……"

　　"叫我佟妍就好，柱子先生。"佟妍俏皮地笑。

　　馬星辰揚了揚眉。

　　丁堯中繼續下去："佟妍可以準備防身的工具，像電擊棒或噴霧器，都有不錯的防禦效果。"

　　佟妍點點頭。

　　"平常下了班就回家，少在外面逗留，敵暗我明，唯有靠自己警覺。當然柱子剛才說了，附近的巡邏會更頻繁，大家一起努力就是了！"任何話透過馬星辰嘴裡出來，怎麼聽都像在教訓一樣刺耳。

　　說穿了，一切還是要靠自己！

　　馬星辰看看時間。"有什麼事，再和我聯絡！"

　　佟妍又在心裡嘀咕：那得看小姐我高不高興！

　　馬星辰和丁堯中作勢要離開。

　　看到阿媚不斷使眼色，佟妍馬上想起她先前的托付。

　　"馬星辰……"

　　馬星辰回頭看著佟妍，雖然沒有不耐，但面無表情。

　　看著人家的反應，佟妍心都涼了半截，再看了阿媚一眼，她硬著頭皮，露出馬星辰還不曾見過的和顏悅色。

　　"既然要走，阿媚也來陪了我一天了，麻煩你順便送送她吧！"

　　女孩子都這麼開口了，相信不會有男生不識相到會說"不"吧？

　　佟妍看到阿媚上揚的嘴角。

　　沒想到硬是聽到馬星辰頂回一句："你以為我閒著沒事幹？你的事還不夠我忙嗎？我還得回局裡值班、寫報告，要送叫柱子送，我沒空！"

　　佟妍一張臉掛都掛不住，水亮的眼睛死瞪著馬星辰。

　　阿媚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丁堯中趕緊打圓場："小馬今天真的很忙，我不當班，由我送阿媚吧！"

　　受傷的阿媚，當然嚥不下氣："不用了，我自己又不是不會回去！"

　　"阿媚，已經不早了！"佟妍好心地提醒。

　　"放心！歹徒的目標又不是我！"阿媚說完抓起包包。"我先走了。"

　　丁堯中看了看佟妍，又看了看馬星辰，沒有多想地追了出去。

　　馬星辰搖搖頭，走前撂下一句。"什麼人交什麼朋友！你的朋友脾氣也這麼大！"

　　佟妍再次重重地甩上門，她真懷疑她的門禁得起幾次這樣的摧殘？不過都得怪馬星辰這個人，他簡直比歹徒更教人發狂！




　　丁堯中追出去時，阿媚已經走了一段距離。他馬上跨騎上他的重型機車，跟了上去。

　　丁堯中把車子停在阿媚面前，遞給她安全帽。

　　阿媚不接，繼續往前走。

　　丁堯中往前騎，再次把車停在阿媚面前，安全帽塞進她懷裡。

　　這次阿媚猶豫了一下，才跨上車，戴上安全帽。

　　剛扣好安全帽，丁堯中就發動車子，阿媚在毫無預備之下，撞入丁堯中的後背，本能地抱住他的腰。

　　阿媚急著要縮回手。

　　丁堯中左手按在她手上，不讓拿開。

　　阿媚有些不知如何招架、如何回應，太快了！她還是硬把手抽回，搭在他肩上。

　　車子走了一段路。

　　"這不是回我家的路！"

　　"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其實這個時候，阿媚真的也不想回家，心情太糟！如果車子一直這樣騎下去，她也沒有異議，不去想他要帶她去哪裡，也不想問！

　　丁堯中彷彿懂得阿媚的心情，載著她，一路騎離市區，就這麼騎著、騎著?……

　　直到最後車子落腳在淡水的漁人碼頭。

　　阿媚一個人坐在碼頭的木板上，看著淡水河的夜色，心情果然慢慢地平復下來。

　　丁堯中則靠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抽煙。紅色的星火忽暗忽明，直到將滅的煙蒂，被他彈出一條弧線。

　　丁堯中悄悄坐在阿媚身邊。

　　好一會兒，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開口。兩人任由月夜靜靜流逝。

　　終於，阿媚深深吸了一口海風後，才對丁堯中說了一聲："謝謝你。"

　　"可以回去了嗎？"

　　向媚點點頭，然後尷尬地提議："回去之前，我們可不可以先去吃點東西，我肚子好餓喔！"

　　丁堯中露出潔白整齊的大牙。

　　"我以為你們這些節食慣了的女孩子，都不會肚子餓呢！我剛才已經把所有能想得到的小吃美食，全都想像地吃了一回。"

　　阿媚噗哧地笑了出來。

　　丁堯中著迷似的看著她。

　　"既然到了淡水，就帶你去海豐樓吧！"

　　丁堯中先站了起來，伸手要拉阿媚一把。

　　阿媚大方、沒有多想地握住，等到起身後想放掉，丁堯中卻不肯放手。

　　既然被他握住了，他不會再鬆手的。

　　阿媚又試了一次，手仍被另一隻大手緊緊扣住。

　　這個男人真奇怪！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難道他看不出來她喜歡的是他的同事嗎？不可能吧……但看著他堅定、坦誠的眼神，阿媚有些迷惑。

　　管它的，今天已經受夠了，一切明天再說吧！




　　佟妍在教室裡改小朋友的考卷，阿媚依然啃著蘋果進來，還拋了顆蘋果給佟妍。

　　佟妍小心翼翼地看著阿媚的臉色。"還在生氣？"

　　"氣什麼？"

　　"當然是氣那個不知好歹、自以為是、耍酷耍帥、既粗魯又機車的該死條子！"

　　阿媚看著佟妍。

　　"小心你現在說的話，萬一哪天你和他變成一對，那你不就成了不知好歹、自以為是、耍酷耍帥、既粗魯又機車的該死條子的女朋友？"

　　"哇！反應這麼快，才說過一遍，你就能記得這麼溜，馮翊剛、宋少卿該找你去說相聲了。"

　　阿媚得意地睨了佟妍一眼。

　　"不過，你也不必詛咒我，你知道我和他是不對盤的。"佟妍表明態度。

　　"你最好還是對他沒興趣，因為我並沒有放棄！"

　　佟妍有些驚訝地看著阿媚，沒想到她表現如此難得的執著！

　　"如果很容易得到的東西，我們反而不會覺得珍貴、珍惜。"阿媚不改認真。

　　佟妍點點頭。"說的也是，這就是人性。"

　　"如果我這麼輕易就打退堂鼓，那我的感覺不是太粗糙了嗎？"

　　佟妍一臉另眼相看的表情。"阿媚，第一次聽你說這麼成熟的話！"

　　"女生教戰守策：上回已經說了第一條──要大方爭取自己想要的男人；第二條就是──不輕易放棄，要學習國父革命的精神。"

　　"天啊！那要十一次耶！"

　　阿媚翻白眼瞪人。"小姐。聽清楚！我說的是學習國父屢敗不餒的精神，是'精神'而不是'事實'！"

　　佟妍突然想起柱子──丁堯中。

　　"可是，昨天有個人跑出去追你……"

　　"我知道柱子喜歡我。"

　　就說女生不會這麼木頭的。"你感覺得出來？"

　　"我總還有點女性魅力吧？"

　　佟妍不自覺地替丁堯中說話："我覺得柱子很不錯，不但不比馬星辰差，甚至比他成熟、比他好。"

　　"你對大柱子真的特別有好感耶！喜歡他就別不好意思。"

　　什麼跟什麼？她只是覺得他們比較合適！

　　佟妍趕緊澄清："我誰也沒喜歡！"

　　"別不好意思，如果你真中意柱子的話，我可以幫忙撮合，沒問題的！"

　　佟妍皺著眉："別做不道德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還要把他塞給別人，太……"

　　"沒辦法！我已經有了人選，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知道馬星辰另有喜歡的人，讓我死心，我才會做別的考慮。"

　　"真慘！柱子成了候補人選。"

　　"我可沒說換了目標，就一定跟他！"

　　佟妍搖搖頭。"我會暗示柱子離你遠一點，免得將來落得萬劫不復！"

　　"你到底是誰的朋友？感情的事，憑的就是你情和我願，如果硬要像數學一樣，去證明它有理或無理的人，是大傻瓜！"

　　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教人要反駁也難，而且說實話，不管感情或男人的事，阿媚確實比她在行太多。

　　"好吧！我說不過你，只要你認為好就好，我擔心我自己都來不及了。"

　　阿媚露出關心的表情。"佟妍，不然你乾脆搬到我那裡，雖然擠一點，但兩個人在一起，歹徒有顧忌，說不定就不敢造次了。"

　　佟妍想也不想就回絕："才不呢！我不能拖你下水，歹徒絕不會因為多你一個而有所顧忌，也許想的剛好相反，本來他只殺一個就好，現在看兩個在一起，他就湊成一雙了！"

　　"看你說得多恐怖！"

　　"事實上，我們真的不知道對方是基於什麼樣的心理在對付我，不是嗎？"

　　提起這件事，兩個人的心情就低落。

　　阿媚問："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你姐？"

　　"說了一定讓她擔心死了，而且她一定會硬逼我回新竹，這也會連累到她，所以我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你打算和那個壞蛋就這樣周旋下去？"

　　"大家賭賭看嘍！看看是他道行高，還是我命大？"

　　阿媚除了同情、替好友擔心外，說實在，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佟妍現在下班走路回家都非常小心謹慎，包包裡電擊棒和噴霧器一應俱全，而且都在觸手能及的範圍裡。

　　腳下踩著也是耐吉的氣墊運動鞋，只為隨時應變。

　　拐進巷口時，手機突然響起，嚇得佟妍心跳頓時加速兩倍。

　　佟妍小心翼翼的，四處警戒。"喂！"

　　"丫頭，到家沒？"

　　佟妍在心裡咒罵了十八次，誰嚇誰？

　　佟妍聲音從牙縫裡出來。"我現在正走在被襲擊的巷子裡。"

　　"周圍有沒有人？集中注意、謹慎一點！"

　　"只有你在讓我分心！"

　　"平安進門後，再給我個電話，確定一下！"馬星辰電話收訊了。

　　我可沒答應！誰理你啊！

　　佟妍把手機仍進包包裡。

　　總算平安進到公寓，佟妍準備鑰匙要開房門。

　　鑰匙才輕輕碰到房門，還沒插進鑰匙孔，門就被推開了！

　　不對！不對！自己出門上班時，明明有鎖。

　　佟妍把門再推開一些──

　　天啊！這是她的房間嗎？簡直不敢相信！所有東西都被翻得一片凌亂……

　　她的書、她的衣服、她的ＣＤ散落一地，她收集的小東西亂撒在床上。

　　浴室也不能倖免，毛巾、私人衣物凌亂散置；浴室鏡子上，還有一個用口紅畫了一個骷髏頭。

　　佟妍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硬是把它們給逼回去。

　　佟妍撥了馬星辰的手機。

　　"到家了？"耳邊傳來馬星辰的聲音。

　　佟妍這邊沒有回應。

　　"怎麼了？說話啊！"

　　隔了一會，才聽見佟妍低低的回答："我家被人侵入，翻得亂七八糟！"

　　佟妍聽到腳踢重物的聲響。

　　"不要碰任何東西，我馬上就來！"

　　佟妍蹲在門口的地下，無奈地等待。

　　馬星辰火速趕到。

　　"有沒有丟掉什麼重要的東西？"

　　佟妍搖搖頭。"你不是叫我什麼都別碰？"

　　"等一下有組員會過來，看看有沒有留下指紋或什麼線索。"

　　"我想沒有人會笨到做案不帶手套吧？"

　　"現在科學進步，很多細微看似不重要的小線索，譬如腳印、毛髮、衣服纖維等等，都可能成為有利的輔助，甚至成為破案的關鍵。"

　　"浴室的鏡子上，被畫了一個骷髏頭。"

　　馬星辰進浴室察看了一會。

　　他沉吟："為什麼畫骷髏頭？"

　　"我看是想置我於死地吧！"佟妍的聲音有些顫抖。

　　馬星辰看看佟妍。"要你死，沒有這麼容易，得先過我這一關！"

　　男孩子如果要感動女生，使這一招，相信絕對相當受用！

　　即使馬星辰說得這麼不經意，佟妍對他終於稍稍有了一點好感。

　　"今晚不能待在這裡了，走吧！"

　　"走去哪裡？住旅館？我最討厭住旅館了！"佟妍跟在馬星辰後面，邊走邊抱怨。

　　"去我那裡！"

　　佟妍停住腳步。"什麼？我才不會去住你那裡，想都別想！"

　　"這裡暫時不要住了，難道你真的要去住旅館？旅館是更開放的空間，歹徒要找你還是有機會。"

　　"我可以去阿媚那裡啊！"

　　"然後連累她？"

　　該死！才說過不要連累親人、好友的。

　　"就因為這樣，我得跟你住在一起，那不如讓歹徒直接找我報仇算了！"佟妍一時脫口而出。

　　"你是說你寧可遇害，也不願意我保護你？"

　　佟妍沒有回話，但態度表示答案相去不遠。

　　馬星辰的臉拉了下來，字字句句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去，才是我的犧牲呢！要不是為了保護你，除非我瘋了，才會讓一個女人住到我那裡去！"

　　每次對他稍有一絲絲的好感時，他總能在最快的速度內把它們破壞掉。

　　兩人又在互瞪比眼力了。

　　馬星辰低沉的聲音發號司令："我還有好多事要辦，手上幾個棘手的大案子還漫無頭緒，安頓好你之後，我還得回警局！不准再浪費我的時間了！"

　　佟妍雙手抱胸，擺明了自己不走，一副"我不會攔你"的姿態。

　　馬星辰盯著佟妍看，耐心一秒秒的消失。"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你走是不走？"

　　佟妍雙手一攤。"我不走！我自己想辦法安頓我自己！"

　　馬星辰伸手一把扣住佟妍的手。"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了，如果你喜歡讓人像拎只小雞提著走的話……"

　　佟妍急著說："你敢強迫我，小心我告你妨害人身自由！"

　　如果馬星辰在乎她的威脅，那他就不是馬星辰了！他作勢真要動手了。

　　"我自己會走！"佟妍最後還是妥協地跟著他走，她氣自己的腳，為什麼這麼不聽使喚。




　　兩人來到馬星辰的住處。他住的地方果然就離警察局不遠，尤其看起來還是很高級的住宅區。

　　"這一帶在我的勢力範圍之內，就算我不在你身邊，我也能很快地掌握狀況。"

　　兩人上樓，馬星辰打開房門。

　　佟妍看到的景象，讓她不禁微張了嘴。

　　馬星辰住的地方，比剛才她那裡好不到哪去，亂得幾乎沒有可以坐的地方。

　　"你該不會也遭小偷？"

　　馬星辰瞪了佟妍一眼，隨手抓起散在各地的衣服，往臥室裡走，手上的衣服順勢地往櫃子裡塞。

　　跟著馬星辰走進臥室的佟妍，順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拎起一件衣服。"現在才曉得你的用意了，是要我來當免費女傭！"

　　"別碰我的東西！"

　　佟妍鬆開手指，讓衣服自由落體式掉下。

　　佟妍看看四周，因事件而起的混亂，已經有些沉澱，現在則是讓自己的情緒做主宰。

　　"我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裡！我被一切攪昏了頭，我被你三言兩語的脅迫，給支使得團團轉，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想出來整我的戲碼。"

　　馬星辰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女人情緒一起的話，真的是非常不可理喻！

　　"我自導自演？我整你幹嘛？"

　　"你從抓我的那一天，就看我不順眼了！"

　　馬星辰的一號冷酷表情又出現了。"要整死你還不簡單！我何必把你弄進我家來給自己添麻煩？"

　　"誰知道，說不定……你對我有什麼意圖？"佟妍下意識地拉緊自己的衣領。

　　馬星辰啼笑皆非，簡直要被這個女人氣死！

　　好！既然你要這麼想，我就順你的意，馬星辰乾脆故意裝成猥褻的表情，步步走近佟妍。"是的，我隱藏很久的秘密，終於被你發現了！我就是個色情狂，床底下裝的全是色情ＣＤ片，這房間裡還暗裝了針孔照相機，隨時找機會拍攝'美風版光碟'。"

　　佟妍眼睛瞪得老大，雙手擋在胸前自衛。

　　一個反射動作的驅使，佟妍彎腰掀起床單看床下。除了兩隻臭襪子，空無一物，佟妍瞪視著臉上帶著促狹笑容的馬星辰。

　　又來了！

　　馬星辰從頭到尾掃視佟妍一番，然後說："不是我要傷你自尊，在我這裡，你最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這是什麼意思？佟妍也從上到下地看自己一遍。他是在嫌她沒魅力，無法引起男人的……

　　馬星辰走向衣櫃，翻出一套新的、尚未拆封的警察白色Ｔ恤和短褲，丟給佟妍。

　　"給你當睡衣，房間、床也讓給你。"

　　佟妍拆開Ｔ恤，在身上比了比，簡直像布袋一樣，大得離譜！

　　"我要回警察局去。"馬星辰離開前，又轉回頭告訴佟妍。"折騰了一個晚上，先休息吧！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說！"

　　然後像一陣風般的走掉了。

　　聽見馬星辰關上門的聲音，佟妍像打了場仗般，大大噓了一口氣。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步田地？

　　佟妍跌坐在馬星辰的床上，又從屁股下抽出一件馬星辰的衣服。

　　"叫我不要碰他的東西？"

　　佟妍看著衣服再次從她鬆開的手中自然落下。  

又心

   
第五章   
--------------------------------------------------------------------------------

　　"什麼？你住到馬星辰家？"阿媚高八度的聲音。

　　阿媚的反應果然跟佟妍想的一樣！

　　"事情就是這麼發生，我那邊不能住，在沒有選擇之下，只好去他那裡。"

　　"怎麼會沒有選擇？你明明可以找我，朋友一場，就算兩肋插刀我也認了。"

　　"就因為朋友一場，所以我不去你那裡。"佟妍真摯的眼神。

　　"那……那也不該是他啊！一個孤男和一個寡女住在一起，相信就連想像力再差的人，也可以預知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他說的。"

　　"你真是太天真了！他說的你就信了，男人的話，頂多只能聽一半再打八折。"

　　佟妍反駁回去："如果他是這樣的人，那還有什麼好值得你爭取的？"

　　"我……"阿媚看著佟妍。"好吧！我承認我吃味，事情的發展似乎一步步都無法控制，如果你們兩個人日久生情……"

　　"沒有什麼不能控制的，即使把我們兩個拴在一起，也激不起任何火花，況且住在他那裡，只是一時權宜之計，說不定歹徒很快就抓到了。"

　　佟妍這個人有時是不是太鐵齒了一些？阿媚懷疑的眼神看佟妍。她怎麼就不像佟妍那麼有信心？

　　"那你們昨天怎麼度過同居的第一晚？"

　　"你幹嘛故意說得這麼曖昧？我們一開始就劃分好勢力範圍，房間歸我，客廳算他的，之後他離開去警察局，什麼時候回來我不知道，我起來時，他人已經不在了。"

　　聽聽總算安了點心，接下來則是濃濃的好奇。

　　阿媚問："他住的地方長得什麼樣？"

　　"高級住宅區，不過男人住的地方，還能怎麼樣？"

　　"他家那麼有錢，裝潢佈置一定很講究吧？難道沒有什麼特別陽剛的味道？"

　　想到她第一眼瞧見時的樣子，佟妍噗哧笑出聲。"嗯！的確是有點'特別'，而且很有'味道'！"

　　"怎麼說？你倒形容一下嘛！"

　　佟妍看著阿媚。"這麼好奇，何不乾脆自己去看看，多個機會接近他。"

　　"說的也是！"

　　"本來還一副對我興師問罪的模樣，現在看你要不要謝謝我！這可是我用生命危險換來的！"佟妍逮到機會吐吐阿媚的槽。

　　"我寧可和他同住的是我。"阿媚仍然嘟著嘴。

　　"我絕不懷疑，我也恨不得把機會讓給你！如果可以的話。"

　　阿媚總算笑了。"我就知道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我卻後悔當初怎麼會認識你。"

　　"佟──妍！"阿媚假意瞪視著佟妍。

　　佟妍則回給阿媚一個淘氣的鬼臉。

　　阿媚提議："等一下下班，咱們順便帶點東西回去當消夜。"

　　"不能吃消夜！吃消夜最容易發胖了。"

　　"又沒說要買給你吃的，教戰守策第三條……"

　　"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不錯，挺受教的嘛！"

　　"阿媚……"

　　"怎麼了？"

　　佟妍嚴肅的表情問阿媚："你這次怎麼真的這麼認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像我平常都在玩弄別人的感情似的！"

　　"不是啦！以前你都滿不在乎，每一段戀情也都維持不久，長則三個月，短則十天。"

　　"那是因為我仍在尋尋覓覓，等待我的真命天子出現。"

　　"出現了嗎？"

　　"應該是，我是有一種直覺，我的Ｍｒ　Ｒｉｇｈｔ已經在我身邊了。"

　　"確定就是馬星辰？"

　　阿媚瞪一眼佟妍。"不是他，那會是誰？"

　　誰知道呢？如果她存心忽略一個人的話，又怎麼會注意到他？

　　"哎呀！要上課了。至少還得再忍耐兩個小時，待會動作快一點，我等不及想多瞭解他一點了。"

　　說完還向佟妍眨了眨眼睛，才回自己的教室。

　　佟妍雙手插著腰搖頭。這個阿媚就是這樣，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原本預期阿媚也會驚訝看到凌亂的一片。

　　但出乎意外的，房子已經整個打掃清理過一遍，變得完全不一樣。

　　佟妍仍然不信，走進房間、浴室瞧瞧。一樣乾淨、亮潔，浴室裡甚至有了新的牙刷、新的毛巾，雖然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佟妍卻泛起絲絲微妙的……怎麼說呢？迷惑吧。

　　佟妍若有所思地走出浴室。

　　"佟妍，快來！你看！馬星辰穿跆拳道服的照片，系的是黑帶耶！"

　　阿媚的叫喚聲，喚回佟妍的神智，也趕走剛剛生出的小小迷惑。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別忘了他是警察。"

　　"哇！這是他的車嗎？他的跑車好拉風喔！你怎麼沒告訴我他有台跑車？"

　　佟妍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還有這張更酷！紅短褲、六塊肌，加上他的一號表情，仲村徹都敵不過他！"阿媚逕自陶醉著。

　　"阿媚，你看起來一副口水快滴下來的樣子。"

　　阿媚不理會佟妍的嘲弄，帶著不放心的眼光看佟妍。"這太危險了，誘惑實在太大，我都快招架不住，何況你這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怎麼有免疫力？"

　　"我才沒興趣偷窺別人的隱私，隨便看他的東西。"話雖然說得如此岸然，佟妍還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嗯！身材是沒話說！

　　阿媚像個好奇寶寶，到處摸摸看看。"他還是個運動健將，有一堆的獎牌耶。"

　　籃球校隊、運動高手，所以在學校很受歡迎。姐姐說過，不是嗎？佟妍搖搖頭。自己是怎麼了？

　　忽地佟妍吆喝一聲："好餓哦！消夜拿一些出來吃吧！"伸手去翻那一大袋。

　　感覺上佟妍像是在轉移注意力！轉移自己對馬星辰愈來愈難忽視的……感覺。

　　"是誰說絕對不能吃消夜的？"阿媚伸手打了一下佟妍的手。一邊幫忙把東西拿出來，一邊問："馬星辰什麼時候回來？"

　　"我怎麼會知道？他愛什麼時候回來，根本輪不到我管，別忘了這是他家！"

　　"我們要不要等他一下？"阿媚看著眼前一堆零食，猶豫著。

　　佟妍咬了一口鴨翅膀當做回答。

　　阿媚掙扎了兩秒，一塊鹽酥雞也塞進嘴巴裡了。

　　時間經過了夠久，久到讓兩個女生在閒聊中不知不覺地把一大袋的東西解決光光，吃得一點也不剩，除了滿堆的殘骨、垃圾。

　　"都快半夜了，他怎麼還沒回來？"阿媚望著沒有動靜的大門。

　　佟妍撫著肚子。"就是嘛！都快撐死了，還沒見到人影，還說要保護我，我看我被做掉了，他都不知道！"

　　"會不會他又值班？"

　　"誰知道？不過愈晚愈好，這樣他就得送你回去，製造你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萬一他今天不回來呢？"

　　佟妍看著阿媚。"擔心什麼，我們都已經在'他家'了，總會見到吧？今天不行，還有明天，明天不行還有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

　　話還沒說完，大門開了。馬星辰走了進來。

　　眼角邊的細紋和下巴上的青髭，在在襯出馬星辰忙了一天的疲態。

　　馬星辰看到阿媚還是沒有特別的招呼，這讓阿媚情緒一下降了好幾點。

　　看了滿桌子杯盤狼藉的"殘跡"，馬星辰故意語帶諷刺："我今天找的歐巴桑沒來打掃嗎？"

　　原來是找歐巴桑來打掃的，說的也是，他怎麼可能會自己動手打掃，他連辦案的時間都嫌不夠了，怎麼還會做這些瑣事？

　　所以毛巾、牙刷什麼的，也是別人準備的，而不是他的細心。

　　佟妍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點失望。

　　馬星辰又對著佟妍問："你剛剛在這裡開ｐａｒｔｙ？"

　　佟妍搖搖頭。"哪有什麼ｐａｒｔｙ，就只有我和阿媚兩個人啊。"

　　馬星辰用頭示意，指指桌上："那麼，那堆是什麼？"

　　"消夜啊！"佟妍覺得耳根有點熱起來了。

　　"別告訴我全部都是你們吃掉的！"

　　兩人互相看了看，不想尷尬都不行！

　　馬星辰繼續嘲笑："你們女生真奇怪，一天到晚怕胖、喊減肥，但吃起東西來，還真令人不敢恭維。"

　　就說自己不會喜歡上他的！光這一點已足夠。

　　"消夜是阿媚帶給你的。左等右等，等不到你回來，所以……"

　　"所以就進了你們自己的肚子。"

　　"佟妍今天的胃口特別得好。"阿媚像個小學生告狀一樣。

　　佟妍給了阿媚一個白眼。

　　馬星辰對佟妍看了看，看得佟妍忍不住出聲："東西是我吃的，怎麼樣？"

　　馬星辰搖搖頭。"沒怎麼樣，只覺得'暴殄天物'，吃了這麼多，也沒見長什麼肉，不是浪費，是什麼？將來你的男朋友或老公可要背黑鍋了，讓人家以為虐待了你！"

　　為什麼原本應該是讚美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之後，都變了個樣？

　　馬星辰自顧自地往浴室走，佟妍只能瞪著他的背影。

　　浴室關上門前，馬星辰回頭交代："丫頭，我希望我洗好澡出來，桌上那一堆……殘骸已經消失不見，我可不希望你走之後，我得被迫和蟑螂老鼠同居！"

　　佟妍拿起自己腳下的室內拖鞋砸向馬星辰，可惜浴室的門，早已關上。

　　"簡直氣死我了！是誰逼我來住這裡的？"佟妍氣喘咻咻地轉向阿媚。

　　阿媚的神色非常怪異不自然。

　　"阿媚……"佟妍小心翼翼地叫著。

　　"什麼都別說了，事情已經很明朗了。"

　　"什麼事情已經很明朗？"

　　阿媚失望地搖搖頭。"從他回來到進浴室為止，他幾乎無視我的存在，而我就像一個觀眾一樣，在台下看你們兩個人的對手戲。"

　　"阿媚，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他眼裡只有你！你看不出來嗎？"阿媚嫉妒的口氣說出。

　　他眼裡只有你！這句話也在佟妍的心湖裡激起漣漪，不斷地擴散擴散……

　　"怎麼可能？"佟妍本能地否認。

　　"你要不是神經太粗線條，就是在自欺欺人，如果他不喜歡你，他會為你做這麼多嗎？"

　　"他……我……"

　　阿媚臉上的光彩不再。"佟妍，教戰手冊第四倏──當機立斷、不拖泥帶水、不做無謂的犧牲、浪費。"

　　"你放棄了？"佟妍不信。"這麼快？昨天你不是才說要學習國父革命的精神……"

　　坐過雲霄飛車的人一定都可以領會，那種從雲端衝到谷底的感覺。

　　阿媚的聲音怪怪的。"說自欺欺人，我何嘗不是？明明直覺他心中有人，卻不信邪，硬要試上一試！"

　　佟妍極力想安撫阿媚。"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這樣。也許他只是太累，辦的案子太多。"

　　阿媚搖搖頭。"只怪我自己一下子栽得太快，看不清楚事情的虛虛實實。"

　　"什麼虛虛實實？"

　　"他喜歡的人是你！"

　　佟妍大大地搖頭。"我們彼此討厭對方都來不及！"

　　"或許你們潛意識裡互相吸引，只是你們自己不承認、不知道而已。"

　　佟妍皺著眉，抱著深深的懷疑。

　　阿媚吸吸鼻子。"算了，我看得開！我絕不會為一個男人毀了我們幾年的友誼，他喜歡的是你，我該感到高興才對，至少知道馬星辰是個有眼光、有品味的人。"

　　這時的佟妍實在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或辯解些什麼。

　　"雖然我有氣度地說了這些漂亮話，還是得給我一些時間去接受。"

　　"阿媚，事情絕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就當……就當他不適合當你的Ｍｒ　Ｒｉｇｈｔ！"

　　"現正醒悟了，自然能瀟灑地點點頭。畢竟我不像你姐姐那麼悲觀，我相信還沒死的，或者已經出生的好男人，多多少少還有一些。"

　　眼下就有一個，只是阿媚你自己視而不見。佟妍想到了丁堯中。

　　阿媚安慰武的笑了笑。"好久沒去ＰＵＢ，我看我還是比較適合當吃喝玩樂的ＰＵＢ　ａｎｉｍａｌ！"

　　佟妍看看時間。"阿媚，很晚了，我看今晚留下來，我們兩個擠一擠。"

　　阿媚用力地搖搖頭。"算了，在今晚以前，我還會很樂意期待，現在不必了！女兒當自強，我自己叫車就可以。"

　　"別賭氣，明天再回去吧！"

　　阿媚還是執意背起包包。"我需要平復一下今晚的心情。"

　　留不住阿媚的佟妍，只好送她到門邊。

　　才打開門，就看到丁堯中站在門口。

　　"怎麼是你？"阿媚輕叫出聲。

　　丁堯中的笑容，也許不夠帥氣、迷人，但自有一種令人平靜的安全感。

　　佟妍問："這麼晚了，你還來找馬星辰？"

　　"有件大案子發現了些線索，我拿來給小馬參考。"丁堯中揚揚手上的牛皮信封。

　　這些人辦案太盡責了吧？

　　馬星辰正好從浴室裡出來。"柱子，你來了！進來啊！你們一堆人擠在門口做什麼？"

　　阿媚看看佟妍。"我走了。"

　　阿媚從丁堯中身邊走過。

　　丁堯中拉住她的手。"現在都幾點了，我送你！"

　　阿媚甩開丁堯中的手，繼續往前走。

　　佟妍的唇型說著："追啊！快點！"

　　丁堯中把信封塞給佟妍，隨後跟上。

　　佟妍關上門，反身靠在門上。

　　"這是怎麼回事？說走就走！"馬星辰坐在沙發上一邊擦頭髮。

　　佟妍則一直瞪視著馬星辰。

　　馬星辰像能感應到那兩道利劍般的目光，抬起跟來看佟妍。

　　"瞪著我幹什麼？"

　　"或許人家覺得不受主人歡迎，所以急著走人。"

　　"不受歡迎，我嗎？我做了什麼？"

　　"你是真遲鈍呢，還是裝蒜？你看不出阿媚對你有好感？"

　　馬星辰撇撇嘴。"那難道你看不出柱子對阿媚也有好感，而且柱子比我更適合她？"

　　原來他並不是真的那麼白目、機車。

　　"你都知道……"佟妍突然恍然大悟地聯想。"這麼說，那柱子……"

　　"是我打手機叫來的。"

　　原來如此！

　　馬星辰看了佟妍一眼，站起來，走向她。

　　他……他接下來要跟自己表白什麼了嗎？佟妍心跳愈來愈快，抱在懷裡的信封愈抓愈緊。

　　馬星辰停在她面前。

　　佟妍一口氣迸出一串話。"感情的事，一定要兩相情願，千萬勉強不來的。而且衝動地放任自己的感覺，最後後悔的成分居多，所以最好先冷靜分析、考慮清楚之後，再……"

　　馬星辰突然對佟妍伸出手。

　　"你……要做什麼？"佟妍的聲音變得不自然。

　　"把──信──封──給──我，我要研究案情。"

　　佟妍一下子脖子以上的地方，全叛變成赭紅色。信封往他身上一推，急急地躲進房間──他的房間。




　　追出去的丁堯中，很快地攔住阿媚。

　　"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那麼你要去哪裡？我陪你去。"

　　阿媚看著丁堯中。"我要去哪裡，你都陪我去？"

　　丁堯中依然靜靜地看著她，點點頭。

　　今天遭受到挫折和悶氣還沒地方發洩的阿媚，不，應該說整件事情挫敗的情緒，眼前正好有人要當出氣筒、冤大頭，她是不會介意的。

　　"好！那我要去ＰＵＢ，去上次被你們抓的那家ＰＵＢ。"

　　丁堯中皺了皺眉。

　　"怎麼，你不去？那我自己叫車去！"

　　阿媚伸手要攔車狀。

　　丁堯中拉回她。"上車吧！"




　　丁堯中隨著阿媚擠進擁擠的ＰＵＢ裡，嘈雜震天的音樂，煙囂瀰漫的密閉空間，丁堯中很難理解，年輕人為什麼喜歡選擇這種方武來放縱自己？

　　阿媚擠到吧檯前，逕自點了Ｄｏｕｂｌｅ　Ｍａｒｔｉｎｉ。

　　丁堯中在她旁邊坐下，正好看著她一口喝下。

　　"再來一份！"

　　丁堯中看看阿媚，沒說什麼。

　　再來的這一杯，阿媚一樣一口乾盡。"我猜你一定從來沒到過ＰＵＢ玩過，除了抓人外。"說完，阿媚把子放在嘴上，小聲道："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你是警察。"

　　阿媚的嘴邊，有著朦朧的笑意。看來強勁的雞尾酒已經開始發酵。

　　"我要去跳舞了，你要不要跟來？"

　　阿媚起身有點搖晃，丁堯中扶住她，想要她坐下來，阿媚不依，硬是走向擁擠的舞池，丁堯中不得已只好跟進舞池去。

　　阿媚拉著丁堯中的手一起跳舞，丁堯中不是個擅舞的男伴，但為了阿媚，丁堯中只有努力地配合。

　　音樂慢下來時，阿媚身體也靠了過來，丁堯中看著幾分酒意的阿媚，雖然他沒喝半杯，但也有醺醺然的感覺，陶醉在她嫵媚風情的眼裡。

　　丁堯中把阿媚抱在懷裡，阿媚的手也環上他的腰。阿媚的髮香和氣味，隨著呼吸鑽進丁堯中的每一條神經，一種異樣的電流在他體內四處奔竄，時間若能停駐的話……丁堯中願意一輩子，就這麼一直擁著懷裡的這個女人。

　　音樂驟然又變快，快得把所有的人都分開，阿媚隨著音樂擺舞起來。她跳舞一向放得開，酒興之下，更是沒有顧忌，她的舞姿吸引舞池裡不少的目光。

　　舞池裡的人潮，漸漸把阿媚和丁堯中愈隔愈開。有人加入與阿媚共舞，跳著跳著，想把阿媚引到別處。

　　丁堯中不能再放任不管，急急走到阿媚身邊，伸手推開要拉她的人，自己把她拉進懷裡護著。"你醉了，我們回去吧！"

　　靠在丁堯中懷裡的阿媚，小聲地反抗："我不要走……我還要跳！"

　　丁堯中強行帶走阿媚。

　　兩人出了ＰＵＢ，阿媚甩開丁堯中的手，身體跟著搖晃了兩下。

　　"你不是說我到哪裡，就陪我到哪裡？"

　　"你醉了。"

　　"不用你管！"

　　丁堯中還是拉住阿媚，語氣則是帶著壓抑的不滿。"發洩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浪費生命、戕害自己？"

　　"浪費生命、戕害自己？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喜歡到這種地方，我並沒有強逼著你要陪我，不高興、看不慣，你可以走人啊！"

　　阿媚想掙脫他的手再進去。

　　丁堯中不肯放，強行押著她坐上他的重型機車，送她回去。

　　阿媚氣得一路上都不理丁堯中，一到家，下了車，阿媚脫下安全帽，重重地甩還他。

　　"不要以為你是警察，就可以管我，你這是限制人身自由！"

　　"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將來後悔。"

　　"你憑什麼管我？就算我出事，那也是我活該、自找的！"

　　丁堯中不想聽這些任性的發洩，今晚他最想做的是……

　　他一把拉近阿媚，深深地堵上她的嘴，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抗而投降。

　　直到心裡澎湃的慾望稍稍獲點滿足，丁堯中才鬆開阿媚，深情凝視著。

　　阿媚心口也是一陣輕悸，但她很快理智地甩甩頭，推開丁堯中。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我喜歡的人是馬星辰，儘管他要的人不是我，至少他是我想要的那種目標。不僅外型，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世，他家有錢，知道嗎？他有錢！我是那種金錢衡量一切的拜金女郎，我只想和有錢人交往，只想嫁入豪門，我絕對不會把目標放在普通人身上，即使那個人關心我、愛護我！"

　　丁堯中靜靜聽著阿媚的長篇大論，久久才問："這是在拒絕我嗎？"

　　阿媚聳聳肩，再退開丁堯中一步。"隨你怎麼想！我寧可認為自己是個誠實的人，我不想欺騙別人的感情，也不存著利用別人的心態。你喜歡我、對我好，但我不希望你把時間、精神浪費在我身上，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阿媚看著丁堯中的表情。

　　丁堯中沒有任何回應，表情高深莫測。

　　阿媚不想再忍受這種尷尬的死寂。"不管怎麼樣，今天晚上謝謝你！"

　　阿媚轉身要進門去。

　　丁堯中出聲喊住她。"阿媚……"

　　丁堯中從口袋中摸出一個火柴盒，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後拋給阿媚。

　　"如果你有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找得到我。"

　　沒等阿媚回答，車子呼嘯離去。

　　阿媚看著手機的號碼，念了一遍。

　　這個人……

　　閉上眼睛，不願再多想，愈想愈紛亂，阿媚把火桌盒丟進包包裡，走進沒有一絲燈光的家。

又心

   
第六章   
--------------------------------------------------------------------------------

　　王建銘手裡拿著佟妍的照片，目不轉睛地瞪視著，眼底儘是滿滿的恨意。

　　小玟推開房門進來。

　　王建銘急忙把照片塞進抽屜裡。

　　但這個小動作顯然已經太慢了。

　　"阿銘，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王建銘支吾其辭。"我會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那你剛才在藏什麼？"

　　"我哪有在藏什麼？什麼事你都要管，你煩不煩啊！"王建銘的口氣愈來愈差。

　　小玟暗暗吸了一口氣，語帶哽咽："那個女的是誰？"

　　王建銘驚訝地轉頭看小玟。"你偷翻我的東西？"

　　"你常常一個人一坐就是老半天，就是為了看她……你喜歡她嗎？"

　　王建銘的面目開始充滿怒氣，變得猙獰。

　　"沒錯！我是看她，但我不是喜歡她，我是恨她！你知道是誰害我身敗名裂變成今天這個模樣？是她！就是這個賤人！"王建銘氣得衝到桌前，拿出照片撕個粉碎。

　　小玟一臉錯愕、不解的表情。

　　"要不是那天在ＰＵＢ裡，這個女人通知警察來抓人，我怎麼會被勒戒？怎麼會丟了我辛辛苦苦拼來的工作？"

　　"你怎麼知道是她叫的警察？"

　　"之前我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就一副高姿態地說，她是那種會叫警察來的人，不久，果真就來了一大批警察，我還親眼看見她和來的警察低聲說話，如果不是她，還會有誰？"

　　小玟沉默了片刻。"就算真的是她，你又能怎樣？報復她？"

　　"毀了我的人，我當然也不會讓她好過！"

　　小玟抓住王建銘的手臂。"阿銘，你已經錯了一次，難道還要再錯第二次嗎？"

　　王建銘甩開小玟的手。"你要我這麼輕易地就放過毀掉我的人？我做不到！絕對不可能的！"

　　"就算你報復了她，又能換回什麼？"

　　王建銘激動地說："她毀了我的前途、毀了我的未來，誰會要一個有案底的人？難道就這樣算了？就這樣算了嗎？我什麼都沒有了！"

　　王建銘用力捶著桌子，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小玟從身後抱住王建銘，心痛地說："別這樣！你還有我，永遠有我！我們有彼此，就會有未來！我們離開台灣，丟開這一切，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阿銘，就算是為我，好嗎？"

　　王建銘慢慢回轉過身來面對小玟，輕輕擦去小玟臉上的淚痕。

　　王建銘許久沒有用這麼深情的眼光望著小玟，是啊！如果沒有經歷過這麼一段波折，他又怎麼會知道，小玟在燈火闌珊處已經守候了這麼久。

　　王建銘把小玟緊緊擁入懷裡，輕聲說："啊！我還有你，我們重新開始，一切重新開始……"

　　小玟眼裡又湧出欣喜的淚水。




　　佟妍和馬星辰一起回到她的住處整理東西。

　　佟妍並沒有讓房東太太知道房間遭人侵入的事，所以當房東太太看到佟妍時，馬上關心地詢問：

　　"佟小姐，怎麼這麼多天都沒看到你？是不是去哪裡玩了？"

　　佟妍只是禮貌地搖搖頭，並沒有答話。

　　好事的房東太太，看看馬星辰，覺得很面熟，但一時沒想起。

　　"這是你男朋友？長得不錯，還真會選，和你很速配嘛！"

　　佟妍有些臉紅，提醒房東太太："他是警察，上次去過你家，記得嗎？"

　　房東太太一副恍然大悟。"難怪哦！我剛才一直覺得面善，原來你的男朋友是警察，那有他保護你最好了，一點也不用怕！"

　　怎麼愈描愈黑！

　　"他不是……"

　　佟妍急著想再作解釋，馬星辰卻擋在面前，向房東太太點個頭示意，之後就拉著佟妍要上樓。

　　"佟小姐……"房東太太又喚住佟妍。房東太太欲言又止的，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你不在的這幾天，我看到有二個少年仔，來了幾次，看看你的信箱，也上到你那一樓，好像是來找你的。"

　　沒想到佟妍、馬星辰兩人一致急切地反應："有人來找過？"

　　馬星辰接著問："是怎麼樣的人？"

　　房東太太先瞄了瞄馬星辰。"我說出來不是要打壞你們之間的感情，漂亮的女孩子，自然大家都搶著追，不必這麼緊張。"

　　馬星辰翻翻白眼。

　　佟妍又問："房東太太，我想不起來是哪個朋友來找，他長得什麼樣子？你再多告訴我一點。"

　　"就是一個瘦瘦高高、長得斯斯文文的少年仔。"房東太太接著刻意壓低音量地告訴佟妍："不過比起這個，還是差一點。"

　　"他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徵？"

　　"特徵？沒注意到耶！不過他看起來有些神秘，我要問他的時候，他很快就走掉了。"

　　佟妍和馬星辰互相看了一眼。

　　馬星辰向佟妍示意。"先上樓再說！"

　　佟妍和房東太太道了聲謝之後，兩人就往佟妍的住處走。

　　進了門，佟妍問馬星辰："應該就是他了？"

　　馬星辰點點頭。"非常可能！我想他是突然無法掌握你的行蹤，所以現身了。我回去調人埋伏在這裡，下次逮他個正著。"

　　佟妍沉思了一下，搖搖頭。

　　"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樣，如果他有心還要繼續下面的報復行動，知道我不住這裡了，怎麼還會來？就算他來了，除非他當場又做了什麼案子，否則你們憑什麼無緣無故逮捕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什麼？"

　　"我想我應該搬回來。"

　　馬星辰臉上閃過一絲讚許，但也只有那麼一剎那。

　　"拿你當誘餌？不行！太危險了！你沒有接受過任何特別的訓練，我們也沒有把握對手會怎麼出招，你如何應變？"

　　"但這卻是讓他現身的最好辦法！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和誰有深仇大恨！"

　　"房東太太說是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你有認識這樣的人嗎？"

　　"沒有特別的印象，這種形容太籠統，很難記憶出什麼人選，不過……"

　　"不過什麼？"

　　"至少知道不是那個學生家長。"

　　"你是說那個腦筋不清楚，想娶你當後母的學生家長？"馬星辰語帶調侃。

　　佟妍瞪著馬星辰，擺出一副"是又怎麼樣"的挑釁表情。

　　"我們早就調查過，知道不是他，那段時間他人在大陸，有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你早知道，為什麼沒告訴我？"佟妍生氣。

　　"你也沒問啊！"

　　這個人存心要惹她生氣的嘛！佟妍氣得轉過身來背對著他，眼不見為淨！

　　馬星辰環視著仍然凌亂的房間。"你可以開始收拾房間，清點看看是否掉了什麼貴重的東西。"

　　馬星辰眼睛繼續巡視這個約十來坪大小的套房，看了看床，再看了看其它簡單的家俱，專心比劃、打量的神情，像在辦案般。

　　佟妍一邊動手整理，一邊偷偷瞥視馬星辰舉動。"有什麼新線索嗎？"

　　馬星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堅持要住回來，我看這張床轉個方向，空間會更大些。"

　　佟妍有點摸不著頭緒。"有什麼好變動的？我一個人住剛剛好，空出太大的空間?，空空蕩蕩反而怪怪的！"

　　"一個人是剛剛好，兩個人就會嫌太擠！我看……我需要一塊地方打地鋪，你那張小巧的沙發，容不下我這麼大的個子；再說，我習慣把啞鈴和擴胸器，就放在睡覺的地方附近。"

　　佟妍氣得站直身來。"我管你啞鈴愛放在哪裡！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的房間不會擺你的啞鈴的！"

　　"如果你堅持要回來住，我也會跟著你回來，保護你是我的責任！"馬星辰堅定的語氣。

　　"我什麼時候成為你的責任？我從來就不是你的責任！"佟妍幾乎用吼的。

　　馬星辰並沒被震懾住，用他慣有的冷靜語調，搭配他慣有的冷酷表情。

　　"我說了算，如果你要回來，那你的房間就會擺著我的啞鈴。"

　　兩人的眼光又對上了！反正這種瞪視的場面，彼此都已經很習慣了。

　　最後，佟妍歎了一大口氣，她強不過他的！但來個無言的抗議總可以吧？佟妍轉身不發一言地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

　　佟妍把東西放進櫃子時，不經意地看見浴室鏡子，上面還留著歹徒畫的骷髏頭，她不自覺地一直盯著它看。

　　馬星辰注意到她的舉動，順著她的目光。"你在看什麼？"

　　"那個骷髏頭。"

　　馬星辰走到佟妍身邊。"想起什麼了？"

　　佟妍搖搖頭，但目光並沒有移開。"這個骷髏頭愈看愈怪……"

　　"它會讓你聯想到什麼？"

　　佟妍還是搖頭。"第一次看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要置我於死地；可是現在再看，已經不那麼怕了，只覺得它又怪又熟悉，但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骷髏頭一般給人家不舒服、不吉利的感覺，但有些人就是喜歡反向操作。像我們上次臨檢的那家ＰＵＢ，不就是以這個當噱頭。"

　　ＰＵＢ！

　　兩人同時豁然大悟。

　　"對了，那家ＰＵＢ！這個骷髏頭就是那家ＰＵＢ的特色！"

　　佟妍豁然大悟。

　　馬星辰腦筋動得快："你在那裡得罪了人？老闆？酒保？"

　　"我不認識他們！"

　　馬星辰著急地催促："總會有一、兩個相關的人，你這個毛躁、衝動的人，絕對有人看你不顧眼！快想！還有誰？"

　　佟妍埋怨的眼神看馬星辰。還有誰？全世界看她佟妍最不顧眼的人，不就是他馬星辰！"我會得罪了誰？"佟妍心裡也急。

　　那個向她搭訕的人，突然竄進她腦子裡。

　　佟妍偏著頭懷疑。"是他嗎？"

　　"誰？"

　　"那天在ＰＵＢ裡有個向我搭訕的人……"佟妍搖搖頭。"不可能吧！只因為我拒絕了他，就要對我下毒手，這說不過去啊！"

　　"他像房東太太形容的人嗎？"

　　佟妍皺著眉。"那個人的確是瘦瘦高高的。"

　　"這至少是個線索，不過那天帶回警察局的有將近一百人，查起來也要一些時間。"

　　行動派的的馬星辰，一刻也不想等。"我現在就回去查！"

　　馬星辰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來。"等我回來接你，還有，把床換個方向。"

　　接著就離開了。

　　佟妍想也沒多想，正拿在手上的小熊維尼，被她狠狠地砸向關上的大門。

　　可伶的小熊維尼！如果它有知覺，一定會為自己的無辜叫屈。




　　阿媚在自己的教室裡塗指甲油，看見佟妍走進她的教室。

　　"奇怪了！最認真的老師，你怎麼沒在準備你的教材？"

　　佟妍看了阿媚一眼。"我搬回自己家了。"

　　阿媚停下擦指甲油的動作，興奮地問："已經抓到歹徒了？"

　　佟妍搖搖頭。

　　"那不是很危險嗎？歹徒都有辦法把你家翻得亂七八糟，他很可能會直接對你下毒手耶，馬星辰怎麼肯讓你回去住？"

　　"他硬要跟著我！"

　　阿媚饒富興味的口氣："你該不會是告訴我，他也住到你那裡去？"

　　佟妍無奈地點點頭。

　　"我說的果然沒錯！他要的人是你！"

　　佟妍鄭重地否認。"全世界他最不可能要的人就是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抓歹徒而已。"

　　"抓歹徒？相信我吧！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他了。"

　　佟妍搖著頭。"只因為我發生了一大堆倒楣的事，而他正好是個警察，才把我們拉在一起，別忘了這還都是拜你所賜：否則我們一點瓜葛都沒有！就算他對我關心好了，我看他對我也只有兄妹之情，衝著我是他高中同學妹妹的關係罷了。"

　　阿媚吹著自己的指甲，搖搖頭。"我覺得我就像'風中奇緣'裡的柳樹婆婆，要奉勸你一句：'Ｌｉｓｔｅｎ　ｔｏ　ｙｏｕｒ　ｈｅａｒｔ'──聽聽你自己心裡的聲音，也好好想想你自己對他的感覺吧！"

　　"我對他又能有什麼感覺？"佟妍的語氣沒那麼理直氣壯。

　　阿媚深深地看佟妍一眼，不再多說，寧可吹著自己手上的指甲油。

　　儘管嘴上可以強辯，但佟妍卻無法否認內心愈來愈迷惑的事實，隨著他們之間牽扯不清的糾葛，情字愈理愈亂！

　　壞人沒抓到，自己反而又陷入一處迷亂之中。

　　阿媚推推她。"算了，逼你想清楚也沒用，殘害腦部細胞而已！"

　　佟妍想回自己的教室了，阿媚拉住她，"我今晚約了人去ＰＵＢ，怎麼樣？好久沒去了，會不會心動？"

　　佟妍搖搖頭。"自從那一次被抓後，我就發誓再也不去那種地方。"

　　阿媚嘟著嘴："我看我們真的愈來愈遠了，你一直就是良家婦女的典型；而我氣質、個性，怎麼看怎麼都不像，不勉強你了。"

　　"阿媚，你和柱子……"佟妍看看阿媚的臉色，關心又小心翼翼的。

　　阿媚怔了一下，隨即恢復神色，故作輕鬆地說："我和柱子從來就沒有交集，以後也不會有！就這麼簡單。"

　　"他真的是個不錯的人。"

　　"他好、他正直、他有安全感，我可以說出十個，甚至更多他的優點。"

　　"那你還挑什麼？"

　　"我說過了，他不夠有錢，這就構不上我的標準。我要嫁個有錢人，天啊！我真的要嫁個有錢人！"

　　佟妍想說什麼，阿媚伸手，搖搖頭地擋回去。"你知道我家的故事，我那個嗜賭、不顧家的父親，是怎麼逼死我可憐的媽媽！我積勞成疾的媽媽真的就死在縫紉機前，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倒下去。"

　　阿媚閉著眼，即使過了多年，心痛的感覺仍然無法平復。

　　"佟妍，沒有錢的悲哀，不是用說的就能說出來的！我發奮讀書為的是什麼？只是為了累積我自己的籌碼，我要擺脫掉貧窮的烙印；我發誓我絕對不要像我媽媽一樣！我不要再過那種明天要繳錢了，今天還不曉得錢在哪裡的日子，為什麼有些人可以看上一件喜歡的東西，什麼都不問就說'包起來'？我要知道錢多到用不完是什麼感覺！錢！錢！錢！我要當有錢人！"

　　兩人靜默了一會。

　　佟妍有些心痛地看著阿媚，這種偏差的價值觀，實在無法令她贊同。

　　她和姐姐難道就沒過過艱辛的歲月，沒嘗過現實的人情冷暖嗎？

　　但是她們撐過來了，靠自己、也靠著彼此相互扶持生存下來，沒有迷失在物質、物慾的窘迫下，佟妍為自己，也為姐姐感到驕傲。

　　佟妍語重心長地告訴阿媚："我不認為有了錢，就能幸福、快樂。"

　　阿媚世故地反問："那你告訴我，窮人有幾個是窮開心的？窮人更慘！"

　　佟妍憂心地看著阿媚。"我知道我很難說得過你，但我想有天當你為了錢，失去真正在乎的人或事時，你會推翻自己的拜金論的。"

　　阿媚伸手滿意地看著剛才塗的指甲油。"如果我像你一樣是個天使的話，我會的！可惜，我不是！為了錢，沒有什麼不能犧牲的！"

　　佟妍只好搖搖頭離開。




　　馬星辰和丁堯中拿著一些資料來給佟妍指認。

　　"那天帶回警察局的有近百人，但有些筆錄的粗略資料，很難看出端倪。我們試著縮小範圍，大致有十多個會列入調查的對象，我們分析一定是和你衝突或有利害關係的人才有動機，先從有案底資料的人查起，這些都是當場被查獲的搖頭族。"

　　丁堯中把照片攤開來讓佟妍指認。

　　馬星辰急著問："那天向你搭訕的人，有沒有在這些裡面？"

　　佟妍仔細地看，她的記性不怎麼好，沒什麼把握認人，但一看到"那個人"的照片，記憶馬上鮮活起來。

　　"是他！"

　　"能確定？"丁堯中問。

　　佟妍堅定地點慮頭。"是他！他是搖頭族？難怪那天看他跳舞跳得怪模怪樣的！"

　　馬星辰審慎地再問："真的是他？"

　　佟妍斜睨著馬星辰。不信任我？"確定是他，不然你們可以問阿媚！"

　　話一說完，佟妍就後悔了。

　　馬星辰也投給她一個責難的衛生眼。

　　丁堯中不露神色的回答："沒必要麻煩阿媚，樓下的房東太太也見過這個人，找她比對可能更重要。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我們再去串連對方可能的動機是什麼。"

　　馬星辰點點頭，馬上行動。"我去吧！"

　　房裡剩下佟妍和丁堯中兩人，一開始兩人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最近好嗎？"丁堯中開口。

　　佟妍怎麼跟他說，阿媚夜夜笙歌，簡直在麻醉自己？只好見腆地點點頭。

　　"她還在到處尋找有錢的交往對像？"

　　"我知道阿媚的價值觀念偏差，但如果你瞭解她的成長過程，我想多少會諒解一些她的想法、作為。"

　　儘管佟妍不贊同阿媚的論調、行為，但她終究是自己的好朋友，佟妍無法不護著她。

　　"阿媚小時候很苦，爸爸嗜賭，媽媽又早逝，兄弟姐妹沒能得到很好的照顧，即使現在都過得並不好，只有阿媚一個人，靠自己的能力念到大學，她過怕了辛苦的日子，才有這樣的想法。"

　　丁堯中靜靜地聽著。

　　佟妍仔細觀察丁堯中的表情，繼續說下去："阿媚其實是個心地良善的好女孩，即使心裡對不負責任的父親，還是不能諒解，但又狠不下心來不管他。雖然口口聲聲金錢至上，但她何嘗真的為了錢，不擇手段地出賣自己？"

　　"所以她是想從有錢人堆中，找尋一份真愛。"

　　"我知道這是她的迷思，但她並不是真的那麼墮落。我認識的阿媚不是！"

　　丁堯中自嘲地笑笑。"不過顯然我已經被她從名單中剔除出局了。"

　　"我說了，阿媚只是陷在迷思之中，如果你不放棄的話，我相信……喂！你們平常辦案子，鍥而不捨的精神到哪兒去了？"佟妍急切地說。

　　丁堯中露出促狹的笑容。"我說過我放棄了嗎？"

　　佟妍聽了，這才鬆一口氣。"就想你不至於這麼沒眼光！阿媚是值得你等待的女孩子，只要你不放棄的話！"

　　馬星辰開門進來。"不放棄什麼？你們剛才在討論什麼？"

　　佟妍和丁堯中互視，兩人有默契地笑笑。

　　"沒什麼，我們只是在說，不放棄要把這個壞人給揪出來。"

　　馬星辰振奮的表情。"快了！目標已經鎖定了！房東太太一看照片，就說是同一個人！"

　　佟妍和丁堯中聽了也很興奮，但佟妍的臉沒多久就垮了下來。

　　"就這樣？如果真的是這個人，因為我拒絕他的搭訕，就要置我於死地？實在太沒道理啊！"

　　"並不是所有人的犯罪動機，都符合邏輯性的推理，有的純粹是一時的衝動，或者心理異常。"

　　佟妍搖搖頭。"從他接二連三的動作，絕對不是一時的衝動，只是他的動機實在令人猜不透！"

　　馬星辰翻著照片。"這個人是個電腦工程師，照理說是個受過高等教育又高的人。"

　　"知識、智能水準愈高的人，犯罪的手法通常也會愈高明、愈精緻。"

　　馬星辰靈機一轉。"等一下，一個高薪、高職業的人，如果因搖頭被抓，強制勒戒之後，難保不會因此而丟了飯碗……"

　　丁堯中讚許的眼光看著他的夥伴。"因為丟了飯碗，就懷恨在心！"

　　"但還是沒理由把賬算到我頭上來。"

　　馬星辰先看看佟妍，不懷好意的訕笑。"人財兩失，不甘願嘛！"

　　佟妍瞪回去。"這種笑話太冷了！"

　　"不管怎麼樣，我們先鎖定這個人，徹底調查清楚。今天總算有了大進展。"

　　佟妍和馬星辰相視，難得有默契地笑了笑。

　　丁堯中突然說："煙癮犯了，我到陽台抽一根。"

　　馬星辰和佟妍看了一眼，佟妍小聲說："我去泡咖啡。"然後跟馬星辰比比手勢，要馬星辰跟著丁堯中。

　　丁堯中從煙盒裡敲出一枝煙來叼著，摸遍口袋卻找不到火柴盒，該死！那天給了阿媚之後，就沒有再補上，這幾天抽煙都是馬星辰點的火。

　　拿下煙，想到這個女人就搖頭，丁堯中對著夜空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馬星辰適時地遞上打火機，幫丁堯中點上煙。

　　"這麼悶啊！"

　　丁堯中吐了好大一口煙，搖搖頭苦笑。"說也奇怪，今天感觸的確好像特別多！每天辦案接觸到那麼多不愉快、不公平的事情，有時覺得人生實在不太可愛！"

　　馬星辰認真他看一看丁堯中。"倦勤了？"

　　"倒不至於。"丁堯中熄了香煙。

　　馬星辰是丁堯中的最好夥伴和朋友，自然清楚他對阿媚的感情。

　　"我看你像是卡在感情的困境裡，才會出現低潮！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禍水！"

　　"不該把帽子往別人頭上扣。"

　　"好！不管是什麼原因，等一下我們到射擊室去好好練兩槍，把心裡的不快和怨氣都射掉。"馬星辰搭著丁堯中的肩。"兄弟！我們在局裡'蠻幹二人組'的封號，可不是虛名！就是因為這個社會有太多不愉快、不公平的事情，我們才要盡我們的力量去找回一些正義和真正的價值，說什麼都不能放棄！"丁堯中點點頭，手也搭在馬星辰的肩上。"進去吧！那個丫頭泡了咖啡。"

又心

   
第七章   
--------------------------------------------------------------------------------

　　案情出現一線曙光之後，不久又陷入膠著。

　　向佟妍搭訕的那名男子──王建銘，在東科園區某家電腦公司擔任系統工程師的職務。平時工作認真，個性雖沉默寡言，但和同事處得還算愉快。

　　爆出服用搖頭丸被抓、被強制勒戒的消息後，同事間有人還是對王建銘抱以同情的心態，因為平常工作壓力太大，舒壓的方式沒有想清楚，貪圖一時的解脫，就走上歧途。

　　王建銘黯然離開公司後，一下子也失去了蹤影，租的房子退掉了，南部老家的親友也遍尋他不著，和王建銘相熟的幾位朋友，都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曉得他和交往多年的女友一起失蹤了。

　　馬星辰他們除了守株待兔，等待王建銘再出現外，一方面也在幾家ＰＵＢ布線，通常這類人是藏不久的，很快又會重現江湖。

　　平常馬星辰總是盡量去接佟妍下班，即使送她回家之後，又得馬上回警察局，他還是執意善盡保護她的職責。如果真的分不開身，也會安排丁堯中護送她安全到家。

　　這種像犯人被跟監的日子，簡直教人過不下去了。

　　一進門，佟妍就發飆。"你每天像跟犯人一樣，跟著我緊緊的，對方又不是笨蛋，怎麼會再出手？"

　　"要抓兇手，也不能玩命啊！"

　　"我們應該積極想法子，把他引出來才對，你們警察不是都這樣辦案的？如果一直這樣膠著下去，難道要教我跟你同居一輩子不成？"

　　馬星辰走近佟妍，告訴她："當誘餌太危險！我不願你受到任何威脅，即使我們要耗在一起一輩子也一樣。"

　　兩人的目光又銳利地對上了。

　　"每天過著這種沒自由、沒自我的日子，你沒瘋掉，我都快掛了，我看也不用麻煩兇手出招……"佟妍累積的情緒，已經到了臨界點。

　　"和我在一起，讓你這麼痛苦？"

　　馬星辰溫熱的鼻息直接吹在佟妍的臉上，這才讓她清楚地意識到，他們兩個人靠得有多近。

　　"我……我是說……"

　　原本和他互瞪的目光急欲轉開，誰知往下一看，停駐的新焦點，竟然是一雙堅毅、飽滿的唇，一股莫名的異樣情愫，悄然生起。

　　佟妍只好趕緊把視線再拉回他的眼眸，只見他眼底映照出來的，是自己性感、微張的薄唇。

　　馬星辰的手何時滑上她的腰間不得而知，隨著收緊的力道，所有的意識、爭執，在兩唇接觸的剎那中漸次遠離。再怎麼不對盤的兩個人，在強力的化學作用下，終於還是摩擦出電光石火來！

　　馬星辰的手下意識地往下延伸，渴望和對方做更進一步的契合，生理的自然反應，卻讓原本陶醉其中的佟妍，敲起心理的警鐘。

　　本來搭在馬星辰肩上的雙手，重重地推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一邊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佟妍責難的眼神掃向馬星辰。"你這是什麼意思？保護我的新方法？我要防範隱形的兇手還不夠，現在還要加上你，我簡直像落入虎口待宰的小羊。"

　　"你絕不會是不知所措、任人宰割的類型，別侮辱了溫馴可愛的小羊！"馬星辰嘲弄的口吻。

　　"就因為我不會不知所措、任人宰割，所以請你克制好你自己，別想佔別人的便宜！"

　　馬星辰鐵青著臉："你認為我佔你的便宜？"

　　"難道不是嗎？"佟妍嘴裡這麼說，但臉還是管不住地紅了起來。

　　"你明知道，如果沒有你的鼓勵和配合，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我馬星辰從來不會、也不需要勉強女孩子做她們不想做的事。"

　　鼓勵和配合？這簡直是說她是自願送上門的，佟妍的眼睛快噴出火來了！於是東轉西找，觸目所及只要是馬星辰的東西，就被她翻出來，往馬星辰的方向扔過去。

　　"我受夠了！你給我收拾好你的東西走人！從現在起，我決定一切靠我自己，不會再有任何一絲鼓勵和配合的事情發生！"

　　佟妍特別強調。鼓勵和配合"幾個字。

　　馬星辰用手擋開飛過來的一切東西。

　　"你冷靜下來好不好？不要這麼意氣用事！"

　　居然還說她意氣用事！

　　佟妍丟東西丟得更凶了！口氣凶巴巴地說："你最好離開我的視線，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了！"

　　馬星辰也動了氣，女人無理取鬧的時候，再好的風度都是多餘的。

　　他一步步走向佟妍。"我不會走的，尤其現在這個時候！"

　　"你簡直是無賴，人家趕你走了，還死賴著不走！"佟妍簡直喪失了理智，撲向他："不管，你給我走！我決定自己保護自己，再也不靠你了。"

　　結果馬星辰一個簡單的擒拿，就抓住佟妍的下顎，讓她動彈不得。

　　"就這樣，你要我怎麼相信你能保護自己？"

　　佟妍趁馬星辰一個不注意，踢他的小腿脛骨，馬星辰一陣劇痛，不得不鬆開佟妍。

　　佟妍得意地說："不見得吧？"

　　佟妍跑開不到兩秒，就被馬星辰撲倒，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被壓在身下的佟妍，不斷地扭動，拚命想掙開馬星辰的束縛，沒想到引起反效果，再度激起了兩人一觸即發的情慾。

　　"如果沒有把握贏得了對方，或者能全身而退，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馬星辰用力地把佟妍翻轉過來，警告她。

　　佟妍才不管，還是拚命掙扎，直到……

　　直到兩人氣喘咻咻，呼吸變得非常急促。

　　唉！誰都別想理智地管好那神奇的費洛蒙！

　　馬星辰的手輕輕撫著佟妍無瑕的臉龐，而佟妍的手也慢慢攀上馬星辰的脖子……

　　這次，到底誰鼓勵了誰，誰又配合了誰？




　　自從那段插曲之後，佟妍和馬星辰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

　　馬星辰還是善盡接送保護之責，但兩人不再自然地談天說笑，也不再有打打鬧鬧的舉動。

　　彼此客氣的對待，有如陌生人般，但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逐對方的身影，如果不小心對上了，兩人的直覺反應就是趕緊閃避躲開。

　　每當馬星辰不小心注視到佟妍的紅唇，就會看見他猛嚥口水，而她則心跳加速、臉耳發燙，這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和折磨！

　　於是馬星辰在確定佟妍的安全之外，開始保持兩人的距離，盡量避開兩人獨處的時間。

　　佟妍承認有點若有所失，但理智告訴自己，這對兩人都好。

　　和佟妍一起改學生作業的阿媚，並沒忽略佟妍的異樣。

　　"怎麼，還在為兇手的事苦惱？"

　　"只要一天沒抓到，就別想有一天輕鬆的日子。"佟妍好沒氣地回應。

　　"反正你有那麼好的終極保鏢，擔心什麼？"

　　佟妍不像以往的反駁，而選擇沉默以對。

　　佟妍的若有所失並沒有逃過阿媚的眼睛。

　　"你和馬星辰……"

　　佟妍直覺回應，想堵住阿媚的嘴。"我和馬星辰根本沒怎麼樣！"

　　阿媚會心一笑。"小姐！你這是作賊心虛，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佟妍瞪了阿媚一眼，專心改自己的本子，不再答話。

　　"其實你就算和馬星辰真的有什麼，也是好事一樁，你們兩個這麼登對！而你完全不必顧慮我，我對他的迷戀，早已煙消雲散。"

　　佟妍這才又看了阿媚一眼。"不是你的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感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兩個明明有很多地方不對盤，碰在一塊，稜稜角角的，可是……"

　　"可是彼此間的那股吸引力，就是強得受不了！"

　　佟妍搖搖頭。"難道感情就是這麼不理智的東西，幾個吻、幾個擁抱，就昏了頭？"

　　阿媚認真地看著佟妍。"看來我們清純的乖乖女，終於被丘比特的箭給射中嘍！"

　　"阿媚！"佟妍警告的眼神。

　　"愛情當然不只是幾個吻、幾個擁抱，也不一定那麼不理智，你明知道還有其它的東西存在，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面對！"

　　"阿媚，那你曾經遇到過嗎？"

　　"我要是遇到了，還會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地尋尋覓覓嗎？"

　　"既然你也不曾遇過，你有什麼理由倚老賣老，隨便發表謬論。"

　　"謬論？好歹我見多識廣，和男人過招的機會比你多太多，也許我無法清楚地告訴你愛情一定是什麼，但它一定不是你否認了就不存在的東西。"

　　"不是否認不否認，而是我怎麼知道它就是？"

　　"所以啦！就看你願不願意誠實地面對自己！"

　　誠實地面對自己！佟妍依然不解地皺著眉。

　　"如果有這麼一個人，可以左右你的喜怒哀樂；可以讓你想到他比想到自己的時間還多；可以讓你不計一切付出時……"

　　"這是公式，還是準則？"

　　"如果愛情有公式或準則，還會讓人前仆後繼像飛蛾般的撲向它嗎？它來了就是來了，你會知道的，Ｅｖｅｎ　ｉｔ'ｓ　ｄｅｅｐ　ｉｎ　ｙｏｕｒ　ｈｅａｒｔ當然愛情要有個必然的基礎──兩情相悅，否則即使一個巴掌在空中比劃了半天，還是拍不出半點聲響的。至於你和馬星辰，我老早就告訴你，他要的人是你，所以……"阿媚更往佟妍身邊湊近。"從實招來，你們該不會進展到……"

　　"你想太遠了！"佟妍推開阿媚。

　　"拜託！現在都幾世紀了，兩情相悅、男歡女愛的必然過程就是這樣，除非你冷感、他不舉。"

　　噢！她真是敗給了阿媚！

　　"你有必要說得這麼白嗎？"

　　阿媚故作驚訝狀。"啊！難道你們其中真的有人有問題？"

　　佟妍忍不住伸手掐阿媚的脖子。

　　阿媚誇張地伸長舌頭。"開個小玩笑，有點雅量嘛！"

　　"開我玩笑，怎麼不說說你自己的！不說說你自己的愛情、麵包'一邊一國論'！"

　　"我是無藥可救了！我原本也希望兩者兼顧，但天下的便宜是不會給我佔盡的，既然我的愛情故事不能傳頌千古，我寧可選擇穩穩當當地過後半輩子。"

　　"教訓了我半天，原來不願意面對自己的人是你！"

　　"我怎麼不願意面對自己？"

　　"柱子……"

　　"柱子是好男人，但不是我要的男人！就這麼簡單。"阿媚態度堅決。

　　"你比我更嘴硬。"

　　阿媚搖頭。"我不否認我也對他有好感，但這份好感沒有好到可以使我放棄目標，既然如此，何必將來去傷害一個好人呢？"

　　佟妍笑笑。"由此可見，你根本當不成那種世故、冷酷的女人。"

　　"誰說的，我會的！我誓嫁有錢人的目標不變，沒有人能改變我！"

　　佟妍再次露出神秘的笑。"或許只是時候未到吧！"

　　兩個大女孩各懷心思地看著對方。

　　真奇怪！怎麼分析別人的感情事件時，都能透徹入底、深入核心；然而面對自己的愛情物語時，就像寫到數學的證明題一樣，舉證歷歷，卻證不出個所以然來？

　　唉！




　　馬星辰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佟妍的住處。

　　今天他和丁堯中盯了很久的一個走私槍械大戶，終於有了突破性的發展，近期應該就會有好成績出現。

　　可是馬星辰的心裡並沒有太大的喜悅，大案子雖有進展，卻比不上佟妍的案子來得重要，而這個該死的案子卻一再膠著，半點進展都沒有。

　　馬星辰躡手躡腳地進門。

　　輕微的聲響，使佟妍翻了個身，卻沒有吵醒她。

　　馬星辰停佇在佟妍床前，看著她熟睡的臉龐。他想念她醒時的鬼靈精怪，又不時帶點不經世事的純真，真是個有趣的組合！

　　但他更愛此時此刻可以恣意把她看個夠，沒有劍拔弩張、沒有唇槍舌劍，也沒有加速的心跳或閃躲的眼神。靜靜的時空，柔柔的燈光，馬星辰就這樣把她那張細緻的臉龐，一個線條一個線條地深深刻劃在心頭。

　　可惜他媽媽沒給他生個妹妹，不然的話，說不定就是這副模樣。然而他捫心自問，他要的可不是個妹妹吧，他要的是……

　　依戀地再多看一眼，馬星辰才慢慢地把視線轉開。即使累得半死，卻了無睡意，只好跑到陽台抽根悶煙。

　　半夜了，手機在這時候響起。

　　等他進到屋裡，佟妍已經坐起身來。

　　"喂！什麼？"馬星辰講電話的語氣有著興奮。"好！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再多加幾個弟兄支援，我馬上到！"

　　佟妍揉揉眼。"又要破什麼大案子了嗎？"

　　馬星辰看著睡眼惺忪的佟妍。"的確是個大案子，回來再告訴你！"

　　佟妍望著整裝待發的馬星辰，睡意頓時一掃而空！

　　這就是他警察生活中一個真實層面，這些執法英雄默默地付出，平常是多麼容易被人們忽略掉的，如是不是她這麼近距離地接觸他，根本無從體會到。想到自己以前曾隨意批評他們，實在有些汗顏！

　　馬星辰的手已經握在門把上，準備離去。

　　"馬星辰……"

　　馬星辰回頭，詢問的表情。

　　語塞的佟妍，停了一秒才說："小心！加油！"

　　佟妍不只瞧見馬星辰嘴角上淺淺的笑意，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她還瞥見他眼中閃出的星星。

　　至少這是他們倆之間好的開始！




　　馬星辰和丁堯中所領導的霹靂小組，拂曉出擊一家地下兵工廠，破獲大批走私槍械和拼裝手槍，立了大功。

　　只是在第一線帶頭衝鋒陷陣的馬星辰，逮捕嫌犯過程中，遇襲受了傷。

　　丁堯中從醫院接了馬星辰送他回佟妍家。

　　大門一開，佟妍看到半邊臉龐青紫腫脹，右手打上石膏的馬星辰，一時說不出話來。

　　馬星辰沉著一張臉，進門後往沙發上一靠，仍止不住滿口的詛咒。

　　佟妍詢問的表情投向丁堯中。

　　"這次過程實在驚險，對手擁有強大火力，我們突擊進去時，馬上受到猛烈的攻擊，雖然沒有中彈，但子彈好幾次擦身而過。逮捕頭號嫌犯時，小馬懊而不捨地追，兩人從二樓跳了下來，扭打好一陣才制伏對方，一條手臂就這麼掛了，石膏至少得打上一個月。"丁堯中搖頭笑了笑。"小馬出任務一向就是拚命三郎！"

　　馬星辰斜睨了丁堯中一眼。"你不也一樣！上次在醫院裡躺了兩星期的人是誰？"

　　佟妍這才注意到丁堯中身上也有幾處掛綵，只是比起馬星辰來，就像小巫見大巫。

　　"丫頭！"

　　佟妍轉向馬星辰。

　　"這次出任務受了傷，我可能一時無法保護你，為了你安全上的顧慮，我想讓柱子暫時接手。"

　　馬星辰疲憊、狼狽的面容，竟引起佟妍心中一陣不捨。

　　佟妍大聲說："我反對！"

　　馬星辰蹙眉。"現在不是鬥嘴鬥氣的時候，前一陣子，你不是才在抱怨和我綁得死死的，毫無自由可言嗎？現在正好可以讓你喘口氣。"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保護我是你的責任'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人？"

　　馬星辰認真地直視佟妍。"你知道我不會把你推給別人。"

　　"既然這樣，就不用麻煩柱子。"

　　"可是以我現在的狀況，我沒有把握能保護得了你。我不想讓歹徒有機可乘。"

　　"至少你還沒癱在那裡不能動，右手掛了還有左手，既然你曾經大言不慚我是你的'責任'，就別想這麼輕易甩開我。"

　　兩人的目光又對上！真服了這兩個人，什麼事都能唱反調。

　　只不過這一次馬星辰是顧及佟妍的安危；而佟妍這時候厚著臉皮硬賴著人家，則是不想棄受傷的馬星辰於不顧，一心想就近照顧他。

　　丁堯中望著這一對歡喜冤家，極力忍住心頭的竊笑，乾咳了一聲。

　　"無事的話，我先走了。"

　　"柱子！你先別走，接手的工作，我們還沒說好！"

　　"柱子！出了一趟大任務，你夠累的了，先回去休息吧。"

　　丁堯中往兩人瞧了瞧，這兩個人雖然是跟"他"說話，但彼此還在對峙的眼光，根本無暇看他一眼。

　　"你們兩個慢慢討論吧，我現在實在需要一個熱水澡和一張舒適的大床，等你們有結論的時候，再告訴我！"

　　丁堯中說完，沒有多作停留即轉身離去。

　　待門合上時，馬星辰才透著低沉的聲調開口："我不懂！難道你只是為了反對我而反對，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

　　馬星辰微皺的眉和緊閉的雙唇，看來像是極力在忍受身體的不舒服。

　　"我從來沒有為了反對你而反對，現在這時候更不會。"佟妍的銳氣頓收，說話語氣難得的溫柔和緩。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柱子接手？我現在受傷都自顧不暇，怎麼保護你？"

　　"就因為你受傷，我怎麼能隨便丟下你不管？即使是為了我自身的安危。"

　　馬星辰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是說你反對柱子接手，是因為你要照顧我？"

　　佟妍有點後悔自己嘴快，要是對方不領情，反被糗笑一番的話……

　　馬星辰難掩心中的狂喜。但即使高興，他也不願意她為了自己冒險。

　　"我不需要別人照顧！你如果想要幫我，就是讓柱子好好保護你，等我好了，我絕對不假手他人。"

　　"如果你不需要別人照顧，那我也不需要別人的保護。兇手這麼久沒動靜，說不定他早就覺得玩膩了，如果你堅持我需要人保護，那那個人就一定是你，我不接受其他人的保護。"

　　馬星辰即使瞪著佟妍，心裡卻恨不得緊緊擁她入懷，這小妮子只要他！

　　"好！既然你堅持我們兩個人綁在一起。"

　　咦！這個意志型的男人，這次怎麼不再貫徹他的意志了？

　　馬星辰倦態畢露，彷彿已經到了他體能的極限。

　　佟妍難得體貼地說："你最好休息一下！天大的事，都不急著現在解決。"

　　"我先洗個澡吧。"馬星辰撐起自己的身子，往浴室方向走。

　　"馬星辰……"

　　馬星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佟妍的真情告白："說實在，以前我對警察的印象實在不好，認為警察只不過是穿了制服的流氓，在ＰＵＢ被抓之後，對你們更加感冒！不過當我自己出了事，跟你、還有柱子，有了更多的接觸之後，才瞭解你們背後的辛勞和付出，你們真的不賴！"

　　佟妍這樣讚美馬星辰，還真有點不習慣。

　　馬星辰原本往浴室的腳步，移向窗邊，拉開窗戶向外探看。

　　"怎麼了？"突如其來的怪舉動，當然會讓人問一句。

　　"看看外面有沒有下雨。"

　　佟妍莫名其妙，這人到底怎麼了？跟著往窗外看一眼。"外面天氣這麼好，怎麼會下雨？"

　　"平常對我不假辭色，現在你稱讚我、又要照顧我，我以為天都會感動得下起雨來了。"

　　佟妍氣得跺腳！就知道這種人對他好不得，給他點顏色就開起染房來。

　　佟妍嘟著嘴要轉開。

　　馬星辰拉住她的手。"這麼沒風度，開個玩笑話都受不了？"

　　還敢說人家沒風度！

　　佟妍用力甩開他的手。"這麼冷的笑話，要笑你自己一個人笑個夠吧！"

　　馬星辰假裝一個踉蹌，佟妍趕緊擋前。

　　"怎麼了？"

　　馬星辰滿臉笑意，乘機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揉揉佟妍的頭。"沒事。我去洗澡了。"

　　佟妍抗議地要撥開馬星辰的手，但撥了個空，因為馬星辰已經往浴室走去。這個人即使受了傷，身手還是一樣矯捷。

　　佟妍利用這空檔整理屋子，一邊動手，一邊忍不住抱怨馬星辰東西亂丟的壞習慣。

　　這時正好有人敲門。

　　佟妍一邊折著馬星辰的襯衫，一邊去開門。

　　沒想到門一開，竟是佟莉！

　　佟妍手上摺到一半的衣服突然滑落。

　　"姐！"

　　"你怎麼看到我，嚇成這個樣子？"

　　佟莉彎腰要撿起掉落的衣服，佟妍已經搶先一把抓起，藏到自己背後。

　　佟莉怪異的表情。"你怎麼了？"

　　"沒什麼！"

　　"我到台北來開會，本來想先打電話給你，但想想，給你一個驚喜也不錯。"

　　佟妍陪著笑。"驚喜……"

　　天啊！什麼驚喜，心臟都快衰竭了一半！

　　"我們要一直站在門口嗎？進去吧！"

　　佟莉作勢要進門，佟妍擋了一下。

　　"姐……·我……"

　　理由都還沒想好，浴室的門就開了，馬星辰光著上身，只穿著一條紅短褲，邊走邊擦著頭髮。

　　"手臂吊著，穿衣服真是不方便，丫頭！既然說要照顧我，快點來幫我穿上呀！"擦著頭髮的馬星辰，始終沒抬起頭來看人。"等會休息夠了，再請你出去好好吃一頓！是該讓你長點肉，不然抱起來全身都是骨頭，怎麼會有感覺？"

　　佟妍閉起眼睛，一副快暈倒的樣子！

　　天啊！他怎麼說得這麼曖昧？這下完了！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此刻佟莉的臉色和表情，佟妍相信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姐！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是哪樣？"佟莉嚴峻的聲音。

　　佟妍啞口無言。

　　馬星辰聽見佟妍喊了聲"姐"扯下毛巾一看，果然是他的高中同學。

　　"佟莉！"

　　十年歲月的距離，不可能一剎那就能銜接得上。佟莉露出疑惑的眼神，聲音仍是高亢和緊繃的。

　　"你是誰？"

　　"他就是馬星辰。"佟妍囁嚅地替馬星辰回答。

　　"馬星辰？"佟莉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你和他……"

　　"不是的……"

　　"這麼說，上次你回家，是在試探我……"

　　"沒有……"

　　"我扯了一堆，還替他講話，沒想到……沒想到竟然害了你！"

　　佟莉的表情真的充滿懊悔和自責。

　　為什麼說得佟妍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錯一樣？只因為她和一個男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佟莉怒視馬星辰："你這個流氓！竟把腦筋動到我妹妹身上。"

　　佟妍不經思索地馬上辯護："姐，你誤會了啦！他是為了保護我的。"

　　佟莉看著馬星辰半邊腫脹的臉，和吊著石膏的一隻手臂。

　　"不要告訴我這是他保護你的……'成果'！"佟莉仍是一勁地搖著頭。"小妍，我真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天真，還是傻過頭了？"

　　"姐，你聽我說……"

　　佟莉這時聽不進任何話，轉向馬星辰，銳利的眼光加上冷笑。"佟妍怎麼說來著？你是刑警，就用這種爛伎倆，來欺負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生，把我妹妹騙到手，是不是？"

　　對於佟莉一連串的發飆，馬星辰始終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著老同學。

　　佟妍實在受不了了。

　　"姐！"出聲大叫。"你可不可以先靜下來聽我解釋啊？"

　　佟妍的大叫聲，的確喚回一些佟莉的理智，但佟莉依舊沒有好臉色。

　　"你最好能有說服我的好理由！"佟莉停了一下。"怪不得我勸了你幾次回新竹同住，你都不肯，難道全是為了他？"

　　當初隱瞞純粹是不願讓姐姐擔心，沒想到惹出更多不必要的誤解。事到如今，佟妍只好一五一十耐心地和她姐姐解釋。

　　佟莉平心靜氣地聽完之後，第一個反應：

　　"既然這樣，你馬上收拾東西回新竹，難道還要在這裡坐以待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佟妍搖搖頭。

　　"我不能逃！"佟妍看了馬星辰一眼。"我不但不走，我更要在這兒等他，等著逮到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親愛的妹妹，你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你以為自己是和什麼樣的人在玩辦家家酒或警察捉小偷的遊戲？對方很可能是心理病態的傢伙呀！"

　　"但是我們也不能老是抱著這種妥協的態度啊，難怪犯罪的人會肆無忌憚、食髓知味地一犯再犯。"

　　佟莉擔憂著面容。"那你要怎麼保護自己，讓自己全身而退呢？"

　　馬星辰低沉回答："她還有我！"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太有一語雙關的想像，佟莉聽到了，佟妍也沒忽略。

　　佟莉實在不想再盯著他那張腫臉和斷臂！

　　她只是不太友善，也不太信任地問："你能絕對擔保她的安全？你會無時無刻守著她嗎？"

　　"也許我不能給你百分之百的答案，但我會用我的生命護衛她的安全，如果必要的話！"馬星辰的表情，像在面對生死誓約般，認真得不容別人懷疑。

　　佟莉揚揚眉。

　　這個答案比她想要的還多，但是……"我真的能把我的親妹妹交給你嗎？"

　　佟莉直視馬星辰的眼底，尋求答案。

　　"你有我的承諾！"

　　沉思之後的佟莉終於點點頭。"奇怪，我真的相信你的話，相信你不會讓歹徒得逞的！"

　　佟妍和馬星辰鬆口氣地彼此互看一眼，總算得到佟莉的諒解。

　　"但是……"

　　怎麼還有但是？

　　佟妍和馬星辰又繃緊神經地看著佟莉。

　　"但是什麼？"馬星辰問。

　　"雖然你不會讓歹徒得逞，但是我妹妹又要怎麼樣防著你，才不會讓你得逞？"

　　"這……"

　　"姐！"

　　這種問題教人如何回應嘛！

　　佟莉促狹的眼神看著佟妍和馬星辰，終於決定放他們一馬。

　　"開玩笑的，不為難你們了。不過──"

　　怎麼又有不過？

　　"小妍，你一定要每天打電話跟我報個平安，別讓我擔心。"

　　佟妍點點頭。

　　佟莉來回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尤其是光著上身又渾身是傷的馬星辰，怎麼也沒想到老同學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

　　"剛進門時，我好像聽見有人大方地說要請客，妹妹有這種待遇，那姐姐應該也差不到哪去吧？"

　　太好了！姐妹倆難得聯手"削凱子"。

　　"一句話──好！很好！太好了！"搶在馬星辰前面，佟妍阿莎力地回答。

　　"小姐，這樣是三句話！你大學怎麼畢業的？"馬星辰看著佟妍。

　　"怎麼？小氣鬼，捨不得？"佟妍誇張回應。

　　馬星辰瞪著佟妍，拉了她的馬尾："一句話！好！很好！太好了！"

　　佟妍反射動作的回應一拳，正好打在馬星辰的痛手上，來不及閃躲的馬星辰發出一聲哀號。

　　"噢──這就是你'照顧'我的方式？"

　　佟妍伸伸舌頭。"是你先惹我的！"

　　天啊！若不是親眼看到，她真的不敢相信這是他們兩人的"相處"之道。

　　佟莉播搖頭，看來她得給自己一點時間，來適應今天所發生的事。  

又心

   
第八章   
--------------------------------------------------------------------------------

　　佟妍和阿媚相約一起吃飯。

　　佟妍遞了一份小禮物給阿媚。"生日快樂！"

　　阿媚的表情有驚喜，更有一些安慰。"還是只有你，每年都不會忘記這個日子。"

　　"我才榮幸你肯把這個日子留給我，看你最近忙得都沒時間理我，每次一下課就被不同的人接走。"佟妍忍不住抱怨。

　　"你自己還不是一下課就被人接走。"

　　說的也是。

　　有次馬星辰走不開身，柱子來接佟妍時，阿媚和他擦身而過。四目交接的兩人都沒有開口，阿媚當著丁堯中的面坐上一部ＢＭＷ離去。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今天放棄和公子哥兒約會，選擇和我一起過生日。"

　　"又沒有一個值得我和他一起過的人，除了你！所以我然把他們甩到一邊。"

　　"最近不是有個小開，找你找得很勤？"

　　阿媚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講到那個人，就倒胃口！個子跟我一般高不說，講話一直噴口水，和他跳過一次舞，手心濕答答的全是汗，噁心死了！"

　　佟妍故意試探阿媚："對方很有錢不是嗎？看在錢的份上，忍一忍也就忍過去。"

　　"拜託！忍個一次都嫌勉強，要是跟這種人過一輩子，那不如死了算了。"

　　佟妍忍不住偷笑。"你不是說金錢至上，有錢什麼都好說嗎？"

　　阿媚中了計，但仍不死心地辯駁I。"錢還是最重要的沒錯，但也得找一個自己嚥得下去的人，否則當了少奶奶，一天到晚看精神科醫師！"

　　"然後到時候來個'愛上男醫師'，跟精神科醫師跑了。"

　　"我看想像力豐富的你，何必教那些小蘿蔔頭，乾脆改行寫小說算了。"

　　"剛才那些都是玩笑話，不過你自己也清楚，你是不可能委屈自己找一個只是有錢的Ｍｒ　Ｒｉｇｈｔ。"

　　"所以我還是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地尋尋覓覓啊，哪像你沉溺在幸福的愛情海中。"

　　"怎麼說得這麼酸啊？你明知我還有個心頭大患未去，誰有心思再去多想別的？倒是有一個人一直非常關心……"

　　"又來了！"阿媚知道佟妍要提丁堯中，直接把話題叉開。"我們別談這個了吧。你那件案子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

　　佟妍看著阿媚，如果她不想面對、接受，自己勉強她也無益。

　　"不曉得！目前查出來最有嫌疑的是一個叫王建銘的人，就是我們被抓那天去的那間ＰＵＢ，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剛開始有個男的跟我搭訕……"

　　"我有印象，你沒給他什麼好臉色，還說他再纏著你，你就要叫警察，怎麼？是這個人嗎？"

　　佟妍先是一臉訝異。"我說過'要叫警察'的話？"

　　阿媚點點頭。"而且很'恰'的表情。"

　　佟妍恍然大悟。"我們當天晚上又倒楣地碰上臨檢……所以說不定他真的認為警察是我叫來的！"

　　"你忘了嗎？臨檢的時候，你還跑去跟馬星辰說了些話，要是我，我可能也會把你想成是'報馬仔'。"

　　總算串聯起來了。"難怪！"

　　換成阿媚不解："不過，就這樣要找你出氣，甚至置你於死地，但也未免有點太離譜了吧？"

　　佟妍卻一臉嚴肅地告訴阿媚。"如果你是個高薪、穩定的上班族，未來又有一片美好的遠景，因為吃搖頭丸被勒戒，因此丟了工作、毀了前程，你恨不恨我？我是說假設我真是告密的人的話。"

　　阿媚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既然如此，那趕快把他抓起來啊！"

　　"小姐，這還用說，我們國家還不至於培養出一群笨蛋！馬星辰他們要約談他，卻發現這個人消失了，所以現在正在追查他的下落。"

　　"那你要更小心了。"

　　"我知道！可是對方這麼久都沒動靜，我在猜他是不是知道有人保護我，不敢輕舉妄動了。"

　　"別想得這麼樂觀，還是不可以鬆懈！我要是他，我也會恨死你，防不勝防，總有一天堵到你落單，只要我有心的話！"阿媚咬牙切齒，表情逼真。

　　佟妍既無辜又無奈的表情。"真的不是我報的警、我告的密啊！"

　　"可是那個王建銘不知道呀，既然他認定是你，怨氣總要找你出吧？"

　　"阿媚，今天你可是幫了大忙，幫我理清許多疑點，我想八成是這個人，錯不了。"

　　阿媚抓著佟妍的手。"事情雖然接近水落石出，但兇手一天沒捉到，就一天不能安心。我今年的生日願望還沒許呢，這個願望就留給你！我要許你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劫，讓壞人趕快現身伏法。"

　　佟妍感動得回握阿媚的手。"知道嗎？我也從來沒後悔過認識你這個朋友。"

　　相信這兩個女孩子之間的友誼，應該會維持很久、很久。

　　突然阿媚的手機響了。

　　阿媚看著佟妍保證："別擔心！我一定會推掉，說好我們兩個一起過的。"

　　阿媚一接。

　　"喂……二姐？什麼事……被揍？又詐賭？"阿媚表情不耐煩。"叫他自己想辦法解決，不要每次都找我！"

　　阿媚把手機斷訊了，一張臉就這樣垮下來。

　　"你爸有事？"

　　"詐賭被人揍了一頓。每次都要我收拾殘局，我不想再管了！"佟妍同情地看著阿媚，她知道她家裡的那筆爛賬。

　　阿媚手機又響了。

　　"喂！"佟妍隱約聽見手機傳來急切呼喊的聲音。

　　阿媚咬著唇，心裡交戰著。終於……

　　"我馬上就過去。"低低、無奈的聲音。

　　阿媚關上手機，看著佟妍聳聳肩。

　　佟妍也聳聳肩回應。"快去吧。"

　　"那你呢？"

　　"馬星辰知道我和你在這裡見面，等一下我和他聯絡。"

　　"那我先走了。"阿媚起身離去。




　　阿媚趕到一處髒亂、破敗的小社區，一小堆人還在那裡拉拉扯扯、咒罵聲四起。

　　"你這隻老猴！憑你這個道行，敢給我耍把戲？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揍上幾記老拳，阿媚聽到她爸爸的慘叫聲。"哎喲！不要再打了，會打死人的！"

　　"怕死，還敢作怪！我看你就是欠扁！"

　　阿媚的爸爸又哀號了幾聲。阿媚的二姐拉不住打人的粗壯男子。

　　阿媚出聲了："住手，不要再打了！"

　　阿媚看著蒼老、狼狽的爸爸，心裡五味雜陳！為什麼有人如此輕賤自己，她明明恨他、看不起他，但又狠不下心來不管他！

　　阿媚爸爸拉住她。"阿媚，你來了！快！快！趕快救阿爸！"

　　阿媚甩開爸爸的手。

　　"你們怎麼可以打人？"

　　那個粗壯的男子，凶巴巴地吼回來："你怎麼不先問問你老頭幹了什麼好事？在這什麼地盤，敢給我亂來！不給他一點教訓，以後我們在這裡都別混了！"

　　阿媚的爸爸躲在她背後。"不可以讓他們再打我！不可以讓他們再打我！"

　　"你們賭博本來就是犯法的，還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打人，簡直太無法無天了！"即使害怕，阿媚還是硬著頭皮對抗。

　　粗壯的男子冷笑。"說我無法無天，不然你要怎麼樣？打電話叫警察抓我？去叫啊！難道我怕你？要抓頭一個就抓你老爸，不只賭博，還詐欺！怎麼樣？叫警察，叫啊！怎麼不叫？"

　　這個男的一副挑釁、囂張的嘴臉。

　　其中一個小混混在旁邊鼓噪："老大，不必跟她囉嗦啦，我們連這兩個女的一起扁，才痛快！"

　　"扁女人？我這樣教你的？"

　　粗壯的男子瞪了小混混一眼。

　　阿媚看這場面，再留下來必是凶多吉少，於是看著自己的二姐，示意她。"把他帶走！"

　　粗壯的男子出聲："等一下，這樣就想走人，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阿媚強作鎮定。"你還想幹什麼？"

　　"簡單！把錢給我吐出來就可以走！"

　　阿媚的爸爸開口："哪還有什麼錢？剛才全給你們搜走了！"

　　"我們搜到的本來就是我們的錢，你詐賭不用付點教訓費？"

　　分明是敲詐！

　　"多少？"阿媚問。

　　"算你便宜點，十倍就好！"

　　"究竟是多少？"

　　"十萬，十萬拿來就放人。"

　　"十萬？你們這些流氓就是這樣坑人的？"阿媚氣不過，和他們貢上了。

　　"說我們是流氓，就流氓給你看看！"另一個小混混掄起拳頭要揍阿媚。

　　粗壯的男子抓住自己人的手。

　　"給就放人，不給就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夠簡單明白了吧？"

　　阿媚沒再多想，手機拿起來，撥了一個不假思索、彷彿早已印入腦海的號碼。

　　"喂？"那邊傳來回應。

　　聽到他的聲音，安心了許多。

　　阿媚先嚥了一口氣。"是我。我現在在酒泉街的ＸＸ社區，我有一點麻煩，你可以馬上過來嗎？"

　　丁堯中只停了一秒。"我十分鐘之後馬上到。"

　　阿媚關上手機。

　　"真的叫人來？你以為叫人來，我就會放過你們？老子要這十萬塊是要定了，誰來都一樣！來的人最好帶著錢來！哼！"

　　粗壯男子示意跟著他的兩個手下，又把阿媚的爸爸抓過來押著。

　　阿媚的爸爸馬上哇哇叫："不要讓他們把我抓起來，他們會弄死我啦！"

　　粗壯的男子又踹阿媚的爸爸一腳。"這麼窩囊的人，沒本事還敢出來混！要靠女兒幫你擺子爛攤子，不如死了算了！"

　　一分一秒像蝸牛爬過般緩慢，阿媚的二姐在一旁急得直嘮叨，要阿媚盡力，乾脆給錢算了，雖然父親不好，但終歸是親生父親，不能見死不救啊！

　　阿媚心情一片混亂，剛才怎麼會衝動打給他呢？實在好生後悔，他要來，他說要來，那麼他等一下就會看見她最不堪的一面，她最想隱藏的那一面……

　　又怎麼樣呢？她又不會選擇他！阿媚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阿媚第一個聽到機車聲──是他！是他"大老婆"的引擎聲，原來她對他已是這麼熟悉和真心期待。

　　丁堯中從容地停好車，走向阿媚。

　　他傲人的身高，讓對方多少有點忌憚。

　　粗壯的男子一行三個人都謹慎地看著丁堯中。

　　"發生了什麼事？"

　　丁堯中問阿媚，但眼睛卻是盯著對方三人。

　　阿媚指著被他們抓著的自己爸爸。

　　"他們押著我爸爸，說他詐賭，逼他得拿出十萬才放人。"

　　"恐嚇？真有這種事？"

　　"不是叫人來這裡囉嗦的，我說了十萬塊我要定了，什麼時候給？"

　　丁堯中這時亮出自己的證件。"我以現行犯逮捕你們，剛才發生的事，被害人及在場的兩位女士都可以上法庭提供目擊證詞……"

　　兩個小混混還沒聽完，就腳底抹油落跑；粗壯的男子咒罵一聲，也打算溜掉，丁堯中一使擒拿術，一下就制伏了對方。

　　"你抓我，那個老頭也別想逃掉！我也會全部爆出來，他聚賭又詐賭！"

　　丁堯中看了阿媚一眼。"如果這是事實，我照辦！"

　　阿媚沒有說話。

　　丁堯中聯絡局裡的手下來帶人。

　　丁堯中看著粗壯的男子，警告一聲："你那兩個兄弟也別想跑掉，我會逮到他們兩個的。"

　　粗壯男子不停地咒罵。

　　警車開來時，阿媚的爸爸趁不注意時想溜走。

　　"阿伯！"丁堯中叫了一聲。

　　丁堯中看了阿媚一眼。

　　阿媚回過臉去。"你做你該做的事。"

　　丁堯中把阿媚的爸爸請上車。

　　"我不要去警察局，我不要被關！"阿媚的爸爸抗拒著。接著惱羞成怒怒罵阿媚："你這個不肖女！叫你來幫我，你反而叫警察來抓我，我知道你恨我！你從小就恨我！"

　　阿媚的爸爸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警車。

　　阿媚的二姐也一副不諒解的眼神看著她，然後忿忿地離去。

　　阿媚累極了！心境上的累，累得讓她無力支撐，掩面蹲了下來。

　　丁堯中輕輕扶起她。

　　他沒走？

　　"我送你回去。"

　　阿媚沒有掙扎、沒有遲疑地跟著他上車。也許是太累了，她什麼都不願再多想！




　　丁堯中並沒有把阿媚送回家。車子不知不覺又駛到了淡水附近的海邊。

　　車子停好之後，兩人沿著沙灘漫步。

　　海風微涼，夜風更沁，阿媚雙手環臂。

　　丁堯中並沒有忽略這個細節，他的薄外套輕輕覆上阿媚的肩。

　　兩人依然無聲地走著，除了低低自有節奏的波浪聲。

　　終於，阿媚停駐下來，凝望著對面描不出輪廓的山形。"現在你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了。"

　　丁堯中停在她身旁，拿出煙來，該死！又摸不到火柴盒，只好把煙再放回煙盒裡。

　　"我看不出你和我第一天認識的那個女孩子，有什麼不同。"

　　阿媚笑一笑。"是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我極力掩飾的一切，終究還是漸漸洩了底。"

　　"沒有人會因為這樣而看不起你。"

　　阿媚再次苦笑地搖搖頭。

　　"你錯了，我就是因為從小被看不起，我才會努力地想擺脫這一切！但沒有用，它會跟著我一輩子！我永遠是一個好賭、浪蕩的混混的女兒，我的家庭永遠搬不上檯面來！"

　　"這一切不是你能選擇的，也不是你能改變的，你唯一能掌握的就是你自己，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阿媚看著丁堯中，眼淚無聲地落下。

　　"你不懂！你永遠也不會懂！你不會懂窮人真正的悲哀！你也無法體會窮人對愛那種心痛的奢望。我永遠忘不了，自己站在媽媽裁縫機旁邊的那一幕……我呆呆傻傻地一直站著，只希望媽媽能抬起頭來，對我笑笑或者抱抱我，但她總是緊皺著眉頭，最後還狠狠地推開我……不久，她就死了！解脫了！我也懂了！窮人不僅沒有錢，也不會有尊嚴，更不會有愛的！"

　　丁堯中心痛地走近阿媚，輕輕把她擁入懷裡的。

　　"不是這樣的，愛和尊嚴與貧富貴賤沒有關係，而在於一個人的心境，心死、心徹底絕望的人，才會放棄這些東西。"

　　丁堯中扶起阿媚的雙肩。

　　"一個真正愛你、珍惜你的人，是因為你就是你！不是你有個財大勢大的父親，或者──一個不務正業、招搖撞騙的父親。"

　　阿媚的淚水如決堤般的傾洩而出，止也止不住，彷彿要哭盡多年來的委屈，好好哭個痛快！

　　丁堯中能做的就是緊緊護衛她入懷，做她安心、信賴的支柱。

　　阿媚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丁堯中身上，全盤地依賴、全盤地放鬆……

　　最後，阿媚的哭聲漸息，靜靜地靠著丁堯中。

　　這種感覺真好……阿媚在心裡告訴自己，只要一下下，能擁有這一剎那就好！

　　明天！噢！誰在乎還有沒有明天？

　　丁堯中再次扶起阿媚的雙肩，拉開一點兩人間的距離。深情地凝視眼前的女人，輕輕拭去她臉上最後一抹淚痕。

　　慢慢收緊雙臂的他。吻上那張誘人的唇；阿媚輕輕閉上雙眼，彷彿這也是她等待已久的奉獻。

　　四片交纏的唇，熱烈且激情，究竟洩露多少心裡的秘密，無人知道。

　　突然──

　　阿蟬皋急地掙開，用力地搖著頭，一邊後退，離丁堯中愈來愈遠。

　　心裡出現一個急切的聲音，不斷告誡自己──

　　她怎麼了？她一定是昏了頭了！

　　什麼都沒改變，不是嗎？明天她還是要朝著她的計劃、目標過活。

　　她還是那個拜金女，只要有錢就好！她不要再過一天窮人家的日子！錢錢錢──有錢就好！哪怕對像個子比她還矮，不管講話是不是一直噴口水，也不在乎他手心是不是永遠濕答答的全是汗……

　　阿媚像發瘋般狂笑。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所以絕對不是你！我不可以陷下去，絕對不是你！"

　　說完，阿媚轉身跑開，這次丁堯中沒有追上去，任由阿媚一個人離去。




　　佟妍和馬星辰一起進大門。

　　佟妍用手肘推了一下馬星辰，暗示他房東又在窗廉後面偷看。

　　進了樓梯間，馬星辰才說："我敢說這個房東；如果去搜他的床底下，或者衣櫃裡，很可能可以搜出可觀的色情片來。"

　　"怎麼說？"

　　"像這樣偷窺成癖的人，慾望一定很難以滿足，加上他的太太，我們見識過的，所以不難推測。"

　　"這樣的人危險嗎？"

　　"潛在性的危險非常高，只要逮到機會，很容易衝動行事。不過這個房東，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兩人進屋後，馬星辰累得順勢往沙發一躺，整個人就把沙發佔滿了。

　　佟妍杏眼一瞪，看在他身體尚未恢復的情況下，不跟他計較。自己只好在沙發旁席地而坐。

　　"今天阿媚總算解開我心裡的謎團，原來這個王建銘，是因為陰錯陽差的巧合，而恨我入骨！"佟妍看了馬星辰一眼，搖搖頭繼續說："其實我自己也應該好好反省反省，我的脾氣毛躁，容易和別人輕易就貢上，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唉！難道我就不曉得退一步能海闊天空嗎？"

　　"如果這麼容易做到，那佟妍還是佟妍嗎？"馬星辰笑笑。

　　"嘿！你損人啊！"佟妍瞪著馬星辰。

　　馬星辰搖搖頭笑笑，陷入沉思。

　　"最近一直都沒有什麼進展，你們有沒有想出什麼具體的方法抓他呢？"

　　馬星辰說了一句很突然的話："雖然種種跡象都指向他，但我們從來沒說過，兇手一定就是王建銘！"

　　佟妍站了起來，誇張的表情："什麼？你在開玩笑吧？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

　　馬星辰皺著眉。"我也沒說不是他，當然不可否認王建銘是我們鎖定的第一涉案目標，但辦案講究科學精神，科學要求證據，我們要等抓到他之後，才能真正解開答案。"

　　"怎麼這麼多規矩？"

　　"偵辦案子除了鍥而不捨，勿枉勿縱也是非常重要的，絕不能為了破案的業績壓力，而隨隨便便找人充數。"

　　佟妍點點頭。

　　"我們現在在ＰＵＢ布了一些眼線在找他，都沒有他的下落，不過我有信心他終究會現身的。"

　　佟妍垮下臉，跌坐在地板上。"當警察的，不僅要膽大心細，還要具備有超耐性的功夫！天啊！要是遇到急性子的人，豈不是被折磨死了！"

　　馬星辰坐起身來，點了一下佟妍的鼻子。"別這麼容易灰心喪氣嘛，許多案情一向是撲朔迷離又峰迴路轉的，但只要有心去追查，憑著細心的抽絲剝繭和鍥而不捨的幹勁，案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辦案子本來就牽扯廣泛又複雜，也正因為這樣，才會吸引人投入！"

　　佟妍給說得興致來了。"和你們一起接觸多了，我對你們辦案子非常有興趣，你看我有沒有可能加入你們，當你們的拍檔？"

　　馬星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佟妍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又是那種讓人氣得想打人的該死看人方式。

　　佟妍不服氣地說："告訴你，你別小看我峨！說不定我真的去考什麼警察特考，學什麼刑事鑒定，我還知道國際知名的李昌鈺博士是這方面的第一把交椅呢！"

　　"不錯嘛！還有點概念，好吧！如果你真的入這一行，那我就找你當拍檔。"

　　"別騙人哦！到時候我搶了柱子的位子，會不會有點不講義氣？"

　　馬星辰翻翻白眼，拉了一把佟妍的馬尾。"丫頭！別高興得這麼早！我是說'如果'。"

　　佟妍嘟著嘴，又是反射地一揮。"討厭！"

　　這次馬星辰不僅哀號，而且整個人往沙發一倒。

　　佟妍以為自己闖禍了，趕緊湊到馬星辰身旁察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是你……"

　　馬星辰突然用沒有受傷的手一帶，佟妍整個人就跌在他的身上。

　　佟妍小心地避開受傷的那隻手臂。

　　"丫頭！按你'照顧'我的方式，我看我的手永遠也好不了！"

　　"誰教你要……"

　　佟妍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一連串的熱吻給堵住。

　　像是要懲罰佟妍的無心傷害，馬星辰炙熱的唇，吻遍佟妍的臉龐，並繼續順勢而下，由頸部一步步下滑，讓佟妍毫無招架之力。

　　這股來勢洶洶的情慾，排山倒海般一波波地衝擊他們，任憑兩人在不可自拔的愛潮中載浮載沉。

　　佟妍像快滅頂的溺死者，急急攀附著馬星辰。

　　而馬星辰，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正用著他那只完好的手，迫不及待地上下探索，急欲剝除一切不必要的障礙！

　　佟妍身後的拉鏈防線，一下子就失守了。靈活的手指更進一步地搶灘，輕輕地覆上女性最柔軟、迷人的地方。

　　佟妍輕顫、悸動的身軀，更刺激了馬星辰原始的感官神經，褪去她肩上的細帶之後，單手很快轉戰背後緊扣的細鉤，不能讓任何東西阻礙他們完美的契合。

　　可是……可是……

　　天殺的！那要命的小鉤子是誰發明的？竟然一隻手怎麼解都解不開來！

　　馬星辰從牙縫中迸出來的一句"該死"，讓佟妍從幻境回到現實！

　　他……自己……他們……

　　面紅耳熱的佟妍，羞怯地從馬星辰身上滑開。

　　馬星辰沮喪地望著天花板。

　　房間裡，只剩下兩人急欲平復的喘息聲。  

又心

   
第九章   
--------------------------------------------------------------------------------

　　阿媚下了班急著要走，佟妍在走道上叫住她。

　　"昨天阿伯的事情，怎麼樣了？解決了嗎？"

　　阿媚轉身靠在走道的牆壁上。"被抓起來了，聚賭又詐賭。"

　　"難道沒有挽救的方法？要關幾天吧。"

　　阿媚點點頭。"昨天警察是我叫的，實際上，我是找柱子幫忙。對方勒索恐嚇我們得付十萬塊，我到哪裡去找十萬塊錢？在找不到奧援之際，我莫名其妙地就按了他的手機。他抓了勒索我們的流氓，為了秉公處理，所以也不能放過偷雞摸狗的老混混！"

　　佟妍責難的口氣："阿媚，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爸爸？"

　　阿媚自嘲地笑笑。"也許我早該這麼做了，以前一再姑息他，結果事情就是永無止境地不斷重演，讓他去吃吃牢飯，以後說不定能收斂一些。"

　　佟妍看著阿媚不甚開展的神色。"阿媚，今晚有節目嗎？"

　　阿媚搖搖頭。"沒有。有事嗎？"

　　"那我們去喝杯咖啡吧。昨天的飯局，一半就被打斷，也沒真正慶祝到。"

　　"生日過了都過了，還慶祝些什麼？而且也沒有任何值得慶祝的事。"

　　阿媚果然心裡有事，太不像平常的她了。

　　於是佟妍勾起阿媚的手。"走吧！"

　　"我是無所謂！你那個終極保鏢怎麼辦？"

　　"打手機給他嘍！"




　　兩人在咖啡廳坐定。

　　阿媚從咖啡上桌後，就不發一言，攪拌咖啡攪拌個老半天。

　　佟妍觀察了好一會，才開口："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難道真要我逼問？"

　　阿媚笑了笑。"你要我說什麼？"

　　"就說你的困擾啊！什麼事或什麼人讓你這麼落寞寡歡的？"

　　阿媚還是選擇沉默地攪拌咖啡。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是'他'──對不對？"

　　"你說誰啊？"

　　阿媚抬眼看了佟妍。

　　"還跟我裝蒜！不是'他'，還會有誰？"

　　"我跟'他'沒有什麼好談的，永遠不會有結果，何必呢？"

　　"'他'果然困擾你，沒錯！"

　　阿媚嘟著嘴，沒答話。

　　"你在乎'他，，就不要否認嘛。"

　　阿媚開始瞪著佟妍。

　　"你不自覺會想到'他'，承認吧。"

　　"我不想承認什麼，也不想否認什麼，我什麼都不想！"

　　"還嘴硬！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昨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他'？要找警察解圍，'一一○'多麼好記，十位數的手機號碼，除非已經深植心中，否則要從腦海裡擠出來，還得費一番功夫呢！"

　　阿媚終於沉不住氣。"好了！我們不要再'他'來'他'去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是誰教你不爽快地承認柱子。"

　　這兩個字，聽在耳裡阿媚，還是會引起心情稍稍的悸動。

　　"你到底要我承認什麼？喜歡他，還是在乎他？好！就算都有、都是，那又怎樣？我早說過不可能，戀愛和婚姻是分開的！"

　　"就算兩個是分開的，你不是說過，要談場轟轟烈烈的曠世之戀，留下美好的記憶，好在將來優渥卻無趣的婚姻裡，留待細細的回味嗎？怎麼愛情來時，你又退縮、裹足不前呢？"

　　阿媚搖頭。"我以前的確是想得太簡單了！感情不是那麼好掌控的，每多走一步，就陷得更深，如果不趁著還能抽身的時候懸崖勒馬，到時就萬劫不復了！"

　　"怎麼說得這麼恐怖？頂多就是選擇愛情，為什麼要說成萬劫不復？"

　　阿媚正視著佟妍。"佟妍，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們的價值觀截然不同，有人可以為愛犧牲一切，但我要的不是這些！"

　　"擁有金錢、權勢，不一定和幸福、快樂劃等號。"

　　阿媚反駁："你說得沒錯！但擁有愛情也不能保證，永遠不會質變、量變。同樣是下注，我寧可選擇下得少、贏得多的賭注。"

　　佟妍搖著頭。"婚姻、愛情畢竟和賭注不同，賭注是個一翻兩瞪眼的結果，而婚姻、愛情不是，只要關係存在一天，故事就沒有ｅｎｄｉｎｇ。"歎口氣，佟妍繼續說："現在多少女孩子在物化的環境下長大，以為嫁人豪門，就是一種ｈａｐｐｙ　ｅｎｄｉｎｇ，公主從此養尊處優，和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嫁給王子，第二天早上起來，難道就不用再刷牙、洗臉、吃飯？難道就不用面對適應上的種種問題嗎？小時候的童話故事，誤導我們多麼嚴重！"

　　"你說的沒錯，但就算有愛的結合，也不能倖免這些問題。"

　　佟妍抓起阿媚的手緊緊握著。"沒錯！但我要說的就是，沒有愛情的結合，更難支撐一段關係的延續，因為每受到一次挫折，就會動搖一分，只有真真正正從'心'出發的人，才能堅定不移！"

　　她想起柱子也說過類似的話──"愛的關鍵，在於一個人的心境"、"一個真正愛你、珍惜你的人，是因為你就是你"。

　　阿媚真的迷惑極了。

　　她的拜金理論、金錢至上原則，一向是不容撼動的！

　　她不懂她打從大學時代，就在男人堆裡身經百戰的豐富閱歷，怎麼就栽在一個小警察的身上？

　　她一向最忌諱別人知道她的身家背景，除了佟妍以外，可是她為什麼能在他面前，毫不隱瞞地顯現出來？而且事後反而輕鬆沒有負擔。

　　為什麼昨天依偎在柱子懷裡的感覺，到現在她仍滿心滿懷地眷戀著？而且清楚地知道，不是情慾上的迷戀，而是一種歸屬感的嚮往。

　　佟妍看著阿媚若有所思的表情，以為她的微言大義多少起了作用，於是更進一步──

　　"阿媚，當局者迷！柳樹婆婆換人做做看吧！我也要回送你那句話──Ｌｉｓｔｅｎ　Ｔｏ　Ｙｏｕｒ　ｈｅａｒｔ！"

　　聽聽你自己心裡的聲音！

　　是啊！

　　閉起雙眼的阿媚，彷彿聽見心裡的小小聲音在告訴自己：你要這個男人！你要他！

　　她真的要他嗎？

　　但是心底深處又有一部分反彈的回音──相信愛情的人是傻子！

　　相信愛情的人是傻子嗎？

　　怎麼兩邊都有聲音？這只讓她更加渾沌了！

　　天啊！她該聽誰的呢？

　　佟妍的手機響起。?

　　阿媚戲謔地開玩笑："一定是你的終極保鏢要來接你了。"

　　"喂……我和阿媚在'Ｉｓ　Ｃｏｆｆｅｅ'。"

　　佟妍抬頭看了阿媚一眼。

　　"好，我知道了。"

　　"怎麼回事？幹什麼突然看我？"

　　"馬星辰沒空來接我，請柱子代勞……"

　　阿媚皺眉，自己沒有心理準備在這時候見他！

　　來不及閃躲了，她已經看著他推門進來。

　　隨著他愈來愈近的步伐，阿媚覺得自己的心臟打起鼓來，而且一聲強過一聲！

　　丁堯中的目光一直定在阿媚的臉上。

　　阿媚卻選擇冷漠來偽裝自己。

　　佟妍極力想圓場："柱子，坐下來聊聊吧。"

　　佟妍頻頻跟丁堯中示意，要他坐下來。

　　丁堯中才坐定，就聽見阿媚故意說：

　　"佟妍，我之前忘了告訴你，今晚我還有個重要約會要赴，你們慢慢聊吧，我先走！"

　　佟妍伸手要留住阿媚。

　　丁堯中卻用表情告訴佟妍不要。

　　兩人眼睜睜地看著阿媚離開。

　　佟妍責怪丁堯中。"為什麼不留下她呢？"

　　丁堯中搖搖頭。

　　"我寧可給她時間，讓她自己去找答案。如果她要我，她知道怎麼找我！"

　　無疑地，這是個成熟的男人，阿媚要是不懂得把握，那就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




　　王建銘垂頭喪氣地從美國在台協會出來，手上拿著的證件，被他用力揉成一團。

　　回到家中，面對他的則是幾封求職被退的信。

　　他一言不發躺在床上發呆。

　　小玟悄悄走近。"我們再試試別的方法，天無絕人之路的，只要我們不放棄！"

　　王建銘倏然坐起，忿怒地說："天無絕人之路？天怎麼會無絕人之路？我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再下來是要搶銀行，還是搶超商？"

　　小玟緊緊地抱住王蘇銘。"阿銘！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

　　王建銘一把掙脫小玟，臉上滿是痛苦。"那我還能做什麼呢？你告訴我啊！全世界的人都放棄了我，我看，連你也離我遠一點，趁早離開我吧！反正我已經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人了。"

　　小玟試著再接近王建銘。"我絕不會離開你的！不然我們到鄉下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擺地攤、做小生意，日子都能過得下去的。"

　　王建銘看著小玟，冷冷地笑。"擺地攤、做小生意……"王建銘堅定地搖搖頭，一言不發地離開家、離開小玟。

　　"阿銘……"喚不住王建銘的小玟，只有掩面低聲哭泣。




　　深夜了，馬星辰和丁堯中兩人還在辦公桌前討論幾件案情。

　　即使身上帶傷，馬星辰並沒有因此而改變工作態度，還是一樣認真、拚命地追案子，只是暫時不再出勤務。

　　經過多日來的休養，馬星辰正處於隔石膏搔癢的窘狀，不時出現難挨的騷動。

　　"忍著點！會癢表示快好了，馬上你又是生龍活虎一條了。"

　　馬星辰搖搖頭苦笑。真的是"苦"笑！

　　丁堯中的手機突然響起。

　　接起電話，他轉向馬星辰，神情振奮。

　　"好！我馬上帶人到！說完，關上手機。"

　　"王建銘？"馬星辰敏銳的嗅覺。

　　丁堯中點點頭。"王建銘在東區的一家ＰＵＢ出現，我帶幾個人現在去堵他。"

　　馬星辰馬上回答："我也去！"

　　丁堯中看看馬星辰的手。"我替你捉回來還不是一樣，回來再由你處理！"

　　"不行！我一定要親眼見他被抓！"

　　丁堯中看馬星辰這麼堅持，不再多說什麼，兩人快速出勤。




　　馬星辰和丁堯中加上隨行的兩名幹員，靜靜地坐在車上等待。

　　這次他們主要的目標是王建銘一個人，所以不想大費周章用臨檢的方式堵人，而是直接與線民聯絡呼應。

　　當他們終於收到訊息，四個人利落地行動進入這家ＰＵＢ，當要穿過壅塞的人群走向包廂，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突然會有人出聲喊──

　　"條子！條子！"

　　他們四個被人群圈起來，困得動彈不得。

　　"糟了！"馬星辰低喊了一聲。

　　他和丁堯中用力撞開人群，衝到包廂。

　　果然已經人去樓空了。

　　馬星辰咒罵了一聲，狠狠踢了包廂門一腳。

　　出了ＰＵＢ，馬星辰的怒氣還是沒消。

　　"竟然讓他給跑了！"

　　丁堯中拍拍馬星辰的肩。"我看可能是我們抓搖頭族抓得太頻繁，一些熟面孔一眼就把我們給認出來了，他們認我們比我們認他們還快！"

　　馬星辰皺著眉。"這次被他給跑了，下次要再抓他更難！"

　　"拜託！我的好搭檔從不說這種洩氣話的！"丁堯中遞根煙給馬星辰，並為他點上火。"當然，我知道你心急，擔心佟妍的安危。"

　　馬星辰看了丁堯中一眼，吸進大口大口的煙，然後長長地朝上噴出。

　　此時此刻馬星辰想，如果佟妍知道他們撲了個空，讓王建銘給逃掉，她一定會氣急敗壞地直跺腳！然後徒增擔心恐懼的，於是決定暫時不告訴她。

　　丁堯中也吐了口煙。"老天啊！我還真嫉妒你呢！"

　　馬星辰失笑。"嫉妒我什麼啊？"

　　"你和佟妍啊！或許我該說的是羨慕。"

　　"有什麼好嫉妒、羨慕的？如果你喜歡的人飽受恐懼威脅，而自己又只能在一旁乾焦急的話。"

　　"愈是患難與共，愈會珍惜不易得來的一絲一毫。佟妍是跑不掉的！"

　　馬星辰嘴角忍不住上揚。"當初在ＰＵＢ抓了她和阿媚，沒想到陰錯陽差地扯出這麼一串。"

　　看到丁堯中黯然的表情，馬星辰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馬星辰當然曉得丁堯中和阿媚半吊子的情形，可是男人安慰男人的功夫，比起女人來實在差大多了！想了老半天，馬星辰才擠出一句──

　　"柱子！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嗎？"

　　沒想到丁堯中認真的回答竟然是："我只要她！"

　　"既然這樣，那就去追她！告訴她真相啊！"馬星辰鼓勵丁堯中。

　　丁堯中搖了搖頭。"不！我把決定權交給了她。"

　　天啊！情聖的定義，要重新改寫了！

　　馬星辰心想。為了好友，看來回家後他不得不和佟妍好好商量一番了。




　　阿媚被佟妍拖進門。

　　"奇怪！你今天到底安的是什麼心？硬要把我拉來你家？"

　　佟妍假裝生氣地瞪著阿媚。"死阿媚！我們幾年的交情，難道我會害你不成？請你吃火鍋，居然還懷疑我的存心！"

　　佟妍從冰箱裡拿出一袋袋火鍋料。

　　"晚上吃火鍋，最容易發胖了！"雖然嘴上這麼說，阿媚還是動手幫忙準備。

　　佟妍一邊洗菜，一邊忍不住抱怨："我們兩個多久沒這樣湊在一起聊個夠了？不是你一下課就被人接走，要不就是讓雜七雜八的事中斷了，今天無論如何絕對不放你走。"

　　"你簡直是讓我受寵若驚，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什麼秘密……要我給你這個不解人事的菜鳥上上課吧？"

　　佟妍撞了阿媚的腰一下。"小姐，你腦子裡能不能裝點別的？"

　　"我是很樂意提供寶貝的經驗和意見的，你不想聽、不想問，可是你的損失哦！"

　　佟妍賞給阿媚一個白眼。

　　阿媚看了看洗好、準備好的火鍋料。

　　"天啊！我們兩個人怎麼吃得了這麼多？這簡直是慢性自殺嘛！"

　　"偶一為之，有那麼嚴重嗎？再說，我又沒講就我們兩個人吃，吃火鍋要人多才有意思啊！"

　　話才說完，馬星辰和丁堯中走了進來。

　　丁堯中見到阿媚眼底閃過一抹訝異和驚喜，回頭看看馬星辰，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阿媚則是不經意拋了個責難的白眼給佟妍。做得太明顯了吧！

　　馬星辰揚揚手上的一瓶紅酒。"我老爸的庫存，今天拿來好好慶祝一下。"

　　"好啊！慶祝一下！"佟妍馬上附議。

　　阿媚質問佟妍："要慶祝什麼？"

　　佟妍被問住了。是啊！要慶祝什麼？既沒有人生日，也沒破什麼超級大案，實在想不出什麼名目，總不能公開說，慶祝她和馬星辰第一次當媒婆吧？

　　佟妍看向馬星辰，馬星辰回看佟妍。

　　還是佟妍硬掰："人只要能開開心心在一起，天天都可以慶祝，何必一定要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四個人圍坐在小茶几前，佟妍和馬星辰有默契地特意讓阿媚和柱子坐在一起。

　　馬星辰倒酒，佟妍放了張"搖滾公雞"Ｒｏｄ　Ｓｔｅｗａｒｄ的ＣＤ精選。

　　阿媚知道佟妍他們的用心，但一頓火鍋能改變什麼呢？

　　不過，不想破壞這樣美好的夜晚，掃了大家的興，阿媚決定表現大方一些！

　　主動舉杯，阿媚對著佟妍和馬星辰。"馬星辰，祝你手臂早日康復，還有早點抓到兇犯，讓佟妍早日回復正常的生活！"

　　四人交互碰杯，開始享受佳餚。

　　如果空氣中原本有些不自然的尷尬，也隨著火鍋的蒸氣消散了，起而代之的愉快氣氛，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跟著一步步放鬆。

　　四個人開開心心地飽餐一頓，加上紅酒助興，讓平常神經繃得很緊的兩個大男人，邊吃邊耍寶，互相爆料說對方的糗事，逗得兩個女孩哈哈大笑。

　　丁堯中貼心地撈了個蝦餃給阿媚，馬星辰不甘示弱地也夾了貢丸給佟妍。

　　馬星辰故意嚴肅地說："吃啊！咱們絕對不落人後！"

　　佟妍真的配合地一口塞入。

　　阿媚也夾起蝦餃一口吃下。

　　丁堯中再放了一塊凍豆腐，馬星辰則是跟進一塊豬血糕和加油的手勢。

　　接著芋頭對上香菇、花菜遇見小玉米，雙方你來我往，兩個女孩於也不顧形象的，滿嘴塞滿食物。

　　佟妍終於忍不住，直嚷嚷："有沒有搞錯，通常是女人要抓住男人的心，才拚命拿東西塞男人的胃。怎麼你們也要用這種方法搞定我們？"

　　馬星辰糗佟妍："那你被搞定了嗎？"

　　佟妍瞪他一眼。"當然沒有！"

　　阿媚搖搖頭笑著說："你們兩個人怎麼還是這麼喜歡鬥嘴？"

　　丁堯中補了一句："他們是愈吵愈好！"

　　阿媚向佟妍眨貶眼。

　　佟妍則是臉紅地趕快站起來。"我來善後吧！"

　　阿媚也跟著站起。"我來幫忙。"

　　佟妍連忙說；"不用！不用！馬星辰幫我就可以了，洗碗他最在行。"

　　馬星辰指著自己打著石膏的手，阿媚和丁堯中也不約而同地看著他的手。

　　不過馬星辰還是和佟妍齊心一致，隨即起身幫忙，並乘機向丁堯中使眼色。

　　佟妍和馬星辰雖說在洗碗、整理，但豎起耳朵、繃緊神經地注意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

　　阿媚不想和丁堯中大眼瞪小眼地呆坐著，於是起身走向陽台透透氣。

　　這時佟妍和馬星辰馬上明示、暗示丁堯中跟隨其後。

　　丁堯中猶豫了一下，終於也起身走向陽台。

　　阿媚聽見門拉開的聲音，回頭望了望，但沒說什麼。

　　丁堯中靠立在阿媚身旁。

　　兩人沉默了一會，丁堯中先開口："今晚很難得，過得真愉快！"

　　阿媚輕笑。"就因為吃火鍋。"

　　"因為有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們不適合！不要再說些破壞今晚氣氛的話。"

　　"你也喜歡今晚的一切，不想破壞這種特殊的感覺，那為什麼不抓住它，讓自己隨時擁有它呢？"

　　"不！不可能的！我也不要！"阿媚說完，急著要離開陽台。

　　但丁堯中拉住阿媚，逼著她面向自已。

　　"你……"

　　丁堯中深深地注視阿媚。阿媚原本是要回瞪丁堯中的，但他那對明亮、深邃的眸子，像一潭深不可探底的池水，使得阿媚毫無招架地往裡跳。

　　丁堯中的大手，輕輕撫著阿媚的臉，食指慢慢滑過她的紅唇……

　　正巧這時屋裡隱隱約約流洩著Ｒｏｄ　Ｓｔｅｗａｒｄ"Ｔｏｎｉｇｈｔ'ｓ　ｔｈｅ　ｎｉｇｈｔ"，滄桑、頹廢的嗓音，在小喇叭的催情伴奏之下，再加上幾句醉人的法語旁白，誰也難以抗拒這滿溢的挑這氛圍，兩個愈靠愈近的臉龐，漸漸忘卻了週遭的一切，更不會注意到從窄窄門縫偷窺的兩個好事者。

　　受了陽台這麼挑情的氣氛影響，馬星辰的手，也環上佟妍的腰。

　　太關注阿媚和丁堯中的佟妍，沒有多想手肘一伸就要把馬星辰撞開。

　　沒想到力道沒控制好，推開了門縫，兩人跌出陽台，驚動了纏綿的一對。

　　當下的場面，實在尷尬極了！不過卻拉回了阿媚的意識，她嚴正地告訴自己，不能再迷了失，否則就會萬劫不復！

　　阿媚用已平復的語調："我該走了。"

　　佟妍和馬星辰交換互相指責的目光。

　　"讓柱子送你吧！"

　　阿媚警告的眼神看佟妍，搖搖頭，隨即拿了自己的包包離去。

　　佟妍看向丁堯中，希望他能隨後跟上。

　　然而丁堯中只是伸手探進自己的口袋，拿出煙來點上，接著背向他們，朝著幽暗的天際，吐口無言的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