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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練霓彩]浪蕩風蕊(三千閣1)[全書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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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31:03 |倒序瀏覽 | x 1
浪蕩風蕊【三千閣1】作者:練霓彩

簡介

身為長安三千閣十二金釵之首的牡丹紅牌
她「第一名妓」的頭銜可不是掛假的
論起勾引男人,那可是她的強項哪!
偏偏這個不為所動的船主人,居然無視於她……
她知道,他只把她當成隨金主出海遊玩的妓女
但她不會任由他把她當成隨便就能得手的玩物
她很清楚怎麼讓一個男人感到欲仙欲死
更知道怎麼讓一個男人感受瘋狂的妒意
但她萬萬沒料到,這個男人不但衝動地買下她
更在她落海的時候,奮不顧身地跳下海救她……
飄流到無人小島上,他們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她忘了自己是第一名妓,他也忘了自己是東海霸主
從不相信愛的她,卻為了他願意再信一次
只可惜她體內的南洋淫蠱,注定要跟著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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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31:33
第一章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海鳥飛成一列正在上空盤旋著,發出響亮的鳴叫聲,雲朵快速地飛掠過去,牽著一絲一絲的薄薄雲層,陽光熱烈地灑落下來,隨著海面波光起伏著,折射開千百片美麗的光芒,海水的潮腥味在熱陽蒸發之下,也淡淡地騰起輕煙,照得遠方海面一片朦朧,像薄霧裡的幻影。

  甲板上,女子銀鈴一樣的笑聲迴盪開來,叮叮噹噹像水珠滴下玉盤般清脆悅耳,以銀簪和垂蘇挽起的長髮高高盤著,自頸後梳下的長髮如雲,用絲綢的緞子纏成一束,隨著女子飛揚的動作而搖擺著。女子手腕與腳踝上纏繞著鈴當,清脆地響著,發出像風鈴一樣的美麗聲音。

  「蕊兒,你跑哪裡去啦?」

  雙眼被布條蒙住的男人雙手摸索著走來,一邊喊著女子的名字,女子笑著靠過去,在男人聽見聲音快要抓到她之前,又躲了開去。

  「沒抓到呀!曾老闆,你要賣力一點嘛!」

  「你這小妖精,真會躲,好,看我抓不抓得到你!」曾老闆一邊說著,一邊揮手往女子的方向撈去。

  「哎呀!討厭!」半截抹胸危險地綁在頸後,身上只有一件粉紅色九重雪紡披紗,一層一層地將豐滿白皙的身子掩得愈遮還露,在幾個轉身與小跑步的動作中幾乎要春光外洩,花一樣的香味散在海風裡,連濕氣極重的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嘿,小妖精,你的飄帶給我扯下來啦!」身材高瘦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抓著手裡艷紅的飄帶,綁在尾端的金色鈴當不斷搖蕩,像女人因為跑動而起伏不定的胸口。

  「只是飄帶而已嘛!人家身上還有很多條。」嘟著嫩紅的小嘴,吐出愛嬌而誘惑的字句,從青樓出來的女人再明白不過該怎麼勾引男人的征服欲。

  如她所願地,男人從鼻孔裡噴出了不服輸的氣。

  「好!我就把你身上全部的衣服都扯下來!你不要跑!」

  「啊哈哈哈……曾老闆,人家在這邊唷!」清脆揚笑的女人甩過手裡長長的雪紡紗,故意撩撥過男人的臉頰,勾引他往自己的方向衝來。

  兩旁的護衛默不作聲,看著甲板上這場香艷荒唐的鬧劇。

  王堯東放下手裡的劍譜,沉著臉望向船艙外。「康虎,外面是怎麼回事?」

  「稟主人,前船是曾記銀樓的老闆,他帶了青樓女人上船,在玩鬧著。」

  「女人?」王堯東揚了揚眉,不遠處那個清脆高昂的女人笑聲又傳來,很快地,那兩道濃黑的眉毛又皺起來。「哪個青樓?芳城?左巷?還是聚煙道上?」

  「是長安第一閣,由艷姐兒開設的『三千閣』。那位背後有著黑道在撐腰。」

  「三千閣?」王堯東又皺了眉,偏了下頭,「是方家大少鬧起家庭革命的那個三千閣?」

  「正是。」候在身側的康虎回答,「曾記銀樓的老闆在那第一花魁身上砸了五百萬銀,要帶那美人在海上親熱十二天。」

  「出場十二天、五百萬銀?」以第一花魁的身份來說,只能算中下價格吧?

  「還不包括為她準備的衣物、首飾以及吃用花費。林林總總,應該有六百八十萬銀。」

  「真是大手筆……」王堯東冷笑一聲,「曾記銀樓能讓他這樣花用?」

  「曾老闆娶到一個精明的賢內助。」康虎語帶保留地說。

  「那個賢內助能忍受他這樣揮霍?」王堯東嗤笑出聲。

  「在她掌權之前,應該都會繼續忍下去吧!」

  「那麼,他們還要再吵上十來天了?」王堯東不以為然地問。

  「主人,雖然這船是您的,不過這回是以招待的理由請人上船的,雖說沒想到曾老闆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帶青樓妓女上船,不過還是要請您視而不見。」

  「真是吵死了!」王堯東歎了口氣,身為東海船運業的首領級人物,卻得因為父執輩的人情壓力而出借自己的寶貝船隻給人,並且還得忍受這些淫荒的噪音,想想都覺得煩悶。當年父親怎麼會留下這樣一個大包袱給他?

  「康虎幫您把窗合實一些,能稍微隔絕一些聲音。」說著就要動手。

  「不用了,關著窗會悶死。」尤其是心浮氣躁的時候。

  把康虎的動作攔截下來,而遠處那個夾雜著鈴當與女子笑聲的清脆聲音又傳來,這次王堯東偏過頭,仔細聽了一下。

  「聽起來像是在玩你追我跑的遊戲。」

  「是沒錯,主人。」因為主子的困惑表情而花了一點功夫忍住笑意的康虎,低下頭去不讓主子注意到自己的臉,格外恭敬地響應,「風姑娘穿著九重嫩紅雪紡紗,纏著飄帶,手腕和足踝綁著金色和銀色鈴當,正被蒙住眼睛的曾老闆追著跑。」

  王堯東聽著康虎的報告,忽然皺了一下眉毛,瞪了康虎一眼。「你很清楚嘛!」

  「回主子話,康虎為了能夠替您解惑,已經去探過一眼了。」

  「一眼就能回報得這樣清楚,康虎你的眼力進步了啊!」

  「康虎謝過主子誇獎。」

  「那你再去看看,他們什麼時候會玩累了去休息?」

  「回主子話,等曾老闆追上風姑娘,將她身上的九重雪紡紗都扯下之後,就會去『休息』了。」

  至於是何種休息,就不必言明了。是男人都能懂得的。

  「甲板上不只他們兩個吧?」王堯東聽了聽聲音,又皺了一下眉。

  「回主子話,除了曾老闆和風姑娘以外,還有八個護衛在一旁守著。」

  「八個?怕他們老闆摔下海去嗎?」

  「唔……回主子話,人家曾老闆為了和風美人玩遊戲,已經把眼睛蒙起來了,要是一個不留心滾下海去,那曾記銀樓就要提早換人掌權了。」

  「他早點下海,我們早點回島去。」王堯東抿了抿薄唇,冷淡地說。

  薄唇的人情分亦薄,面對上一代曾經施予自己去世父親救命恩德的曾老爺的唯一嫡親子,王堯東沒有任何關心。

  在他看來,那只是一個憑恃長輩傳下來的莫大財富以及利益聯姻妻子的努力、而揮金如土的混蛋而已。

  擁有實力的王堯東,最看不起的便是這種敗家子了!

  不過,康虎倒是聳了一下肩,彎起一個賊賊的笑容。「他摔下海是無所謂,可別連那第一名妓風搖蕊也一併跌下去了。」

  王堯東挑眉。「什麼時候變成第一名妓了?你剛才不說是花魁而已。」

  「反正都是第一,管他是名妓還是花魁。」康虎無所謂地說:「那個風搖蕊可是穩坐『三千閣』牡丹頭牌、連續半年之久的人物哪!」

  「什麼牡丹頭牌?」王堯東一頭霧水,聽得不明所以。

  這個男人平日出手都是百萬銀兩,奮力打拚事業版圖,縱使經商往來難免要上酒家青樓去談事,但他氣勢冷橫,一般青樓女子很難能發揮出平常水準待客,而且他從不隨意碰觸女子身體,至多受其敬酒而已,也因此他一直都沒有把這些煙花地的事態弄個明白,反正也只是去了、坐下喝酒、談生意,談妥便走人,不太常接觸青樓女子。

  而生理需求這種東西,他慾望不大,僅在自己院落裡養了兩三個侍妾,偶爾召來侍寢,便已足夠。這天下海運,才是他心之所盼。

  「唉!在『三千閣』裡,每個月穩坐業績寶座的就是牡丹頭牌的等級,因為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接客、什麼時候休息,連那個艷姐兒請她接的客人都可以拒絕。」

  「以業績排名?這個風搖蕊每個月都是恩客滿滿啊!」

  「這女人可厲害了,是說其實『三千閣』裡排行前十二的女人都很強就是了……光是見個面、喝杯酒,還是聽一曲琴、跳一支舞,連隔著簾子聽聽聲音,都可以入帳百萬兩,難怪『三千閣』會是長安第一閣了。」

  「十二個?」王堯東失笑,「不是叫作十二金釵吧?」

  「就是十二金釵!」康虎認真嚴肅地點了頭,說得好像自己正在喊的是皇帝老子的名諱一樣。

  王堯東瞪了他一眼。「真是胡鬧……」他揉了揉額側,彷彿想要把浮出來的青筋壓回去。

  而那個清脆悅耳的笑聲與鈴聲,正風風火火地穿過窗子直撲他耳內。

  他咕嚷著,「真是一個荒唐的女人……」

  風搖蕊身上的九重嫩紅雪紡紗,已經被扯得只剩下三層,長長的飄帶全纏在曾老闆身上,而手腕及足踝上清脆響著的金鈴銀鈴,則不斷提醒著那個男人她到底在什麼地方。

  於是瘋狂的勾引與挑逗在甲板上燃燒起來,女人嬌嫩而無力的喘息聲異常清晰。

  「曾老闆……人家累了嘛……」

  「你個小妖精,到我懷裡來啊!」聽著女人嬌聲喘息的男人感到血脈僨張,下腹一陣繃緊。

  「不要!你要欺負人家,啊……」

  那甜軟的聲吟從耳邊飄過,他揮手猛力一抓,卻沒有撈到她的衣服,只有那長長的發尾掃過他指尖,讓他從指尖整個麻癢起來,真想把蒙眼的罩子拿下來,撲過去抓住這個花了他大把銀兩的淫蕩女人,好好到床上爽一番。

  可是,在玩這個遊戲之前,風搖蕊可是款擺著柔軟腰肢對他提醒過了,沒有抓到她,不可以把眼罩拿下來,如果壞了規矩,她就不讓他碰她了。

  要是尋常的妓女,當然不用理會,抓來了就可以上了,爽個一番之後再丟給屬下去好好教訓;可是風搖蕊不一樣,他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點頭答應陪他出海,而且一出場就是十二天,以風搖蕊的行情來說,五百萬兩算是便宜了,要不是她興致一起想來海上逛逛,他絕對邀不成。

  這樣以金銀和面子堆砌出來的寶貝女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玩完?當然要好好躁個夠本!想到昨天晚上摸到的軟玉溫香,曾老闆就覺得胯下堅硬如石,巴不得立刻進入那溫暖的小洞裡搗弄一番。

  只有十二天的時間,風搖蕊能讓他上個三次,他就賺到了!

  連昨天晚上都只是摸摸小手,隔著薄紗搓揉那豐滿的雪乳,就被她推開了,說是她困了、想睡。

  說完,就下了床,那俏實的婰部還朝他搖了搖,搖得他幾乎要低吼出聲,將那個淫浪的女人抓下來,壓在身下躁弄。但是他不敢,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出他的艙房,往另一個隔間走去。

  上船時要分兩個房間──風搖蕊在應允他的邀約前,曾這樣要求過。

  所以,他也只能後悔著又不甘心著,度過第一個空虛的夜晚。

  好不容易今早哄著風搖蕊玩遊戲,只要抓到她就可以讓他飽嘗軟玉溫香滋味,不過這女人可真是難抓……好幾次已經險險撈到她的腰了,卻硬是被她一扭腰逃走了,一面憤恨著,一面又想到那靈活的腰力,真在床上時不知道有多銷魂……

  「曾老闆,人家在這裡呢!」背後響起的聲音裡夾雜著鈴當的清脆,氣息吐在耳邊,曾老闆瞬間酥了腰,險些軟下地去,回手去抓時,風搖蕊已經跑出老遠了,只剩花香味在海風裡變得遙遠而遼闊。

  身上只剩下三重嫩紅雪紡紗衣的風搖蕊,繡著大紅牡丹的抹胸幾乎掩不住她呼之欲出的雪白雙峰,因為呼吸而起伏不定著,搖晃挑逗甲板上所有男人的視線,從那張蘭香小嘴裡吐出的喘息聲銷魂得驚人,還沒上床真槍實彈地來上一發之前,男人們就先為她浪蕩勾引的胴體與惑人的喘息而先達到高潮了。

  甲板上氣息粗重得嚇人,八個護衛在不自覺的情形下收攏了保護的圍圈,幾乎阻隔掉風搖蕊一半的移動範圍。

  然而,風搖蕊也不是隨便讓人吃定的。她一面遊走,將蒙著眼睛的曾老闆勾引得幾乎要軟腳,一面吐氣如蘭地嬌聲要那些護衛讓些路給她過去,於是,那九個男人便隨著風搖蕊的呢喃喘息而起舞,在甲板上左右移動著。

  風搖蕊沒讓曾老闆碰著她的腰肢,卻很挑逗地讓曾老闆脫了她幾重雪紡紗衣,飄帶纏在他身上,連腳上也有,只消風搖蕊一個絆腳,就可以摔得那曾老闆頭昏眼花。

  而她的笑聲清脆撩人,響滿整個甲板,連後方船艙裡的王堯東都為了她而心神不寧。

  黃昏之前,遊戲結束了。

  累得無力說話的曾老闆,癱在護衛們搬來的躺椅上,除了喘氣以外什麼都不會了。

  風搖蕊則半挺酥胸,將身子倚在船邊上,單薄的三重嫩紅雪紡紗衣將她的身段描繪得惹人遐思,那對雪白雙峰被藏在牡丹抹胸之內,顫抖著起伏,那牡丹像給搖晃著一樣,說不定會落下花瓣來哪!

  被迫玩了大半天的你追我跑遊戲,曾老闆又恨又愛地看著眼前像是伸手可以抓到,但其實離得有一段距離遠的風搖蕊。

  他要上了這個女人!這個花了他大把金錢和時間的女人,怎麼可以得不到?

  這十二天裡,他一定要狠狠躁弄得讓她死去活來,讓她沒有他就滿足不了!

  正當曾老闆正計劃著如何捕獲這個女人的時候,護衛前來通知,船的主人,也是東海的船運首領王堯東,要與他共進晚膳。

  曾老闆眼睛一亮。因為父親的緣故而搭上關係,說不定可以藉著這次機會,再次由他與東海船運打好關係。

  他瞥了一眼風搖蕊。這時,青樓的女人正好派上用場。

  他要風搖蕊好好勾引那個王堯東,讓王堯東為風搖蕊神魂顛倒,這樣他就可以乘機弄到一點好處,說不定還能搞到長期的合作,將曾記銀樓的飾品與設計傳遍整個大陸,財源滾滾不絕。

  到時,看家裡那個冷漠的女人還敢不敢用斜眼睨他,哼!

  「共進晚膳?」

  由著身後侍女纏上足踝銀鈴,風搖蕊幫自己左腕綁上金鈴,右腕平伸了要將帶子反纏上去,修長白皙的圓潤十指,戴了三個銀環磨霧面的銀戒子,雕著花的盛開、蝶的飛搖以及雲的飄移,大紅的牡丹抹胸之下是長長的紅色窄裙,從腰側便開了一個口子,到俏婰之間結著蘇穗一樣的花形,將那雙美麗的長腿遮得若隱若現。

  她走得急一點便要春光外洩,走得慢一點便要撩得男人眼睛亂轉,罩在豐美嬌軀之外的,是一件薄薄的絲繡芍葯,淡色紫紅的花開滿她一身,腰帶纏得鬆鬆的,在腰後綁成一朵花的模樣,只消男人輕輕一扯便能脫下來,露出美麗的半截酥胸牡丹花衣,以及欲遮還露的紅裙,而攏在絲繡芍葯之外的,是那僅剩三層的嫩紅雪紡紗衣,三條飄帶倚在她肘彎處,蕩蕩地搖出風情萬種來,勾引得男人心癢難耐。

  風搖蕊偏過頭來,那還未盤上飛雲髻的長髮直直落下腰,為她添了慵懶的美麗。「你沒和曾老闆說我吃不下嗎?」

  「說了呀!但曾老闆說這一頓飯是人家船主作東,不能給人家失了面子。」

  「船主作東,可也沒說要請我們入席哦!」

  「曾老闆是想藉著風大姊的魅力,讓那個船主人神魂顛倒吧?」

  「哼!」風搖蕊挽了挽紗袖,露出半截軟玉凝脂般的腕節。「五百萬兩是出場費用,可不是談生意的費用。要我做白工嗎?他想得可真美!」

  「大姊您不奉陪啦?」

  「能不奉陪是最好,不過要是拒絕了,艷姐兒會頭疼吧?自己任性就算了,丟了三千閣的臉面就很為難了。」

  「風大姊真是為艷娘娘著想。」侍女抿著唇笑了,那笑聲震得風搖蕊薄紗微曳,惹來風搖蕊一個輕眼瞪過。

  「你們這些雛兒啊,真是給寵壞了。」她點點小侍女的頭,「不過艷娘娘這詞兒還蠻好聽的……決定了,回去以後就統一這樣叫吧!省得每次姊兒來姊兒去的,沒一絲尊敬。」

  「才沒呢!閣裡的雛兒們對艷娘娘也很崇拜的。」

  「是嗎?那上次給龍家公子送信進閣裡來的人是誰?又不是不知道艷姊姊是不接客的!」

  「哎呀,那龍公子的信上,還附上一隻艷娘娘的耳飾,人家想說是艷娘娘的舊識嘛……」小侍女縮縮肩頭。

  「進了青樓哪有什麼舊識?」風搖蕊勾唇一笑,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青樓姊兒只有恩客,沒有舊識。哪天出了閣門,才去談舊識吧!只怕那時候,舊識都見不得面了。」

  「咦?為什麼?」

  「能出得青樓,不是自己贖的身,就是別人贖的身。失去憑恃身份的女人,在外頭可沒有地位的,哪個老爺要搶你,可不需要付錢!人家就算是強搶民女,那民女也要身世清清白白,妓女被搶了只會給人笑話,一個出身青樓的女人,打一開始就沒給人尊敬了;要是人家給你贖的身,那就聽天由命吧!有好日子過便過,等興趣沒了,恩愛也沒了,出身青樓的女人被千人騎萬人壓過,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住這種事?被贖出去的青樓女人,有好下場的可沒有幾個。」

  小侍女聽得毛骨悚然,卻也心酸萬分。「閣裡的姊兒都是好人……」

  「身子不清白,再好也是沒用的。」風搖蕊纏上了腕上的金鈴,將長髮挽成一個飛雲的高髻,牡丹花的金簪子斜斜插著,垂曳而下的流蘇在她頰邊晃蕩,添了勾挑男人視線的風情。

  「風大姊,所以你不會給自己贖身嗎?」小侍女為她將腰帶調整,那花一樣的折飾鮮艷欲滴似的。

  風搖蕊仔細端詳鏡中映照出的絕代風華、精雕細琢的妝容,將肘彎那飄帶拉平些許,顧盼之間,沒有回答小侍女的問題。

  她不相信愛,不相信恩客們的甜言蜜語,甚至是三千閣能不能在連皇帝都有所耳聞的絕頂聲勢之中、平平安安地在一眾失去家與依歸的女子找到自己的路之前仍舊存在,沒有換主子,沒有變動,沒有被摧毀──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遠的,即使是聲名不墜的三千閣十二金釵。

  而她,這個十二金釵之首的牡丹頭牌,從被艷姐兒帶回三千閣、掛上竹牌開始接客之後,便決定了她要與艷姐兒同進退。

  「雛兒。」

  「是,風大姊。」

  「你今晚便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把床鋪給我整理好了,打盆熱水來給我備著,說不準我回來時,水還是溫著呢!」

  「咦?風大姊不要雛兒伺候著嗎?」

  「你是侍女,不是陪著接客的妓女,要是被趕出艙門,你打算在門外與那些侍衛怎麼應對?」

  「咦?」小侍女苦了一張臉,想起那些侍衛淫邪的眼神,渾身發寒。

  「所以說,你就回房去待著吧!我要回來了還搞不定卸妝和更衣的話,你再過來幫忙。曉得了?」

  「雛兒曉得。風大姊您一路小心。」

  小侍女將風搖蕊送出艙房,回過身來開始準備風搖蕊交代的事宜,先鋪床、點燈,還燒上一爐安眠的熏香,連同卸妝的洗液和巾子都準備在妝台上,一回頭要到外頭去打水時,看見船艙的窗外閃過一道影子,她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來,艙門這時響起敲門聲。

  「誰?是什麼人?」雛兒怯怯地喊聲。

  艙門外響起有點陌生又好像有些聽過的聲音。「我是翠雲,是曾老闆派過來的侍女。」

  雛兒鬆了口氣,走近艙門。「風姑娘去赴宴了,你是來接姑娘的?」

  「赴宴?她走多久了?」那艙門外的翠雲也不趕著要她開門,提高語氣追問風搖蕊什麼時候出去的。

  雛兒不明就裡。「才剛走開呢!你找風姑娘怎麼呢?」

  「有件首飾,是曾老闆送的,要翠雲送過來給風姑娘簪上呢!」

  「這樣啊……」雛兒困惑地偏了下頭,還在想著該怎麼應對時,那門外的人已經要走開了。

  「無妨,翠雲去伺候風姑娘。」說完便急急走了,腳步聲倉卒得像是小跑步起來。

  雛兒感到非常困惑。上船的時候是有幾個曾老闆帶上的侍女,可是,有叫翠雲的嗎?還是說,是她記錯了?

  說不定是曾老闆偷帶上船的侍妾哪!雛兒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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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31:55
第二章

  一路款款走來,風情萬種的媚艷姿態迷倒一海票的男人,數十雙眼睛直盯著眼前走過的女人,而沐浴在眾男人目光之中的艷麗女人卻神色自若,沒有半點侷促不安,甚至撩起一截裙擺逗弄著男人露骨的視線。

  自從上船以來便將行動範圍隔絕在前半部,無法到船的後半部去走走的風搖蕊,對於住在後半部的船主人頗有好奇。

  居然有人會無視於她,三千閣十二金釵之首的牡丹頭牌,風搖蕊的名字一抬出來,可是會擠爆巷弄,將短短的一條街擠得水洩不通,萬頭鑽動,就為了看她一眼,驚艷一番;這對她毫無反應甚至隔絕在外的船主人,不會是對她沒興趣的女人吧?

  但是曾老闆還特地請她入席一同進膳,這若不是船主人的要求,就是曾老闆擅自做主了,而曾老闆堅持要她同席,那就說明船主人定是男人了……

  風搖蕊眼睛微瞇,那慵懶的眉眼、搖曳的丰姿,像朵花一樣地勾著人,走過她身邊的男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忍耐著想伸出手抱住她的衝動。

  哼!也無所謂。

  她一偏首,勾魅的眼梢將一個走過的護衛迷得頭昏眼花,一頭撞上了牆。

  壞心眼的微笑唇角,為她更添三分艷色,風搖蕊將腕間金鈴調整一下位置。

  她這趟出遊的恩客是曾老闆,只要把主要角色確定就可以了,其它男人只是額外地勾引一下,讓他們日後來三千閣灑錢就好;那個船主人,也只需要稍稍應付過去即可……主要還是讓身邊的男人知道自己受重視,才會再來灑錢,曾老闆雖然沒什麼美好遠景,但眼前的他還是恩客,自然要高高捧著。

  等曾記銀樓易主之後,那個手腕高明的幕後女主人,讓風搖蕊非常想結交一番,到時再來好好地打好關係吧!

  記得出遊之前,曾記銀樓的夫人才派人來邀,說是要去翡翠酒樓的頭等包廂裡商談生意呢!

  艷姐兒就說過了,讓曾記銀樓的耳環手飾、釵花穗簪,在三千閣的姑娘們身上出現,很快地就會帶動流行,不多時就能讓曾記銀樓的名聲響遍整個長安,這樣好的買賣,那個豬頭豬腦的曾老闆可從來沒想過。

  眼前一個拐彎過去就是晚宴的艙房了,增加的護衛已經是三步一個、五步一組,燈火通明著,比起白天來不遑多讓,而這樣明亮的光線,讓她剔透微紅的膚色更顯亮麗,唇角的微笑嫵媚嬌艷。

  身後傳來細碎的小跑步聲音。「風姑娘,請您等等。」

  「嗯?」

  風搖蕊停下步來,款款輕側過身,將她姣好的身段展露無遺,從後方跑步過來的綠衣少女讓她感到陌生。

  「終於找到您了……呼!」那陌生的少女輕喘著氣,起伏的胸線,風搖蕊聽見不遠處一個護衛傳來吞嚥口水的聲音。

  她輕眼一瞥,那個黃色衣飾是曾老闆帶上船的護衛……不過,在黃衣護衛旁邊,那一身深藍色的護衛,卻是目不斜視,鎮定如常,兩袖袖口各繡著一隻從水裡騰空的飛鷹,看來這是船主人的護衛了。

  主子的氣度不一樣,帶出來的護衛也不一樣。

  風搖蕊心下計量著,臉上卻依然倩笑嬌麗,曼聲向那綠衣少女開口。「你是誰家侍女?找我怎麼呢?」

  「奴婢翠雲,是曾老爺帶上船的……侍女。」最後兩個字咬得既輕且弱,顯得這自稱翠雲的女子身份是不同一般的,她一邊承受著風搖蕊似笑非笑的目光,一邊小心翼翼地再靠風搖蕊近一些。「這塊紅玉掛飾是老爺交代奴婢為您戴上的,方才匆匆趕去沒有見到您的人,得您房裡侍女指點,就往這兒來尋您了。」

  「哦?什麼紅玉掛飾?」風搖蕊望著她一瞥,不是很在意地問著。她並不需要什麼額外的首飾,而且這樣的飾品來得突然並且可疑。她或許並不清楚曾老闆帶上船的有些什麼人,但她一眼看過去,便覺這自稱翠雲的女子隱瞞著什麼,並且一直閃避著她的目光。

  「是一隻從西域買進的琉璃紅玉,裡頭燒著一朵牡丹,襯著您可真是美麗極了。」

  那翠雲一邊說著便一邊靠上前來,側著身要將手裡的紅玉飾品往風搖蕊腰後別上,風搖蕊目光淡漠,白皙無瑕的指掌反伸過去,將翠雲手裡的紅玉飾物攔了下來。

  「有勞了。」風搖蕊以掌心握住那只紅玉牡丹,身子還沒轉回來,那翠雲卻像是腳下失去平衡般地朝她身上跌來,風搖蕊一時反應不過來,就見那一身翠綠衣飾迎面倒下。

  她驚呼一聲,柔軟微香的腰肢卻被人牢牢握住,盈盈著像一隻蝶一樣地停在那人堅定的指腕之中。

  風搖蕊困惑地抬眼望去,一個揚眸,便跌進一潭幽深的湖裡去。

  那是一雙隱隱藏著波濤卻粉飾著彷彿風平浪靜的、屬於掠奪者的眼睛。

  「無恙吧?風姑娘。」

  男人低沉而溫熱的詢問聽入耳裡時,風搖蕊知道這個人便是這艘船的主人。

  只有這樣彷彿風雨前隱以寧靜、藏起巨浪的氣勢,才能夠航行於這個凶險萬分的海上啊!

  王堯東沒有想過會在這個地方見到這個女人。

  身為花魁的女人完全沒有擺架子的資格,他甚至想過這個女人會姍姍來遲卻艷光四射地登場,但是這麼一來他便會對這個女人毫無興趣;他是一個商人,商人講求的就是信用與尊重,他相信即使是歡場女子也是生意的一環,若是這樣一個競爭的環境裡,身為頭牌的女人卻沒有分毫的敬業榜樣,那麼他對這個傳說中的三千閣牡丹頭牌,便抱持了三流的評價。

  然而,這個女人甚至比他更早來到晚宴的艙房。

  他應該把這算為女人對他的尊重?還是女人對曾老闆的尊重?

  「你無恙吧?風姑娘。」

  「搖蕊很好,只是稍有受驚,謝過公子施以援手。」

  她款款地依著他的手,柔若無骨地站起身子,那不知道是香粉的味道還是她身上天生的花香味,讓王堯東感到隱隱的沉醉。

  這個女人,有著魅惑男人的肌骨,只是隔著衣服握住她的腰,聞到她的髮香與體香,就讓他有一種想要撲倒她、將自己埋入她的柔軟的衝動。

  但是這樣動搖的意志並沒有表現在王堯東臉上,於是周圍的人看到的,僅僅只是船主人將風姑娘扶正了,並且冷淡自制地鬆開握住她腰肢的手,隔開距離之後,才冷淡地看向跌跪在一旁的綠衣侍女。

  「你是何人?」

  「小婢……小婢翠雲,是伺候曾老闆的。」即使對於眼前的男人身份並認識,但翠雲很清楚那種驕傲的氣勢,是來自於習慣發號施令的地位,於是她把頭壓得極低,沒有讓眼前男人看清楚她的長相。

  王堯東瞇了瞇眼,沒有多作反應,只是揮了揮手要她退下。

  翠雲弓著身迅速地退開,等隔了一段距離之後,便轉過身小跑步離去。

  在她身後,王堯東只是不著痕跡地望了一旁的近侍康虎一眼,康虎便領會地低了低頭,轉身走到一旁,向手下交代了一些什麼。

  風搖蕊握著手裡的紅玉首飾,靜靜的、像含著花苞的牡丹一樣,盈盈立在海風中,站在艙門口,等著身為晚宴主人的王堯東先進門去。

  王堯東微微一笑。「你很懂規矩。」

  這是一句誇獎。能夠被東海霸主這樣誇獎,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然而風搖蕊和平常一樣妖嬈的、勾引的臉龐,只是微微笑著,盈盈欲語的眼睛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那種像嘉獎著小貓小狗的高高在上態度,讓風搖蕊感到不悅;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是第一花魁,她也還是個妓女,真要對上像王堯東這樣地位的男人,她一樣上不了檯面。

  但她也不打算就這樣屈服,要知道,妓女也有妓女的氣節,骨氣可是一分不少!

  跨進艙門之後,王堯東看著走在他身後、款款生姿的風搖蕊,他坐上主位,抬手指指一旁的座位。「這裡。」

  風搖蕊眨眨眼,站在原地,側著身子,眼尾半是勾引、半是拒絕地望著他。

  她很清楚,自己的眼睛這樣挑逗人、微微睨視的時候,相當具有激起男人征服欲的力量。

  果然,那個端坐主位上的男人,不可一世的高傲臉龐微微動了一下,身體繃緊,那雙幽潭似的深沉眼睛閃過一道雷厲般的光芒。

  「風姑娘不願坐在我身邊嗎?」低沉的詢問聲裡所隱含的權勢與威嚇力,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軟了腿。

  但風搖蕊只是艷麗地笑笑,以那樣柔軟的身子款款福了一福;她一動,那雙修長筆直的腿便露了肌膚,白皙柔嫩地讓緊盯著她的目光更顯幽深,王堯東的喉結明顯地動了一下,如果耳朵再靈敏一點,便能聽見他吞嚥口水的聲音,以及他繃緊的胯間那衣料的一緊。

  「搖蕊還沒正式拜見過大人呢!怎麼好意思就這麼受了大人好意?」

  「不認識我,你又怎麼會隨我進來?看你的反應,也不像是不認識我的樣子啊!風姑娘。」

  「搖蕊是曾老闆帶上船的,要拜見大人,也要請曾老闆來引見啊!大人。」

  風搖蕊的恩客是曾老闆,可不是你王堯東──這麼反客為主的,可不合禮數啊!王大人。

  美麗女子微笑著艷麗的風情,疏離又高傲地站在遠處,坐在主位的王堯東聽懂她的意思之後,怒氣在眉間皺成了折痕。

  這女人是要告訴他,他沒資格和她說話、請她入坐嗎?居然有這麼驕傲的妓女!

  「那可是長安第一閣的牡丹頭牌,花錢都請不到的寶貝呢!」

  王堯東莫名感到盛怒的意識裡,忽然閃過康虎說過的一句話。這個女人的地位不同一般勾欄女。

  但是那又如何?這女人再出名、再高高在上,也僅僅是一名倚欄賣笑的妓女,等她年華老去,又有什麼價值?而她居然敢拒絕他?

  這樣意外的場面,讓王堯東感到極大的憤怒。

  而他眼前的風搖蕊,卻神色自若地站在那兒,即使酒席上的主人已經很明顯地變了臉色,刮起狂怒的風暴,卻依然無法動搖她的微笑和身姿,那款款著曳地的裙擺依然柔軟地偎在她修長美麗的肌膚上,一點顫抖都沒有。

  而她與他之間緊繃的對峙氣勢,也隨著艙門的開啟而流洩,讓稍有來遲的曾老闆呆呆地站在那裡。

  「怎、怎麼回事?」

  左手邊是風搖蕊,右手邊是王堯東,他一進來,就看見那美麗風蚤的女人站得那麼矜持,卻又隱含了一股煙媚的浪蕩氣息,長長的飄帶與欲遮還露的雙腿,再再勾起男人猛烈的征服欲;但是隔著一張桌子,那個坐在主位上的船主人、他所意欲結交的東海霸主,卻面無表情地緊盯著她,那雙眼裡所彰顯出來的嚴厲與壓迫,怎麼看都像是一種殺氣。

  無論是哪一方,曾老闆都得罪不起。

  而風搖蕊眼波一轉,那樣流麗得幾乎能夠聽見婉轉水聲般的魅艷目光,就滴溜溜地望向了曾老闆。

  「正等著你來呢!曾老闆。」她嬌聲說著,一邊蓮步輕移地走了過去,那凝脂一樣的美麗手臂伸直了勾住曾老闆的臂彎,豐艷逼人的香軀像小女兒撒嬌一樣地靠近了曾老闆的身子。

  被風情萬種的美人所選擇的優越感,讓曾老闆在一瞬間頭暈目眩起來。

  男人最得意萬分的時刻,屈指可數的場面也就這麼幾種了──其中之一,就是美人入懷,傲視其它男人。

  曾老闆暈陶陶地笑開一張臉,眼角的皺紋被推擠得更深,嘴角卻笑裂得萬分得意。「哈哈哈哈,蕊兒,你怎麼沒先伺候王大人呢?」

  他摟著她的纖纖細腰,將她高聳的胸部推壓到自己胸前,以充滿優越感的口吻笑著責備她。

  風搖蕊委屈地嘟了下嫩紅的小嘴,推了推他。「蕊兒等著曾老闆來接呢!怎麼知道你讓蕊兒自己先來了?」

  說著違心之論,她卻笑得嫵媚無比,柔嫩的肌膚近乎刺痛地感受到左側那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射來的凌厲目光。

  她明知曾老闆不打算來接她,甚至來得比應到的時間還晚,就是為了先讓王堯東先享受享受懷裡的第一美人,但她偏不讓曾老闆如願,也絕對不讓將她當成玩物般輕率對待的王堯東,有任何佔她便宜的機會。

  她很清楚怎麼讓一個男人感到欲仙欲死的極度塊感,更知道要怎麼讓一個男人深刻感受到如地獄業火一般的瘋狂妒意及羞辱感!

  果然,王堯東就像她所預期的一樣──他幽深的眼裡,竄騰起雷電般的凌厲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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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廂房門倉卒開啟又匆忙關起的聲音,突兀地響著。對比之下,更突顯那偌大的一個廳裡,一下子安靜了起來。

  幾乎是被拋棄般地扔下,獨自面對東海霸主的風搖蕊,依然那麼若無其事,她舉起白玉筷子,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裡。

  她不理會他,一小碗飯,她慢慢地吃。海上最多的當然是魚,比較之下,新鮮青菜就顯得少了,卻意外地有著不少當令季節的水果切片,她挑著鮮魚,青菜卻有一口沒一口的,要剝皮的水果她一律不碰,卻肯吃切盤上削整過以方便入口的果肉。

  王堯東一口飯菜也沒碰,他看著她進食。

  這個女人,有著不可思議的恣意自我,漂亮優雅的舉止裡,那張狂的驕傲,讓她的美貌更加銳氣、而逼瘋人的理智。

  心裡的怒氣,在注視著她在自己面前若無其事地進食時,莫名其妙地淡去了。

  若是為了此刻的光景,要他一口氣為她撒下千金,恐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

  妖嬈的美麗女人,投來一個輕描淡寫的目光,那微笑著的模樣,是徹底的、完全沒有分毫為眼前這出色男人動搖的從容不迫。

  王堯東心下一驚!

  他在想什麼?為了一個眼高於頂的妓女?

  這個女人對他使了什麼狐媚?!

  王堯東不自覺和緩下來的臉色,瞬間又猙獰起來。

  風搖蕊拎起溫好的一小瓶酒,自顧自倒入杯裡,自得其樂地喝著,她的雙頰慢慢染上酒意的紅霞,偶一望過來的目光溫潤如水,眼尾的勾紅卻麗如狐魅,她微微地笑著,唇色殷艷,瀲瀲的,像抿了月光一樣,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親吻。

  王堯東僵硬地瞪視她,只見女人豐麗的唇微微地張開。「大人這麼看著蕊兒,可是恨不得一口吞了下肚?」

  她笑出聲來,清艷的聲音像珠玉一樣:聽在王堯東耳裡,卻是勝利者的嘲諷。

  這個青樓來的女人、氣焰比海運霸主的他更為倡狂!

  「風搖蕊,這就是你待客的禮數?」

  「搖蕊是曾老闆包出場子的,曾老闆可是被大人你給嚇走的……」風搖蕊笑著朝王堯東望去,唇裡還緩緩嚥入一塊果肉。「大人是正經人家出身,說不定這還是第一次見勾欄女子如此放肆吧?」

  她吞嚥下果肉,那汁液微微溢出,沾染了她的唇角,有那麼一絲流下,晶瑩瑩的,讓丁香的舌尖採了出來,舔了一下。

  像在勾引,更像是明目張膽的慾望。

  王堯東身體一動,幾乎要翻過桌子,將她擒到懷裡、狠狠地揉入身體。

  這個女人,為什麼能夠抓住他的目光?

  風搖蕊卻放下筷子,從一旁鎮著冰塊的托盤裡取出折得整齊的手巾,展開來擦擦自己額臉,降著脖頸的熱度,然後從指尖開始,一點一點地拭淨自己的指掌,直到手上再沒有一點油膩、一點味道,然後從腰間的暗層裡取出一小圓扁貝殼妝盒。

  彈開蓋子後,是淺玫瑰色的薄薄香膏,她以指尖拭了一點,均勻地塗抹在自己手上,那細緻的花香味蘊著她的體香,柔和成催情般的甜軟香味,隨著她指掌的揮揚婉轉,而成為芬艷的風華。

  她的每個動作,都仔細得讓王堯東看得幾乎目不轉睛。

  他雖然在院裡養有兩三個侍妾,卻不常召喚她們侍寢,平日裡也不會對哪個女子特別注意;縱使踏入青樓妓院,也只是公事化的接觸而已,一旦生意談妥,他絕不留在青樓過夜,也不迷戀任何女子,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慾望不強,直到他看見這個女人。

  這美麗的女人、銳氣的女人、驕傲的女人、聰明的女人。

  但……這只是一個青樓的妓女而已!

  但這個應該要好好侍奉他的女人,卻擺出愛理不理的姿態。

  那不是假裝的欲擒故縱,而是真實的、不做作的。這個女人,真的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王堯東看著她保養著自己的手。香膏一點一點塗抹過她的指尖掌心,每一脈紋路。

  美麗的女人,有著一雙美麗乾淨的手。而那雙手,方纔還柔情款款地以貼身帕巾為他綁縛傷口。

  王堯東微一瞇眼。那雙手上,太乾淨了!她那身衣袂,方纔還靠得他這麼近,為什麼會沒有沾上他滴下的血?她漂亮的那雙手上,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彷彿不曾撫摸上他,彷彿那嬌嫩的唇也沒有吻上他的掌心、沒有吐出尖銳的反擊……

  這個女人,沒有討好他;她的身上,沒有留下他的氣味、他的顏色、他的痕跡,只因為他不是包下她的金主?

  王堯東一揚眉,那冷厲的氣勢便流曳、撲面而去。

  「曾老闆為你花下五百萬銀,買下你十二日出海;我以他三倍價錢,買下你此刻過後接下來的日子,如何?」

  風搖蕊慵懶地抬起眼來瞧他。「這船還在海中央哪!前不著陸、後不著地的,王大人這番話,聽起來怎麼也不像商量,倒像威逼似的。」

  「曾老闆不會是你的良人,他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意味著你是隨我處置的。」王堯東語氣低沉而冷徹,那高高在上的冷淡音調,恰恰是風搖蕊相當反感的。「你值得更好的對待,風姑娘。」

  「從一個懦弱的禽獸身邊,走到另一個狂妄自大的野獸旁邊,這是所謂更好的對待?」她柔軟地微笑。

  「姑娘身在風塵,卻心比天高啊!」王堯東望著她,心裡計量著她討要的金額上限在哪裡。

  「心比天高?」風搖蕊一個揚眉,卻嬌滴滴地笑了,「王大人這話,莫不是要搖蕊開個好價碼出來,以印證王大人的誇讚?」

  「明月天星摘不下來之外,其餘世俗之物,應還在能力之內。」王堯東說得謙虛,卻其實驕傲得直逼皇家氣派,彷彿風搖蕊要說出個想當幾天皇后來過過癮,他也能想法子給她辦成。

  「王大人真是好氣派,如此垂青,說起來,真是搖蕊的福氣啊!」風搖蕊婉婉約約地斂下睫羽,那順服的神態,讓目不轉睛的王堯東看出她態度的軟化。

  這個嬌艷傲氣的女人,終於屈服在他的權勢之下啊!

  王堯東一方面鬆了口氣,印證人心貪慾,印證這女子也不過尋常人物,只是胃口大了點,討要的東西和一般人不同,但也是能夠收買的--這樣的女人,並不值得他大加費心。

  另一方面卻有種隱隱約約的焦躁,在他心臆間滋生,慢慢地蒸騰成怒意。

  低下頭的首席名妓,也只是一個多花些銀兩就能隨意輕賤的貨物。這樣的女人,為什麼還這麼多男人前仆後繼?

  王堯東不耐煩地皺起眉,一想到自己竟對這樣的女人動了情念,就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

  他隨手拿起酒瓶為自己倒滿一杯酒液,抵在唇邊就要喝下,語氣冷淡隨意地道:「你回房去吧!我一會兒派帳房到你那兒去,明日起,在這艘船上,你就不許和曾老闆有什麼苟且勾搭。」

  眼前的牡丹頭牌低著頭,沒瞧見她什麼表情,只是溫順地站起身,順手端起了酒杯。

  王堯東揮揮手,想著她是要敬離席前的一杯酒。「你下去吧!不用敬酒了。」

  「王大人。」柔軟輕喃的一聲呼喚,能將男人的骨頭都喊酥了。

  王堯東也是男人,也是會被色慾迷惑的,於是他抬起頭來。

  那妖嬈的美麗女人,對他笑了一笑,仿若芙蓉初綻、還沾了一點夜露的柔軟溫麗,無比地絕色,傾城傾國也不足以形容。

  美麗的女人,連一振白皙的藕臂雪腕都有著說不出的優雅麗致。

  她用著漂亮的手勢,將一杯滿斟的酒潑在他臉上!

  那是上好的竹葉青,烈得能將人從骨子裡燒灼出火來。王堯東眼也不眨,定定地注視著她。

  康虎臉色一沉,幾乎要撲過去殺了這個柔若無骨的首席名妓。

  風搖蕊卻一笑,用那傾滅城國的麗色、眼裡冰雪般的凌厲,逼得康虎一步也動不了。

  「王大人好大的派頭,這花用不盡的錢財,就能隨意取悅、買入真心情意?」她柔軟地呢喃,款款的腰肢彷彿不勝酒力,而傾出一個妖嬈的弧度,素手貼在門框上。只要一施力,就能推門而出,她卻站定了,只偏了首瞧著他,微笑的臉龐那樣嬌俏天真,像小女孩似的。

  「少瞧不起人了!」她冷然一喝。「以為灑點錢就能令姑娘開心嗎?我可不會答應!拿著你的錢去其他地方作威吧!」

  說罷便推門而去,竟然頭也不回。

  侍在王堯東身旁的康虎,著實傻眼了。

  早就聽說三千閣的窯姊兒脾氣都不尋常,但這樣潑大客戶一臉酒水的烈性,還真是沒有聽說過。

  康虎嚥口唾沫,盡可能不動聲色地栘轉視線到自家老闆臉上。但他站立的角度,卻沒有辦法看到王堯東的臉色。

  美麗的女人摔門而去,王堯東卻沒有大怒,也沒有開口講什麼,廂房裡驚人的沉默簡直能壓死人。

  康虎一身的冷汗,已經濕透內裡。

  王堯東卻扶住額,低低地笑了。

  康虎臉色一白,怕的是主子怒極反笑,等一會兒就要命令他去殺掉那個牡丹頭牌了啊……

  「康虎。」王堯東喊。

  來了!來了!「是。」做人家部屬的,即使身體在抖,聲音也是要沉穩凝力,絕不能丟失臉面。

  「你聽說的牡丹頭牌,就是這脾氣?」

  「屬下月薪都存起來等著討老婆,沒點過這等名妓的牌,不知道原來首席會是這種烈性子……」

  「其他男人也給她這樣潑過酒水?」

  「可、可能有吧……」

  「這朵花,扎手得很啊!」王堯東低沉著聲音,這麼下了結論。然後,他雄渾的笑聲響徹廂房。

  一旁隨侍的康虎短時間內無法適應主子不同以往的反應,臉色陰晴不定,絞盡腦汁思考著主子這樣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堯東卻完全不理會他。

  歡快的笑聲,持續了好一陣子,在這個美麗月夜的大海上,迴盪開來。

  推門、甩門的動作流暢得彷彿只是一陣風過,但是伺候在風大姊身邊久了,就知道這頭牌姑娘心有怒火,看起來是晚宴上受了氣吧?

  才睡下的小侍女從偏廳裡過來,還衣衫不整的,一個肚兜半遮微峰,露出一點粉色鮮秀,打著呵欠,長髮用一條帶子綁在旁側,那樣還未發育成熟為妖嬈的身子,細嫩嫩的,要是隨意出去了,恐怕要惹來惡狼撲羊的慘劇。風搖蕊微皺著眉心,回過頭看到小侍女過來,才淡淡一眼瞥過。

  「雛兒,這麼酥胸半露的,是想我給你推出門外嗎?」

  「咦?」小侍女將醒未醒,是聽見風搖蕊回來才起身的,現在還有些搞不清東南西北。「大姊心情不好嗎?」

  「我看起來心情像是好的嗎?」風搖蕊瞥她一眼,本想讓小侍女回頭去睡的,卻被這麼一句笨拙的問話挑起了怒氣。

  那還未開苞的小雛兒,平日伺候著風搖蕊,少有受委屈的時候,現在困得不得了,更是遲鈍到沒發現風搖蕊的臉色不善。

  於是,妖嬈的美人一坐到床畔,小侍女就靠了過去,本想為她拆下頭飾的,但才一近身,就被風搖蕊用纏在手腕上的雪紡飄帶遮住了眼睛,那樣半是矇矓、半是清晰的視野裡,看見什麼都是霧色的,連風搖蕊那樣艷冷的模樣都淡化成似是而非的溫柔。

  小雛兒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胸前那半遮的雙峰隔著小肚兜被輕輕撫弄起來。

  「啊!」她細細叫了聲,嫩得跟貓叫一樣。

  妖嬈的女人笑了下,「真是雛兒。這麼個叫法,要怎麼誘惑男人?」

  「風大姊……」小侍女細細喊著,又是困惑,又是隱隱不安的。

  「大姊今晚心情確實是差了點,還讓你這麼沒頭沒腦地莽撞。」豐艷的女人不含笑意,不輕不重地責備道:「衣衫不整……這麼個嫩娃娃的身子,肚兜還沒用力扯呢!撥兩下就能掉了,這麼一件裡衣隨手綁著就出來見人,要推門進來的人不是大姊我,而是哪個不長眼的曾家侍衛呢?你這沒開苞的身子,要給人平白佔去了?」

  「嗯……」小侍女細細吟著,被推倒在被褥上的幼嫩身子敞開著,她睜著眼睛,卻是矇矓得彷彿在夢裡。俯視她的美麗女人,一手隔著要掉不掉的肚兜,輕輕重重地揉弄她的乳首,那彷彿癢著、又彷彿酸著,卻細細刺激著她的身子。

  她在顫抖,卻不很明白為了什麼顫抖,那幾乎是初識慾望的生澀,讓風搖蕊的心情好了一點,微微笑了。

  雛兒細細扭動著身子,不斷被刺激的雙峰挺尖了起來,隨著她的顫抖而搖晃如初綻嫩花一般,微弱的聲吟聲斷斷續續的,連呼吸的頻率都凌亂得像是不知道怎麼吸氣吐氣,被擰住了乳首就重重地一抽氣,被細細揉轉著就像是融化了一樣地軟下腰,小手扭著被褥,那張開的雙唇吐出急促的呼吸,連同聲吟也一樣破碎,由著美麗的女人在她身上變化魔幻的刺激。

  「嗯啊啊……大姊……」

  「真是嫩。」風搖蕊笑著,氣息呵在她耳邊,小侍女身子一抖,那乳首便被輕輕地一擰,震得她急促一吟。

  「哪!含著。」輕輕吐在她耳邊的命令,柔軟得像纏在她眼上的雪紡紗一樣,卻也凌厲得如同風搖蕊的美貌。

  小侍女不由自主地張開唇,含住了風搖蕊白細柔軟的指尖,那生澀的小舌含住了就不知道要動,於是風搖蕊只好調教地逗弄她的唇齒,細細地伸入抽出著,那滑嫩的丁香小舌有著如同般的熱度,也有著如同那美麗花徑般的柔軟,她美麗的指尖愉快地進出著,讓雛兒適應那個節奏,淺淺地進入、抽出,讓雛兒含得緊些,小巧的舌尖生澀地逗弄著。那情動的模樣,彷彿含住了男人的慾望一般。

  細細的聲吟聲從雛兒唇邊洩出,小手絞緊了被褥,身子細細抽動著,哭泣般的聲音,彷彿痛著,彷彿歡愉,又彷彿無比地舒悅。

  「這就叫作舒服,懂了?」

  進行調教的女人含笑著說,一邊游刃有餘地揉弄她稚嫩的雙峰,讓丁香小舌深深含入的指尖也隨心所欲地進入抽出,雛兒下意識夾緊了雙腿,又不是抗拒,反而上下摩動著,感覺自己身體有個什麼地方躁動不安,彷彿渴望著什麼。

  「大姊……」她哭泣著,貓叫似地聲吟著。

  風搖蕊似笑非笑的臉龐,隔著那雪紡的飄帶看出去,竟然是無比的性感誘惑。

  她的指尖擰轉了那敏感的乳首,像是要將那感官的愉悅都擰入她身子裡去。

  雛兒哭泣著喊:「啊啊……」

  「這是第一課。」妖嬈的女人微笑著說。

  她的指尖從小侍女口中抽出,將那敞開的身子當成了遊戲一般地遊走著,畫著圈子地探入雛兒的裡衣,那還未發育、只有細細的毛色覆蓋的花朵還不懂得開啟,卻因為初識情慾而沁出了蜜液,女人用指尖沾了點,細細地在花瓣外圈兒來回撫弄著,像呵哄著一株嫩花一樣,既不摘下來,也不撥開那花蕊,只是撫弄,然後沾取著那甜香的蜜液。

  雛兒卻受不了了,她破碎地哭泣著,挺起的乳首渴求撫弄,而還未懂得開啟卻已流出蜜液的花朵也細細顫抖了,她用濕潤的眼睛望著美麗的女人,渴求著連自己也不懂的東西。

  女人微笑了。「真是貪歡的小東西,這麼快就曉得用眼睛魅人。」

  「唔……」

  「不過姊兒我心情好了,所以,今天就到這兒吧!」風搖蕊抽回了手。

  雛兒愣住了,嚶嚶地哭泣起來。「大姊……」

  「莫吵。要再想要,下回曉得把自己打理好,別要出錯,大姊就拿這個來獎賞你。」

  「可、可是雛兒現在……」

  「噓!」

  那沾了自己蜜液的指尖按在她唇上,雛兒下意識地含了進去,細細地吞吐起來,引得那美麗的女人一聲歎息。

  「學得真快。」

  「大姊,男人都會這一套?」

  「當然不是。」風搖蕊笑著,一手從水盆裡撈出濕巾子,覆上雛兒的身子,那水溫低涼得讓初識情慾的小侍女清醒過來。「懂得調情的男人不多,粗魯硬上的倒是隨便都有,男人呢,得到了手的就不會珍惜,所以你要懂得挑撥男人的慾望,卻不能讓他們太過輕易地上你的床。」

  「那大姊遇上的男人呢?」

  「這個嘛,」美麗的女人一笑,「喜歡的呢,就調教他們成為懂情趣的男人,不喜歡的,就隨便應付一下,真要太粗魯的,就一腳踢下床去!」

  風搖蕊果斷地說著,那笑容豪爽絕對,充滿自信,艷麗得彷彿火裡展趨的鳳凰一樣,讓觀者目不轉睛。

  雛兒睜大了眼,體驗著她此生短暫的煙花歲月中,那樣無法忘懷的初識情慾、以及見證那華麗得彷彿貴族的驕傲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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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早,迫不及待想知道昨晚他離去之後有什麼發展的曾老闆,便派人來廂房前敲門。

  「怎麼呢?」隔著門,裡面傳來初醒而慵懶動人的嗓子,蚤動得讓門外的侍衛忍不住胯下一緊,暗暗想道:這個女人,到底用她那張嘴哄得幾個男人為她勃發?

  他臉露淫笑,輕浮地道:「老闆要召小娘子到他房裡,聽聽小娘子唱曲兒,小娘子要唱得好的話,侍衛們也會伺候得更有勁。」

  門裡傳來一聲輕笑。

  那侍衛精神一振,下意識地推著門就要闖進去。

  忽然,門旁那扇小窗開了。「就你一個啊?」

  那誘人的嗓子從小窗傳出,侍衛連忙探頭過去。

  還沒看到人,就先聞到幽甜的女人香氣。但他還沒來得及暈頭,迎面一桶冰冷的水,便淋得他一頭一身。

  小窗刷地一下關緊了。「滾回你老闆那兒去,就說姑娘我今天身子不適,要休息。」

  侍衛傻了眼,那一身的冰涼,讓他一股火氣全燒上來了。「你不過一個窯姊兒……」

  他一拳正要擂上那廂門,卻被一股大力握住,一抽一折,骨折的脆響清楚地響起。

  侍衛痛得叫不出聲地慘號起來,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那股迫力,竟讓他完全不敢回頭。

  「牡丹頭牌要傷了一根頭髮,你賠上一輩子金銀也還不起。」

  那聲音,曾家侍衛是認得的……他冷汗淋漓地濕了衣服,渾身抖得難以站穩。

  那是東海霸主--王堯東!

  「小、小的冒犯、請、請原諒……」他說話抖得像是散架一樣,抱著骨折的手,連滾帶爬地逃離。

  動手折斷他唐突手骨的康虎皺了眉,冷眼看著對方逃走。這麼沒有氣勢的部屬,會有什麼樣的上司也是可想而知,那個曾老闆能請得牡丹頭牌出海來玩,該不會是下了什麼邪術,才得來這種好運吧?

  王堯東卻沒有理會那種小人物,他吩咐康虎,「抽一隊好手過來,剛才曾家侍衛那種舉動,不要再犯。」

  「專門保護風姑娘的?」康虎愣了一下,慎重地確認。不是吧?這個女人究竟不是他們請上船來的啊!

  「懷疑?」王堯東冷冷一睨。東海霸主決定的事情,居然還能質疑?

  康虎心下一凜,立刻低頭接令。「屬下馬上去佈署。」

  他匆匆忙忙地退下,身為多年心腹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近身攻防戰況激烈,他還是能閃多遠是多遠。

  冷眼睨著部屬逃離的身影,王堯東不用想也知道這混蛋打著置身事外的主意。主子要追女人,他不過來提供點子、想些花招,居然掉頭就跑?虧這傢伙從小伺候他到大,名為主僕,實際上幾乎可以算是兄弟了……

  算了,追女人這種艱難任務,要求救於一個還沒破處的小子。倒不如他自己來。

  王堯東站在廂房門前,沒打算吭聲,他在等裡頭的女人自己出聲打招呼。

  方纔門外這麼聲勢浩大的驅逐害蟲的舉動,門裡的女人不可能沒聽見,更何況她才剛推開窗,潑出那麼一桶冰水來,那柔嫩的雪臂一揮一振,極其漂亮的線條,果決流暢的弧度,如果無視那其中明顯到囂張的輕蔑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幅美圖。

  從剛才的舉動,王堯東確定了,這個被稱為牡丹頭牌的女人,是個潑人冷水的好手;大抵她看不順眼的客人,不論是否位高權重,都是這麼一潑了事吧?

  他想著,又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男人是落不下面子的生物,被一個女人這麼不客氣地潑水,任是哪一個男人都嚥不下這口氣的!

  得罪了人,她要怎麼收拾呢?

  那三千閣的主事者,應該不會打殺她這個為閣裡賺進大把金銀的搖錢樹吧?

  這個女人,說不定就是用著一半為她著迷瘋狂的男人,來壓制另一半為了她的囂張行徑而抓狂的男人吧?

  然而有意無意之下,王堯東理所當然地無視於自己「也」是被她潑過水的男人之一。

  他在門外站了好半晌,站到他那雙冷厲的眼愈瞇愈細,直到瞇成一個殺伐的極限。

  他在忍、在等,他要看看這個女人能夠挑戰他的限度到哪一層!

  而門內,被那穿透門板而來的凶狠獸類氣勢給嚇得縮在角落,打死也不肯靠近門邊的小侍女,臉色慘白地看著半臥在貴妃椅上的主子,那若無其事的優雅和自在,簡直令她想哭。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磨出這種不動如山的本事,一定是她已經脫離雛兒的位置,往上爬到十二金釵之一的名額裡;但是,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沒有破處過的小侍女啊……

  她哀歎地掩住臉,只差沒有腳軟地跪地求饒,拜託門里門外無聲大鬥法的兩位大神能夠移駕去其他地方鬥,別在這裡嚇死人啊!

  淡淡瞥了一眼那縮在角落要哭不哭的小侍女,風搖蕊摩挲著手心裡捧著的茶盞,輕輕一口氣吹散茶湯上浮著的茶瓣,目光望向那扇險些被曾家侍衛擂破的門。要是再放任門外那個不請自來的狂妄男人不管的話,那扇剛逃過一劫的門,很快就要面臨粉身碎骨的下場吧?

  到時候,恐怕門裡的這雛兒,要被嚇到從此不敢接近男人了啊……

  她歎口氣,放下了茶盞。

  長髮如瀑,直線地披落在肩後,繡著牡丹的暗紅肚兜下是曳地的長裙,一雙繡鞋只隱隱露出個尖兒,窺見她小巧的足,而外罩了一件薄氅,那半是透明半是繡滿繁複圖紋的衣袂,將她身子勾勒得風嬈誘人,無比魅惑。

  她的手搭在門栓上,那樣娉娉婷婷,如同一隻白蝶停佇著。

  微掩下來的長睫,將她那雙煙媚的眼,柔化成水般的美麗婉轉,嬌滴滴的,像會說話一樣。而那未上胭脂,卻嫣紅得有若晚霞的芳唇,勾引得人一心只求吻得天長地久。

  她很清楚,她有著什麼樣的外貌。

  輕輕呼出一口香郁的氣息,她拉開了門。

  盈盈秋水般的眼睛,自下而上的,宛如仰望良人般的,凝住了門外那個聚足了怒氣的偉岸男人。

  男人看見她的眼,看見她柔軟的腰肢,看見她美麗的胸形,看見她微仰的頸項,看見她長髮掩下,那如同瀑流般將她籠罩的柔細夜幕。

  這個女人不開口的話,真是個絕對的美人。

  王堯東並沒有馬上張嘴,說出任何破壞氣氛的話。

  而開了門、用那柔軟腰肢倚在門上的女人,也沒有故意挑撥地說些什麼來氣死他。

  那樣嬌滴誘人的微笑,出現在風搖蕊的唇邊,立刻便讓王堯東深刻瞭解到,她為什麼能是牡丹頭牌的原因!

  柔軟時那樣乖巧,但當她吊起那雙烈如野葛般的眼睛時,便要氣得人斷腸。

  他真的想要這個女人嗎?會不會只是一時受色相迷惑?或者只是被其烈性蠱惑,未有征服便有其吸引力?王堯東捫心自問。

  而那倚著門的妖嬈女人,則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男人是容易被迷惑的生物,她很清楚;而眼前這個男人,也是一時迷戀而已。

  她微笑著,輕輕地掩下長睫,款款地傾身施禮。

  「搖蕊應曾老闆邀,上得這艘船來,得王大人諸多照拂……」曼聲婉約,那一字一頓,甜如歌吟一般,「十二日轉眼便要逝了,搖蕊縱使心有眷戀,無奈身在煙花之地,萬般不由己……將來若王大人入得長安,還記得搖蕊分毫,前來三千閣一探,搖蕊便心滿意足。」

  她目光輕輕探向男人,望見他動搖的模樣,款款又道:「搖蕊昨晚失態,冒犯大人,還望大人憐惜搖蕊一介女流,莫要記恨才好。」

  王堯東愣愣地,竟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才是。

  他這個縱橫商場、指揮海戰果決殺伐的男人,居然不曉得怎麼應付一個女人?

  王堯東對自己呆怔的反應,幾乎要感到困擾。

  他居然沒辦法反駁這個女人!他直覺地知道這個女人滿口鬼話,完全是青樓女子對恩客的欲擒故縱,但是當他看著她在他面前款款施禮而軟語呢噥時,他卻徹底地發不出任何脾氣。

  他甚至沒辦法對這個女人說:「我知道你在扯謊!你將天下男人都瞧不起!」

  到了這個地步,他甚至還想跟這個女人說:「我喜歡你……」

  他以為他只是模糊的喃喃,只是一種恍惚的夢囈。他以為他沒有說出口。

  王堯東覺得自己簡直著了這個女人的魔,徹底地一敗塗地。

  他把手覆在臉上,一言不發地掉頭走開。

  但他如果回過頭再看風搖蕊一眼的話,他會錯愕於她臉上的驚訝,然後自覺他剛才說出了多麼禁忌的告白。

  然而他沒有回頭。

  於是他不會看見,風搖蕊在瞬間驚訝得近乎害怕、困惑,她掩住了自己的唇,避免呼喚他的名字。

  這個男人,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心聲說出來了嗎?

  那樣尋常的四個字,卻讓她對男人一貫的輕蔑受到了動搖。

  我喜歡你……

  尋歡客不會對窯姊兒這樣坦率地告白,因為他們知道這只是金銀的交易;窯姊兒要這麼跟尋歡客不知輕重地告白,那就是比落入地獄還不如的痛苦。

  那樣的四個字,卻勾起了風搖蕊藏在心底的創傷。

  她也曾是對著尋歡客動情、告白的女人,換來的是靠近心臟的乳首下,那一道割裂至腰側的刀痕。

  那個男人在另一間青樓的癡情女人找上門來,當著男人的面,讓她一刀見血;而那個男人卻沉默地,在她哀切地痛縮在地的目光裡,讓那個殺傷她的女人摟著臂彎,一步步走出她的視界。

  那一天,她的愛情死去;而在艷姊姊的搶救之後,她在一眾姊妹的哭泣聲中,知道自己還失去了初孕的孩子。

  她將自己關在房裡三天,等她出了房門之後,她就成了性烈如火、妖嬈如魔的牡丹頭牌。

  她再也聽不入尋歡客口中一聲一聲的喜歡你,也無視那前仆後繼為她赴死、為她散盡千金的男人。

  然而為什麼,此刻她卻為了這個笨拙狂妄、輕蔑她的男人失態地說出「喜歡」而動搖暱?

  風搖蕊那蒼白的臉龐裡,有著一種緊繃的尖銳意志,張揚成她的防護。

  她絕對不要相信,絕對不要動心,絕對不要軟化!

  身體不能自主的話,那麼更不能將心丟失!

  她只有尊嚴……絕對不能失去!

  她是玩遍男人的牡丹頭牌,是她來挑剔男人,不是男人來輕賤她。

  美麗的女人用那雙纖白柔軟的手緊緊摀住自己的耳朵,閉緊眼睛,她用全身在抗拒、在拚搏。

  「風大姊?」小雛兒以顫抖的聲音呼喚著。

  成為牡丹頭牌之後便伺候在風搖蕊身邊,從來不曾見過她失去從容不迫優雅神態的小侍女,驚慌失措。

  「雛兒,」背對著小侍女的美麗女人,慢慢挺直了背,那隨著深長呼吸而緩緩放下、安靜地置於身側的雙手,自寬大的袖裡露出那麼一小截的纖白指尖。她的聲音有一絲疲倦。「大姊今天不舒服,無論來者何人,都不見。」

  「曾老闆親自前來,也不見?」

  「不見。」

  「那……」小侍女嚥了嚥唾沫,「王大人呢?」

  「不見。」美麗的女人靜靜旋身,如同一朵花落下了一般的,衣袂綻成盛開的華瓣,她淡漠的眉眼,有著月下冷曇的幽靜之色。「誰來都不見。」

  「是。雛兒曉得了。」

  「守在門內,有人要硬闖,外頭王大人派來的侍衛會收拾。」

  「是。」小侍女福身。

  風搖蕊款款移步,猶若行於水面上流暢而無聲,入得裡處寢間。

  床前垂地的珠簾沙沙響著,昭示她躺入的動靜。

  雛兒縱使再困惑不安,也只能強自鎮定心緒,守在前廳裡,為主子擋下打擾。

  海面上緩緩航行的大船,原訂是要自港口出發,前行到中繼的環列小島上,那裡有著曾老闆預先訂下來的別莊,他們在那裡下船,而王堯東一行人則繼續他們原本的行程。至於曾老闆等人在那裡休息三天之後,再搭上由小島出發的船隻,回到港口。

  照船行的速度,那麼在黃昏之前,便能順利地到達中繼的環列小島,曾老闆等人已經由侍衛在收拾隨身物品,準備要向王堯東辭行了。

  由曾老闆做主舉行的午宴,派人來找風搖蕊,卻被王堯東的侍衛半是威脅、半是打殺地逼退,而牡丹頭牌的艙房門從頭至尾都沒有打開過,全由小婢傳話發落,曾老闆為此向無功而返的侍衛發了一頓不小的脾氣。

  「為什麼風搖蕊的門前會有王堯東的侍衛,啊?」

  「早、早上就派出來了……」侍衛忍耐著頂頭上司隨意的踹打,小聲回道:「也許王大人也看上了那個窯姊兒……」

  「她是牡丹頭牌!」曾老闆愈打愈生氣,下手更重,「你知道我為她花多少錢嗎?近七百萬銀啊!七百萬啊!」

  「是、是……」侍衛忍耐忍耐忍耐,忍到整張臉都漲紅了。

  曾老闆猶不解氣,想到那個花了大把金銀還摸不了幾下、甚至沒上過一次的風蚤尤物,更是感到吃虧,於是怒道:「王堯東!你想仗著東海霸主的身份,來搶我買下的女人嗎?」

  「可是老闆……」那挨揍的侍衛小聲地回覆:「聽說那個牡丹頭牌也沒有接客的意思;王大人一早去的時候,牡丹頭牌也只是出來見個面,王大人就走人,留下護衛守著而已,那個牡丹頭牌說是今天不舒服,所以不見人……」

  「今天不舒服?」曾老闆瞇起眼睛,忽然想起昨晚他提前離席,把風搖蕊單獨留下了,她那麼一個窯姊兒,跟王堯東這種大客戶在一起,想必滾上床去了……「哼!要能伺候得好,給曾記銀樓搶下生意來的話,今天就放過她好了!」

  曾老闆的心情突然變好了,眉開眼笑地去主持下船前的午宴,與王堯東應酬往來。

  除了掌舵的人以外,沒有人看向甲板外的海面。這時,船體搖搖晃晃的行進,在如同被海水擁抱的氣息之中,風向微微改變了,遠方一片灰黑的雲體,飛快地向著這艘船體而來。

  群飛的海鳥集體改向飛行,而海浪稍微開始了較大的波幅起落,沙沙的海水聲響融入風聲之中,變成刮著船體的尖鳴。

  散在各處的船員,臉色慢慢地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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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聲刮著艙門,被吵醒的風搖蕊微擰著眉,隔著紗簾望向外頭。

  而在她枕畔,那被她隨手放著就忘記其存在的,由自稱曾老闆的侍女翠雲所早上的紅玉琉璃燒入牡丹的掛飾,微弱地散發出艷麗的不祥光芒。

  燒在其中的牡丹花瓣上,彷彿收納了風聲浪息,而養出了一朵小小的漩渦。

  風搖蕊從床榻上坐起身來,感覺到隨著船體而搖晃的地面似乎又傾斜得更陡了一點,那幅度甚至有加大的趨勢。她皺起眉,掀開曳地的簾子,指尖隨意放在枕上,與那紅玉的牡丹琉璃只隔了一個指節的距離,那琉璃發出的紅光將她漂亮如貝甲的指尖映得如同霞光一般,為那纖美的線條添其性感的顏色。

  但她並沒有低頭,也就沒有發現其異狀。

  「雛兒?」困惑的時間只有一個瞬間而已,她喊道。

  直覺地,她感到不對勁。穿透木板而入的海浪擊拍聲,隨時可以聽見、現下卻連一聲都聽不見的鳥叫聲,和尖銳得一再迴旋的風聲,都不祥得讓她開始不安。即使被說是過度反應也無妨,她要清楚現在海面的情況。

  「風大姊?你醒了呀?」

  在她喊過幾聲之後,終於聽見她的呼喚而從發呆之中回神並應聲而來的小侍女,從前廳走入,越過屏風、珠簾、偏廳,踏入她的寢房。小侍女一臉的困惑,那種遲鈍地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行走間已經開始腳步不穩的樣子,讓風搖蕊立刻放棄詢問她的念頭。

  「雛兒,外頭有些什麼事嗎?」

  「沒有呢,」小侍女一臉茫然,回道:「午膳前,曾老闆派人來過一回,被王大人的護衛趕回去了,之後又派人來了一次,說如果大姊太累的話,就讓人送午膳來艙房就好,這船到了入晚時分就到中繼的小島邊了,咱們終於可以下船了……」

  「下船玩個三天,又要上船啦!」風搖蕊淡淡的一句,打擊到有些暈船的小陣女。

  少女露出要哭不哭的臉,可憐兮兮地看著風搖蕊。

  風搖蕊彎起一點笑,揮了下手。「去打點水來,我要梳洗著裝。現在什麼時辰?」

  「過午了,估計午宴差不多結束了。大姊要吃點東西嗎?」

  「曾老闆送了什麼來?」

  「送了點涼菜,飯悶在鍋裡,現在還熱著,也有翠玉珍珠湯。王大人還派人送來水果,也一樣冰鎮著,還沒化呢!隨時能吃的。」

  「魚呢?」

  「有啊。鮮著呢!那個皮一剝就掉了,準是剛打上來的。」

  「你呢,真是懂魚啊!」風搖蕊望著雛兒笑了。

  小侍女羞澀地笑著回道:「雛兒入三千閣之前,家裡捕魚的嘛!雖然因為身子太弱,又是女孩子,不能下海,但每天看阿爹和阿兄打魚,家裡總吃這些的,看阿娘打理久了,也會一點。」

  「既然是鮮魚,我就吃點吧!」風搖蕊懶洋洋地說,她剛起身,什麼胃口都沒有。

  小侍女喜孜孜地打了水來讓風搖蕊梳洗,沒在一旁伺候,讓風搖蕊一擺手趕到前廳去布菜了。

  風搖蕊望著傾向一旁的紗簾,掀開了手邊的小窗。

  那天色灰暗得極快、飛鳥已不見,她隱隱聽見外頭傳來船員低聲的吼喝以及奔跑的腳步。

  被漸強的海浪擊打著,幾乎要顛簸起來的船體,發出了低沉的嗚鳴聲。

  風搖蕊才剛踏出廂房門,就看見遠方急速靠近的滾滾黑雲,她不禁駭然。

  伏守在周邊的王家侍衛看見他們奉命要重點保護的正主兒出現,立刻將包圍圈縮小一分。

  「請風姑娘回廂房。」

  帶頭的侍衛在刮起強風的衝擊中,踩著搖晃不已的甲板向她靠近,然而風勢實在太強,被黑雲吸引注意力的風搖蕊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出現,反而往外再走出去幾步。

  「風姑娘!」侍衛頭領皺起眉,大喊一聲。

  「嗯?」模糊裡彷彿聽見什麼喊聲,風搖蕊用帕子稍稍掩住撲面而來的強風,向著聲音來處望去。

  一個大浪打上船體,引起一陣劇烈的震動。

  「啊!」她驚呼一聲。

  那柔軟的身子便傾倒向一旁,然而還沒跌在地上,就被從暗處死角里一道衝出的影子撐住。

  風搖蕊驚訝地一望。那一身翠綠衣飾、閃爍不定的眼神……是晚宴前自稱曾老闆帶上船的侍女!

  「翠雲姑娘?」

  「你有把那朵牡丹琉璃帶在身上吧?搖蕊姑娘。」

  「啊……」風搖蕊微微一愣,甚無戒備地回答:「忘了拿下了,的確……是一直帶著。」

  「那就好。」自稱是曾老闆侍女的翠雲,臉頰上突然笑出一朵不祥的酒窩。

  風搖蕊心下一寒,她想退開,卻發現自己的腰被翠雲緊緊挽住。

  翠雲笑得不懷好意。「那朵牡丹,有個好聽的名字--『銀翅蠱』,是從南洋帶回來的血蜘蛛吞食九十九個處女精血、花了六個月才養出來的,是為了你而養出來的蠱毒!」

  風搖蕊一時愣住,為了這莫名的深沉敵意。「你、你為什麼……」

  「不過只是一個妓女而已!憑什麼讓你搶走曾老闆的寵愛?」翠雲厲聲大喊。「銀樓裡那個婆娘是不得已才娶的,是利益之下必須的,他明明這樣跟我說……可是你,你這上不了檯面的窯姊兒,卻不要臉地跟曾老闆勾搭苟且,你想搶走曾老闆,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風搖蕊蒼白了臉。多麼相似的情景……

  她的意識有一瞬恍惚,眼前彷彿出現當年那個持刀向她揮來的青樓女子,那個為了心中的愛情幻影而瘋狂的模樣,和現在的翠雲合成一體,慘烈地教她不忍卒睹。

  「翠雲姑娘……男人要變心,怎麼是能夠挽回的?」

  「他沒有變!」扭曲了面孔的女人猙獰得猶如復仇夜叉,然而那滿臉的淚水卻哀艷得彷彿春花,慘烈地斷頭落下!「我為他懷了孩子,只要生下來就可以入曾家的門,我會和那個不能生育的婆娘平起平坐,而你,風搖蕊,你休想搶走我的男人!」

  怒火妒恨之下的女人力大無窮,她拉拉扯扯地將風搖蕊押到欄邊,劇烈搖晃的船體讓一眾侍衛難以近身,混亂之中,風搖蕊勉力讓自己在上下左右的顛搖中站穩,她一手抓牢了欄杆,另一手用全身的力量頂住翠雲要將她推下海的力道。

  「翠雲!男人逢場作戲、薄情虛假,你何苦為難自己也為難我?」

  「我若不為難你,那我肚裡的孩子怎麼辦?」翠雲壓住風搖蕊,扯著她的長髮,竭盡全力要將她推下海去。

  她以為這樣可以絕了這個威脅,卻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還有無數個威脅,而這些都是那個薄情的男人所招惹。

  「我一個長工的女兒能攀上曾老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我家裡還有老小靠我來養,被你奪去了倚靠的男人,我的生計要怎麼辦?我肚子的孩子也要去做長工嗎?你一個勾欄女穿金戴銀,整天伺候大老闆就好,怎麼瞭解我們苦苦掙扎的痛?」

  「青樓女子拋頭露面受盡數落,翠雲,這些皮肉生意不是男人來支撐怎麼能經營下去?」風搖蕊悍然回應,「你放開我,我為你謀一個生路。翠雲,別要絕了自己生機。」

  「你怎麼為我謀生路?」翠雲慘然一笑,「讓我和你一樣去做皮肉生意?讓我千人壓萬人騎?風搖蕊,不要臉的下賤女人不是誰都當得起的!」

  「我可憐你,翠雲。」風搖蕊被壓制著,一身凌亂、花容失色,卻用著沉靜的語調吐出清晰字句。「你看不起自己,也以為全世界都瞧你不起;勾欄女子儘管受人輕賤,卻絕不會羞辱自己。我們有自己的骨氣,能像我們一樣見過世面、享盡富貴、轟烈一生的女人,你以為是隨便誰都當得起的嗎?」

  翠雲愣住了。她似乎應該要生氣,但她卻迷惑著。

  眼前這個被她抓扯得凌亂狼狽的女子,為什麼能有這樣光芒四射的驕傲?

  「我們為了自己活著。自己快樂,自己痛苦,自己受傷,自己振作,我們不讓自己輕賤,也不讓男人來輕賤。」風搖蕊正視翠雲,一字一句地說:「而你,翠雲。你以為自身清白,卻其實將自己尊嚴踩踏腳底,你在作踐自己,卻以為是世界在瞧不起你!」

  翠雲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不是!我沒有!沒有……」她慘烈地嘶鳴出聲,卻渾身無力地跪坐在地,泣不成聲。

  風搖蕊扶著欄杆,勉力維持自己的穩定,她微微凌亂地呼吸著,目光憐憫地望向跌跪腳旁的女子。女人何苦相互為難?

  她曙了半晌,緊緊抓著欄杆。顛搖得極其劇烈的船體,讓意圖上前來保護她的王家侍衛沒有辦法靠近她身邊,她靠著支柱的欄杆,微微彎下身去扶住那個跌跪在腳邊、苦楚可憐的翠雲。

  「那個銀翅蠱……解法呢?」

  彷彿失去意志支撐就渾身無力的翠雲,微微張了嘴,卻沒有說出任何話。

  風搖蕊有些不耐了。「你從南洋帶回來的蠱物,知道養法,也應當知道解法吧?」

  「銀翅……蠱?」翠雲愣愣地重複,以茫然的目光瞪著風搖蕊。

  「對,銀翅蠱。」風搖蕊輕輕一皺眉,搖了搖翠雲,「會有什麼症狀?解法呢?把牡丹琉璃丟掉就好?」

  「牡丹……琉璃?」翠雲搖著自己的頭,游移的目光終於看見了風搖蕊掛在腰間、緊緊隨身的銀翅蠱,盯著看著,她忽然大喊大叫起來,尖利的嚷嚷讓風搖蕊不禁臉色蒼白。

  「那是『淫蠱』!是南洋的男人拿來調教青樓女人用的……它讓女人只想要做不要臉的下賤勾當,讓女人自己求男人來上!你中了『淫蠱』……啊哈哈哈!你中了『淫蠱』!你是淫蕩的下賤女人!」

  風搖蕊一把擒住翠雲,沉聲喝道:「解法呢?」

  「解法……」搖搖晃晃的翠雲,像是因為意志崩潰了,連帶也精神恍惚起來。

  風搖蕊見狀,當機立斷就甩了翠雲一耳光。「清醒點!『銀翅蠱』的解法呢?」

  「解法……解法……」翠雲迷茫地搖晃著身體,喃喃自語一陣之後忽然大笑起來。「沒有解法!沒有解法!那是淫蠱啊!你要和男人交合,一直交合,你要一輩子都被控制,你一輩子都會是妓女,哈哈哈……」

  風搖蕊忍無可忍。「你就為了一個男人瘋了!翠雲,你肚裡的孩子難道沒有比那個無用的男人還重要?」

  「孩子……」翠雲呆呆撫住肚腹,裡頭孕生的孩子還要她來保護的……「孩子……我的孩子……」

  風搖蕊疲倦地一歎。「至少為了孩子,清醒一點吧!你要想倚靠男人來過活,就挑一個能倚靠的。踏實的日子,總比你如今心驚膽戰來得好。」

  翠雲目光困惑,復又迷茫,再又清晰,如此反反覆覆,雙手不斷撫向肚腹,終於大哭了出來,撕心裂肺地、把所有痛苦委屈妒嫉恨意都哭出聲來,慘烈至極。

  風搖蕊卻只能沉默了。為了一個陌生女人的妒意,她所蒙受的災難實在難以接受,這樣一個蠱物,要毀掉她的後半生嗎?

  她瞇起眼。「翠雲,你說這是南洋的蠱物?你拿回它的時候,有沒有記得其他的什麼?例如相剋的東西或創出蠱物的人?」

  「我、我不記得……」翠雲怯怯地縮起身體,吶吶地回話。

  風搖蕊凌厲地一眼瞪過去。「你糊里糊塗就買回來了嗎?既然知道養法,那養法是誰告訴你的?這麼嚴重的蠱物不可能讓你隨意到手,一定還有什麼你沒有說的,快想起來!」

  「我……我撞到一個蒙臉的男人……他、他說要來長安找、找一個叫梅晴予的女人……我、我說我從長安來的……他就給我這個蠱了……」

  「找梅晴予?」風搖蕊卻變了臉色,「他找她做什麼?」

  「找她……」翠雲一見她變了臉色,也緊張起來,匆忙回想,「找、找她,說要抓回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風搖蕊低喃,復一擰眉,「然後呢?他把蠱給你,還說了什麼沒有?」

  「他、他說……」翠雲咽口唾沫,凌亂地嚷嚷幾句,又清晰地說出話來。「他、他說這蠱不可遇海水,遇了就救不回,這蠱要跟一輩子,到死才……」

  風搖蕊心下一凜,眼尾餘光一瞟,她估計著自己臨海面這麼近,即使堅強如她,也忍不住膝蓋無力。

  但她立刻勉力振作起來,望向離她最近的王家侍衛,目測自己需要撲出多遠才能構著對方的手,而又需要多少力道才能讓自己不至於脫離對方的掌握,順利離海水愈遠愈好。

  船體顛搖凌亂,晃得她頭暈起來,但她雙手反而更緊地抓牢欄杆,她絕不要掉進海裡去!

  王家侍衛頭領的粗壯男人在經過跌跌撞撞的不穩移動後,終於將自己和風搖蕊的距離拉得近了,他伸出手去,要風搖蕊回握他的手。

  「風姑娘,請伸出手來!」

  「你能抓牢我嗎?」

  「在下絕不會讓姑娘落海,請姑娘信任!」

  風搖蕊嚴厲地望向對方,在男人眼裡看出強烈的意志,她吐口長氣,將身體的重心調整向男人的方向。

  然而翠雲卻哭喊起來,「不要丟下我,我肚子裡還有孩子……」

  「你決定要推我下海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肚裡有孩子不能冒險?」

  風搖蕊氣極地頭也不望向翠雲便怒喝一聲,承了責備的女人哭泣著不敢回話,然而她就算心中有愧疚,也依然還有求生意志,她看著風搖蕊往王家侍衛靠近,手搭在了一起,她一著急,突兀地在顛搖甲板上站起身來,卻立刻不穩地向海面倒去,她忍不住大聲哭叫,風搖蕊下意識地伸手一攔,拚盡力氣把她挽在懷裡,翠雲緊閉眼睛,怕得不敢再睜開。

  此時甲板劇烈地上下震搖,大浪打來。

  風搖蕊看著迎頭而下的大浪,駭得心都涼了,她不可遇海水……而就在這失神的瞬間,一股大力將她撞開,她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握住王家侍衛頭領的手,向下墜去。

  美目睜得大大的,撞得她墜海的人,竟是翠雲……

  哭得狼狽不堪的女人,由上而下地注視著她,驚惶地將自己盡力攀附在懊悔的王家侍衛頭領身上。

  風搖蕊苦笑了。美艷無雙的牡丹頭牌,如同大雨中被打落的春花一般,無比慘烈地落下。

  而後,冰冷的海水頃刻將她吞沒。

  眼見這一幕的王家侍衛都憤怒地大吼起來,但沒有什麼人,能夠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入海救人。

  失責的王家侍衛頭領,後悔得腸子都打結了。可是更糟的還在後面。

  「頭兒!」身後的部屬慘叫。

  侍衛頭領錯愕,還來不及回問,眼角餘光就瞥見一道影子緊跟著那朵華艷牡丹落下的角度、墜入海去。

  王家侍衛頭領這下不僅心都涼了,連命都去了半條。

  「大人?!」他不可置信地慘呼,卻沒有任何辦法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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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33:39
第六章

  風搖蕊落進海裡的瞬間,那垂掛腰間的牡丹琉璃,彷彿枯萎花瓣遇到冰水滋養一般,迅速地舒張開了。

  那是一股光芒,一入水,乍然便如煙花般爆開。

  那每一絲張揚開來的煙花,都如同蝶翼展翅一般向外翩揚,然後收攏。

  千絲萬縷,以那朵牡丹為中心,綻開如菊瓣般的繁複光絲,復又攏回交纏成一個銀白的光繭。

  光繭裡,包覆著甫入海便不由自主地陷入昏迷的風搖蕊。

  「銀翅蠱」是血蜘蛛養成的蠱物,其繭表殼如雪花潔白,但是內裡卻有濃血般的層層紅絲,每一條絲芒都是一道血光,在海水透不進的白繭裡,一絲一絲地浮脫,然後如同巡視一般地繞著失去意識的美麗蠱主,直到將她渾身纏繞,連同那頭烏黑長髮都絲絲繞緊,便倏然收縛、絞緊,陷入皮肉的血色光絲侵入地往蠱主的體內潛進,漸漸沒入骨血、侵入魂魄、那彷彿罩了一層柔軟光芒的美麗胴體,瀲灩一片的,充滿凌厲如殺伐之勢的性感魅力。

  沾上了便要以命相賭的胴體,這朵艷麗的牡丹,從此便要擁有毒蛛一般的凌厲之姿。

  而身為蠱主的風搖蕊,至此還尚不知道,她將成為什麼樣令男人趨之若騖、前仆後繼爭相赴死的絕頂尤物。

  淫翼蠱毒將要完成的前一個瞬間,卻有異軍突起--那是一個男人。

  他在艷血紅絲將要侵入身為蠱王的風搖蕊意識底層的前一刻,穿透了外殼隔絕每水的白繭,用他的手臂擁住了蠱毒纏繞的美麗女人。

  彷彿看不見外層的瑩白繭殼,王堯東一入海,那黑不見底的海水中,他卻莫名地看見了正急速往下沉沒的風搖蕊,他沉下身體,展開游水的身法,幾個施力之後就觸到風搖蕊飄散開如同夜幕的長髮,而在擁住她肩頭的瞬間,彷彿有什麼冰涼如寒氣的東西從風搖蕊體內傳遞到他指腹,而後一絲一絲地滲入。

  王堯東微微皺了一下眉,但他一口氣忍著也即將要到底了,於是再不想太多,將風搖蕊緊抱在懷裡,反轉身形,雙腳在海裡一振,便奮力往上游去。

  然而海面風雨飄搖,船又急速地如同逃命一般地前行,他們這樣一落水,再要冒出海面,大船早已不見蹤影。王堯東勉力維持身體的平衡,看不見任何可以前進的方位,即使瞭解大海如他,也不禁要感到困擾。

  他沒有注意到,全身浸在海裡的風搖蕊,體溫卻沒有流失,反而維持著一種穩定,而在衣物遮掩下的胴體、覆於舊傷上的牡丹刺青,正艷麗地發著紅光。

  大浪如同瘋虎般潑灑而來,這是性命交關的時刻。

  王堯東不知道的是,他在擁起風搖蕊的瞬間,那層保護著她的瑩白繭殼就順著他與風搖蕊接觸的肌膚,如同被吸收一般地急速湧入他體內。而在此刻,分辨不出逃命方位的王堯東,自他體內散出的銀白光絲正四面八方、無限長遠地尋找陸地。

  沉寂的銀翅蠱,一旦找到蠱主,在其壽命盡絕之前,絕對不會讓蠱主死亡。

  風搖蕊體內的蠱毒,正施展全力地護住她心脈體溫,而驅使被繭殼滲入的王堯東竭力前游,尋找陸地位置的銀白光絲將他們引到海水暗流之中,讓王堯東省去大半體力,半浮半游地在海中飄蕩。

  與擁有血絲保護的蠱主不同的是,身為護衛者的王堯東昏昏沉沉,他莫名地感到意識不清,而迷迷糊糊地只曉得要往前游去。除了擁住風搖蕊的一隻手臂之外,他的另一隻手不斷撥開水流,雙腳也不停彎曲再展直,將身體推前再推前,意識已經失去了,身體依然機械般地運作。

  銀白光絲彷彿綿延千里,牽引王堯東奮泳而去。

  他懷裡的風搖蕊,依然靜靜沉睡。

  牡丹頭牌旁的小侍女,已經關在房裡兩天不出了。

  每次送膳食進去,就會看見她雙目紅腫、血絲滿佈地出來,拿了托盤,看著來人,沙啞地問:「風大姊呢?」

  得到的回答如果是「還未有消息」,她的眼淚就刷地流下,抽抽噎噎地轉身關門,還落了鎖;如果得到的回答是「已在全力搜救」,她就會哇地一聲哭出來,然後把裝了白飯的碗拿走,把裝滿菜的托盤再遞回來人手中,彷彿只要填飽肚子得到哭泣的體力和水分就可以;而如果得到的回答是「已有眉目了,估計再一會兒就能有下落。」,她就眨巴著那雙眼睛,盯著盯著盯著,直到來人受不了她期盼的眼神,托盤丟了立刻跑人。

  以上的情況只發生在王家侍衛來送膳食、並且告知目前尋找進度的時候;而當曾老闆派人來時,小侍女則是另一個反應--

  「來人啊!給我亂棍打出去!」

  哭到沙啞的聲音拔高了依然很響亮,她一尖叫起來,王家侍衛立刻就會出現,提起企圖恐嚇小侍女放低音量的曾家下人的後領,像抓小狗一樣拎走。

  為此,曾老闆氣急敗壞地來過一趟。

  「你這個沒破處的小鬼,老闆我要你來伺候一頓飯,你鬼嚷什麼?」

  「你把我們牡丹頭牌弄丟了,還敢來叫囂!」

  「風搖蕊又不是在我手中弄丟的,你三千閣收了老闆我五百萬銀子,走脫了一個牡丹頭牌,你身為她的侍女,不是應該來替嗎?」

  「牡丹頭牌是你能隨意叫喚的嗎?」小侍女氣得臉頰都紅了,高聲罵道:「待咱們回了長安,曾老闆再去向疼惜風姊姊的那些高官富商們解釋,為什麼出一趟海,居然就把咱三千閣的頭牌弄丟了?」

  「弄、弄丟……」曾老闆一想到對風搖蕊厚愛有加的諸位高官商賈,突然頭皮發麻,急忙撇清。「風搖蕊是自己墜海的!可不關我的事!」

  「沒有你到處風流造孽,上船前也不檢查隨行人員,風姊姊會被推下海去?」

  小侍女怒極狠瞪,那小獸似的凌厲光芒,讓曾老闆心生不安。「我……那個賤人自己隨意亂來,也不能怪我……」

  「哼!」小侍女冷笑地一甩袖,「曾老闆便這麼和閣裡姊妹解釋吧!弄丟了咱三千閣的女子,那長安的城門,不知道曾老闆是不是還跨得進去!」

  隨後便不再理會曾老闆狼狽不堪的臉色,揚聲丟下一句。

  「曾老闆請回您艙裡休息吧!」

  曾老闆的臉色壞到不能再壞了。被三千閣拒於門外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商圈,到時候,那些能在三千閣裡議事談商的同行們,就再也不會找他隨行,而能在大佬身邊談笑伺候的十二金釵更會將他列為拒絕往來,一想到曾記銀樓的生意將會因為被三千閣拒於門外而產生龐大的負面影響,曾老闆也不敢再高壓叫罵了。

  能將牡丹頭牌請出海來的優越感,讓他一下子忘記了,三千閣在長安的影響力……

  被三千閣拒於門外,等於也被官場及商場都踢出圈子了。

  曾老闆臉色慘白得像泡水屍體,搖搖晃晃地走回自己艙裡。

  撇開小侍女因悲憤而激生勇氣、吵架得了勝仗的一幕不管,在脫離暴風圈、風和日麗的汪洋裡,東海船運的人正傾盡全力搜尋著追著美人落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頂頭上司王堯東。

  將主子保護到不見人影的王家侍衛們,沒一個人有好臉色。

  放出飛鷹傳遞消息;按海圖回溯往來的路徑回頭搜救:人員輪流休息小眠一番再投入尋找工作;同時,身為貼身護衛的康虎也將王堯東幾個商業副手接上船來商議工作,訂定主子暫時不在的行程內一切公事……

  而等船到了原訂要放曾老闆一行人下船的小島時,王家侍衛便將曾老闆一行人全請下船。

  「你不能就這樣把我們放在這裡!三千閣的牡丹頭牌還沒找回來!」

  「曾老闆,搜尋風姑娘的工作已經在進行,接下來船將回到正常航路,與曾老闆遊玩的路線不符。」

  「那怎麼能把我趕下船?」

  「曾老闆原本就該在此島碼頭落腳。」

  「但、但是那小侍女呢?」曾老闆不甘示弱,揚手一指船邊俯視他的小侍女。

  「那位姑娘由我東海船運照顧,將親自送回三千閣,不勞曾老闆憂心。」

  「但、但是弄丟了牡丹頭牌……我、我曾記銀樓的事業……」

  「這不是王家能幫上忙的事。」將他送下船的侍衛頭領一臉的不冷不熱,微一擺手。「請!」

  「我、我……」

  不顧曾老闆哭喪著一張衰臉,王家侍衛頭領登船走人。

  當大船隨著海流走遠時,被留在碼頭的曾老闆為了自己的富貴生活即將消失,而悲慘地大哭起來。

  後頭跟著的曾家奴僕,則已經在打算自己的後路。例如該怎麼跟三千閣當家的艷姐兒加油添醋地撇清、以示自己與弄丟牡丹頭牌一事無關……唉!這年頭,奴才跟錯了主子,比女人嫁錯了老公還慘啊!

  於是,一群人在碼頭邊上長吁短歎了起來。

  遠在三個島外的淺灘上,被海浪沖上白沙地的一男一女,還昏迷不醒。

  一身濕淋淋的女子即使容顏憔悴,依然不減其麗色。

  那眼貼在她身上的衣料,將她姣好胴體的誘人線條勾勒得清清楚楚,淺淺的呼吸起伏彷彿隨時要睜開眼睛,那靈動的目光將要望向這接納了他們的小島。

  相對於女子的毫髮無傷,那將女子擁在懷裡保護妥切的男人,就顯得狼狽不堪了。

  磨著沙子、擦到礁石甚至撞到漂浮海上的浮木,大大小小的傷口簡直有些慘烈,所幸都不是深割的傷痕,於是上了岸也慢慢收口,血是不留了,但卻會極痛。然而慶幸的是,男人並沒有醒來面對這些傷。

  比起外在傷痕,對男人而言,真正困擾他的,反而是因為長時間無意識地奮力游泳而造成的肌肉酸痛和輕微拉傷吧?

  即使男人武術根骨極好,也禁不起在暴風雨侵襲的大海中奮游之後而產生的驚人酸痛。

  再次慶幸,上岸兩天了,男人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但是那美麗的女人醒了。

  她眨了眨眼,先是困惑,再是驚訝,而在看清緊摟自己的人是誰之後,她更是感到錯愕了。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為什麼他與她會一起漂流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但他們還活著……為此,風搖蕊歎息了。

  能活著是好事,但一起漂流到這陌生地方卻不是好事;更糟的是,顯然他們是遇難了。沒辦法和船上護衛聯絡的話,他們身上什麼也沒有,要怎麼在這地方活下去?

  而這男人……

  風搖蕊仔細地看著王堯東。他似乎很累很累,而且身上好多傷……

  她撫摸著他橫摟著她蠻腰的結實手臂。

  這個男人,把她緊緊地護著呢……他沒有丟下她。

  風搖蕊低下頭,彷彿笑了,又彷彿哭了。她落下一個吻,在男人的手臂上。

  之後,她奮力將男人緊鎖住她的手臂解開,然後起身,她決定在男人清醒之前,先將週遭環境瞭解一下。

  她有生存的意志,也絕不會缺少生存的能力和知識!

  一個黃昏,一個黑夜,過去之後,王堯東醒來了。

  睜開眼睛,他就看見一個低矮的巖壁,左右也是巖壁,離他不遠處有一小堆火,火旁架了幾支樹枝串著的魚……

  現在是什麼情況?

  王堯東覺得他有必要瞭解一下環境。但是他才一動,就低聲地悶哼。

  痛……而且麻癢,他的肌肉似乎運動太過,以至於短時間內難以恢復。

  他這麼一哼,火邊一個女子身影就動了,並且悠悠閒地移動到他這邊來。

  「醒了嗎?王大人。」

  王堯東眨眨眼,看清了身旁女子是誰,他一怔,彷彿並不明白為什麼她能距離他這麼近,下一瞬間,又猛然想起--她落海了!

  「你沒傷著吧?」

  「沒有。」風搖蕊的聲音低了低,復又淡淡地問:「能坐起來嗎?」

  「唔!」王堯東哼了一聲,似乎在想該怎麼回答好……不坐起來是很丟臉,但是現在連動一下都覺得肌理在尖叫。

  風搖蕊低聲笑了。王堯東才惱怒地一眼瞪過去,就見她趨近火邊,拿了一串魚過來,放在大片的葉面上,那素手纖纖,用簡單拆開的木片一點一點地撥開魚肉,熱煙冒了出來,香味四溢,王堯東才感到餓意,就聽見肚子傳來咕嚕聲。

  男人的面子就這樣被打擊了!

  但她這次沒有笑他,她若無其事地將魚肉分好,剔出刺來,然後遞到他嘴邊。「不吃?」

  「吃!」

  王堯東悶不吭聲,把她喂來的魚肉吃得乾乾淨淨。

  一連吃了四條魚,又啃掉她撿回來的果子,總算肚子不再咕咕叫,堯東環視這被巖壁包圍的地方,又看看自己所處的地方有厚厚的大葉子鋪成舒服又保暖的床,燒得旺騰的火堆,以及那些魚啊、果子啊……

  「你去哪裡弄來這些東西?」

  「到處撿啊!」

  風搖蕊望他一眼,像是在說:難不成你夢遊去弄出來的?

  王堯東有些氣悶。「我是說,你怎麼曉得這些方法?」

  「不總說青樓女子見多識廣嗎?書讀多一點,聽客人多說一點,記一些下來,遇上事情了再一個個去試試看,總有法子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王堯東看到她柔軟白皙的手上有著大大小小新添的傷痕。

  他心裡有一點痛,有一點酸,又有一點樂。

  這個女子,真是很了不起!

  她淡淡看他一眼,然後,將他想要聽的、詳細的過程說給他聽。

  「我醒來了,看你還在睡,又叫不醒來,只好自己去找東西吃了,這小島不大,繞著外圍走一圈才半個時辰,很快。岩石堆也不很高,靠近島心的地方有一小汪湖,裡面的水是淡的,我想是雨水積的吧!這時節,滿地枯枝撿一撿,也有落下的果子可以撿,樹上的呢,跳高點打就是了。」

  她又說:「火石你身上有,等干了敲來試試,也點著火了,在岩石堆下有好幾個這種深洞,我挑了一個不遠不近的,又隱密些的,去林子裡搬回落葉,還用尖石子割下大片葉子的莖柄,把你滾在上面,然後拖回來啊!濕衣服也要脫了,等烘乾了再給你披回去。」

  看看王堯東驚訝的表情,她瞪他一眼。

  「怎麼?你當我只會繡花嗎?在三千閣裡,可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舒舒適適的,大夥兒都是從小侍女做起,每天劈柴生火下廚不說,還有教書夫子來閣裡教姊妹們吟詩作對呢!咱三千閣的書櫃子可也有一整個房間這麼大。」說著,她微微笑了,彷彿還想早點回去三千閣。

  王堯東有些不是滋味了。「不總說,青樓女子能走離那裡,就盡力脫離嗎?我看你倒是心無去意。」

  「走離?能走到哪裡?」她淡淡望他一眼,那目光裡的譏誚,令他莫名地難以直視。「三千閣裡吃好穿好,姊妹們之間又不爭寵不互陷,都是憑著自己本事賺錢呢!不偷不搶,無愧於心,誰也不倚靠。男人呢,沒得手不都當寶嗎?在閣裡被一群男人寶愛著,比起被一個男人用金銀買回家去,心情好時來寵寵,心情不好時就辱罵兩句,等將來男人百年去了,說不得還分不到家產,反而要被趕出去呢!」

  「總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的……」

  「至少泰半是了。」她淡淡地說,也不去望他。「三千閣是姊妹們最後的希望。艷姊姊不逼不打,對姊妹們尊重,不為難我們……這樣的三千閣,與外頭那些相較,簡直是太好了。」

  「縱使一輩子都待在那裡,不嫁人也無所謂嗎?」

  「嫁哪裡去?」她回望他,笑了,「咱姊妹們都約好了,若有哪個嫁出閣了,也不與閣裡斷絕關係。我們會在夫家支持著三千閣,讓那些淪落風塵的姊妹不要再吃苦頭。但這是夢想呢!有哪個夫家能接納一個青樓女子,還能允許她們與閣裡繼續往來?」

  王堯東有些不可思議。「你希望三千閣繼續下去?」

  「在閣裡,姊妹們都有身為『人』的尊嚴。」她笑著望他,那眼裡蒼涼的什麼,令他沉默了。「三千閣不逼迫姊兒們接客,若有客人欺辱姊兒,閣裡會保護姊兒。這樣的好地方,為什麼不繼續?這個世道,對無權無勢的女子,還不夠刻薄嗎?」

  王堯東回不了什麼話。火星隨著枯枝燃燒,發出零碎的聲響,被火光映著的女子,彷彿一身紅艷,如此令人難以逼視。

  被稱為牡丹頭牌……這樣的一個驕傲女子,卻有如此蒼涼的心事。

  風搖蕊忽然回過頭來,款款凝望於他。「搖蕊落海時,是王大人相救吧?」她說著便改坐為跪,向他一伏。

  「救命之恩,搖蕊先謝。」

  王堯東掙扎著想去扶她,肌肉卻痛得他冒冷汗。

  看見他狼狽得扭曲那張好看臉面的時候,風搖蕊低聲笑了。

  「大人若不介意……」她柔聲道:「讓搖蕊給揉揉吧!推散些,也許會舒服些。」

  「這個……」王堯東想拒絕,看著她那雙手,心裡卻一動。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接近。沒有防備、沒有算計、沒有那些身份與威勢,他們只是一對落難的男與女。

  而他,多麼想接近這個女子……

  他低聲說:「風姑娘,你可曉得我一直想這麼和你獨處?」

  「不知呢!」風搖蕊輕輕回道,像是對此一無所知似的。

  王堯東也笑了,「那麼,現在讓姑娘知道了。」

  「嗯!」

  「此番落難,與姑娘獨處,恐怕要連累姑娘的名節有污。」

  「青樓女子哪裡來的名節?王大人莫不是在調侃搖蕊吧?」

  「絕對不是。」

  他低低說了,而風搖蕊困惑地回望他。

  那一個目光裡,她悚然地驚覺,或許這個男人是再次向她坦率表白。

  男人不知道他曾經將心聲說了出來,男人也不知道,那樣的告白對於歡場女人是多麼深沉的惡夢。

  然而這個坐擁權勢的男人,對於感情卻這樣遲鈍,意外地笨拙啊……

  「姑娘或許不信,但值此之際,我一直……對姑娘……」

  他結結巴巴,卻無比地真誠,試圖表明他終於坦然面對的心意。

  「王大人。」風搖蕊淡淡地喊了一聲,喊住了他未竟的話。

  而她那雙柔軟的小手,搭到他被火烘乾的衣料上,輕輕緩緩、若無其事地為他解衣,露出那片裸露的結實胸膛、上臂,解開他腰帶、褲子,只剩下一件貼身的短褲。

  王堯東幾度想阻止,都被她簡單地擋回來。

  「風姑娘……」

  「王大人對搖蕊有救命之恩呢!」她小手在他肌理上推拿著,輕聲說道:「歡場女子不講情愛,辜負了誰都不好,請大人諒解吧!」

  他有短暫的沉默。他竟是被拒絕了……「姑娘若有什麼苦衷,或者有喜歡的人……」

  「都沒有。」

  「那……」

  「這麼推揉,還好嗎?」

  風搖蕊轉移話題,同時手上加力,讓王堯東中斷了話頭。

  他也不是死纏爛打的男人,當即住了口,順著她的意給她一些推拿的反應。

  巖洞裡,一下子除了王堯東低低的哼聲,以及風搖蕊施力時所吐出的呼息外,別無其他。

  那彷彿異樣的安靜,又彷彿甜軟的靜謐,讓兩人心緒都沉定下來。

  什麼都別多想,只是推拿,然後呼吸著,彼此的心跳,在接觸之間傳遞。

  對王堯東來說,被那雙小手撫摸揉捏的感覺,簡直如登極樂。

  可惜現在,他還施不出什麼力啊……享受著美人柔情的時刻,身為男人的本能,他還是忍不住妄想起一些情慾旖旎……

  風搖蕊倒是專心一意地推拿著,對於這男人腦子裡滿滿的妄念,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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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34:02
第七章

  浪濤一波一波地打上沙灘,時深時淺,小小的魚、小小的蝦、小小的蟹,還有樹上落下的花瓣,海水清澈透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風搖蕊赤著腳踩在淺灘上,翩然回首,微微一笑向他凝眸的時候,王堯東有種心痛的感覺。

  她和他的距離這麼近,睡在一起,行在一起。

  醒來之後,王堯東就不曾讓她離開過視線,撿果子他們一起去,拾柴薪也在一起,而現在他在海深處抓魚來當午餐,風搖蕊也安靜地站在淺灘處,用海水沖沖那些果子,抹去上面沾到的沙泥塵上,把果物排妥在乾淨的大片葉子上。

  望著晴朗天際的時候,風搖蕊臉色沉靜,沒有那樣激烈的凌厲艷色,也沒有冰冷的拒人千里,更不會婉轉微笑的心機輕蔑,置身在這個孤島裡,她就只是風搖蕊,而那個在海中抓魚的男人,只是王堯東。

  只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王堯東覺得,這樣也很好。

  而風搖蕊,只是微笑而已。

  「這樣的日子,你不喜歡?」

  一日夜裡,兩人並排著睡下,他這樣低聲問她。

  火堆徹夜燒著,王堯東負責半夜起身添加柴火,以防有獸入侵。

  他們之間只有著火光照亮的一道巴掌大的縫隙,他只看得見她的側面。

  「這樣的日子,你過不了多久,我也過不了。」

  「但是,我們可以把它延續下去。」

  「你是東海船運的主子。」她淡淡的聲音在不大的巖洞裡迴響,輕得像殘花落下塵土,「搜救隊很快就會來,等離開了這裡,你回到你的正常生活,就會有無數的工作、生意、合同,那些酒啊肉啊,那些繁華世界的東西。」

  「可是你也在。」

  「我是三千閣的牡丹頭牌。」她吐氣如蘭,「要見我,就來閣裡預約,排定了什麼時辰,就什麼時候能見。」

  「你要拒絕我?」他很傷心。沒有一個人,被自己喜歡的對象拒絕了,而不會傷心。

  她低聲笑了。

  說實話,王堯東喜歡她的笑。聲音也好,表情也好,眼睛也好,只要她笑了,便是無比的明亮風流。

  但在這孤島上,她一笑,便是要溫言軟語地拒絕他了。

  「王大人,在這孤島,什麼雜事也沒有呢!你說是嗎?」

  「可以和你獨處,我很滿足。」

  「那是因為一個人很寂寞,有另一個人在,就不會寂寞。」

  「不對,那是因為『另一個人』是你。」

  她彷彿未曾聽見他的辯駁。「等離開這寂寞的環境,回到原本的正常世界,你就不會寂寞了。」

  「風姑娘……」

  「這種情結,只是因為一同患難而已。因為是特殊的時刻,才有這樣錯覺似的感情。」

  王堯東不說話了,風搖蕊也不搭話,沉默著,彷彿睡去了。

  許久,王堯東低沉的聲音才又響起。

  「你落下海的時候……我腦袋裡一片空白。我只記得,要把你搶回來。這樣子,也是你所謂的『患難情結』?」

  話語結尾成一個疑問,但是他的語氣低沉,不是個詢問,而是個肯定。

  他肯定「不是」,而她無論說什麼,也扭轉不了他的意志。所以她沉默。

  睡去前,她只依稀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彷彿海濤,一波一波地湧上來。

  「再相信愛情一次,無論你過去有什麼傷痛,再信我一次……」

  風搖蕊微微笑了。再信一次……嗎?

  她柔細的指掌撫摸著乳首下方斜劃過腰際的猙獰疤痕,那讓她從鬼門關走過一遭、幾近心灰意冷的痛苦。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艷姊姊,如果沒有三千閣裡的眾多姊妹,恐怕她就這樣毀了;而這樣慘不忍睹的傷痛,她忘不了。

  可是,這個陪著她跳下海來的男人,要她再信他一次,再信「愛情」一次。

  在她身中蠱毒……唉!她怎麼忘了呢?那個銀翅蠱……

  風搖蕊的笑容凝在唇邊,唇色在一瞬間慘白,下意識摸向腰側,卻尋不著那個牡丹琉璃。

  不見了?她一怔。被海水沖掉了嗎?

  她驚疑不定,仔仔細細地找了身週一遍,確定那讓她心寒的漂亮蠱物已經不見了。

  也許,翠雲只是唬弄她而已吧?也許那個蠱物還沒有發揮效用,就被海水沖走了?

  有些害怕,也有些疑心,她這樣安慰自己。

  手心撫在那巨大傷痕上,刺著牡丹刺青將那份猙獰掩飾過去的痛苦,沒有任何症狀的未知蠱毒,在風搖蕊心中留下一份小小的驚慌與恐懼。

  小侍女關在房裡哭了兩天,等曾老闆一行人被踢下船,她才出來--出來繼續哭。

  而王家侍衛頭領也很頭痛,被她這樣哭啊哭的弄得心煩意亂,差點也跟著哭。

  女人真的是水做的嗎?他不無懷疑地這樣想。

  那……是不是哭一哭,這小侍女就要化成水了?

  「唉!別哭了。」

  他不安地在小侍女身邊轉了一圈,那小小的肩頭甚至是他那雙大掌能輕鬆握著的,又怕施力大了會捏碎。

  小侍女抬著一雙小白兔似的紅眼睛,淚眼汪汪地瞧著他,嫩嫩的粉唇抽抽噎噎,哀切地問:「風大姊呢?」

  「呃……」他答不出。

  那粉嫩嫩的唇,又委屈地抿起來。「嗚……」眼淚一瞬間又掉下來。

  王家侍衛頭領幾乎要暈了,為什麼這麼能哭,一眨眼就能掉淚?為什麼她就能哭得他焦躁不安,幾乎想爆打那群搜救至今仍無分毫下落的搜救隊?

  「不要哭了!」他低低地吼了一句。

  小侍女那小小的肩頭也跟著縮了一下,然後,那小巧的繡鞋無辜萬分地往旁移了一點,像要逃開他身邊。

  王家侍衛頭領實在氣不過了,「你跑什麼跑?」

  「我沒有……」

  「不要哭!」他幾乎咆哮地低吼。

  小侍女嗚咽一聲,還沒哭出來,就被一股大力攬緊了,她驚惶地瞪大眼睛,就見男人咬住她的唇,那股凶狠的氣勢,像要吞吃了她。

  「唔……」風姊姊救我!

  懷裡的小侍女縮成小小一團,若有大尾巴的話,恐怕就驚得蓬成一朵了。

  但是,她並不害怕,被這個凶著吼她的男人緊緊抱住的時候,心裡面找不到風姊姊的驚慌感,有一點微微地被安撫住。

  男人舔著她嫩嫩的唇,低聲向她說:「會找到的。」

  「嗯……」

  「所以,不要哭了。」

  「可、可是……」

  「可是什麼?」男人額際的青筋,彷彿跳了一下。

  小侍女委委屈屈地嗚咽一聲。「可是眼淚自己掉下來了……」小小的人兒,連淚珠都小巧玲瓏著。

  王家侍衛頭領懊惱地低咒。

  那一個低矮的巖洞底下,彎著腰再往裡頭走一小段路,就能驚訝地發現裡面竟然如此寬廣。

  微微發光的巖壁,照亮了寬廣的空間裡,靠近中央處那池溫熱的水泉。

  風搖蕊怔怔地以指輕觸,驚訝地發現那水竟是溫燙的!「這是……」

  她轉過頭去,喊著還在巖洞外的男人。「王大人!」

  慢了風搖蕊一步,還困惑地看著巖洞延伸進來的通道的王堯東,被迴繞的呼喊嚇了一跳,急急衝了進來,生怕風搖蕊出了什麼事。

  「風姑娘!你無恙……」他的聲音乍然而止。

  那溫熱的泉水蒸氣如霧,攏著那娉婷佇身、微笑望他的女子,彷彿雲中仙子,如此遙遠,如此不可觸及。

  王堯東心裡一痛,復又一慌。「搖蕊!」他踏前幾步、伸手抓住她的腕。

  「咦?」風搖蕊一驚,退了一步,腳下卻踩了空,身子往後仰落。

  他掌、心裡的仙子……

  她往後仰落的臉龐,彷彿當日落海時一樣,那樣驚慌而無肋,讓他顧不得其他,便跟著跳下去;而現在,他也一樣緊握她的腕,隨著她一起落下去--

  水花四濺中,這一次,男人緊緊將她抱在懷裡,沒有讓她自己一個人被水淹沒。

  風搖蕊緊緊地抱著王堯東,那池泉子不深,鎮定下來之後,他扶著她站在池底,發現那水淹到了她的胸上,卻也只到自己腰上。

  不深--比起那大海,簡直是太淺了。

  兩個濕淋淋的男女,在溫燙的池子裡面面相覷,半晌,兩人都笑了。

  「真是……」

  風搖蕊半是歎息、半是自嘲地喟歎,讓-直沒有放手的王堯東擁到懷裡去。

  「不要怕,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遇險。」

  「嗯!」她微笑。

  而這樣意識清楚之下的緊密接觸,無論船上、還是來到此島,都還是第一次。

  風搖蕊微微掙扎了一下。「這水溫熱,我想……梳洗一下。」

  「好。」王堯東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能讓懷裡緊抱的溫香軟玉,離開他的掌握。

  風搖蕊背對了他,王堯東一步一步踏離那池泉子。

  在將離未離之際,他一回首,與風搖蕊回身凝望他的視線緊緊相遇。

  「王大人……」她驚慌地低下頭,怕被他看見她眼底的依戀。

  於是王堯東不走了!他走不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看見自己心心唸唸喜歡的人,露出那樣依賴的神情而不動容。

  他重新將風搖蕊抱在懷裡,指掌觸摸著她胴體的曲線。

  「搖蕊。」他歎息地喊了,那呢喃裡有情慾的味道。

  風搖蕊被他緊擁著,小腹觸到他下身,其中一處如此繃硬的觸感,她絕對不陌生。

  看來是逃不了這關了……

  風搖蕊苦笑,接受了。

  她也有情慾,而慾望一動,她的身子也熱起來。

  王堯東將她抱離了那池子,他脫下自己的衣服,鋪在地面上,那地熱很暖,鋪上濕透的衣物後,讓她躺在上面,才不會碰壞她細緻的肌膚。他這樣仔細地為她打算。

  風搖蕊卸下自己的外衣,掛在一旁突出的巖壁上。

  才一回首,就見王堯東已經赤裸身軀,那結實緊繃的肌理蘊藏多麼大的力量,熟知人事的她才以目光在估量著,就望見他已半是昂揚的慾望。

  她身體一熱,還掩藏在中衣底下的牡丹刺青,彷彿被那情慾挑動,而加深顏色、變得更為艷麗。

  風搖蕊美麗的眼睛漸漸有了一點迷茫,她眨著眼,每一瞬,她那美麗的眼就加深了一層野性的慾望。

  她微笑了,那笑妖麗而魅惑,有著性的慾望,以及欲的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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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30 00:34:28
第八章

  王堯東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女人的身體。

  慾望的發洩當然是有的,不然他在別院裡就不必養著幾個侍妾;偶爾在外長期行商辦公,也會被招待著入青樓妓院去,裡頭的服務他自然也不會太過推拒。

  但是他從來沒有點著燭火,在明亮的光線下慢條斯理地欣賞為他服務的女人。在他認為,那並不是能夠浪費他時間的事情。

  只是洩慾而已。他不會傷害那些女子,也沒有瞧不起她們辛苦過活,只是,他也不在乎她們的心事。

  各取所需。慾望的興頭過去,就沒有交集。

  也因此,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女人的身體竟然能夠如此美麗。

  披洩而下的長髮順著肌膚輕蕩,那夜幕的發流映著那身子柔軟若雪雕玉就一般,如此晶瑩得幾乎發出隱隱的光芒,飽滿的額光滑若凝脂,順著鼻尖的弧度往下便是輕抿而笑的唇,如此芳艷的旖旎,小巧的下顎收束成一張漂亮的瓜子臉。

  纖柔的頸子底下,鎖骨的線條性感而勾人,豐盈的胸線上那嬌滴滴的兩抹艷色無限吸引人心地勾引著去品嚐,柔軟的腰線如此纖瘦,彷彿不盈一握,然而她輕一擺腰,卻是柔韌有勁的弧度,婰線緊翹收束而下,那長腿輕輕踢開落在腳邊的裡衣,彎折的膝側靈活地轉折,完全可以想像床事裡激烈的高潮來臨時,能夠以多纏綿的姿態緊夾住男人的腰催促深入……

  最美麗而奪目的,是那自私密花朵往上延伸,越過腰際往上而將豐乳勾勒成妖嬈的、怒放的殷艷牡丹刺青,將她幻化成了慾望的女神,或者致命的女妖。

  她笑望著他著迷的目光,馥郁的小嘴輕吐微哼,那歎息的聲音彷彿聲吟,彷彿呼喚。

  男人慾望指向的身體,完全禁不起她這樣輕輕的一哼,王堯東喉頭一緊,嚥了口唾沫,下腹一縮。

  原本便半昂揚的慾望,這下子完全精神飽滿,隨著血脈的伏動而微顫。

  男人性慾裡腥膻的味道,淡淡瀰漫在空氣裡,風搖蕊微微合眸,輕輕一嗅。

  性的味道……她歎息了。

  隨著她的歎息,那攀附在她肌膚、妖嬈的艷色牡丹,竟微微發出了紅光、而逸出花香。

  那是勾人的致命香氣。

  「堯東……」她軟語,呢哺他的名宇。

  男人立時便瘋狂了,他撲向前,將眼前美麗的女體柔入懷裡,赤裸的肉軀緊緊交纏,而因為身高差的關係,他勃發的慾望如劍般直刺她的小腹,那柔軟的肌膚觸感與體溫彷彿融入她體內一般,讓男人無意識地磨蹭著,他低下頭去,吻住了懷裡戀慕已久的女人。

  唇舌交纏,那彷彿也成為性感帶,而讓彼此都聲吟。

  歡愉已經成為一個吐息的互融,一片肌膚的接觸,便能夠在彼此體內激起浪潮的歎息。

  這樣巨大的愉悅,或許是因為愛著對方吧?

  擁住了心心唸唸的女人,王堯東才明白,他不是慾望淡薄,而是因為他所擁抱的,都不是他的所愛;單純的肉慾,也只是發洩了便什麼也沒有。

  然而如今,僅僅是擁抱而已……他幾乎要死死地壓抑,才不會讓自己在轉眼間洩去。

  懷裡與之含吻的女人,低聲地笑了。

  王堯東還來不及瞪向她,問她笑什麼,她一伸手,那溫玉般的小手便握住了他的昂揚。

  只是一個柔軟的撫弄,王堯東下腹一緊,來不及壓抑,便洩了。

  慾望的濃液濺了她一身,順著她身體的弧度滑下,有那麼幾滴在她私密的花朵匯聚,滴落下地。

  王堯東一吞唾沫,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淫靡的美色,幾乎教他頭暈目眩。

  軟在風搖蕊手心的雄劍,以著不可思議的、肉眼可見的速度,又飽滿地勃發了。

  「真有精神。」她低聲笑了。

  王堯東從來也沒有被調戲過,而這樣到底該算是調情、還是調戲的呢喃,讓他紅了臉。

  風搖蕊的身體有著奇異的香氣,他嗅聞著,儘管陌生,他卻莫名地瞭解,那是動情的欲香--懷裡的女人,也渴望著他的肉軀。

  唇順著她的唇往下,吻在她的脖頸,而在鎖骨落下殷艷的吻痕,猶若烙上一朵情慾的花瓣,他傾聽她迷亂的吟哦,決心要讓花瓣遍佈她全身。

  於是,風搖蕊的聲吟再也沒有斷過。那幾乎是顫抖的喘息裡有著破碎的聲吟,彷彿嚶嚶哭泣,又有斷續的尖喊,幾近於崩潰的高潮。

  他含吻她的乳首,那瞬間便讓風搖蕊猛然弓起身的尖銳塊感,令她張開了嘴,卻喘息得發不出任何聲吟。

  久久,才彷彿爆發了一般,吟出一聲垂死的哀鳴。

  歡愉地自死裡走過一趟,迎接崩潰般的生。

  她的身體,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每一處都是敏感帶,而每一處都被折磨著,甜蜜欲死。

  她哭泣得幾乎喘不上氣,而他則憐愛萬分地吻她,以指尖撫慰她。

  那淺淺探入的私密,如此柔軟,如此熾熱,如此芳馥。

  驚人的香氣在她胴體凝聚,而開散如牡丹的華艷,男人卻緊緊擁抱她,不讓她的美麗被旁人瞧去一星半點。這是他得來不易的珍寶。

  而她芬芳的蜜液濡濕他的手,那動了情便不絕湧出的甜蜜汁液,讓他心生愛憐,於是他以更柔和的溫存手勢折磨她,反覆將她帶上高潮,連綿成幾次崩潰的哭喊,而那得隨著他指尖收縮的花徑,讓他幾近壞心地開拓、擴張,而逼出她更多的花蜜。

  「不、不行了……」風搖蕊抓住他的腕,那樣嬌弱無力,充滿求饒的可憐。

  那承受不住情慾的美麗,令男人的尊嚴得到完全的滿足。

  王堯東吻著她,托起她的腰,將自己盡可能溫柔地侵入她。

  那一寸寸的深入、刺進,他感覺到花徑的每分展開,包覆他的雄劍,而那溫熱的內裡,竟然彷彿被他的雄劍燙疼般地緊緊縮起。

  王堯東抽了口氣,那自他的雄劍侵入之後便不斷收縮,彷彿要將他推出,又彷彿要吸納他的深入,私密而激烈的肉壁,帶給他極致的歡愉。

  仰躺在他身下的女子,彷彿承納著他的雄劍而無限柔弱。

  「搖蕊……」他憐愛地呼喚。

  女子纖柔的雙臂擁上他寬闊的背,細細摩挲。

  男人的反應是直接的,埋在她體內的雄劍,立刻便瘋狂了。

  女子的嬌呼、聲吟、喘息,破碎得幾乎風中凌亂,快節奏的反覆,逼瘋兩人的一絲清明。

  她的哀鳴,是不斷的生死往復,每一個小小的高潮,都讓她死去一次;而那柄雄劍再次的折磨,又讓她自巨大的歡愉中復生,而又往崩潰的死裡邁去。

  男人勁道深沉的每一個侵入與退出,再一挺腰地深埋入底,雄性的利劍幾乎是以著殘暴的魄力將她的意識撕扯破碎,然而他的吻和撫摸卻溫柔得像是擁著一朵嬌嫩的鮮花,唯恐傷了一分半許。

  她緊緊地收縮著,幾乎要吞搾出男人所有的精血,那妖嬈的花朵納入男人的雄劍,逼出他的每一分力量與慾望。

  男人低低地喘息了,他捧住她的腰,撫摸她的小腹,彷彿能觸摸到在她體內反覆逞兇的雄劍。

  「你是『它』的鞘。」王堯東在她耳邊呢喃。挑逗的性的呢喃。

  而懷裡的女人如他所願地被他所挑動、反應在將他的雄劍緊起的花徑裡。

  王堯東喘了一口氣,他的精血幾乎要被逼出,懷裡致命的女妖嬌媚地睨他一眼。

  男人的尊嚴立即就被挑起了,他將腰抬起,雙手制住她的雙膝將之往外張開,她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圖而掙扎起來,但怎麼比得過男人的力量?

  雄劍由劍尖狠狠地刺入,直直沒進了裡處,直至柄端。一抽、再入,如此反覆竟然如同疾風暴雨,沒有分毫止息。

  她如此嬌弱,怎麼承得起這樣激烈的歡愉?風搖蕊無聲地哀鳴,向後重重仰起身子。

  尖銳的高潮,將她吞沒,香汗淋漓。

  王堯東將雄劍深埋在她體內,被她的吞沒,擁抱著她,和她一起感受彼此的脈動。

  雄劍的熱血炙燙,在她的花徑裡一脈一脈地鼓動,花徑無意識地縮緊著,一分一寸,隨著男人侵入的動作靜止,雄劍卻愈發脹大,柔美的花徑緊緊縮著,綿延地開始起伏收縮。

  那是完全不同滋味的性愛,他們一同感受著心跳,一同酥軟了身體,清晰感覺對方的每分反應,花的蜜液愈發地流淌,男人的額佈滿了細細的汗,小腹一抽一抽的,像是極力忍耐要噴射的慾望,或者極力忍耐雄劍咆哮著要凶狠地侵犯。

  風搖蕊聲吟了。

  她那樣細細的哭泣聲,讓男人深埋其中的凶劍,像是要拆碎她入腹裡吞吃一樣地暴烈動作。

  彷彿被怒海吞噬的激烈搖晃,讓她達到欲死的高潮。

  那的束縛,也搾出了王堯東的每一分精血。

  美麗女子的身體,彷彿要不夠似的,一再地收縮,將他的精血吞納。而那紋身的牡丹,竟然愈發地妖艷了。

  香汗淋漓、高潮不斷的女子,原該疲倦萬分的臉龐,竟然在接納他的精血之後,容光煥發地微笑了。

  那眼角眉底,有著饜足的慵懶神色。

  她美麗修長的雙腿纏在他的腰上,雙手抱著他的肩,那姿態彷彿依戀,又彷彿護衛她的食物。

  王堯東還沒有退出的雄劍眷戀地停留在她體內,隨著呼吸的吞吐,他洩去精血的疲倦竟然漸漸淡去,對於她的慾望又重新抬頭,恢復的速度令他微微地驚訝了。

  但他來不及反應,她吻上他喉結的唇如此柔軟,丁香的小舌如此溫熱,刺激得他的雄劍再度勃發,她微一驚呼,復又婉轉地笑了。

  那一笑,如此地致命,如此地性感。

  「好郎君,給我……」

  她的呢喃,怎麼能不逼瘋他的理智?

  男人的雄劍,凶狠得像要將一世纏綿都獻給她那樣激烈地侵入,幾要弄壞她,她卻歡快地笑著,將自己與他糾纏在一起。

  妖嬈的牡丹刺青,刮起了馥郁的香氣,將他們吞沒。

  那長髮鋪散一地蜿蜒,四散的模樣自上空俯看,竟似張狂的蛛網。

  而心愛的男人正伏身其中,竭力滿足著不知饜足的美麗戀人。

  婉轉的聲吟,一寸寸地拔高,吟到最高處了,還低回地轉著圈,戀戀不去地攀高上去。

  男人喘息、輕歎,憐愛萬分地吻在女子的唇上。

  那舌便交纏了,柔情的角度,卻有著吞噬的激烈節奏。

  女子歡愉的哀鳴,再三地催促男人難以止息的勃發,不斷深入,深入、深入,直到末路窮途。

  「堯東……」她張開情慾的唇,呼喚出眷戀的調子,如此柔軟、如此婉轉、如此徹底地崩潰了男人。

  「嫁給我吧!搖蕊。」男人歎息了,將雄劍深鋌而入,脈脈的鼓動將精血源源不斷都獻給他鍾情的女人。

  妖嬈的牡丹紋身,無比歡快地發出了性感的紅色光芒。

  風搖蕊汗濕的臉龐,幾許黑髮咬在了唇邊,她張著眸子傾聽男人的懇求,然後微微地笑了。

  東海船運的搜救隊,已經無數次地擴大搜救範圍,自原本估計落海地點的位置往外擴大到第三個島……

  雖然參與搜救的人都心情沉重,感覺希望渺茫,然而當船隊來到接近島緣淺灘外圍的海域時,原本乖乖待在艙房裡等候消息的雛兒,卻忽然衝了出來,提著長長的裙擺奔跑越過了甲板,雙手扶在高大的外欄上,拚命地探出半個身子。

  「你在幹什麼?」王家侍衛頭領氣急敗壞,一萬個擔心她會就這樣掉下去。

  雛兒卻緊緊盯著那個似遠似近的小島,呼吸緊促,「姊姊……」

  「啥?」王家侍衛頭領來到她身邊,卻因為海風過大,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風姊姊!」

  對於雛兒的呼喚,王家侍衛頭領卻保持了沉默。

  這已經是第三個島了,每個島與島之間都間隔了長遠的距離,就算是在暴雨狂風中落海,也不會飄流到這麼遠的地方……雖然他們來救,但隨著這樣一天一天地找下來,愈找範圍愈大,實際上心情卻愈來愈沉重。

  王家侍衛頭領的心都幾乎涼了。他默默攬過雛兒小小的肩頭,尋思著該怎麼跟她說……

  一個晃眼,他卻瞥見那小島的淺灘上,似乎有一堆焦黑的什麼東西……他呆了一下,心跳忽然飛快地攀升,像懷裡的雛兒一樣拚命探出身子,劈手奪過部屬腰間綁著的西域傳來的望遠鏡。

  那小小的視野裡映出的,是一堆燒得焦黑、只剩下淡淡的煙的木頭堆……

  是火堆!

  細看的話,還能看見周圍有架起的木枝,四周散著幾許半埋入沙裡的魚骨。

  有人跡……

  他吞口唾沫,心跳得像有人在擂鼓,咚咚咚地;懷裡的雛兒聽得他這樣激動,也滿懷期待了起來。

  「是風姊姊對不對?雛兒覺得她在那裡……」

  將她抱在懷裡的男人,緊緊握住她的肩。「做得好!我們差點錯過了……」

  王家侍衛頭領汗濕了背心,由衷地感謝起雛兒突兀的直覺。

  他回頭,大聲喊暍隨船的醫大夫待命,指揮舵手讓船靠岸,分出一半精良侍衛與他一同下船搜尋島上人跡。

  心中祈求,千千萬萬這島上要有他平平安安的主子啊……

  而偌大的船,開始緩緩靠岸了。

  風搖蕊從男人的臂彎裡醒來,將醒未醒的美麗眼瞳輕輕眨著,山洞裡火堆已經半熄了,她又扔進幾許柴薪將火勢延續下去,然後從男人的懷抱裡起身。

  男人沉睡的臉龐竟彷彿稚子,全無防備與倦色,一派的安祥與純粹。

  她望著望著,心頭有一點點的酸澀湧上。

  陷在愛裡的男人,大概都會有著這樣無防備的臉龐吧?懷擁著寶愛的戀人,饜足的男人在此刻會覺得此生已圓滿。

  然而,男人的愛,就像朝花哪……

  她低聲地笑了。趁著憐愛還在,鮮花仍綻,好好地享受這樣甜蜜的疼寵吧!待到男人的戀花凋了、謝了、不再了,男人也就離去了。

  她不要再當心傷的女人,絕不要再倚著華艷雕欄,期盼永遠不回的郎君能夠再露一次面。

  風搖蕊撿過睡前折妥於一旁的中衣,挽上腰繩之後,將外衣披上,款款越過沉睡的男人身畔,向著洞外走去。

  衣袂飄飛如落凡之仙,她長髮垂腰,輕蕩如一席夜幕。

  而在王堯東醒來之前,東海船運登岸的搜救隊已經來到近處,四處呼喚兩人的名字。

  雛兒緊跟在王家侍衛頭領身邊,小手攬著他的衣擺,另一隻手抓著裙角以免在小跑步中絆倒自己,四處搜尋的路途上,王家侍衛頭領不耐煩於雛兒的速度,當然他打死也不會承認其實是因為看著雛兒奔波得臉兒紅紅、香汗滿額、小嘴裡吐出的喘息讓他心疼極了,於是悶聲不響撈起雛兒的腰,將她抱在懷裡,長腿一邁,速度立時便加快了。

  沿著島的外圍找了兩趟,包圍搜尋的隊伍開始向內收縮範圍,沿途都不斷地找到在島上生活所留下的蹤跡,諸如動物殘骸、吃剩的果肉核子、一些獵獸的陷阱,還有侍衛一個不留心被套住了腳踝眨眼就被倒吊在樹上,嚇傻了周圍的隊友。

  雖然驚嚇連連,但是眾人愈找愈有信心,誤入陷阱了還有心情取笑同伴,笑容漸漸出現在上島搜救的侍衛隊員臉上。

  這樣擾擾嚷嚷的吵雜聲,也隱隱約約傳入了山洞裡,造成鬼魅般的回音。

  王堯東皺著眉半睜開眼睛,他還未醒,卻已下意識地伸手去擁原該在懷裡的女人,卻撈了個空。

  他一怔,猛然瞪大眼睛,手中什麼都沒有、人已不在他左右。

  有那麼一瞬間,他心都涼了。

  坐起身的時候,覆在身上的外袍落在腰上,赤裸上身的王堯東卻沒有感到清晨的涼意,他環視山洞,注意到以時辰來算應該要接近熄滅的火堆,又重新被續上了柴薪,火勢穩定地燃燒著。

  是她續上的吧?

  他看著,不自覺地微笑了。原本恐懼她離去的心,又溫和起來,有一點寧定。

  將衣物著裝,束上腰帶,山壁旁豎立著的兩枝木杖已經少了一根,料想是被她取走了。那木杖尖端削利,木質柔韌不易斷裂,是他特地在林子裡找的樹枝,削成兩根手杖,捕魚獵獸時很好用的。

  風搖蕊有時候會悶不吭聲地獨自出去逛逛,為了讓她能夠自保,所以他特地為她削了一根質地輕的杖子。

  不過,即使她醒了,也不會喊他一聲呢……

  王堯東目光微黯,有些傷心。

  是曾被負過心,所以才防得這樣嚴?三千閣的歡場生活,居然讓她如此寶愛珍惜,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對女子如此不公平?

  他不懂。身為男子,他不懂她的心思。

  山洞外模糊卻吵雜的呼喚聲,讓他回過神,一振袖,他提起山壁旁放著的木杖,往外走去。

  風搖蕊原意要去那泉溫池裡梳洗一下身子的。

  才踏出暫居的山洞,她眼前就飛快地奔過兩三隻灰撲撲的兔子,她愣了一下,下一個眨眼,就看見一旁草叢裡竄出一尾赤狐,那靈動的眼睛眨巴地盯著她,嘴裡還叼著一隻垂死的幼兔。

  她微微偏頭瞧它,它卻也遲疑,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地互望著。

  良久,她一笑,提著木杖便越過那尾赤狐離開。

  那尾赤狐立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尖尖的鼻頭微微一抽,嗅聞到她身上那股妖魅的香氣,誘引眾生的味道。

  是朵美麗的花。

  它叼著嘴裡的獵物,飛快地疾奔回自己的窩去,把獵物藏起來,然後順著那朵花的香氣,尋她的足跡而去。

  風搖蕊卻沒有太過留意身後的動靜,她衣袂款款、搖曳生姿地行步,那因為長期練習而調整出的風流姿態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再加上蠱物所散發的嬌魅香氣,此刻身在這沒有人煙的小島上,她還不曉得她成為怎樣的狐媚尤物。

  不是只有人族而已,眾生都將臣服於她的魅惑。

  而只要她有意,她完全可以以著這尤物的身軀,修煉成超脫於人族命數的、異族的生命形態。

  來到溫池水泉所在的山洞穴道,她持著木杖左右輕揮微敲,將可能出現在步伐前方的東西清除,或者發出聲音威嚇令它們盡快爬走。

  那池泉子,溫熱得令人眷戀不去。

  她尋到泉邊,將衣物卸了妥善折疊於一旁突出的山石上,赤足滑嫩,半浸於水,她一手微掩著胸,一手扶在泉邊,緩緩坐入泉裡去。水淹浸上來,寸寸吞沒她,那泉水是如此溫熱,舒服得令她歎息,浸過平坦小腹,直到前胸都藏在了水霧裡,她才將手放開,輕輕吐口氣。

  將雙肩放鬆,她微合眼,順著平穩的吐息,脖頸柔軟了,雙手也輕緩地放著,纖柔的腰也自然地挺直倚上圈繞泉水的石壁,伸長的雙腿半是浮起半是沉下地在水下搖晃,浸著溫熱泉水,將繃緊的身體全部放鬆,意識也靜靜地沉寂下來。

  與人應對往來,都是疲倦的。

  她很早以前,就學會在入浴時這樣靜靜地放鬆,享受獨自一人的空白。

  短暫的休息,才能讓她在總是不斷思考、接連應酬的高速運轉中,稍稍喘口氣。

  或許無論到了哪裡都是一樣的,要立於人上,就要竭盡自身的一切力量。

  她想要……保護三千閣。

  艷姊姊雖說是三千閣之王,但也不過是個年輕的女人,經歷了多少風雨她或許不清楚,或者沒有人清楚,但是她看得出來,被尊為三千閣閣主的艷姊姊,也只是虛長她兩、三歲,微笑起來的時候,那美麗的眼睛,也有著傷痛的倦色。

  當初創立三千閣的那位閣主,是怎麼在首都裡爭奇鬥艷的煙花巷道裡,拚死闖出這一番天地的呢?

  而已經是第三任閣主的艷姊姊,又是如何在先皇駕崩前幾乎要將整個三千閣女子隨他陪葬的荒唐御旨下,四處奔走地為三千閣擋下這惡毒的狂風暴雨呢?

  三千閣立身首都裡,那傳奇般的艷名,能夠延續多久而不遭這個嚴酷世道的摧毀?沒有人知道;但只要可以,閣裡的姊妹們都會盡一份力的。

  她掬起一捧水,將臉埋在掌心裡。

  那個男人,叫她嫁給他呢……

  低低地,她笑了起來。

  她很心動,那個瞬間幾乎就要答應他了。

  可是她才一開口,就想起艷姊姊眼裡那樣哀麗的倦色,想到三千閣裡的姊妹。

  身為牡丹頭牌的自己贖身嫁人去了,留下來的姊妹們怎麼辦呢?她還沒有培養出一個足以接任自己的花魁呢!掌心裡掩蓋著的臉龐,這般麗色,若是衰敗了、垂老了,會不會失去男人的愛呢?

  她想起王堯東,想著他隨著她跳下海的決心意志。

  那個人,不會放開她的吧?她應該,可以再相信一次……

  埋在掌心裡的小嘴,喃喃呼喚著:「堯東。」

  吐出的呢喃,有著一點點的痛苦,一點點的甜蜜,以及更多的眷戀。

  動了情的女人,浸泡在溫熱的泉水裡,那飄散如吐蜜的花香如此馥郁,吸引了接近這口山洞的週遭動物,它們聚集、圍繞、等候,卻沒有冒然地打擾她。

  激怒了這朵美麗的花,會招來死亡的報復--那股奇異的詭媚香氣,明白地昭示了這個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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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然而圍繞著山洞,卻沒有一隻動物隨意踏入的奇異景象,也落入了一組五人的搜救小隊眼裡。

  為首者一打手勢,示意後頭的人跟上。

  他們小心翼翼,驅趕開圍繞著的動物之後,為首者先踏入洞裡陰暗的步道,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潮濕的山洞裡沒有腐敗的霉味,也沒有纏繞毒物,深處裡彷彿有水的香氣,那純粹的水香裡還纏繞著一股濃郁的花香味。

  山洞裡,莫不是藏了什麼寶物、才令這許多動物守在這裡?

  貪念惹動人心,於是為首的男人提起十二萬分精神,腰刀出鞘,打了個手勢要後面的四個人注意左右動靜,而後一行人一邊收斂氣息,一邊放輕腳步,動作迅速卻盡可能悄無聲息地走入。

  步道裡因為內部的水氣不斷湧出,而呈現出一種濕滑的觸感,石壁也因此長滿青苔,若是腳下一個不留意,便很容易跌趴在地,而且很難抓到足夠用來固定身體平衡的石塊,能夠摸到的地方都是滑滑濕濕的觸感,根本沒有能夠抓牢的地方。

  但是愈往裡處走去,那蜂湧而出的水氣便凝成了淡淡的霧,而那股濃郁的花香……

  男人們漸漸感到心浮氣躁,有一種莫名的衝動讓他們坐立不安,連呼吸都粗重許多。

  汗是重的,而且淋漓如雨下,奇異的是腳下的步伐反而愈走愈快,分毫不顧理智上注意到的、可能會出現的危險,那一行五個人彷彿赴死的雄獸急著尋找母獸交配以留下後代一般,即使意識漸漸潰散也沒有一點慢下,由疾走變成了小跑,掠過一個微彎便成為邁開大步的狂奔。

  巨大的聲響迴盪在走道上,而彎繞著傳入浸泡在溫熱泉水裡的風搖蕊耳中。

  她愣了愣,隨即便從水中站起,泉水淋漓而下,她探身取回岸邊衣物,才一抖開,未及披上,洞口處就出現五個高大身影,那喘氣的聲音沉重如吼,充滿讓風搖蕊不安的氣勢。

  水氣如霧,似淡似濃,在朦朧裡立於水中,長髮如緞的雪白嬌軀瑩瑩彷彿發光,而她遮掩不住的艷色牡丹紋身飄散香氣,那宛如催情促欲的麝香、又彷彿濃郁蘭香,毒烈若野葛,卻麗如春花,如此惑人的尤物,怎麼不教雄獸瘋狂?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風搖蕊一喝,清厲冷徹猶若珠玉。

  然而已經被慾望沖昏頭的男人們,又怎麼會有餘力來回答她?有的只是勢如瘋獸的低吼和撲抓。

  風搖蕊的一聲驚呼,聽在男人們耳中,竟是聲吟般的嬌嗔。在他們眼裡,這朵嬌麗性感的花,就是他們與之交合的對象。

  風搖蕊在最初的驚慌過後就迅速鎮定下來,這霧氣瀰漫的小小平台,視線並不明朗,而她嬌小的身子足夠躲藏避逃地繞過男人的包圍或撲抓,手裡緊緊攬著的一件裡衣將她身子半遮,長髮被她一把挽回胸前,在三千閣裡的每個女子,都要學習一些自保用的防身術,風搖蕊是牡丹頭牌,性格也最為強悍,這等防身的武藝自然是沒有放過。

  躲過兩個人之後,她將第三個人一腳踢下水池,潑出來的盛大水花將男人們的視野掩蓋,而聲音在洞中迴響,恰恰將風搖蕊奔向洞口的腳步聲遮住。

  她就要奔出平台,向著走道跑去,忽然,她腰間一痛,整個身子被倒拖回去,她摻呼一聲,被摔回了池中。

  水淹過她的口鼻,氣息一窒,才嗆咳著,就被抓住了長髮提出水面,她從水霧模糊的視線裡看見將她包圍的男人。男人難以忍耐的喘息聲令她頭暈目眩,抓著她的兩個男人急切地在她身上撫摸,另外三個人已經脫去了下身的衣物,吼叫著爭奪誰來分開她的身子。

  風搖蕊幾乎要暈過去,那粗暴的性慾味道,讓她崩潰欲惡。

  巨大的恐懼感將她的意識撕裂,她張開嘴,發出尖銳的哀鳴,那紋身的艷麗牡丹彷彿回應她的掙扎,炸裂般地發出刺目的光芒。

  她的長髮飛揚四逸,飄成刀鋒的凌厲,整個山洞穴道都震動了!

  瘋狂的詭麗花香裡滲入濃鬱血香,幾乎有若實質地飆飛出長長的穴道,在洞口外進散,驚得洞口等候的大大小小動物慌亂奔逃,而那花香太過淒艷,教人嗅聞了就要失去意識。

  驚人的聲響震動了整座小島,人群全往這兒匯聚過來。

  王堯東感覺心臟被緊緊抓住,一陣狠命撕扯的痛襲上。

  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慌起來,想到不見人影的風搖蕊,他焦躁得想怒吼。

  就在他衝出暫住的山洞,正判斷著該向海邊還是向溫水池子的方向去找時,不遠處幾個熟悉的人影閃現,他瞇起眼睛。

  充滿喜悅的大吼緊接著響起。「主子!」

  加快腳步奔來的王家侍衛頭領高興得難以言喻,他終於找到王堯東,而且是平平安安的王堯東。

  主僕兩方正要會合,王堯東看見侍衛頭領手裡抱著的小人兒,想起那是風搖蕊帶在身邊的小侍女。

  他心裡一抽,搖蕊!

  此時,轟然一聲巨響,崩雷般地炸在溫水池子所在的方向。

  王堯東頭也不回,向著那裡飛奔過去。

  侍衛頭領愣住了,他沒想到主子居然不理會救援隊,跑得這樣飛快到底是……

  反倒是懷裡的小侍女氣急敗壞地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傻了!還不跟上去?」

  「你……」侍衛頭領張目結舌,他沒有想過這怯生生的小侍兒也有舉手打人的一天。

  雛兒沒容得他再發呆,另一巴掌又甩出去。「回魂啦?快跟上去吧!要是風大姊出事了你沒救到,你們大人就要把你剝皮了!」

  被這樣威嚇得頭皮發麻,侍衛頭領連忙跟上。

  散佈島上搜尋王堯東下落的侍衛,此時都往發出巨響的方向彙集。而來到現場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敢擅動。

  幾乎崩塌的山洞前佈滿碎石,由裡而外不斷湧溢而出的煙塵濃得看不清山洞裡的樣子,小小的、悶沉的轟隆聲還在繼續,聽起來是裡面發生了劇烈的崩塌。

  呆立的王堯東恐懼得幾乎發狂。他的搖蕊……不會在裡面吧?

  一思及此,他便拚命要往裡面衝,所幸趕上來的侍衛頭領大力一攔,用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把頂頭上司架住了,使個眼色讓一旁待命的部屬上前把主子拉遠一點。

  「放開我!你們造反了?!」

  「主子息怒。」侍衛頭領安撫地說:「請讓我們派人進去查探吧!好不容易把您找回來了,不能再讓您陷入險境。」

  「搖蕊如果在裡面呢?」

  「屬下立刻派人進去找!」

  侍衛頭領正在費心安撫王堯東,他懷裡原本安安靜靜的小侍女又拚命掙扎起來。

  「你搞什麼?」他低頭壓低音量吼她。

  不料雛兒卻狠狠地瞪了回來,氣勢半點不輸人。「我要把風大姊找回來!你還不放開我?」

  「你要找、主子也要找,你們都沒聽見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嗎?」

  「你找回你的主子,我也要找回我的主子啊!」小侍女振振有詞。

  說理也講不清,侍衛頭領有一種想一頭撞死的衝動。

  而煙霧瀰漫的山洞前,終於緩緩地清楚了些,滿地大大小小的碎石,以及一撥便滿天的灰塵砂上,這樣凌亂惡劣的現況讓人看了就沒有冒險進入的膽量。然而在眾人幾乎束手無策的時候,山洞裡傳來小小的碰撞聲。

  眾人呆了呆,天光亮晃晃的,混亂一片的洞口暗處,靜靜踏出一個身影。

  赤裸的足,纖白的長腿,半件殘碎的衣袂將私密的曲線遮掩,然而隱隱約約暴露出來的腰線和豐滿的胸懷卻是欲遮還露,引人無限遐思。幸而長髮如瀑,筆直曳下的發流將那身子大半掩著了,而曲肘掩著前胸的美麗手臂線條柔美,如此尤物,如此美軀,縱使沒有華服麗飾,也艷冠群芳。

  小侍女是第一個回神的,她猛力掙出了侍衛頭領的懷抱,向她奔來。

  但她並不是第一個抱住風搖蕊的。

  王堯東比她快了一步,他用外衣將她曼妙身軀重重掩住,檢視她有無傷處。

  懷裡的風搖蕊卻低下了頭不去看他,那柔軟的身子彷彿相當疲憊,王堯東心疼極了,將她攔腰抱起,柔聲安撫。

  他大手一揮。「回船!」

  一聲令下,眾人退出小島。

  純粹芳艷的花香味,在王堯東不曉得的時候裡,被暴力地柔入濃鬱血腥的鐵銹味兒。

  那樣詭麗卻誘惑的味道,除了王堯東和雛兒不受影響之外,其他的人一旦嗅聞便感到精神恍惚。

  而風搖蕊在被王堯東珍寶般地抱回船艙後,便一直待在裡面,一步都不曾踏出。

  她只是彷彿疲倦欲死般地不斷昏沉睡著,那蒼白的臉龐、微皺的眉心,讓伺候著的小侍女又傷心又生氣,她把這些焦躁都發洩在那些原本應該守護在門外、卻無意識地前來敲艙房門的侍衛身上,毫不客氣地舉起放在門板旁的掃帚,把他們一個個打出去。

  奇異的是,那些像夢遊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的人,一旦被掃帚打在身上,就會瞬間清醒似地露出驚慌茫然的表情,然後拚命地道歉,連連向後退去,到稍遠一點的地方繼續站崗;但是最多半個時辰,他們又會恍惚地前來敲門。

  小侍女從一開始的護主心切、氣急敗壞,打到後來,也愈來愈感到毛骨悚然,這些侍衛是怎麼回事?

  她為此向侍衛頭領反應過,然而當侍衛頭領一靠近風搖蕊所在的艙房,面目表情也漸漸陷入迷茫,小侍女見狀,心底不知什麼地方便湧上一股憤怒和恐懼,她衝回艙房裡,趕在侍衛頭領著魔般地踏進房門前,恨恨地用掃帚打在他臉上,同樣也是一打就回神。

  侍衛頭領和小侍女面面相覷,半晌後,他拉著小侍女飛快地退出艙房,並且喝令所有護守的侍衛都撤離。

  至此,風搖蕊的艙房前,已沒有半個人,全員退出老遠,一個個都翻出望遠鏡來繼續保護的工作。

  侍衛頭領則被小侍女質問著:「你想對風大姊做什麼?」

  「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侍衛頭領哭笑不得。什麼時候他這樣一個強悍不畏死的大男人,也會懼怕一個小女孩的怒氣?

  因為珍惜……嗎?

  小侍女被他具有深意的眼神看得渾身不對勁,她揮舞著小拳頭繼續逼供。「那為什麼你也露出那種呆呆的表情靠過來?」

  「『也』?」侍衛頭領一愣。

  「所有的侍衛都是那種表情啊!」小侍女感到委屈,她一個小女孩,打也打不過,罵也不見得能吵贏,卻必須不斷應付那些著魔般的大男人,她也會恐懼、會疲倦、會想哭啊!

  侍衛頭領卻說:「我聞到一股香味。」

  小侍女呆呆地看他,滿目的不可置信。

  她在講什麼,而這個大男人在回答什麼?他以為這樣可以逃避問題嗎?她很憤怒,但是侍衛頭領的表情卻非常凝重。

  咽口唾沫,她不由得小聲重複,「香味?」

  「嗯!那股味道……」侍衛頭領皺緊眉心,他想形容那股味道,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的雙手無意識地將近在身旁的小侍女抱過來,鼻裡嗅到她身上的乳香味,以及擦在耳後的花膏香味。

  他雙手一緊,小侍女差點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你做什……」

  「是花香!」

  小侍女才要推開他,就聽見侍衛頭領來不及壓低音量的一喝。

  她頭暈目眩,一回頭,卻看見所有聽見侍衛頭領這樣一喝的侍衛們,都露出了認同的思考表情。

  她有些呆愣。「花香?」

  「對!是花香。」侍衛頭領肯定地點頭,而後想了想,又猶豫地加了一句:「還有血腥味。」

  「胡說!」小侍女立刻否認,她目光凌厲地瞪向侍衛頭領。「姊姊身上才沒有那種味道。」

  「但我確實聞到了。」侍衛頭領沒有讓步,他陳述事實。

  小侍女環視其他的侍衛,被她的目光所直視的人都默默地點了頭。她茫然地說:「但我什麼都沒聞到。」

  「這我就……」侍衛頭領莫可奈何地望著她。

  「你沒辦法?」小侍女也回望他,看著他又開始思考。

  這時,他的副手開口了。「頭兒,在那座島上……」

  副手猶豫一下,看著侍衛頭領,又看了看小侍女,然後沉重地說:「有五個人失蹤了,屬下清點許久都沒有找回人。在分開搜尋前,有其他人注意到他們是往發出爆炸聲的那個方向過去的。」

  「五個人都失蹤?」

  「是。」

  短暫沉默裡,他們都想起,風搖蕊從那個半是頹傾的山洞中走出的景象。

  不知為什麼,那異樣的美麗與妖嬈,有一種令他們毛骨悚然的氛圍,揮之不去。

  風搖蕊的肉軀在沉睡,然而她的夢境卻相當凌亂,那一眼望去都是血紅天地的景象,讓她想到地獄。

  寂寞的孤身一人,她連哭泣都不能。

  她彷彿還被困在小島上,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陪伴,而她無助地在風雨之中流浪,有時候似乎是跌了一跤,卻在臉面朝下趴倒的時候,地面變成了黑暗的海洋,背後是那個懷孕的女子瘋狂大笑的聲音,罵她是淫亂的下賤女人!

  「我不是。」她鎮定地回嘴,而海洋卻吞噬了她。

  黑暗的海水裡,沒有一點光,沒有人來挽回她,好可泊……

  但是她哭不出來,再一睜開眼睛,她就發現自己回到那座小島上,孤獨地一個人生火,野獸在洞口外徘徊,不時發出嗚嗚的低吼聲。

  她一身的淋漓,好冷……火堆雖然很大,可是身上的衣服卻怎麼也幹不了……她想起還有一處溫水池子,於是她起身出去,走在暗夜的林子裡時,她卻聽見腳步聲。

  在她身後,雜亂的,還有野獸的喘息聲,她很害怕。

  於是她開始跑,她的衣袂被樹枝勾住、被突出的石塊扯破,終於她衣不足以蔽體,但所幸她來到了溫水池子的山洞前。

  她踏進去,低低回音的走道裡,有她驚慌的呼吸聲,有她小小的腳步聲,還有遠遠的、跟蹤著她的、野獸的嘶吼聲。此起彼落的喘息粗重得讓她恐懼,深深地恐懼。

  不知道為什麼,還有揮之不去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奔跑起來,身後的腳步聲也奔跑起來,夾雜著粗而重的喘息聲。

  終於,她闖進了溫水的池子裡,將自己藏在水面下,只露出一雙大眼睛,驚惶地注視彎進來的洞口。

  水霧瀰漫,她壓著一口氣不敢吐。

  那粗暴的喘息聲出現了,在一片模糊的水霧裡,出現在洞口!那個腳步聲停下來了……是誰?

  是誰敢闖進這裡?她是艷冠天下的牡丹頭牌,怎麼能夠任人欺辱?

  但是他們撲上來了!他們有五個人,粗暴地撕裂她的衣服,放肆地觸摸她的肌膚,甚至要折辱她,

  怎麼可以?!她感到憤怒,她的長髮飛揚而起,她的刺青紋身好熱……

  那些無禮的野獸,分開她的雙膝。

  不可原諒!她的怒氣,需要鮮血的獻祭才能撫平!

  慘烈的夢境之外,她聽不見小侍女驚慌的呼叫,以及那房雪紡檀木的寢間被她艷如鬼魅、利如刀劍的長髮崩毀的聲音。

  她沉溺在夢裡,醒不過來,只有一個小小的呼喚,從來也不曾斷絕--

  救我,堯東……來救我,堯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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