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又心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 愛林 ] 鑽石舞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5Rank: 5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1-9-24 21:3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

  在初換公司的第一年,月熠的新東家替她接了滿滿的通告,她憑著好口才接了兩個主持節目和幾部廣告片,著實過了將近一年風光的日子。

  月熠在這種生態下,過著知足的日子。

  因為,演藝圈的冷暖變化落差太大。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身上的青春明媚終究早已不再,她又出道得晚,能在短短幾年內闖出這樣的成績,她已心滿意足了。

  由於主持工作者必須時時吸收最新資訊,所以她特別用功,每天看三分以上的報紙。看著新人輩出的消息,也看著自己愈來愈少得可憐的篇幅,她感慨從一個玉女紅牌搖身一變成了過氣女明星,所需的時間也不過短短數載光陰。

  Eric雖然不再是月熠的經紀人,但仍舊控制不住關心,時常注意她的動向;而他心情的起落,在不知不覺中,也和她的悲喜合而為一。所以,當他看見報道她可能演出的大篇幅新聞時,他並不意外,因為站在她的立場和自己對她的瞭解程度,她會選擇在這時結束演藝工作是可預知的事。

  月熠在合約將要到期時,除了偶爾接幾場發表會以外,手中已無任何固定工作;經過與公司的縝密協商,達成共識後,即宣佈淡出演藝圈。

  之後的她,在台北車站附近開了家現代舞蹈社,借由圈內發達的社群網,她透過關係和舊識,找來一些志同道合的各路名師,教授年輕學子舞蹈藝術;心中擱置多年的夢想,總算落了地,也生了根。

  而,另一個夢呢?

  這天中午,月熠剛從舞蹈社走出來,心血來潮想到附近的百貨公司買此一東西,忽然瞥見一個西裝筆挺、皮膚黝黑手提公事包的男人正在開啟車門;她無意識地叫住了他,他揚起頭回應她的呼喚——是范振綱,那個因為幼稚而讓她的愛情史裡多添一筆傷痕的人。

  「我常在電視上看到你的消息,知道你過得很好,也談了幾場戀愛,我終於安心了許多。」范振綱以他略顯沙啞的嗓音說。

  車站附近一家咖啡廳,木製的古典裝漢,精緻典雅有如中古世紀一般,廳內迴盪著悠揚的輕音樂,是月熠偏愛的風格。她覺得在這種空間中,任何人彷彿都成了公主或王爵。

  「你連電視上那些鬼話都相信啊?」月熠口中的冰咖啡差點沒噴出來。

  「不是真的嗎?我以為只要是報道,都會具有幾分真實性。」他一臉無辜,但是膚色太黑,看不出有因不好意思而臉紅的跡象。

  「報導的速度總是比實際發生的速度快一步,感情是需要花時間安安靜靜地培養的,照這種新聞的處理方式,愛的花朵在含苞的階段就被迫停止養分供應而枯萎了。」

  「是嗎……那我的罪惡感又加重了許多。」眼睛是不會說謊的,他的眼神裡看得出悔意,讓月熠頓時對他產生憐憫之情。

  「你變得好黑好瘦喔!」她轉移話題,試圖稍減范振綱的不開心。

  「是啊!當業務就是得東奔西跑,太陽曬久了,就變成這副德行了。」

  他以前是皮膚白皙的公子哥兒,少不更事,月熠總覺得他的心智成長速度與壯碩的體格不成正比,像個小孩子一樣純真;如今看來成熟許多,像脫胎換骨。

  在這種「面目全非」的情況下見面還能認得彼此,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業務?你不是學土木的嗎?怎麼跑去做業務啊?」

  土木繫在他們唸書的時代,還是非常熱門的科系,更是志願排行檔的前幾名。

  「現在建築業不太景氣,讀室內設計可能還比較有發展。當初的我不想整天待在工地裡曬大太陽,覺得太辛苦才選擇走這一行,至少有個辦公桌可以坐;沒想到景氣低迷,連干個襄理都得四處拉客戶,到頭來一樣得曬大太陽。哈!真的都是命中注定,躲都躲不掉。」

  「你也相信命中注定啊?」

  「嗯。有些人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出人頭地;但有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光鮮亮麗,就像我和你,不是嗎?這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他有些不平的說。

  「你真的認為,藝人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賺進大把鈔票?」月熠不禁暗笑他的錯誤觀念。

  「一般人都是這樣想的吧!因為絕大多數的藝人不都是靠外表,不太注重內在修為及談吐嗎?」「那是對我們不瞭解才會這麼說,其實做這一行很辛苦的,光是面對兩面評價就得不斷重作心理建設、強化自信心,麻痺太容易敏感激動的神經。

  「而且,事業剛起步的時候,熬夜上通告的痛苦你知道嗎?有時候在攝影棚裡一坐就是一整夜,累了也不能睡,就為了等待不知何時才會輪到自己的一兩個鏡頭。大牌,都是媳婦熬成婆。」

  好像講到工作經,每個人都特別帶勁,喋喋不休,滔滔不絕;月熠回首來時路,備感艱辛。

  「好吧!做一行怨一行,算我舉例。不過,有的人談戀愛一次搞定,甜蜜一輩子;有的人卻要經歷風風雨雨的挫折才能覓得良緣,就像我和你一樣,是吧?!」

  月熠不禁被他的言外之意震撼了,他看起來不像在欺騙,是很認真的表情;如果再早個八九年,在初相識的時候,她可能會很感動,但是現在只覺得好笑。

  「月熠,其實畢業之後,我常去你的小劇團看表演。看你那麼認真地為理想奮鬥著,我才反省起自己的渾渾噩噩,糊里糊塗所帶給你的創痛;我想做點補償,卻沒勇氣向你開口,直到你沒預警地離開了劇團,我才後悔又錯失了機會。這次你相信我,現在我不會做那種幼稚的事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月熠的心沒有任何的波動,突然,她這才發現那件荒唐事,不知何時起,已成了她愛情理的一段過往,只能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談罷了,自己早已不在意。

  她淡然一笑,問他,「那你看得懂我在演什麼嗎?」

  「完全看不懂,有幾次還睡著了。」

  他的回答讓月熠發笑了。

  「你這麼誠實,業績好得起來嗎?」

  范振綱扯著領帶跟著傻笑,雖然月熠沒有正面回答,但他們卻都覺察到往日情事和遺憾已成煙塵,什麼也不留;就像再大的國仇家恨,終將被時間的洪流沖淡在記憶裡。

  街燈亮起,台北的天空還泛著微光,這就是六月天;即使到了傍晚,夏季仍在散熱。

  從舞蹈教室回家,已經晚上十點了;月熠開了門就往沙發上一樣,不顧形象地像只哈巴狗喘著氣。

  「怎麼啦?今天課多啊?這麼累。」李媽媽瞧她四肢癱軟,眼睛微閉的樣子,關心的問。

  「唉!老啦!」月熠不注意的道。

  「小心你說者無心,我聽者有意啊!老媽子都還沒掛,你這充其量也只有歐巴桑的分,敢在我面前喊老!」李媽媽其實是心疼她會累壞身子。

  「沒想到打著明星的招牌這麼好用,才一個月不到,招生名額全滿了。」

  「看你的表情,就不知道你是高興還是痛苦。」

  月熠帶著張苦瓜臉,卻配上一道微微笑,讓母親哭笑不得。

  「媽,很有成就感哪!沒想到世界上愛跳舞的人還這麼多,累死都甘願。」

  母親為她遞上一杯冰涼的柳橙汁,也獻上了滿滿的愛心;月熠用力地喝了一大口,然後心滿意足地放下杯子。

  「唉!好不容易才盼到你不用像以前那樣作秀趕來趕去的,以為可以多在家陪陪我了,沒想到還是一樣忙,一樣一天到晚不見人影。」李媽媽的語氣裡有失望,有心疼。

  「我就是閒不住嘛!不過,體力是真的大不如前了,可能需要休息休息……媽!不如我們去加拿大度個假好不好?」月熠靈機一動的問。

  「加拿大?不都講英文?我又不會,去那裡不整天關在家裡,哪兒都不能去?」

  「我們可以去住華人區啊!溫哥華不錯!現在台灣這麼熱,那裡氣候剛好涼爽宜人,空氣又清新,你也沒出過國,我們去兩三個月,沾沾那裡的洋味也好啊!」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誘導下,母親終於答應和她一起放自己一個長假。

  其實,月熠知道要不是母親的勤儉持家,她們是很難有這麼一筆不小的積蓄,出外奮鬥的這幾年,最對不起的也是母親。

  名義上,她是為了理想抱負而努力,實際上,她是個離家出走的不孝女,就算別人怎麼在母親耳邊閒言閒語,母親就是那麼全心全意地相信她;俗諺說,「成功的人背後,一定有個不平凡的女性。」她真的很認同,在她們家裡,那個不平凡的女性就是媽媽。

  沐浴過後,躺在床上,看著床頭櫃自己習慣排成一列,以便隨時溫習所有的日記本。日記,已經編到第二十號了,每一本都有她最真的心情故事;然而,後來的這四本裡,魏萍的影子已然悄悄地消失,輪流登場的,也由蔡智傑漸漸變成了Eric。

  她翻閱著日記本,不注意看到床頭上他送的手機,霎時竟有一股衝動想聽他的聲音。於是她將手機抓了過來,按下幾個按鈕,然後……又立即關掉。

  「這麼寧靜的夜裡,你在做什麼呢?」

  月熠對著空氣講話,腦海裡,卻浮滿了他的面容。

  毒辣的太陽,讓月熠怕得足不出戶。

  因為借下個月就要出國,得做事前準備,所以她把舞蹈社委託給其他老師代勞,連出國手續也請旅行社代辦,跟朋友借度假別墅也僅以電話連絡,甚至還勞駕對方到府服務;她只要躺在沙發上撥電話,一切就可以搞定。

  不上鏡頭後,她整個人都懶了起來,可能是彈性疲乏吧!不上妝、不趕通告、甚至不用出門,她幾乎將一整個星期六的下午耗在電視機前面,看完《櫻桃小丸子》,再看《艾莉的異想世界》,然後隨便選個電影台花掉兩小時,就等著《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上場。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守著電視塞零嘴,百無禁忌;不到兩個星期,就長出了三四公斤的肥肉。

  身材走樣後,就更別提出門這檔事,就連上超級市場都得戴墨鏡、遮遮掩掩的。於是,她只好央母親煮減肥湯給她喝,結果沒喝幾餐就餓得頭昏眼花,懷疑自己快要休克,最後減肥計劃當然無疾而終,連她母親都快受不了了。

  「媽,我好肥喔!怎麼辦?」看月熠又呆望著體重計上的數字嚷嚷,李媽媽都習慣了,因為她只是喊喊而已,不會真的付諸行動。

  「怎麼辦?我從來不會胖得這麼快,怎麼現在……」

  「喏,你的。」李媽媽端了一球巧克力冰淇淋到她面前,自己則就著電視機前吃起來。

  「謝謝……」看到心愛的冰淇淋,她的罪惡感消失,愉快地端起冰淇淋吃著,完全忘了剛才擔心的事。

  吃完後,月熠突然很想念朋友們,在電話裡,她得知蔡智傑因為工作的關係,認識了一位來拍藝術照的小女生,據說長得很漂亮,個性又不錯,大約半年前才開始交往;而同性朋友大都結了婚,有的還生了小孩,雖然生活都不是頂富裕,但從電話裡的交談中能感覺得出幸福。

  每次掛掉電話後,她的心裡總有一陣無來由的空虛,讓她覺得和朋友之間的距離好似已變得好遠、好遠。

  而現在的她有財富、有名利地位、有自己經營的事業,還有一個深愛自己的母親,這樣的她該是十分幸福了,但為什麼她仍舊覺得空虛呢?

  甩甩頭,月熠將幾本特別鍾愛的日記收進行李箱,她不願再多想了,因為明天早上的她,即將暫時告別這片土地,也遠離一切俗世煩擾。

  她再看了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眼,心想,算了,今天就破例做最後一次的凡人吧!

  於是,她迅速抓起電話,用力地撥了幾個按鍵,忐忑不安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回應。

  「抱歉!您所撥的電話號碼,正在通話中,現在為您轉接語音信箱……」

  月熠的電話,隨著她緊握的雙手,由耳朵旁慢慢滑下心房,然後切斷。

  「抱歉!您所撥的電話號碼,正在通話中,現在為您轉接語音信箱……」

  Eric切斷了手機,心想,「真笨,現在那支手機已經不再專屬於我了,無論此刻她在跟誰通電話,只要她快樂,就夠了啊!

  於是,他瞥了眼牆上的鐘,正好十點,他拿起紅色簽字筆在桌歷上今天的日期處,重重地畫上一個「×」。

  熄了燈,摔上門,他毫不猶豫地投入辦公室外漆黑的夜色裡。

  不久,他來到熟悉的地方。

  「好久不見啦!大貴人。」

  蔡老闆在擠滿眾多人群的陰暗店裡,一眼就看見Eric的身影。他這次沒坐在台下的老位子,反而撿了個偏遠的角落坐下;雖然身處熱鬧之中,卻像是冷眼的旁觀者。

  「誰教你把店改成這樣亂七八糟,連飲料名稱都看不懂了,怎麼還會想來。」

  而這間PUB由在老闆的巧思下,一向是推陳出新、不落流行,連飲料的名稱都順應時代趨勢而另類起來,什麼麻辣教師、鬼之棲家、魔女的條件……等等應有盡有,這可能就是它多年來能屹立不搖的原因吧!

  Eric已經很久沒來這家PUB了。

  Amanda仍舊在台上舞著春光,半裸的年輕軀體在黑裡閃爍螢光,配合著週遭此起彼落的叫囂,消暑還是加溫,也只有群眾自己知曉了。

  「看來,你這次用情很深喔!」老闆調侃這位已成為歷史的情裡、作古的花花公子,而Eric只還給他一個淡淡的苦笑。

  「Lily,她……還好嗎?」

  「你跟Lily是怎麼啦?明明相愛,乾脆在一起就好啦!幹嗎受這種無謂的苦,弄得非得 這趟渾水,當傳信鴿,替你們兩個矛盾的怪人傳話、報平安,這不是很多此一舉嗎?」

  老闆無奈地嘲笑道,他雖關心他們的幸福,卻只能像個父親般,在一旁乾著急。

  「她很平安,那就好了。」Eric又點了另一根煙。

  「你……你看你,現在落魄得像個流浪漢,從前的驕傲跟瀟灑到哪兒去了?」

  「哈!有嗎?我有刮鬍子啊!」

  「這簡直在說廢話!幹你們那一行,不刮鬍子還能見人嗎?我是說,你這副失魂落魄、提不起勁的樣子,就算是女鬼看到都不會愛上你。」

  Eric一如往常地苦笑。

  「黑面蔡,你真正愛過人嗎?」他的語調低沉而認真,眼神迷離卻癡情,恍如看見了下個世紀到來的景象,看身不可信的夢境般飄浮。

  老闆原本被他那副頹廢樣惹得有點光火,但在聽到他這問題後,不由得地軟了心認真卻嚴肅地回答他,「每個男人」生中當然都會有個最愛的女人,智傑他媽咪就是我生命中的惟了也是最愛的女人。她離開後,我喪失了再娶的能力,不是身體的問題,而是心理的問題;因我把所有的愛情都給了她,一點不剩。如果有人愛上我,我也只能掏一顆空心給她,誰要啊?」

  他眼中閃著光,接下了Eric遞來的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突然,兩個男人,心領神會地相視而笑。
 

Rank: 5Rank: 5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1-9-24 21:30:38 |只看該作者
 
  加拿大的機場,月熠的母親初次見著異國的陽光,十多小時的飛行,在灑滿和煦日光的機場環抱中,疲憊全數消除。

  攔了部計程車,她們依朋友給的地址找到了未來暫住的地方。

  三層樓的獨棟別墅,台灣罕見的純白色拉丁式建築,簡直就像置身在中古世紀的歐洲,讓月熠等不及要過過公主的癮,她一下車沒多看幾眼,就喜滋滋的抱著行李衝進屋裡。

  「哇!好美呀!台灣藝壇首席紅小生就是不同凡響,品味卓絕、出手闊綽,嗯……這個朋友真是交對了!」

  月熠這番略微誇張的讚歎,不知道是在稱許別人還是自己的眼光。

  「那我們怎麼不也買一棟跟他們作鄰居啊?」李媽媽顯然也愛上了這屋子,發出不經大腦的奇想,像一盆水潑醒正在做夢的月熠。

  「媽,這麼貴的房子,我們一生中能住兩三個月就得感謝上蒼的眷顧了,其他的認命點吧!你女兒我拼了老命也只有這點兒能耐,只能偶爾跟別人借來孝敬你,委屈你啦!」月熠的語氣有點兒酸酸的,讓母親覺得很不好意思。

  「月熠,媽跟你說對不起,我是一時太興奮,失了分寸,媽不是那麼貪圖富貴的人,怎樣舊的房子我們都住過了,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

  「媽,沒能讓你早享清福,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別這樣,我會難過的。」月熠抱著母親說著,過去的清苦一幕幕湧現眼前,如今是該滿足,再無怨懟了。

  「好啦!晚餐我下廚,好好孝敬你!」月熠說完,才發現傍晚的夕陽已經露了臉,連忙找廚房去。可一進廚房,她發現竟沒有爐火?糗了!現在過了上班時間,申請也來不及了,想想,背包裡還有飛機上發的點心沒吃完,勉強可以搭配剛剛途中購買的一些芹菜做生菜沙拉;可是今晚該不會就這樣果腹吧?太慘了!開始新生的第一夜,居然比原始人還原始。

  「怎麼啦?」李媽媽來到廚房,看見愁眉苦臉的女兒再看看週遭,已明白了一切。

  「對了!他給了我車鑰匙,我們開車去吃館子!」月熠突然靈機一動。

  「可是你還沒有國際駕照啊!這樣不會有問題嗎?」李媽媽擔心的問。

  「『大丈夫』啦!我很有辦法應付臨檢的。」月熠對警察的善良有信心,跟母親拍胸脯保證,然後拉著母親跑到樓下車庫。

  「沒油?怎麼可能?那傢伙買車來觀賞的嗎?」月熠望著車庫裡靜靜端坐的長型美國車,心像玻璃碎了一地;這下子真的無計可施了。

  「鈴……鈴……」

  「有人按電鈴耶!」李媽媽說道。

  「我們才剛到,怎麼有人認識我們?不可能是來找我們的吧!」月熠有些不解的說。

  「鈴……鈴……」鈴聲再度響起。

  「還是去看看吧!」母親說完,逕自走到大門處,門一開,不禁愣住了。

  來訪的是一老一小,老的頭都禿了,而小的年紀大約二十出頭,髮色烏黑,看不出是哪裡人;最重要的是,她忘了自己一句英文都不會說,只得支支吾吾地「啊……」了半天。

  「請問是李小姐嗎?」老人見月熠隨後出現,先開口問道,而他一口的外省腔調,霎時讓月熠母親心口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人生最大樂事之一就是「他鄉遇故知」,這可讓她樂到心裡頭去,瞬時換上燦爛的笑容迎接客人的來訪。

  客人很自然地坐在大廳沙發上,李媽媽則手忙腳亂地在廚房裡摸索著飲料的下落。

  「請問,你們認識我嗎?」月熠有點狐疑的開口。

  「我們不認識你,但是我們認識林任中。」年輕的男孩起身向她走去,搶先回答。

  「喔!那麼你們是來找任中的嘍!」

  「不!我們是來找你的。」

  男孩故弄玄虛地笑道,讓月熠心裡有些發毛。

  「找我?」

  「任華,別胡鬧了!來這坐好!」

  在老先生的一聲令下,男孩無趣地回到原位。

  「任華?莫非是任中的弟弟……那您就是林伯伯嘍!」她茅塞頓開,喜形於色的問。

  「哈……任中告訴我們,你們會在今天晚上到,所以我們才帶了自己烤的培根捲來拜訪新鄰居,這是一點心意,請笑納。」

  在廚房的母親聞言,趕緊跑了出來,她們母女倆不禁對他充滿感激,不是因為他的慈眉善目,而是因為他手上那條剛出爐、熱騰騰的培根卷。

  真是及時雨呀!她們暗自慶幸著。

  「咕……」

  月熠差點餓扁的肚子唱著快樂頌,引來林任華的竊笑,使得場面變得有些對立與尷尬;她不客氣地給他一記斜眼,報答他的缺乏同情心。

  「李媽媽,找不到飲料嗎?」林任華故意出她們的糗,起身就往樓上主臥室走去。

  「喂……」月熠想出聲阻止,但繼而一想,這裡可是人家的這,自己有什麼資格多說話?只好目送他的背影離去,而比起她們什麼都陌生得可以,她真期待他能找得到可以解渴的東西,畢竟剛才的折騰,她和母親的耐力也都已到了極限。

  「對不起啊!我們家任華就是這樣沒大沒小,被他哥哥寵壞了。」

  「千萬別這樣說,男孩子嘛!好動一點兒無所謂的。」

  老先生替男孩道著歉,李媽媽則是笑著圓場,而一旁的月熠看著,也只好禮貌性的一路陪笑著。

  不久,林任華即抱著兩罐生啤酒及兩罐鋁鉑包櫻桃汁蹦蹦跳跳地下樓來了。

  「哇!在哪裡找到的,太神奇了!」月熠渴死了,伸手就把他夾在臂彎裡的生啤酒搶奪過來,咕嚕咕嚕地往嘴裡灌。

  「啊!還冰冰涼涼的耶!」

  看到月熠的彎月眼,還沒機會對她剛才的粗魯行為下評論的林任華,不禁看傻了眼,之後,卻瞪著她一直笑個不停。

  「你笑什麼啊?」月熠覺得他這種咯咯的笑聲很輕蔑。

  「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很神奇耶!你不笑的時候像媽媽,笑起來就像女兒,差別好大。」

  林任華止不住笑,讓月熠愈聽愈火大,一旁,兩個看對眼的老人有默契地想幫忙,於是開口想擺平火爆場面。

  「你看,年輕人的玩法,我們愈來愈不懂了。」李媽媽笑著說。

  「可不是嗎!哈……」林伯伯附和道。

  然後,月熠仍是一副臭臉,他們顯然幫了倒忙。

  「你知道嗎?我剛剛第一眼看到你,還以為你是個卡車司機咧,哈……」

  見他變本加厲,月熠簡直快失去控制,但是她肚子實在餓極了,看在那條培根卷的分上,她只好費力地將不滿情緒鎮住,裝出一個肥皂劇裡的滑稽笑臉。

  悄悄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在車庫裡熱得脫到只剩棉質紅背心,露出兩隻古銅色手臂,加上一頭非洲鬚髮情急之下隨便紮成的馬尾,這種組合真的有點像是開卡車的女司機,連月熠也不禁莞爾。

  唉!算了,寄人籬下,這種下場就算是命定的吧!

  經過一連串的「驚喜」,月熠好不容易才把這一老一小送到門口,誰知兩個老的竟佇在那兒十八相送,拖延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把大門關上,重獲失落的寧靜。

  「咕……」

  母女對望一眼,便很有默契地衝到客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瓜分那條培根卷,就著現成的飲料搭配食用,這時的她倆,宣覺那真是人間少有的美味啊!

  「媽,我們到底是在度假還是在逃難啊?」月熠塞滿食物的嘴不安分地動著。

  「管他,反正都是頭一次。」

  母女倆的心又回到初臨此地時的快樂。

  解決了民生問題後,李媽媽扭開電視機,好奇這裡的節目與家鄉有何不同,轉來轉去,什麼語言都有,都一樣聽不懂;正當她想放棄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臉孔……

  「胡瓜!月熠,你看,是瓜哥耶!」她像是遇見了久未重逢的親人般,眼淚差點沒滾下來,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現在的笑聲與用語卻有如小嬰孩般純真,教人難以想像。

  「瓜哥?叫得好像是你拜把的一樣。」月熠嘲笑媽媽,但心裡卻有著和她相似的感動,畢竟在陌生的國度看見熟悉的臉孔,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備感溫馨。

  加拿大的夜,除了沁涼還是沁涼,站在白色的陽台上,一抬眼就可以望見滿天繁星;就著舒服的夜風,月熠母女倆在落地窗外是一臉的滿足,她們享受這有點陌生、有點刺激,又極其安祥的靜謐。「媽,如果教你一輩子都待在這種地方,你要不要?」月熠伸了個懶腰問道。

  「我當然要啊!但是……無論這裡的環境再好,還是沒有生長的地方那麼親切和有安全感;這種地方,連找個人說話都困難。」

  李媽媽是習慣鳥籠式的台灣公寓建築,那種可以聽見隔壁夫妻吵架聲音的感覺,會有一種人與人之間另類親近的感受。

  「還好,不然我這一生可能無法達成你的願望了。」月熠笑著低下頭。

  「傻女兒,媽的要求一向都不多,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像現在一樣可以多陪我說說話,看得見你幸福快樂,就夠了啊……說到幸福,你跟那位艾力克怎麼了啊?好些日子都沒聽你提起過。」

  「我們……不知道還有沒有緣分。」月熠把眼神眺向無邊的黑幕,若有所思的說。

  「他是個蠻不錯的年輕人,媽知道你以前有過不開心,可是世界上還是有好男人的,媽沒福氣遇到,但是我相信你一定遇得到的;遇上了,就要把握,別跟自己的幸福過不去,知道嗎?」

  李媽媽的語氣很平和,就像一切都過去了;不是、打死,而是坦然,這反而讓月照很不捨。

  「媽,你難道都不會恨爸嗎?」月熠想到上小學時就棄她們母女而去的父親,對他的印象早已隨照片泛黃,不復記憶。

  「你會嗎?」

  月熠搖頭。

  「那就對啦!連你都原諒他了,我怎麼可能還會怪他呢?他曾經是我愛過的人,也是我這輩子惟一的男人啊!」

  月熠覺得此刻母親眼中閃爍的光亮,比夜空的小星星還亮,她知道那是曾經幸福的光,老一輩的愛都是這麼深刻的嗎?實教人深深感動。

  「媽,你知道嗎?以前爸老是不在家,也不跟我多說幾句話,我總幻想他是FBI,得在美國工作,又困難又危險;而他怕連累我們,所以不能常回來,因為不能太重親情以防洩露工作機密,所以故意不和我培養感情。你說我小時候是不是很呆?」月熠笑得好開心,像在敘述一件別人的故事,無關緊要地流露情緒。

  李媽媽也開心地笑著。

  「其實還有更呆的,因為小時候的我沒看過鈔票,只見過零錢,所以我就幻想爸有一天會拖著一個麻布袋回來,裡面裝了滿滿的銅板,有一元、五元、十元的,對我們說要讓我們家從此過好日子,不怕繳不起學費或沒錢買菜了。很好笑對不對!哈……」

  李媽媽把她的頭摟過來,靠在自己肩膀上,眼角的淚水早已順著滿紋路的臉龐悄然落下,離開原本容得下它的世界。

  「月熠,這一路上,讓你太辛苦了。」李媽媽感傷的說。

  為了這個家,只有兩個女人的家,她早已沒有像這樣痛哭的時間和權力,她和女兒,只知道認真地活下去;為了彼此,即使天塌下來,沒有男人替她倆頂著,也得努力地活下去。而今晚心疼母親的月熠,也卸下了所有堅強、樂觀的表相,跟著痛哭起來。

  「媽,希望以後不會再有男人使我們哭泣,讓我們的淚水,只為了我們自己的悲喜而流吧。」

  月熠拭去母親臉上殘餘的淚水,微笑著與她互相鼓勵。痛苦是應該結束了,如果世上真的有老天爺,應該也不忍再讓她們悲傷下去吧,月熠這樣想著,雖然她仍舊不相信老天爺的存在,誰教她從前有這麼多不良紀錄。

  即使世上真有老天爺,她八成也是個調皮搗蛋的頑皮鬼,否則它不會派一個老是把箭射錯的糊塗丘比特當愛情特使,不但男女不分,而且好壞不分;否則它不會故意給她們母女類似的人生道路做實驗;否則它不該把男人塑得如此狠心,把女人造得如此癡心……

  她似乎以看見人間的錯亂為樂趣,一切一切為愛受的苦、掉的淚,全是為了滿足她的犯罪心理、它的惡作劇。

  這樣的話,要老天爺何用?她實在搞不懂。

  不管了,她一定要繼續行使命運罷免權,把自己的人生交給自己來掌握,無論未來如何,都由自己一肩承擔。月褶在心頭這樣決定。  

Rank: 5Rank: 5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1-9-24 21:31: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

  到加拿大的第二天,月熠一覺醒來,赫然驚覺已是中午時分。

  「想不到來此度假,生活作息依舊靡爛。」

  她帶著這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沒打算漱洗,依舊穿著寬寬大大的男用條紋襯衫,搖搖擺擺地走下樓,晃進餐廳。

  桌上的早餐記得吃,我去公園運動,中午會帶午餐回來。

  擺著菜包的瓷盤下,壓著一張紙條,是母親留的。

  「這一帶人煙不是很稀少嗎?哪買的菜包和豆漿啊?去公園運動?不是才來一天而已,交得到什麼朋友?還運動咧!媽也未免太隨便、太大膽了吧!」

  月熠不禁犯著嘀咕,覺得很是奇怪。

  正準備坐下吃早餐,突然,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顧不得一頭蓬草,她拿起桌上現成的一支牛排刀,即躡手躡腳地走出餐廳,欲一窺究竟。

  「謝謝啊!今天早上真充實,好久沒這麼舒暢了,謝謝你啦!」

  「高興就好,要不明天也來吧!哈……」

  是媽跟男人談笑的聲音,月熠的精神這下全來了,她走向大廳,看著母親和那男人進門,原來是林伯伯。

  「李小姐,你好啊!」

  林伯伯跟她熱情地打招呼,月熠也禮貌性地回禮。

  「月熠,吃早餐了沒啊?」

  李媽媽有如陽光般地活力四射,這可是月熠很久不曾看過的表情,讓既她震驚又訝異,卻也為母親感到高興。

  「剛才林先生帶我去公園做運動,看見了好多中國人喔,我們都差不多年紀,聊起來也特別投機;沒想到這裡的人也很好的,很親切呢。」

  看著母親眉開眼笑,她也跟著感染到快樂的氣氛。「林伯伯,你們聊,我上樓去換衣服。」

  月熠笑著上樓後,客廳的兩老又繼續著他們的話題。而當她再度下樓時,林伯伯正好回家吃午飯去了。

  她尾隨母親進了廚房,幫忙準備午餐,也開始盤問母親今早發生的羅曼史。

  「媽,今天很開心喔。」月熠挑起一邊眉毛,露出賊賊地笑臉。

  「對啊!沒想到這裡也有跟台灣那麼像的地方,就像回到家鄉一樣。」

  「我看才不是呢!是找到了護花使者的關係吧?」

  「別亂講話,我都一把年紀了,你還尋我開心。」

  李媽媽邊將剛買回來的青菜和肉片下鍋,笑意寫滿臉上。

  「媽,我看這位護花使者還蠻老當益壯的,可以考慮錄用喔!」

  「少三八了,把蛋拿給我。」

  月熠從購物袋裡拿出兩顆蛋遞給母親,然後以認真的口吻說:「媽,如果遇到好對象,你也要好好把握,因為你的幸福,對我來說也是最重要的。」

  李媽媽不禁停下動作,凝望著她,回道:「我知道你孝順,但是我已經過了談情說愛的年紀,沒人家老來俏那麼時髦,只要有個能談心的朋友就很足夠了;別替我操那麼多心,你自己才是該打算打算。」

  沒多久,香噴噴的滑蛋牛肉燴面即上了桌,這對母女也以輕鬆的心情品嚐了起來。

  台北 忠孝東路

  晚上九點,Eric正在公司訓練模特兒台步及Pose,這二十位模特兒是從一百多位當中甄試出來的,訓練兩個月後就要正式替公司接拍平面廣告;他承受的壓力,由訓練時的嚴格可見一斑。

  「姿瑩,怎麼都不笑呢?老是這種臉,雜誌會要你嗎?」

  他吼著這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她正是跟月熠同時進公司的小女生,到現在都因為怯生生的表情,無法得到演出機會,但Eric看得出她的努力,配合度也很高,所以總是盡量地為她爭取,希望她有天也能像月熠一樣,圓了自己的夢。

  「姿瑩,你的腳怎麼都沒動,擺來擺去都是差不多的Pose,這樣也叫專業嗎?」

  何姿瑩強忍的淚水終於流淌了下來,她已盡力了,但勤能補拙這句話似乎不太適用在她身上,她有著極深的無力感。

  「停!好,大家休息五分鐘,自己檢討看看缺點在哪裡,五分鐘後伸展台集合考試,十個Pose。」

  Eric語畢,立即走向哭泣的何姿瑩,搭著她的肩安慰著,雖然他哄女孩子的工夫停擺多年,卻仍寶刀未老,沒兩分鐘又讓她破涕為笑,連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在這方面的天分。

  走近窗邊,他點燃一根煙,就著有點涼的夜風抽起來。

  九月,開始吹西風,四年前這樣的夜晚,他邂逅了舞台上的那個女孩,然後與她相識、相知,癡迷至今;那個奇異如夜晚才綻放月華的女孩,如今依然在別的地方綻放著光亮嗎?希望她是的,他心想。

  十點一到,送走了那些追夢的女孩,Eric回到辦公室,照例在桌歷上找到今天的日期,畫上個大「×」,然後又到了蔡老闆的店裡。

  這陣子,他很常來,可能是因為工作壓力過大時,人總會求助於熟悉的環境,來幫忙自己解脫;也可能是距離與月熠相約的時日愈來愈近,使他在心理上的緊張程度急遍增加,需要放鬆。

  當他獨自一人抽著悶煙,稀奇地,蔡智傑走了過來,到他身旁坐下。

  「Eric,好久不見。」

  他的口氣儼然像個大人,頭髮留長了,像個藝術家般整齊地束在腦後;反倒是Eric前陣子嫌麻煩才改變的平頭造型,使他的外表看來像個年輕小伙子。

  「土別三日,刮目相看,你成熟許多,我都快認不出來了。」Eric回應他的招呼,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受;如同看見教不乖、愛逃學的孩子,好不容易大學畢業那般悸動。

  「今天怎麼有空來?」蔡智傑一直很有風度地保持笑容,像見到老朋友般地開懷。

  「我常來,只是我們無緣相見罷了。」

  Eric的一語雙關,讓蔡智傑笑了出來。

  「『我們』,是指你和月熠吧!」他嘲笑這個癡情的男人,兩人以英雄式的眼神對望而釋懷;畢竟事過境遷了,所謂的心結,隨著另一個幸福的來到,也早就得以化解。

  「對了!聖誕節那一天晚上,可否保留兩個位置給我?」Eric慎重地對未來這家店的繼承人提出預約的要求。

  「可以啊!你……交了新女朋友?」蔡智傑的眼光像刀鋒般尖銳,彷彿他若說了肯定的答案,就要一刀捅過去一樣。

  「你認為有可能嗎?」他笑得有些哀怨,彷彿也在嘲笑自己的癡心。

  「那是……月熠,你們真的在一起啦?恭喜……」

  「先謝謝你了。不是這樣的,我和她約定在那一天為未來作決定,如果兩個人都來了,是好結局;如果其中一個人沒出席,緣分就盡了,成敗全賭在那一天。」

  「好浪漫。」

  看著蔡智傑一副崇拜至極的羨慕眼光,Eric才覺察到自己的嚴肅簡直就像個食古不化的老學究。

  「我一定幫你!」他拍胸脯保證,讓Eric增加了無比的信心。

  其實Eric擔心的絕非自己的問題,而是經過兩年,那女子的心上人是否有了異動呢?不過,他還是禮貌的向蔡智傑的熱情贊助道了謝。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就幫你幫得徹底一點吧!」

  蔡智傑要Eric附耳過來,在嘈雜的雷鬼音樂中,嘰嘰喳喳地不知講了些什麼;只是最後,兩個人勾肩搭背地笑得好開心、好燦爛,在這黑色的空間裡。

  不知不覺中,月熠與母親來到加拿大也有三個多月了,溫哥華是個不會讓人失望的城市,繁榮中不失溫馨和清新,讓人流連忘返。

  在這裡,幾乎每天清晨,林伯伯就會與李媽媽相約至公園運動,順便與同年紀的長輩們聊天敘舊,但看在月熠眼底是憂喜摻半,喜的是母親終於可以擁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與生活方式,憂的是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而且約定的期限也已經很接近了。

  「鈴……鈴……」

  門鈴響起,不用猜就知道是林家父子其中之一,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兩家熟稔的程度是不由分說的,就有如上輩子就已相識的親戚一般。

  「誰啊?」

  「李媽媽,是我,任華。」

  李媽媽心裡有底,故在問的同時就已邊走向大門,沒等他報上姓名,門就已經開了一半。

  「李媽媽,月熠姐在嗎?我想進她房間放東西,不曉得方不方便?」

  「都中午了,她應該醒了,沒關係,你上去吧!」

  李媽媽笑笑地看著這個大男孩懷裡抱著幾罐飲料,想他可能有心事要找自己女兒商談,也不多問就准了他的請求。唉!年輕人的世界他們是愈來愈不懂了,就像林父講的一樣,就讓年代相近的他們去溝通吧!李媽媽如此想著,搖搖頭,笑著走回廚房準備午餐。

  「月熠姐,是我,任華。」

  由於抱著滿懷的飲料,他沒有多餘的手可以敲門,只好站在寢室外大聲喊。這間位於三樓的主臥室,是他哥哥林任中與現任妻子的房間,目前暫借月熠使用。

  「喔!等一下。」

  月熠最怕這種情形,剛睡醒時見人的情況很是尷尬,因為她覺得人在剛睡醒時最醜,怎麼偏偏蔡智傑他們那個年紀的大男孩,總會在這時闖進女孩子的閨房?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住在人家家裡,就算不行也得行。月熠滿腹牢騷地用手整整一頭亂髮,迅速地開了們。

  一開門,林任華就把塞滿懷抱的瓶瓶罐罐攤撒在床上,然後再一瓶瓶地擺進雙門小冰箱裡。

  「喂!你該不會是一大早專程替我補充飲料來的吧?」月熠看著他連續而專注的動作,滿腹狐疑。

  「你有兩個語病喔!第一,現在不是二大早,是快中午了,難不成你大小姐每天都睡這麼晚哪?難怪找不到蟲吃。第二,這裡不是飯店,我也不是飯店服務生,自然不是送飲料給你喝的啦!」林任華把全部飲料全擺進冰箱,然後坐到床沿。

  「不然你怎麼會特地送這麼多飲料上來呢?」他的回答更激起月熠的好奇心,邊走向浴室準備漱洗,邊探頭追問原因。

  「啤酒是給我哥的,柳橙汁是給我大嫂喝的,櫻桃汁是最重要的,給我哥的前妻喝的。我們三個多月前喝掉了那罐櫻桃汁,現在你快要走了,當然要趕快補充,免得我哥回來大發雷霆。」

  才喝他一罐櫻桃汁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把我們說得跟作賊一樣。沒想到林任中那麼小氣,早知道就不向他借房子了。月熠邊刷牙,邊在心裡頭叨念。

  林任華語畢,環顧四周,又像發現什麼大錯誤一樣,故作神秘地對月熠說:「喔!你把床頭櫃的照片移到梳妝台了喔!」

  那又如何?怎麼林家兄弟都不太正常似的,月熠心裡又蒙上一層怪異的陰影。

  她原本就習慣把日記本擺在床頭櫃上,而這個床頭櫃除了擺了個略大的音響,還有CD及卡帶架,她只好暫時移走那幀相片至梳妝台,難道她這樣做又犯了什麼大忌?

  初進這房間時,她也對這幀照片懷疑過,因為憑藉以往的印象,那照片中的清秀佳人並不是林任中的妻子,而他們房裡擺的除了牆上大幅的結婚照是現在的正常組合,屋裡上下再找不到一張有他現任妻子面容的相片。剛開始她不好意思提出疑問,但仔細想想這真是有點懸疑。

  她打算洗完臉後,向他問個仔細。

  「任華,你剛剛的意思是這幀照片不能隨便移動嗎?」

  月熠從浴室走出來,坐在梳妝台前拿起相框端詳著照片裡的清麗臉孔,照片中的佳人大約十八九歲,脂粉未施,卻青春光彩。

  林任華知道她的好奇心,故意賣關子,只點頭不說明。

  「她是誰?」月熠簡直像在誘拐小孩,語氣邪惡,表情卻極度討好。

  林任華回給她一個得意至極的笑容,那好像奸計得逞、吊足胃口的痞子般,沒氣質的笑臉,簡直令她想甩這男孩一巴掌。

  「算了!不說拉倒,下樓吧!哎呀,肚子餓死了。」月熠對他施以迂迴政策,起身就要往樓下走。「喂!你就這麼放棄了啊?真沒有科學家追根究底的研究精神。」

  薑是老的辣,她早料到林任華一肚子的話再不洩洪,就要憋死了,這次反將了這個大男孩一軍。

  「有話快說,女人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給你三分鐘,計時開始。」月熠假裝看了表,沒想到他真的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且讓人愈聽愈動容,忘了時間早已過了三分鐘。

  由他的敘述,她知道了那個女孩是林任中的青梅竹馬,從小就等他圓了星夢迴來娶她。而演藝界裡龍蛇混雜,搞好人際關係往往是新人最急於學習的一門課題;但十七歲的林任中卻在誤判的情況下加入了幫派,迷上了賭博和逞兇鬥狠。

  林任中愛她,但更不想在好不容易闖出點知名度時,為了自保而抽身,故不聽她的勸告,堅持留在幫派裡。漸漸地,他只得在幫派老大出資拍攝的片子裡露臉,演一些跑龍套之類的小角色,星途一直走得不順遂,壞事卻幹了不少。

  後來,不知是幸或不幸,幫派被查緝,老大及一些重要幹部遭到逮捕和通緝,所有人就此解散,當然也斷送了他的明星夢。

  林任中因為涉案未深,得以全身而退,卻因鬱鬱寡歡而遷怒深愛他的這個女孩;可這女孩沒有棄他而去,反而賺錢供養他的生活,用心地勸他捲土重來,經過了兩年的努力,二十歲的林任中終於憑著俊秀的外型在演藝圈日漸活躍,在二十三歲時順利娶她為妻,過著王子公主般幸福快樂的生活。

  「好感動……那麼這女孩就是他的前妻?」月熠想到林任華方纔的話,又想起林任中現正梅開二度,於是聯想到她的身份。

  「嗯。可是,後來她自殺了。」

  「為什麼?他們是那麼幸福……」月熠的表情有些怔忡。

  「因為我哥結婚三年後,愛上了我現在的大嫂。」他的語氣倒像說書者一般冷靜。

  「為什麼?他怎麼可以那麼薄情……」

  「但是就算這樣,哥還是愛著她的,不打算跟她離婚。」林任華的聲音產生了小波動,他抬頭望向月熠說道。

  「屁話!一個人怎麼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

  月熠說出這話立即反悔,她自己不也曾差點犯下同樣的錯,而誤傷了其中一個男孩?於是,她沉默了。

  「說別人的故事總是比自己的簡單,如果換你來做做看,恐怕不會處理得比我哥還要好。連大嫂都心甘情願接受一個死去的影子做大姐,允許哥光明正大地思念她;我佩服我哥。」

  林任華把注視的焦點放遠,投在懸掛對面牆壁的婚紗照上,上頭一對璧人正甜蜜地微笑著。

  「任華,對不起。我剛才並沒有想得很清楚,或許你才是對的。」

  「沒關係,都過去了。剛開始我也很不能接受哥的作為,但是談了幾場戀愛後,我逐漸能體會他當初的心情;這都是天注定的,有的人,注定只能陪自己一小段路,而有些人卻可以長伴一生,到老、到死。」

  此刻,他的眼神有著超齡的成熟魅力,談到愛情,似乎是不能以年齡作為認知的判斷基準。

  真的有「天」嗎?月熠的心又惶惑了,世上的千情萬愛,上億種不同路途與結局的排列組合,真的都是「天」一手包辦的嗎?就像做數學習題一樣,偶爾會忙中出錯,粗心大意就讓人間出現一段破碎的姻緣?「天」,果然是個壞小孩,跟頑童丘比特狼狽為好地惡作劇,大玩愛情遊戲,以見人間癡苦為樂。

  「任華,你覺不覺得她很傻?她其實可以不用自殺的,如果沒有辦法強迫自己與另一個女人同愛一個男人,至少她可以擁抱著曾經共有的美好記憶過一輩子啊!就像我媽一樣,只要記得共同擁有的美麗回憶就夠了,不是嗎?」

  她的心中再度響起那首歌「Try  to  Remember」,沒想到現在才體會那個幼稚的范振綱說得還有幾分道理。

  他是愛過我的,幼稚讓他為了一個有關面子的賭在放棄了我,愚笨和痛苦的人其實是他啊!我有什麼好痛苦的呢?我怎麼到現在才發現?

  月熠想著想著,潛藏心底的這個謎咒豁然開朗,原來自己也愛面子,所受的苦是她自己加上的;如果她不鑽牛角尖,不專看這段戀情的黑色地帶,只記得曾有的美好回憶,那麼她的心態應該不會老化得這麼快,差點使自己的人生如同那女孩一樣提早結束,只是用的方式不同而已。

  「月熠、任華,吃飯嘍!」

  樓下媽媽的聲音依然活力充沛,表面缺乏戀情、孤單的她,其實才是最懂得愛的真諦吧?

  月熠把床頭櫃的日記本取下,將那幀照片擺回原位,和林任華談笑著走下樓。

  十二月,北美洲降下綿綿細雪,滿山滿谷猶如風景明信片般的景致,恍若人間仙境,但接近零度的低溫仍然叫人不敢恭維。

  離境的機場,李媽媽手中握著林父親手做的熱騰騰的包子,眼角浮現蒸氣般的霧水,濛濛地,如同模模糊糊的情意。滿滿的道別話語塞滿腹裡,但彼此卻吝嗇地只互送對方一句簡短的「保重」;老一輩的愛意,都是這樣的深濃而保守的吧!

  就像能夠保值、歷久彌新的白金項鏈。

  一踏上台北的土地,之前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輾轉改換交通工具之苦霎時都已忘懷;還是台北好,南國的氣溫,令人懷念不已。

  花了一個星期調整時差,月熠還不大能適應過來,她想,反正生活作息原本就亂得可以,怎麼調都是一樣亂吧。

  去了許久不見的舞蹈教室,看著學員們努力練習的情況,她的心裡感觸良多;他們大多不為名利而來,家裡有餘裕可以供他們培養興趣。

  幸福的下一代啊!身在福中,有多少人懂得借福呢?

  回程路上,她散步經過台北車站,耶誕節的氣氛已經非常濃厚,百貨公司外的一大型聖誕樹及到處張燈結綵的景象,在夜晚看來更是熱鬧非凡。路旁的服飾店、麵包店等,為了促銷應景商品,大放聖誕歌;在這個大家都忘了慶祝行憲紀念日的街頭,熱情而招搖地為了耶穌的生日而大肆提前慶祝起來。

  突然,月熠有股衝動,想到忠孝東路逛逛,賭賭運氣看能否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製造「偶遇」的浪漫;但膽小的她,依舊不敢付諸實際行動而作罷。

  這時,她只想回家窩在母親身邊取暖,借由親情的火花,挑戰愛情的熾熱。

  畢竟,夜晚不一定只屬於戀人,家人也可以快樂擁有啊!  

Rank: 5Rank: 5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1-9-24 21:31: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

  聖誕節的氣息,借由街道旁不時流轉的應景歌曲及五彩霓虹,在夜的涼風中散播開來。

  今天,十二月二十五日,是聖誕節,也是月熠與Eric約定的日子,月熠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舊地重遊。

  他會來嗎?最終,她還是不來了呢?心中千百次交戰掙扎,還是鼓起了勇氣,緩緩地推開木門;她對自己微微輕額的手作了個牽強的解釋——可能是天冷的緣故吧!

  月熠環顧四周,眼神地毯式的梭巡了好幾遍,終於確定這裡沒有他的影子;在微弱光線中低頭,她看著腕表上的指針,九點整。

  「可能才剛下班吧!或許我來得早了些。」她替他的尚未現身找了一個理由,有些失望地先行落坐,隨意點了杯聖誕雞尾酒。

  變化真大啊!月熠這才有時間好好看清店裡的改變,裝潢擺設、菜單、制服,甚至舞台上的表演方式及歌者,除了Amanda以外,其餘皆與以往截然不同,現在這個地方,彷彿已找不出任何與她之間的關聯性了。

  回想從前的點點滴滴,這裡曾是她落地生根的處所,也曾讓她展翅高飛,怎麼如今人事全非?憶起初到此地的心情、理想與抱負,和四周環境的大轉變,她只有慨歎,因為就連自己都跟從前大不相同,怎麼還能要求它保留原貌,只為滿足自己跟不上時代的懷舊心情呢?

  她啜了一口酒,心中五味雜陳。

  他喝了一杯澎大海,甘甘甜甜的;那是Eric從來不碰的玩意兒。

  時鐘的指針指著九點整。心跳略微加速的Eric捧起桌上早準備好的一束紅玫瑰,準備赴約。

  「Eric,何姿瑩在別人的攝影棚裡發飆罷工,你現在趕快去解決!」

  總監無巧不巧地在這時候走進他的辦公室,交代他這個青天霹靂的大任務;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今天不同啊!錯過了今天,他可能錯過一輩子的幸福,因為今天是特別重要的日子啊!Eric的心在泣血。

  「總監,不能請人代我跑一趟嗎?」他以幾近哀求的語氣問。

  「請誰?請我嗎?你沒看見全辦公室就剩我們兩個苦命的男人,其他的人早就放假的放假、約會的約會去了,哪還有『人』可以幫你代勞啊?要不然你Call『貞子』幫你好了!」他哈哈大笑說。

  總監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Eric真是束手無策了。做他們這一行原本就是這樣,要配合導演和攝影師的時間,稍微講究一點的Case還得顧慮化妝師及預約攝影棚,模特兒的配合度更是要隨傳隨到。

  今天是何姿瑩好不容易努力有了成果,熬了那麼多年沒放棄夢想,終於成為公司專屬模特兒,接了第一個大Case,為某知名結婚攝影公司拍婚紗照。

  Eric為了鼓勵她,放棄了原本的休假日,上午陪她拍外景,直到傍晚才回到公司休息,順便研讀一些預備要接的重要資料,然後從容赴約;怎麼原本好好的,他一回來,攝影棚內的情況就變成這樣呢?

  他的心經過幾番交戰掙扎後,還是決定先去安撫那小女孩的情緒,再趕赴那場重要的約會。

  大概是老天要與他作對,塞了四十分鐘的車,他才到達攝影棚,一進去,他即見到坐在地上,哭花了妝,簡直像個耍賴小孩的何姿瑩。

  「Eric,我可不可以不要拍了?嗚……」

  她的淚水流得來勢洶洶,衝垮了黑色眼線液築成的城牆,在臉頰上形成一條條黑色的水道;新娘頓時變成了小丑。

  所有的工作人員,包括站在牆角拚命看表,身著新郎模特兒,都以近乎含恨的眼神瞪著她,現場氣氛相當凝重。

  「Eric,不是我說你,你怎麼介紹一個這麼不專業的模特兒過來?她已經坐在地上哭了將近一小時,我們的時間就不是時間嗎?好話都說盡了,她就是不合作,我看不僅你的招牌要砸在這一次,我可能也會被毀得差不多了。喔——從來沒拍過這麼久、這麼難拍的婚紗照,天啊……」

  「導仔,不好意思,等一下就好,我去跟她說,抱歉!」Eric匆匆跟導演及所有人道歉後,趕緊詢問何姿瑩事情的始末,尋求解決的辦法。

  「他們要我跟他接吻,這怎麼行?」何姿瑩大手一指,如此不尊敬的舉動又為她惹來一陣白眼。「姿瑩,模特兒要盡職的,要拍婚紗照就得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老公,這樣一來不就沒有困難了嗎?就當在演戲啊!況且只是輕輕碰一下,不用動舌頭;否則你以後若有機會拍香水廣告,說不定還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要求,到時候怎麼辦?」

  「可是……可是我男朋友會罵我啊!」

  「志冠,你有沒有女朋友?」

  他問那新郎模特兒,對方點了頭。

  「那你女朋友會不會罵你?」

  「不會啊!工作啊!」他講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因為那個不專業的模特兒把他搞得跟個色狼變態狂一樣,現在還得幫她恢復情緒,他實在有些不甘願。

  「姿瑩,聽到沒?人家的女朋友多體諒他啊!這才是成熟的態度啊!如果你的男朋友做不到,那表示他不夠成熟;如果你還是覺得男朋友重要,那就別走這一行了,你自己選擇吧!」Eric軟硬兼施的下最後通牒。

  「我要當模特兒……嗚……」

  雖然還是哭個不停,但這招總算有效;何姿瑩在五分鐘內漸漸停止哭泣,並在他的帶領下跟所有工作人員道了歉。

  十五分鐘後,新妝亮麗登場,吻戲一次OK!

  之後,Eric趕緊衝出攝影棚,躍進車裡,往約定的地點直奔而去。

  然而,他的白色BMW跑車,這會兒又塞在車陣裡動彈不得,再炫的引擎也無用武之地。

  是車禍嗎?還是天氣好,約會的人特別多?唉!反正所有的悲喜都與他無關了,只要他能來得及赴約就好。

  表上的指針,十一點,天哪!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月熠喝下杯裡的最後一口雞尾酒,再過半小時就過了聖誕節,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陪母親共度聖誕節的最後溫馨。

  在經歷長達兩個半小時身心的煎熬後,她已經不想再等了,雖然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正在翻攪不已,灼灼痛痛的。

  兩個半小時裡,她見到了還是一樣慈藹的老闆,見到了愈益騷包的蔡智傑,也見到了金錢觀旺盛,思想卻已成熟許多的Amanda,他們陸陸續續像約好的一樣,走過來跟她聊天。

  所以,她想他是不會來了,否則他也該跟他們約好一樣,早就迫不及待地帶著一張笑臉出現;或者,再加上一束花……

  「是我做錯了嗎?我不該拿時間和距離來考驗愛情?如果沒有了這項考驗,我們是不是早就能長相廝守,過著王子公主幸福快樂的日子?是這段感情原本就不該存在嗎?」

  月熠不斷在心中盤問自己,踩在走向大門口的地毯上,她甚至不想和誰道別,握上門把,拉開——

  「Lily,無論這首歌曾帶給你多大的傷痛,我想那是因為別人送給你的關係;或許,由我獻給你這首歌,會帶給你幸福愉悅的感動,而不是落寞與傷懷;抑或,這首歌是老天爺為我們寫好的也不一定呢!早在我們相識的九月……」

  一陣熟悉的樂聲,在月熠即將開門時響起,一個思念已久的嗓音,從舞台上,透過麥克風傳至她半夢半醒的耳際。

  月熠背對著舞台,認真地聽完這個聲音向她訴說的每句話,然後不敢置信地緩緩轉身,循著剛剛揚起的歌聲和掌聲,將眼光追至舞台上。

  是他!

  Eric唱著深情的情歌,而蔡智傑則微笑地在一旁彈著民謠吉他。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life  was  slow  and  also  mellow……

  或許,真的有老天爺吧?而神,也不全然是調皮搗蛋,愛惡作劇的。

  雖然Eric唱得有些五音不全,但是月熠仍笑瞇了她的彎月眼;在她的眼角,緩緩流下了一顆顆流星似的淚光,它們彷彿正伴著這首深情的歌曲婆娑起舞,只留下週遭無限祝福的眼光,為他們作見證,在悠揚多情的樂聲中……

  Try  to  rem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life  was  slow  and  also  mellow

  Try  to  remember

  T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grass  was  green  and  rain  was  yellow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you  were  a  tender  and  careless  fellow

  Try  to  remember  and  if  you  remember

  Then  follow,then  follow……

  —全書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20:3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