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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乞兒的菜刀經(無敵嫁妝1)[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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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6 00:06:31
第八章

  情意深濃。

  康晉綸跟袁裘兒間的甜蜜,隨處可見,他們一路乘船由運河北上,過京城後,下了船,改搭馬車,如此水陸交替,不過幾日,已抵達遼東。

  馬車答答而行,她帶著雀躍的心情,靠著車窗,望著熟悉的街景及風景,激動的熱淚盈眶,心中有酸有甜。

  她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

  她突然一怔,擁著她的康晉綸注意到她異樣,順著她的目光從掀開的馬車簾子看出去,沒想到,眼前竟成一片荒地。

  袁裘兒呆了,慌了。 怎麼會光禿禿的? 沒房子、沒林子、沒田地,只有一大片空地。

  淚水一滴滴滾落眼眶。 不見了! 老家的鐵鋪沒了! 她跟爹、娘一起生活的老房子沒了! 她爹娘幫她記錄每年年長高多少的斑駁的老牆沒了,一磚一瓦全沒了!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康晉綸看了不捨得將她擁入懷裡,她的淚熨燙了他的胸口,他恨不得將她柔進心坎,分擔她的心痛。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她哽咽低泣。

  他低聲安慰,再掀開簾子,示意馬車伕到附近問問。

  此時,一名老婦正好走來,馬車伕立即上前詢問。

  「這裡的鐵鋪?哎呀,那個傻乎乎的袁丫頭被地主李久給拐騙了,她也不問問我們這些老鄰居,竟然半夜走人。」老婦直搖頭,「這也要層袁丫頭的爹人太好、太好說話,幹啥一次繳一年的租金,也沒跟丫頭說,李久這才起了貪念,騙她說什麼好幾年沒收租,要她付錢。」

  老婦愈說愈生氣,「那丫頭笨到把家裡的積蓄全給了李久,還被趕出去,可是人啊還是別貪心,袁丫頭離開沒兩個月,李久就染了重病死了,這原本要建新房的地就這麼荒廢了。」說到後來,她不勝唏噓。

  這好像是......何大娘的聲音? ! 原本偎在康晉綸懷裡哭泣的袁裘兒突然抬頭,他立即為她拉開簾子。

  她連忙以手背拭淚,一看真是何大娘,邊叫邊下車,「何大娘!」

  聞聲,何大娘猛一回頭,見到好久不見的袁丫頭從馬車下來,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隨即眼泛淚光,「哎呀,你這傻丫頭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我爹練習鐵的爐子、打鐵的槌子、工具,還有我娘的東西,李久答應會替我保管,等我有錢回來買,現下在哪裡?」她小淚水決堤,愈說愈激動。

  「你別急。」康晉綸從背後擁住了她。

  何大娘這才注意到自馬車上還下來一名挺拔的男人。 他身穿黑衣袍服,一看就知是有錢人,他看袁丫頭的眼神好溫柔,袁丫頭在他的安撫下似乎鎮定了些。

  「何大娘,請你回答裘兒的問題。」康晉綸的目光移到她身上。

  雖然帶了個「請」字,這話裡的命令語氣和氣勢可不小,何大娘不怠慢,急忙回答,「這事說來詭異,那些東西,李久還真的留下來堆在廚房一角。當時還有工人在整地,可說巧不巧,那時候來了一輛很氣派的馬車,將我們眼中的廢銅爛鐵全載走了,李久還狠狠的敲了人家一筆呢。 」

  「誰會買走那些東西?」她真的不明白。

  「聽說是外地的,沒人認得。」何大娘也不認識。

  所以全沒了……爹、娘的東西都沒了!

  康晉綸拍拍她的手,擁著眼淚汪汪的袁裘兒上了馬車,再向馬車伕點頭示意,馬車伕立即從懷中揣了點碎銀謝過何大娘,駕車離開。

  計劃往往比不上變化,他靜靜的擁著她,一手輕輕柔著她的額前的髮絲。 原本這一趟遠行,是想讓她了無遺憾,沒想到,反而讓她更難過。

  看著她一向都是笑容的臉上有淚水、有愁雲,他心疼的將她擁得更緊,「不要難過,我會派人試著找找看。」

  她搖搖頭,淚水紛,「不用了。爹說過,很多東西會消失,只要放在心裡想念就行了,但我就是捨不得。」她試著微笑,淚水卻又沿著臉頰滑下。

  她沒有家了,原以為她還有機會回來這裡,可是沒了,什麼都是沒了……

  「別哭,你還有我,還有我。」見她無聲哭泣,康晉綸不捨的安撫。

  「我沒有家了,嗚嗚嗚……」她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我有,我會給你!」這是他的承諾。

  「你給我?」袁裘兒鼻頭一酸,淚水滾落得更凶。

  「是,你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妻,我們成家。」他深情凝睇。

  熱淚刺痛了眼眸,她無法壓抑激動的思緒,又驚又喜,又哭又笑,還有更多的不可置信,「真的?」

  「願意嗎?」他發現自己竟然屏息以待。

  她心中狂喜,終於綻放了這一路行來最燦爛的笑容,「願意,我願意。」

  數日後,康晉綸等一行人驅車返抵京城,得知賈錫信的糧行也在舉行清倉大特賣,這雖然只是生意手段,但與過去相比,價位合理親民多了,這次事件受惠的全是京城百姓。

  莫怪乎,兩人一在福滿樓前下馬車,就有不少人上前致意,感謝康晉綸哲攪亂賈家獨大的米糧生意。

  「果真是個大好人。」這是眾人對康晉綸的評價。

  不同於以往的淡漠以對,他微笑感謝,讓眾人瞠目結舌。

  「總算回來了,真是個不肖子,你要上山下海,自己去就好了,幹啥把我的廚子也帶走?」康元堅得到小倆口回來的消息,立刻乘馬車趕來,一下車就先開罵。

  「她不是唯一的廚子。」康晉綸意外的耐著性子說。 事實上,是有雙小手一直輕拍撫著他的手,要他火氣別那麼大,溫柔一點。 這一路上,她不時幫他洗腦,要他改變對他爹的態度,以免造成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

  「我已經習慣吃她煮的東西了。」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總之就是兒子的不對。

  「別生氣,老爺。」袁裘兒突然笑了起來,「其實,康爺要我跟著下江南是為了您啊。」

  「我?」

  「是啊,鰣魚正肥美,爺還請了一名老御廚教我料理,好讓我回來時,煮給您吃。」這是善意在謊言,也是袁裘兒難得撒的一次謊。 反正意思差不多,她學成後本來就會去煮給老爺吃。

  胡說八道! 他才沒有這樣的心思。 康晉綸不以為然。 可沒想到他爹的表情突然變得怪怪的,竟還臉紅? !

  康元堅壓抑著感動的情緒而老臉漲紅。 裘兒這丫頭不懂得騙人,她待人總是誠心誠意,所以,不肖子原來這麼有心在孝順他

  「好……鰣魚該進貢給皇上的已送進宮了,推出的鰣魚宴也賣得極好,但我特地要廚房留了幾條不賣,裘兒可以去煮一煮,我們、咳、三人一起吃吧。」他邊說臉邊往旁邊撇,不是生氣,而是怕自己失控,哭了出來。

  康晉綸濃眉一蹙。

  吳漢看出主子的困惑,立即上前低聲解釋。 因為老爺天天來福滿樓,看袁裘兒回來了沒,這人來了,見群龍無首,就忍不住管了,畢竟是掌管過福滿意樓的人,那股俐落及魄力令人佩服。

  原來如此! 康晉綸看著略顯不自在的爹。 他記得爹要自己獨當一面,是因為他自覺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勝任……這麼說來,爹是刻意退出,給他機會證明自己有實力經營福滿樓?!

  多年的心結突然解開,原來,爹是用另一種方式在愛他

  他沉沉吸了一口氣,看向等他示意的袁裘兒,他點點頭。

  她立即笑開了臉,「我馬上去做。」

  康晉綸看著他爹,溫聲開口,「爹,我們父子喝一杯吧。」

  「好!喝一杯!」康元堅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梗住,只能啞著聲音說。 澎湃洶湧的他,眼眶都濕了。

  袁裘兒一進客棧,立即接觸到杜琬芝冷漠的眼神。

  她尷尬向她點個頭,快步的進到廚房,莊泰、大廚等其他僕傭一見到她,就先鼓掌,再恭賀她將成為福滿樓的當家主母。

  「你們怎麼會知道?」憨厚的她完全沒多想就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更讓眾人陷入一片狂喜之中。

  他們怎麼會知道? 不! 他們一點也不知情。

  只是康爺獨獨帶她同行,雖然一路上還有其他奴僕隨行,但康爺對她的心思還不夠清楚嗎?

  杜琬芝站在廚房門口,見她臉紅通通的接受眾人的恭賀,再轉頭看向另一邊難得沒有火藥味的父子檔,不禁苦笑,其實,在康爺帶著袁裘兒遠行後,縱然心有不平,她也知道自己是沒希望了。

  然而就在三天後,袁虹跟邵於硯這對母子卻為她帶來希望,時間就在客棧打烊前。

  開始動手做深夜宵夜的袁裘兒被行程告知自己的親姑姑帶著表哥前來認親,直接從廚房跑出來,模樣有些狼狽,而他們不若她像的那般落魄,甚至是光鮮亮麗的,但自己在他們眼中,可就不太好了。

  怎麼油膩膩的?

  珠翠環繞的袁虹怔愣的看著這像顆球滾出來的人兒,她是一眼就認出她來。 袁裘兒小時就圓,此刻更是圓滾滾,幾絡髮絲微亂外,額際細發上也有薄汗,面泛油光,一手拿著鍋鏟,另一手拿著大湯瓢,一看就知是個廚娘!

  邵於硯長得斯文高瘦,對這圓圓的表妹是有印象的,雖然她看來油了點,但一如他記憶中的甜美動人。

  刻意打扮得雍容華貴的袁虹保養得宜,風韻猶存,她看著袁裘兒一會後,眼泛淚光,姿勢高雅的揣著羅帕,作勢拭淚,「我可憐的孩子,姑姑實在對不住你,都過了這麼久,才打聽到你的消息,真是對不住啊……嗚嗚嗚……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袁裘兒見狀,完全傻眼,手足無措。

  「裘兒,還記得表哥嗎?」邵於硯的神情真誠得多,一見她似是而非的點頭,開心的又道:「那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已有婚約,是指腹為婚。」

  什麼? 在座的客人、夥計,甚至是杜琬芝都一臉錯愕。 這兩、三天她與康爺籌辦喜事的消息眾所皆知,怎麼這會袁裘兒竟有婚配了?

  見情況不對,莊泰趕緊跑到熹樂山房向康爺通風報信。

  「指、指腹為婚?!」袁裘兒震驚到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是啊,裘兒。」邵於硯說完笑咪咪看向他娘。

  「沒錯,當時,是你爹跟姑姑定下的,原本說好要親自打個信物,但一忙碌下來,轉眼幾年過去了,卻人事全非……」袁虹淚如雨下,再次用織帕拭淚,「你的事,我們聽說了,所以才急著進城。我絕不可能讓我哥的孩子被典當在這裡做苦工。」

  「什麼意思?」

  「姑姑要贖你啊,我們給錢,幾倍都成,將你簽的一年賣身契給贖回。」她說得口沫橫飛,臉上滿是不捨與憐惜。

  袁裘兒卻是腦袋一片混沌。 姑姑不是入不敷出,還賣了房子還債嗎? 怎麼現在一副家財成貫的模樣、還有這突然冒出來的婚事是怎麼一回事? 不,她已愛上康爺,準備當他的妻,一生一世相伴,這該怎麼辦才好?

  「你說贖回?」驀地,康晉綸冷冷的聲音響起,在他身後還跟著莊泰。

  袁虹母子的目光立即轉到他身上,見他高大挺拔,氣勢逼人,眉宇顯露出的狂妄,令他們有點不安,雖然未曾見過康晉綸,但他們卻可以馬上認定他就是外人口中的康爺。

  他走到神情慌亂的袁裘兒身邊,給她一個安撫的沉穩眼神後,看向幹練俐落的袁虹,「要把她帶走,得把所有的賬都算清了,不是?」

  「當然!當然!」她雖然尚未明白他要做什麼,但人她是一定要帶走的,不計代價。

  於是康晉綸開始算賬,並要老管家拿起算盤逐筆撥算。

  一切的一切從袁裘兒毀了廚子大賽開始,為了追回一把破菜刀,她糟蹋多少上好食材、毀壞多少桌椅、餐具。 另外,她在這裡住了幾個月,吃、住,包括用的,費用又要幾百兩。 還有,她做事緩慢,性憨傻,無形中得罪不少客人,害他們流失許多人,又是一筆龐大的損失

  長長的一串話,有形、無形的損失,再加上天價般的利息,她在福滿樓這裡欠下的帳高達數千萬兩,若還不起,保守估計得做到七老八十,才能離開。

  康晉綸面無表情的說著,語氣冷得令人發顫,邵於硯卻是聽得怒火中燒,「簡直胡說八道,到時候我們來要人,她都垂垂老矣了,還能做什麼?」

  其他人早已忍俊不禁。 他們怎麼不知道她欠了福滿樓這麼多? 簡直成了惹禍精。 更不可思議的是,老闆何時改放高利貸?

  「你們能做的,就是馬上離開,要不然,就是抬來數千萬兩,一手交錢一手給人。」他的表情仍然平靜,口氣冷到令人發顫。

  袁虹心中有底。 果真如他們打探到的消息,這男人根本想自己佔有袁裘兒,才故意刁難,這下怎麼辦呢?

  袁裘兒眼見氣氛凝滯,連忙走到姑姑面前,「其實我,」她羞澀的回頭看了看康晉綸一眼後,又看向憂心忡忡的姑姑,鼓起勇氣道;「我沒在這裡受苦,相反的,我在這裡過得很好,也喜歡這裡,所以姑姑不必為我籌天價的贖金,我也不想離開這裡,這裡早已是我的家。」

  聞言,康晉綸眸中浮現笑意,客棧的人、僕傭更是笑咧咧開嘴,唯獨靜默的杜琬芝一臉失望。

  「你聽到她說的話了。」康晉綸看著袁虹說,而後目光落在袁裘兒身上,「你姑姑跟表哥遠道而來,你帶他們到上等廂房去敘舊,我叫廚房備桌酒菜,今晚就留下來休息。」

  她順從的點頭,帶著他們往後方廂房走去。

  康晉綸吩咐過後,隨即回書房工作。 沒想到不過兩個時辰,袁裘兒就端了份粥品進來。

  「怎麼沒陪著他們?還是他們睡了?」

  袁裘兒搖搖頭,歎了一聲,「他們走了。」

  他蹙眉不解。

  她以手肘支撐著頭,緩緩說明,「姑姑一再問我,真的不跟他們走嗎?我卻拒絕,她有點不高興,直到我跟她說,爺打算娶我為妻,她才惋惜的說她是真的想照顧我,不想毀了與我爹的承諾。」

  「你有提我們去她家的事嗎?」他突然問道。

  她搖頭,「沒有,那種事會讓她難堪吧?所以就沒提了。」她沒提的還有表哥一直表達想娶她的意願,她直覺認為他不會喜歡聽到這件事。

  他點點頭,握著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裡,「你真是善良。」

  她深吸一口氣,心裡有一股莫名的沉重感。 「姑姑說,她跟表哥要去訪友,過陣子會再經過京城,她要我好好想想,你是什麼樣的人物,日後肯定會三妻四妾,我真的要跟你過一輩子嗎?」

  那老女人竟然挑撥離間! 他看向她,小臉充滿擔心。 她不相信他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也很煩惱,我真的有欠你那麼多錢?」她愈說聲愈小,當時她聽到差點沒嚇傻。

  「不相信?還是想讓你姑姑付錢,你要跟他們走?」他胸口的悶火已經燃燒。

  「當然不是,我一點也不想!」她低聲咕噥著。

  「那欠多欠少,你擔什麼心?」康晉綸的神情狂狷不羈,黑眸冒出了火。

  「怎麼可能不擔心嘛!爺說的金額,我就算工作一輩子也還不完啊。」

  豐潤的紅唇微嘟,引人無限遐想,也引誘著他,他低下頭,傾身貼近她,喃喃低語,「怕什麼?不是要用一生來還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吻上她的唇,打算先預借丈夫的權利,不然,這顆圓球兒的小腦袋不夠堅定,再過一陣,也許是三、五天,她姑姑再給她多洗幾次腦,難保她不會傻傻的被拐走。

  他一直放慢步伐勾引她的情慾,讓她習慣自己的需求,一趟遠行,壓抑自身的我慾望,只為了給她一個完整的洞房花燭夜。

  熟料有人上門搶人,既然如此,擇期不如撞日,他要愛她,誰也不准帶走她,她是他的!

  狂熱的情慾沸騰著,他熾烈的吻著她,以充滿渴望的眼神凝視著她,一把抱起她,回到房內,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深深的吻著她。

  袁裘兒被吻得全身癱軟無力,她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不知自己何時一比一掛。 她很喘,感覺到她的身體浮上一層薄薄汗,在兩人繾綣交纏時更添激情。

  他凝眸著她因激情而迷濛的雙眸,想與她合為一體,但她疼痛推拒,他只能壓抑渴望,極盡溫柔的安撫,攫取她的紅唇,溫柔又霸氣的狂野吸吮,終於讓她緊繃的身體放鬆後,再一次緩慢的佔有她,一寸一寸引導她進入情慾波濤中,跟著他一起到達巔峰,在狂喜中釋放自己。

  她終於明白他曾經說的「已經放慢速度」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所謂的翻雲覆雨、巫山雲雨之樂,他一直都只在門口徘徊而已……

  康晉綸是行動派,也很勇於負責,在將袁裘兒吃干抹淨後,他請了近日跟他關係不錯的老爹挑黃道吉日,自己則帶著袁裘兒上街,宣告對她的主權。

  不管是京城大街的各式商店,還是巷弄狹小的胡同,只她多看一眼的東西,他即掏錢買了,再要人送回福滿樓,只要她好奇的,他也一定帶她進去好好看上一番。

  認真來說,之前袁裘兒在京城的日子只有一個字「忙」字能形容,所以,她還不曾好好看看這個城市的模樣,不管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像是蒸煮年糕店、燒烤童子雞的專賣店,還是各式布料的綢緞店、一些雜耍賺盤纏的表演,她都極有興趣,而寵愛她的康晉綸都陪在她身邊。

  他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用什麼眼光看他,她的笑容才是最重要的。

  然後他帶著她在綢緞店挑選蘇繡布料,做一年四季的衣裙袍服外,還要店家手工製作一套全新的鳳冠霞帔,金額無上限,務必要做到最好。

  袁裘兒先是一愣,隨即眼眸湧現喜悅的淚光。 雖然他們早就說好了,但這等於是對外公開他們的喜訊啊!

  店家這才回神,眉開眼笑的頻頻道賀,「爺要娶袁姑娘了,恭喜!恭喜!」

  不過一個時辰,這喜訊傳遍了大街小巷,全城百姓熱烈討論,有人說袁裘兒是康晉綸的貴人,瞧瞧他現在多受歡迎,事業更是再上一層樓;也有人說康晉綸才是袁裘兒的貴人, 收留了當乞兒的她;但還有更多的人說,康晉綸該把袁裘兒那把破菜刀好好供著,當傳家寶,因為兩人的情緣是由那把刀開始的……

  兩人的相遇相知到修成正果成了最炙熱的話題,也讓小倆口後續的掃街購物受阻,不得不在眾人的恭喜聲中上了馬車。

  但康晉綸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男人愛做的事絕不是跟心愛的女人走在大街上,他潛伏的慾望早已蠢蠢欲動。

  她注意到他黑眸變得深幽,隱隱竄出慾火,她粉嫩的臉頰頓時變得羞紅,不自覺的舔了舔微乾澀的唇瓣,這無疑是挑逗,他幾近掠奪的吻上了她,壓抑太久的情慾,令他的動作充滿侵略,他將她鎖在懷裡,挑弄她每個敏感處,直到她嬌吟喘息,直到她的衣服被他扯亂,褪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壓上她……

  馬車答答而行,簾幕裡,春色無邊。

  過了好一會,康晉綸先回神,為雙眼迷濛仍陷情慾的她整理衣裙,她見狀連忙坐起,趕緊坐起,趕緊接手自己整裝,臉紅通通的。 她被帶壞了,這是馬車內啊,她竟然……

  稍微拉開車簾,福滿樓已在不遠處,她連忙深呼吸,卻見他深情凝睇著自己,呼吸瞬間被打亂,臉蛋更紅了,「爺。」

  「叫我的名字。」

  她結巴,「什、什麼?」

  「叫一聲來聽聽。」他眼中帶笑鼓勵她。

  兩人如此親密了,誰知她怎麼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表情一變,黑眸微瞇的迸出狠光,「我們什麼都做了,我的名字你喊不出來?」

  她困惑極了,「叫爺習慣了嘛。」

  「是嗎?那肯定是做得不夠多,等習慣了,你就喊得出來了。」他邊說邊作勢要做壞事。

  她嚇死了,福滿樓已在眼前,人進人出耶! 她急急的喊,「晉綸。」

  他莞爾一笑。 真好聽! 「再來一聲。」

  「晉、晉綸。」她又羞又覺得好笑。

  他皺眉,「不順,再來一次。」

  她噗哧一笑,「是,晉綸。」

  他笑了! 這個笑跟袁裘兒的很像,是一個帶著陽光般溫暖的燦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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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6 00:07:02
第九章

  杜琬芝笑不出來。 康晉綸的喜訊一出,她已經夠難過了,還得承受家人的責罵聲,不敢相信,煮熟的鴨子真的飛了!

  想來可笑,所有人,包括她家人、朋友、福滿樓僕傭,他們的眼神各異,有怒氣、有同情、有得逞、有愉快,讓她低落的心情更糟,每晚回家的時間更是一天比一天晚。 她不想回家面對家中老父、老母,寧願留在空無一人的廚房,不會有房客打擾,還可以譴責自己的野心,不甘願當個傳統女子,待在家相夫教子,如今這個下場,是她活該。

  她相信很多人都認為她陷入此時的尷尬是自找的。

  唯獨袁裘兒,看見她時總帶著歉意,在她面前還會刻意避開跟康晉綸的互動,貼心的不刺激她。

  但就算如此,她也無法喜歡她,每每看到她跟康晉綸成雙成對的走進來,她的心就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般,抑鬱難平。

  她就是不明白自己是哪裡輸她? 她曾經是乞兒,曾經大鬧廚子競賽會場,破壞康爺籌備三個月的心血,她也比她美、比她能幹,甚至比她纖細……

  但那又如何,他們兩人之間的情愫,在空氣中流動著,即使各忙各的事,也會心有靈犀的追尋彼此,在眼神交會後,默契十足的相視一笑。

  這一切的一切,她全看在眼底。

  就在剛剛,康晉綸要袁裘兒再複習一次,喊他一聲「晉綸」,她羞澀照做時,他眼中的愉悅是那麼明顯,而袁裘兒也回了一個燦爛的笑臉,那是一個她闖不進去的天地,即使她離他們不過幾步之遙。

  她受不了那樣的親密氛圍,所以她逃了,逃到後院,不想看了。

  「不好了!不好了!」

  「好痛、好痛啊!」

  突然傳來一陣喳呼聲,她直覺的拭去淚水,往客棧大廳跑去,途中正好見到下人們像火燒屁股似的四處亂竄。

  「幹什麼?」她馬上拉住一個慌了、看都沒看到她的夥計問。

  「杜掌櫃,客人……出事了!」夥計急喘了幾口,終於吐出話來。

  杜琬芝連忙衝進客棧大廳,臉色丕變,只見用餐的客人們不是抱著肚子痛苦哀號,就是直往茅廁的方向奔,更有不少人已經在位置上大吐特吐。

  怎麼會這樣? 她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 「快去找大夫,還有,爺呢?」

  「吳管事去找大夫,莊泰到熹樂山房找爺了。」一名夥計趕緊回答。

  她點頭,一一查看每個客人的情況,發現他們有人吐、人人瀉,多是腸胃不適。 難道是食材出問題?

  突然,在一陣混亂中有人開口了,「這麼多人有問題,吃的東西又不一樣,是被人下了藥吧!」

  「是啊,最近有人心情很不好,晚上打烊了,就留在廚房裡,這件事守夜班的夥計都知道。」

  什麼?!她正扶著一名腹痛如絞的女客要往茅廁去,聞言忍不住抬頭一看,竟發現有不少夥計以指責的目光看著她,她頓時惱了,「把話說清楚了,你們什麼意思?」

  「杜掌櫃應該見不得有情人終成眷屬吧!」有人大膽的說出來了,畢竟福滿樓都開業上百年了,何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胡說!你別含血噴人!」

  「那為什麼要留在廚房裡不走?還一連幾日,根本就是打壞心眼,想要玉石俱焚!」有夥計直接嗆她,實在是因為她平常就很不得人緣。

  「我沒有,不是我!我是在廚房想事情而已。」看著客人們邊吐邊投射過來的不屑眼神,她急了、慌了,連忙澄清,「真的不是我!」

  但沒有人相信她。 福滿樓在衛生、食材的新鮮度上要求嚴格眾所周知,也不曾出過亂子,為什麼就在康爺傳出喜訊的這個敏感時刻出事?

  「把她抓到衙門去!」竟然有人喊著要將她抓起來。

  就在她羞憤流淚的嘶聲否認時--

  「不可以!絕不是杜掌櫃!」袁裘兒清亮的嗓音在一片鬧烘烘中特別突出,大家頓時安靜下來,驚愕的看著她。

  康晉綸站在她身邊,卻沒說什麼,幾名大夫被吳管事找來了,目前情況客人第一,先安置並安撫客人的情緒,做適當的安排,沒人再談論剛剛的指控。

  狀況輕的,拿了藥,還有壓驚紅包,各自回家;狀況重的,就住下來,一切診療、食宿費用全由福滿樓支付。

  待所有客人妥善安排後,福滿樓頭一次在大白天就打烊。

  廚房所有東西淨空、打掃,衙門已有人過來瞭解相關問題,廚子們更在康晉綸的指示下,將已開封或可自由打開的調味品或湯類全數丟棄……

  一陣忙碌下來,康晉綸、袁裘兒與杜琬芝坐在上等廂房裡對談。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暫時不必來了。」康晉綸對著臉色蒼白的杜琬芝吩咐道。

  倔強的她咬著下唇,委曲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直落。

  「我相信不是杜掌櫃做的。」袁裘兒主動替她說話。

  但她不領情,咬牙怒視,「不必假惺惺,也許是你做的,好可以將我這根眼中釘拔除!」

  袁裘兒急急搖頭,「不是這樣的。」

  「被誤解的感覺應該不好,你為何還選擇當一名愚不可及的控訴者?不要再說了,你走吧。」康晉綸訓斥的聲音冷,臉色更冷,但話中的意思極為明顯--他也不相信不是她,為了避嫌只能暫時要她停工。

  她臉色陡地慘白,淚水掉個不停,羞慚不已的低頭,奪門而出。

  袁裘兒不忍的想再追上前去安撫,但康晉綸一把拉住了她。

  「讓她去吧,這件事得查清楚,如果真是有心人下藥的話。」

  她柳眉一皺,「你在擔心什麼?」她看得出來,他眼中仍有擔憂。

  「沒有,我不擔心,這不過是一件偶發事情而已。」將她擁入懷裡,但他的確是不安的,若真是杜琬芝還好,就只是單純的情緒發洩,就怕有人跟他結仇,像是賈錫信,刻意報復,那事情就複雜了,就怕下一回,丟在食物裡的不是傷腸累的東西而已。

  叩叩! 敲門聲陡起。

  康晉綸放開懷中人兒,看著站在門口的莊泰,「什麼事?」

  「是裘兒的姑姑跟表哥,他們說跟裘兒有約,會請他們到客棧小坐,但他們說只是再來確認某件事而已,就待在馬車裡等裘兒。」

  「我馬上出去。」袁裘兒跟康晉綸點點頭,再向莊泰點個頭後,快步走出去。

  她知道姑姑要跟她談什麼,而姑姑也知道自己的答案--她要留在京城,不隨他們回揚州了。

  她出了福滿樓,果然見到一輛馬車停在一旁,一名孔武有力的馬車伕在一旁待著。

  「好像是袁姑娘來了。」馬車伕拉開簾子,車上果真見到袁虹母子。

  袁虹關切的看著客棧道:「上來,我聽說裡頭出大事了,是嗎?」

  袁裘兒坐了上去,就見到表哥朝她一笑。

  「裘兒表妹,你看來更美麗了。」

  這話不是奉承,袁裘兒有了愛情的滋潤,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美極了。

  「謝謝。」她點個頭,便將目光落在姑姑身上,「是出大事,好在,沒有人傷亡,是不幸中的大幸。」

  「也是,這回我們放的只是瀉藥,但下一回放的就是毒藥了。」邵於硯突然冷笑道。

  袁裘兒陡地一愣,腦袋有瞬間的空白,「……你、你說什麼?」

  袁虹小心翼翼的拉開簾子,就見馬車伕跟她使個眼神,她放下簾子,表情也突然變得猙獰,「對,是我們做的!至於方法,當然說不得。」

  這一說,母子便咯咯而笑,相當得意,因為事情進行得相當順利,全照他們的計劃,相信再過一段日子,他們又可以過富貴人家的生活了。

  袁裘兒被他們母子神情瞬間的變化嚇呆了,遲遲說不出話來。

  「聽好了,當個好孩子,跟我們走。當然,現在馬上走,康爺可能會把我們殺了,所以,我們給你五天的時間考慮跟安排,之後乖乖的跟我們走。」

  「走?」她呆呆的重複道。

  「對,用任何你想得到的方法,只要別讓康爺找我們麻煩就行。」

  她不懂,緩緩搖頭,「姑姑,為什麼?為什麼你們……」

  「原因我不會說的。總之,如果你出賣我們,也會有人替我們做事,屆時,別說是京城的福滿樓,江南江北的分店也都會出事。」袁虹厲聲恐嚇。

  袁裘兒的臉色悚地一變,嚇得頻頻點頭。

  「就五天,我們會留在城北的一家四合院,你若沒出現,福滿樓就會變成禍滿樓,懂嗎?」邵於硯邪魅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他僵硬的再次點頭但心中滿是疑。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袁裘兒心驚膽戰的過了三天,滿腦子都是姑姑丟給她的難題,但他們的動機,憨直的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也因此,她完全無法理會其他的事,諸如,已經查出廚房裡的米、水,甚至一些調味料都被人下了瀉藥。

  衙門那裡似乎也鎖定了特定人選,康晉綸要求廚房從早到晚,都要有人看守。

  康元堅頑固的要當第一人,因為他不容許世代承繼的福滿樓蒙羞、遭人陷害。

  福滿樓從上到下,每個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擔心出大事。

  深沉的夜,袁裘兒獨自坐在點了燭火的房內,桌上擺了她最重視的菜刀。

  她吐了口長氣,對著刀喃喃低語,「她是我姑姑啊,一個是我表哥,是這世上我唯二的親人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怎麼辦?我不想走啊!可萬一福滿樓出事了,我良心會不安的。」

  袁裘兒這幾日會跟刀說話,一來,康晉綸忙著揪出下藥的藏鏡人,天天匆促來去;二來,這事也不能跟他說,否則姑姑跟表哥會被抓。

  「還沒睡?」康晉綸推門而入,看來心情很好,但一見到桌上的菜刀,他一愣,「怎麼突然拿刀出來?」

  他困窘一笑,連忙將它收到皮袋內,旋轉到櫃子裡,再回身看他,「只是突然想到爹、想到姑姑。」

  「也想到表哥?」他順口接道,邊說邊將她拉入懷裡,輕咬了她的耳垂一下,低聲威脅,「你後悔沒跟他們走?」

  她不覺得痛,只覺得麻麻癢癢的,「當然沒有。那天就跟他們說清楚,我要留在這裡。」那天她回到客棧,就是向他撒了這個謊。

  「留在這裡做什麼?」

  他的唇開始往她的脖頸輕啄,這幾天過得特別快又特別忙碌,有一大推事需要處理,他跟父親、吳漢、莊泰等幾個人熬夜找尋任何有用的蛛絲馬跡,並過濾進到廚房的每一個人,進行一對一的問話,明天,就可以以人追人,揪出可惡的幕後主使者!

  「當、當然是跟你在一起。」她粉臉開始泛紅,他的手也開始不安分,但她按住他的手,「等等,你看來心情很好,事情有進展了嗎?」

  他埋首在她前襟,溫厚大手仍溜進她衣內,感受她誘人的柔軟,一邊回答著,「明天就可以抓人了。」

  她身子陡地一僵,雙手推開了正想好好吃她一頓的康晉綸,「你知道是誰做的了?!」她的心陡地跳得好快。

  「當然。」他再次將她拉入懷裡,但她卻掙扎著又退開,引來他的困惑。 「怎麼了?」

  「是誰?」她屏息以待,害怕聽到親人的名字。

  「當然是被我狠狠教訓的人。」他微笑的握住她的手。 「我一開始就懷疑是賈錫信,只是沒有證據,那隻老狐狸不會認的。」

  她暗暗吐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姑姑他們。

  「但不只是他,就我們掌握到的消息,是有人知道我們之間的恩怨,主動跟他接著,甚至提供瀉藥,」康晉綸輕撫著她美麗的臉龐,「賈錫信花重金買通了從他那裡轉到康家糧行的夥計,那名夥計趁著送米到廚房時,刻意支開了廚子,偷放瀉藥。」

  「所以,明天逮到賈錫信,就能揪出給瀉藥的人了?」她擔憂不已。

  他蹙眉,「怎麼了?你今晚怪怪的,你不希望抓到人?」

  她急忙搖頭,「當然希望。只是,會不會是有什麼苦衷?不然,幹嘛針對福滿樓而來?」

  「裘兒,」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好嚴肅,「我知道你一向善良,但放瀉藥的人一開始就有害人之心,不管有沒有任何苦衷,都不值得同情。」

  「是,你說得對。」她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但心裡替姑姑跟表哥緊張死了。

  康晉綸不打算讓她的心思繼續在這件倒霉事上打轉,他們今晚話太多,該做的事做得太少,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大步的走到床邊,將她放下,一個又一個的吻落在她的眼眸、鼻子、紅唇,以狂野的熱情挑逗她的情慾。

  羅帳內,響起她的嬌喘聲。

  天空中,頑皮的星光閃動,夜,更深了。

  晨曦微現,袁裘兒小心地要從康晉綸的懷裡溜出來,沒想到卻吵醒了他。

  「再多睡一會。」他將她纏得更緊。

  不行,她得趕快去示警! 她試著推開他,「我睡不著了,我去替你做早膳,再端進來,我們一起吃。」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撒謊,可是,她是不得已的。

  他目光溫柔的啄了她圓潤的臉頰,放開了她,「我等你。」

  「嗯。」她朝他燦然一笑,接著,簡單的梳洗穿好衣後,離開了房間。

  但她沒去廚房,這幾天,那裡都有人日夜守著,所以,她偷偷的繞過在櫃檯趴睡的夥計,再輕聲輕腳的將客棧的大門開了一小縫,側身出去後,關上門,三步並作兩步的拚命往城北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空讓金色晨光渲染得更大片,還綴著三三兩兩的雲朵,相當美麗,但她沒有心情欣賞,就著那一日姑姑所說的,來到了這偏僻的四合院,看到那一日的馬車,確定她沒找錯地方。

  叩叩叩叩叩叩! 她拉起門上的鐵環,拚命敲門。

  「來了!吵死人了!」一個火冒三丈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接著,有人開門,赫然是那天駕車的馬車伕。 打著赤膊的他突然低聲詛咒,一把將她揪進屋內,緊張的將門關上,「今天不是第四天嗎?」

  「是啊,可是我有重要的事。」

  「是誰?」袁虹跟邵於硯突然從另一邊的房間走出來,一見到她,兩人先是一愣,接著快步走近,問:「你決定要跟我們走了?」

  「不是,我做不了大義滅親的事,不想你們被抓,所以你們快逃吧,我會自己跟康爺自首的。」她急忙的催促著。

  但這一席沒頭沒尾的話,沒人聽得懂。 「你在說什麼啊?」袁虹被她拉著跑,受不了的甩掉她的手。

  袁裘兒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將康晉綸昨夜跟她說的事簡略說出。

  三人臉色丕變,邵於硯馬上衝回房間,去收拾行囊。

  袁虹看了馬車伕一眼,他明白的點點頭,立即上前,一把將袁裘兒扯到自己懷中。

  她嚇得大聲叫嚷,「幹什麼?放開我!」

  他迅速摀住她的嘴,拖著她往馬車去。

  這丫頭不大聰明,小聰明也沒有,倒是憨厚、善良到一顆菩薩心,袁虹冷嗤,「既然你好心提醒,讓我們有時間逃亡,我們又怎麼能忘了你呢?」

  不! 她不想走! 但這只像熊的男人硬是交她拖上馬車,而姑姑隨即拿來繩子,將她的手腳都捆綁起來,還在她口中塞了塊布。

  不行! 她不能走啊,如果她離開,萬一有壞心、刻意要打擊晉綸的人,說她又是跟別的男人跑了,晉綸可怎麼辦? 她急得眼眶都紅了。

  不一會兒,邵於硯帶著大包小包也上了馬車。

  馬車隨即答答前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熟悉的吵雜聲,其中還包括了她常聽的「客人,進來坐啊!」的招呼聲。

  那是莊泰的聲音! 他們正經過福滿樓! 「唔唔唔。」她想開口,還挪動著被捆綁的身子,但隨即被邵於硯壓住。

  「安分點,我可不想傷你,至少在你替我們--」

  「閉嘴!」袁虹立即打斷兒子的話。 不過,她突然將她扶坐起來,讓她靠坐在窗口,拿掉她口中的布。 此刻,車簾被風捲起,另一輛馬車突然行駛過來,與他們平行,袁虹急忙將車簾拉緊,示意兒子抓好,「別讓人看見她了!」

  「我知道,但娘要問她什麼?幹嘛拉掉她口中的布?」

  「傻孩子,她這樣突然不見,康爺不會找人嗎?咱們得逼她寫封信給他,說她想了又想,決定遵從她爹替她做主的婚事,所以,要康爺別再找她了,口氣得像她的才行。」

  「我才不寫,他會傷心,我不要他傷心。」袁裘兒乾澀的聲帶終於出得了聲。

  「長痛不如短痛!更何況,你愛他不是嗎?那你就更應該跟我們合作,讓他以為你不要他,跟我兒子跑了,這樣,福滿樓就不會出事了,這就叫『為愛犧牲』。」袁虹說得頭頭是道。

  「我不要!他已經受夠了女人的背叛,我一走,就是第三個。」她不能這樣傷他。

  「無三不成禮。」

  「姑姑!」她真的生氣了! 但她這一大叫,那塊布馬上又塞回她的嘴裡。

  袁虹受不了的瞪著她,「你不夠聰明,只會讓自己受苦。」

  「唔唔唔……」她氣憤的說話,但任她再怎麼叫,也沒人要替她拿開布。

  不久,車子停靠在一處巷內,她被扣在表哥懷裡,一把刀就架在她肚子上,馬車伕也不知打哪借來筆紙,姑姑念著內容,逼她寫了信。

  接著,馬車又開始奔馳,她被黑布蒙上了眼睛。

  她只知道車子疾馳了好久好久……終於,馬車停下來了,外頭是一片寂靜。

  「下車了。」

  她被拉下馬車,黑布也被拉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睛,適應一下刺眼的陽光。 不到一天,他們把她帶到這裡,應該不會離京城太遠吧? 這處隱密莊園是在哪裡? 像是被山林環繞,不見其他人煙。

  袁虹母子走進莊園,偌大的園林古色古香,但看得出來,已許久沒有人居住,角落有些蜘蛛網,他們一邊走一邊看著被馬車伕揪著手臂的她。 「快到了。」

  什麼意思? 她不明白。

  她被帶到了後院,不可置信的是,應該是廚房的地方,竟然設了個牢門! 她一臉困惑的被推了進去,跌坐地上,隨即驚愕的瞪大眼。

  那座小小的鑄鐵爐,還有打鐵、冶煉、鑄鐵的工具,甚至還有可供冶煉的鍛鐵及鐵礦……這些不是爹的東西嗎? 怎麼會在這裡?

  馬車伕面無表情的走上前,拿掉她口中布條、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後,便退了下去。

  「這、這到底是……」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才是我們要的。傻丫頭,替你姑姑打造一把刀鋒銳利、可以削鐵如泥的神器,然後呢,把鐵家制刀的秘技抄寫下來給我。」

  袁虹笑盈盈的拉了把椅子坐下。 此刻她的心情可好了,花了好多工夫,購置這些破銅爛鐵,還因為找不到這丫頭,這堆東西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京城,最後只能先暫存在這幾年前買的宅子裡。

  「我不明白你們這麼費盡心思,只是要一把刀?要鐵家秘技?」

  「我哥什麼都沒跟你說吧?」袁虹冷笑,「鐵家煉鐵秘技是許多鐵匠夢寐以後的。它不需要幾十尺高的通天爐,就能做出最好的刀劍。」

  但她無心於熔鐵打鐵,靠著天生美色,嫁入富貴門,十幾年來,和窮哥哥從不往來,那一席指腹為婚的話,也只是胡謅的。

  在她面臨破產時,想到了鑄劍秘技,想到只要請哥哥鑄一把神兵利器,就能打著「神匠」的絕代鑄師之名,交給愛劍成癡的夏王爺,以換取巨額財富。

  沒想到他們晚了一步,鐵鋪竟然已被夷為平地,只留下那些鑄劍爐、煉鐵的工具,這些都是過世的哥哥的寶貝,從地主那得知袁裘兒會投親後再買回來,可見這些是煉製鐵家刀劍重要的工具,所以,他們花了重金買下,載回揚州。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你一直沒來投親,屋子卻必須變賣還債,所以那些東西再次被移來京城,我們也意外的得知你的消息。」說到這裡,袁虹樂不可支。 果真天無絕人之路啊。

  袁裘兒聽了無言以對。 她很難過、很心痛,袁家根本沒有煉鐵秘笈,只有千錘百煉的心,只有對鑄鐵的熱忱,爹只這樣告訴過她。 練鐵、制鐵、打鐵,是爹這一生最愛做的事,而最精湛的治鐵是生鐵炒銅的技術,也就是脫炭,經過一次又一次的錘鍛,鋼鐵的晶粒會更細密,稱之為百煉鋼……

  「賈錫信就算被逮了,一點也不影響我們的計劃,我們另外已經安排好人,只要你不乖乖照做,福滿樓就會一家一家的遭人下毒。」

  「不要!」她愀然變色。

  「不要就要乖,我告訴你,我們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只要發覺你在拖延,還是想做件破銅爛鐵就打混過去,我們一樣也會叫人放毒的!」袁虹把話全挑明了講。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即將完成的神兵利器,已有買家在接洽了。

  「好,我做。」熱淚刺痛了袁裘兒的眼眸,為了福滿樓,為了康晉綸,她點頭應允。

  從這一天開始,鑄爐裡的火就不曾斷過,日日夜夜,上好的木炭熊熊燃燒著。

  「那丫頭有用心在做嗎?」

  半個月了,袁虹等得心焦,她負責外頭的事,所以監看袁裘兒的事,全交給兒子。

  「有,睡醒就做,做到累了就睡,吃一點有力氣就做,常常因為爐火內的溫度太高,渾身濕漉漉的,時不時累得像條狗似的。」邵於硯語氣煩躁,說到後來,也有微詞。

  一來,美人變了樣,讓他想染指都倒胃口;二來,雖然屋內只有一隻鑄劍爐,但火焰襲人、氣溫太高,他進去一會就受不了的出來。

  「袁裘兒每天都努力的鍛打錘煉,在鐵熔燒紅時,即用力捶打,我都可以看到迸發而出的火星子,看來不會有問題。」

  「當然,傳聞吳王闔閭為了鑄造干將、莫邪兩把寶劍,還派了童男童女三百人在鼓風裡裝炭、吹火,陣容浩大,但冶鐵技術不需要那樣的陣仗,即可鑄造出許多堅固而鋒利的兵刃。」

  她頓了一下,搖搖頭,「你舅舅的功力更上層樓,在打盾、叉、鈸、刀、劍、長槍等長短武器上更是搶手,還贏得『神匠』之名,可他到後來卻鑽研到菜刀去,找了個鳥不生蛋的偏僻地方,過著幾近隱居的生活。你外公、外婆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氣死了。」說到後來,她嗤之以鼻。

  「他們更氣的是娘竟為了錢財綁架自己人。噢,痛啊!娘,你幹嘛打我?」邵於硯自以為幽默的打趣,沒想到頭卻被狠賞了一拳。

  袁虹差點沒氣炸,「不肖子,我是為了誰呀我?這種苦日子你過得下去嗎?」

  「你也過不下去啊。」他咕噥一聲,一見娘又雙眼冒火,他連忙道:「我去看表妹做得如何?不過她說了,愈到後面,鑄爐的火焰會一日比一日來得熾烈,溫度會愈來愈高,她得更專心,不希望我再進去打擾。」

  「照那丫頭說的吧,看她那麼拚命,就知道她有多愛康晉綸了。」袁虹冷笑。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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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6 00:07:29
第十章

  「有裘兒的消息了?!」

  熹樂山房的書房裡,康晉綸神情憔悴的看著從各地回報的探子,卻見眾人仍是搖頭,他深吸口氣,示意他們下去。

  本以為屬於自己的苦難在與袁裘兒相知相愛後,已經全部過去了,但老天爺似乎覺得他的試煉還不夠,竟讓他心愛的人兒就這麼突然消失。

  桌上是一封已經看到快要爛的信,那是她突然不見後,有人趁夜丟進了福滿樓的。 偏偏當時夜色深沉,再追出去時,街頭上只是無盡的黑,不見人影。

  他陡地一手揪住早已皺巴巴的信。 一看到就知道這是她被要脅著寫下的,因為每個字都微顫,他可以從她的字中,看出她的恐懼與忐忑,他不捨,好不捨,恨不得能馬上擁抱她,讓她遠離這些負面情緒。 但她在哪裡?

  他已經派出所有人去找,甚至,以快馬帶著袁裘兒及袁虹母子的畫像前往各分店,下令協尋三人下落,但他們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似的,這實在太詭異了。 他們的目的不明,即使已逮捕賈錫信,但他是他們自己找上門,獻計替他教訓他的,彼此根本不熟。

  康元堅坐在一旁,輕拍兒子的手。 這段日子,他都陪著兒子,好心疼他。

  莊泰則沮喪的站在一旁,覺得自己好沒用,沒辦法替主子分憂解勞。

  「爺!有消息!有消息!」吳漢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書房。

  康晉綸立即從椅上起身,奔上前揪住他的手臂,「她在哪裡?快說!」

  康元堅和莊泰也是一臉驚喜催促,「快說啊!」

  吳漢的老臉上馬上露出尷尬的神情,「不是,還不知道她在哪裡,但有人有一個月前看到她。」

  「在哪?快說。」他激動不已。

  「那個外地人來京城辦事,離開時,曾看到她坐在一輛馬車裡,車上還有其他人,那時候是簾被風捲起,隨即就讓人給牢牢釘住。兩輛馬車並行,之後外地人不曾再看到簾子掀起。」吳漢憂心的說著,「那人還說,他會印象深刻,是因為她的表情看來很難過,但又楚楚動人,老媽請他看袁姑娘跟表哥的畫像,他也確定在車上的另兩人就是他們。」

  「確定是這對母子搞的鬼,真該死,難道他們想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先搶先贏?」直率的莊泰脫口而出。

  「如果他真的這麼打算,那是來不及了。」康晉綸冷冷哼道。

  「什麼意思?你早就把那顆小圓球吃干抹淨了?」康元堅瞪大眼,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樣的,果然是我兒子,做事一定要搶得先機,贊!」

  康晉綸心情浮躁,差點又想吼自己的爹。 裘兒消息全無,他心中的忐忑焦躁已瀕臨爆發邊緣,他爹竟還笑得出來!

  「爺,夏王爺來京城,正在客棧裡等著見爺。」杜琬芝敲了門,神情平靜道。 她已經走過生命幽谷,已能面對現實,現在的她,祈求袁裘兒能平安歸來。

  她發現,在客棧裡,她唯一能得到的溫暖與信任,竟來自於康爺跟袁裘兒,她被孤立,被厭惡,而支撐著她繼續站在櫃檯前的,竟是腦海浮現的袁裘兒的那一張笑臉。

  康晉綸神情一凜。 今天是什麼日子? 不想見的人也來了。

  他向父親點個頭,即跟著杜琬芝離開書房。

  一到客棧大廳,果真見到風流倜儻的夏定威,圓領白袍,一身尊貴氣質相當礙眼。 但來者是客,何況自己開的還是客棧,只得上前迎客。

  「夏王爺,歡迎。」他微微點頭,但態度淡漠了點。

  他這副死樣子,雍容尊貴的夏定威早就習慣了,笑逐顏開道:「當然要歡迎,我是特地來表達我的關心。聽說,前陣子福清樓有好多客人一『瀉』千里啊?」他還特別加強那個字。

  幸災樂禍的傢伙! 康晉綸黑眸一瞇,咬著牙說起客套話,「托王爺的福,已經沒事,賈錫信已被逮捕入獄了。」

  「那很好。我也聽說了你的喜事,本王臉皮厚,自己來討杯喜酒喝。對了,你說的那位身上哪一寸像女人、全身圓滾滾得像顆球的新娘怎麼不出來見客呢?」夏定威一邊促狹的說,一邊撩袍坐下。 畢竟站久了腳會酸麻。

  真是不受歡迎的傢伙! 「她失蹤了,應該是被自己的姑姑跟表哥擄走的。聽說王爺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找人應該更容易,何不立刻行動,證明並非流言?」

  還真順便,這自尊心強的傢伙,就不會主動找他幫忙嗎? 他撇撇嘴角,故意開口,「她逃婚了?明智之舉。」他原本想再開個小玩笑,但見康晉綸變臉,他很識相的收斂了些。 「好吧,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剛好有一個『小道消息』,不知道康爺有沒有興趣?」

  「夏王爺少賣關子,要說便說,要不,別在此浪費我的時間。」他為了找裘兒心急如焚,這白癡王爺竟認為他會有閒情逸致在這聽他嚼舌根?

  「嘖嘖嘖!你就是這麼不討人喜歡,難怪朋友止步,不像我,好友滿天下。」說著說著,夏定威又忍不住說起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而且男女老少通吃。

  「不要自我感覺太良好,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你!」眼前就有一個人討厭他! 康晉綸受不了的冷觀他一眼。

  「是嗎?我現在說的消息,你要是覺得不受用,那我說一半就走。」他故作神秘的丟了話題後,卻久久不語。

  在康晉綸以殺人的目光射過來,他覺得吊足胃口了,才露齒一笑,「有人主動找上我,要跟我交易,說她有一把上乘的好劍,再過幾日就可以完成。我原本是沒什麼興趣,但她提到了一個名字--袁劍。」他的表情出現崇拜。 「世稱『神匠』的鑄劍師,有著鬼斧神工的高超技藝,打造出的神兵利器更是擁劍者的最愛,但幾年後,突然銷聲匿跡,沒了消息。」

  袁劍?!康晉綸濃眉一蹙。 突然間,他明白袁虹帶走裘兒的目的了!

  「基於想親自跟神匠表達我對他源源不絕的崇敬,所以,我請在京城的朋友們替我找人,瞧瞧哪裡有人在煉鐵鑄劍。」夏定威愈說是愈得意,「不久,就有人跟我回報,有一車又一車的上好木炭被送去京城近郊的一處偏僻山莊。」

  京城?!原來他跟裘兒離得這麼近! 他又驚又喜,卻見那討人厭的傢伙還在滔滔不絕的說,他怒聲大罵,「該死,你還在說,快帶我去!」

  「這消息受用嗎?你們覺得很討厭我這個朋友?」夏定威氣定神閒的反問。 據他得到的可靠消息,袁裘兒很安全,沒事。

  都什麼時候了! 康晉綸一咬牙,才一字一字的迸聲道:「喜歡,他媽的喜歡極了!」

  夏定威聞言哈哈大笑,「喜歡就好,馬車早在外頭準備好了,走吧!」

  不一會,急促的馬蹄聲在福滿樓的大門響起,漸行漸遠。

  袁虹母子等了又等,望穿秋水後,袁裘兒終於完成了她的作品。

  空氣中,鐵的氣味從另一邊的煉鐵室微微飄了出來。

  莊園大廳裡,袁虹母子喜孜孜、雙眸熠熠發光。 銀子啊,他們最愛的銀子就快要到手了呀,如果沒啥問題,神器買家應該已經抵達京城,就等著與他們會面。

  「快拿出來給我們看啊,裘兒!」

  袁虹迫不及待的催促,他們還特地搬來了一箱試刀的東西,從吃的西瓜、白蘿蔔、熟豬肉到不能吃的木條、鐵塊,打算一樣一樣的試,享受試刀的快感……削鐵如泥,就代表錢來也啊!

  袁裘兒臉色蒼白,她嚥了口口水,小小臉上有著一股困窘的不安。

  「快啊!」母子倆再次催趕,他們等著看到至少三尺長、刀刃鋒利的長刀或是長劍。

  「是。」袁裘兒忐忑的又吐了口口氣,顫抖的手慢慢的將用紅布包裹得長長的刀子慢慢的、輕輕地抽出來。

  一開始先看到劍柄,是上等桃木,上面還刻了「袁」字,代表是袁家鐵鋪所出,接下來她遲疑了一會,擔憂的目光看向袁虹母子。

  「再來!再來!」他們滿意的笑著直點頭。

  她深吸口氣,抽出刀來。

  金光閃閃! 貪婪的袁虹母子眼中看到的不只是刀刃銳利的光芒,更是一座像山樣的金子啊! 只是--

  袁虹突然皺眉、眨眨眼,又拉拉兒子的袖子,困惑的問:「這把刀有刃光,可怎麼這麼短?連一尺都沒有?而且,怎、怎麼看起來有點像菜刀啊?兒子。」

  邵於硯也蹙眉,一臉的不敢相信。

  他突然伸手一把搶過袁裘兒手上的刀,拿上、拿下,仔仔細細將這把刀從頭看到尾,確認再三,看到眼睛都快脫窗後--

  「娘啊,真奇怪,我怎麼看它就是一把菜刀,沒有特殊的暗器設置,也沒有大刀藏小刀,它普通得就像一把隨便在市場上就買得到的菜刀!」

  氣氛頓時變得詭譎,袁裘兒的心狂跳,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手足無措的搓著手,硬著頭皮承認,「它、它、它本來就是一把菜刀啊!夠閃亮吧?哈,哈。」她乾笑兩聲,頭皮發麻,顫抖著聲音推薦,「它又輕又薄、好切又好拿。」

  她斗膽的伸手拿回刀子,再拿了白蘿蔔,就這樣切切切,再拿起一塊肉,再那樣剁剁剁,努力示範它真的是一把萬中選一的曠世好菜刀。

  這、這簡直是在耍人嘛! 袁虹母子火冒三丈。 他們傾其所有的結果是得到一把菜刀? !

  兩人的眼珠子差點沒瞪了出來。 只見他們嘴角抽搐,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終於--

  袁虹氣得牙癢癢的,「可惡!你竟然把我們當傻子耍!」

  邵於硯更是氣到粗聲咆哮,一把搶回她手上的菜刀扔到一邊後,握拳就要揍她。

  嚇到落淚的袁裘兒,慌亂的抱頭跪下,「嗚嗚……我不會做菜刀以外的東西嘛。」

  袁虹目露凶光,狠狠的戳了下她的額頭,「小騙子!你爹能做刀、做劍、做矛,每一樣兵器都難不倒他,就算他沒教你,你跟他相依為命,就算看也該看到會了!」

  「可是爹說制刀、制劍容易引來殺身之禍,要不,就是刀劍會成為殺人工具,徒增業障,所以,他不願意教我,甚至在鑄造兵器時,都會刻意支開我。 」她無辜又委屈的哭訴著。

  「你、你為什麼之前都沒說?」袁虹簡直快氣瘋了。

  「我怕你們叫人下毒嘛!嗚嗚嗚……我不想你們滿手血腥,死後會下地獄嗚嗚嗚……」她這麼做也是為他們著想。

  袁虹母子氣到啞口無言。 他們等待、策劃那麼久,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突然,砰的一聲,莊園大門被人撞了開來,接著是大廳的門,幾道黑影迅速掠至他們眼前,母子只愣了一下,立即痛呼出聲,只因他們的肚子各被打了一拳,痛苦倒地。

  康晉綸這一路前來直揪著一顆心,直到此刻,看到淚漣漣的袁裘兒安好,他憋在胸口一直揮之不去的緊繃情緒,這才頓時鬆開。

  他將她擁有懷裡,隨即又放開她,黑眸灼灼的仔細打量,一寸一寸,她頭髮散亂、臉上有著殘餘的淚水、身上有著鑄鐵的氣味,她整個人瘦了不少,卻因此添了點柔弱、纖細動人的韻味。

  袁裘兒看到他眼中的不捨與臉上的憔悴。 她知道,沒有她在他身邊,他一定過得不好。

  她「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卻因為這段日子的操累,隨即暈了過去。

  康晉綸立即將她打橫抱起,看向夏王爺,「這裡留給你善後。」

  「可以。但我這個朋友是不是可遇不可求,對你有再造之恩?」夏定威挑眉笑問,心中已有盤算。

  「是,當然是。」他真誠感謝,也無心猜測那雙狡獪黑眸裡的算計,急忙抱著懷中的人兒離開。

  夏定威帶來的多名侍衛,輕輕鬆鬆就把袁虹母子擺平,當然還有那名彪形大漢的馬車伕。

  只是神匠之女打造的神兵利器哩? 他左找右找,又叫手下找,但也只找到了一把被丟到牆角的菜刀。

  但第一眼,他便識貨的眼睛為之一亮,拿起那把閃動著刃光的菜刀,與另一塊鑄鐵輕敲,噹的一聲,金石交鳴,頓時發出清脆聲響,他再拿它來削鐵,一剁,鑄鐵竟然輕易的被切成兩截! 他握起菜刀隨意的橫劈直削,簡直像在切豆腐。

  殊不知,一旁的侍衛看著雍容華貴的王爺拿著菜刀舞來舞去,畫面之好笑卻又不能笑出聲,他們憋得肚子都快痛死了!

  真的好滿意啊! 夏定威的黑眸展現笑意。 「真是一把好刀!呃,好菜刀!」

  康晉綸很快的帶著袁裘兒回到熹樂山房,命丫環為她梳洗完後,就見她沉沉的睡了,這一睡,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她飢腸轆轆,才甦醒過來。

  這段時間,他沒有離開她身邊半步,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或是撩起她一縷髮絲,溫柔親吻,感受她就在面前。

  好不容易盼到她醒了,正要訴說這段日子的相思--

  「這間房裡怎麼聞起來甜滋滋的?桌上有一桌好菜好湯,就是沒看到什麼糕點甜食啊?」

  殺風景的夏定威大刺刺晃了進來,但才剛說完話,康晉綸的老子也跟著進來。

  「夏王爺,我兒子正忙著,你陪我喝一杯吧!」

  「等等,康老爺。」難得可以對向來冷漠的康晉綸嘲弄打趣,他怎麼可以輕易放過。

  可惜,他硬是被康老爺拉走……

  「咕嚕咕嚕……」袁裘兒的肚子突然唱起空城計,她雖然餓,可身體更累,想要起身,身子卻沉重得不聽使喚。

  康晉綸溫柔凝睇著她,「桌上早已備妥食物,是我爹親自掌廚的,說是要給未來媳婦吃的。」

  聞言,她感動得眼眶盈聚淚光,「我得趕快起來嘗一嘗,我真的餓了!」

  她想起身,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就連她的聲音也很虛弱。

  他聽出來,也看出來了,她多日處在高溫烈焰的熔爐旁,一向豐潤的身子消瘦許多,更見其傾城傾國之貌,但他卻不愛這樣的她,他喜歡圓潤的她。

  「我扶你起來,餵你吃一些。」

  康晉綸扶著她坐起身,一湯匙一湯匙的餵她吃,但近一個月吃得少,這會兒她真的吃不多,不一會就搖搖頭。

  「不吃了,但記得要跟老爺說,是我胃變小了,他煮的菜好好吃。」

  他笑,「我明白了。」

  他讓她緩緩的躺回床上,深情凝睇。

  深邃的黑眸裡,有著太濃的深情,讓她的胸口暖烘烘的。

  康晉綸俯身親吻她的額頭,雙掌撫著她的臉,身子仍微微顫抖,是因為激動,是因為她沒有丟下他,她回來了,回到他的生命裡。

  「你看起來也好累,上來,休息一下。」袁裘兒看他一臉疲憊,溫柔的伸出雙臂,主動的環住他的腰。 他微微一笑,躺上了床,與她相依偎。

  她眼眶微濕,抱緊他堅實的腰,深深的聞著屬於他的陽剛氣息,確實感受他就在身邊。

  她的動作,讓他不由自主的將她環抱得更緊,緊到讓她感覺有些疼了,但她沒有推拒。 她明白他的心情,之前他必定壓抑太多太多的情緒,終於能在此刻釋放。

  「晉綸,你知道的,我不會讓你成為被留下的那一人,是我姑姑……」袁裘兒低喃。

  「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明白了。有一隻討厭的獅子去拷問你姑姑,又變成一隻蜜蜂,在我靜靜守護你時,在我耳邊嗡嗡叫的把所有事情跟我說了。」他微笑回答。

  什麼嘛?他變成獅子又變成蜜蜂?!大小會差太大? 夏定威受不了的在窗口猛搖頭。 果然男人都重色輕友!

  說來是他反常,居然丟下他那一大群美妾,插手這個從前的鄰居的閒事,是他活該!

  「非禮勿視。」康元堅喝酒喝到一半找不到他,又過來拉人。

  然後,命令吳漢跟莊泰守在熹樂山房的門前,任何人,就算貴為王爺,也禁止入內,好讓房裡的小倆口可以繼續情話綿綿。

  康晉綸深情款款的看著袁裘兒,「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不會將我留下,你是如此的善良。」

  「我也如此的愛你!」她的眼淚撲簌簌而下,但眼睛含笑,嘴角也揚起,「所以,我一直堅信著,你一定會找到我。」

  兩人相視而笑,為彼此相信對方的心而笑。

  他伸手,不捨的輕撫她微尖的下巴,「你被囚鑄刀,瘦了太多,實在不適合叫圓球兒了。」

  「那該叫什麼呢?」她傻乎乎的反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俯首狂烈的吻她,藉由這個吻,傾訴自己對她無盡的擔心與氾濫的思念……

  至於答案嘛,還是叫袁裘兒,只不過得再加上個「康」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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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匿名  發表於 2011-10-6 00:07:52
尾聲

  三個月後,京城發生兩件喜事。

  第一件事是在京城的大街上,「天下第一廚刀鐵鋪」的匾額高高掛在一座豪華宅邸的大門上,這塊匾額是有人死皮賴臉自己提筆落印掛上的,連同這座價值連城的園林宅子,當成新婚賀禮送給康晉綸跟袁裘兒。

  宅子的東院,還依袁裘兒所希望的設了近八座鑄劍的石磚房,她爹的那些寶貝鑄劍爐等工俱全送到第一間,其它的石磚房將做為學生房,讓有興趣鑄菜刀的百姓前來學習,好將他們袁家的鑄鐵技巧繼續傳承下去。

  康晉綸拿到這份賀禮時,簡直哭笑不得。 「會不會太誇張了?」

  「如果覺得過意不去,那就請你的另一半走進石磚房,再替本王鑄一把曠世奇刀,但不要菜刀,我已有一把了。」他夏定威想要的就是這個啊!

  「那我得要恭喜你,你不必像其他廚子得等個幾個月,才拿得到菜刀。」康晉綸笑得可快樂了。 這陣子,被他取笑得太多,難得扳回一城。

  好刀,就算是菜刀也值得再擁有第二把! 他急忙搖頭,「不不不,第二把菜刀也成,如果是她收藏在你們房裡的那一把傳家寶菜刀,那就更好了!」那肯定更有看頭!

  康晉綸笑道:「你是裘兒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想以傻瓜來形容你,但『傳家寶』三個字,連三歲小孩也知其意,更何況是貴為王爺的你!」

  指他沒知識、沒常識? 呿! 這傢伙抱得美人歸後,又恢復成這副死樣子! 夏定威不滿的在心中嘀咕。

  就在此時,康晉綸回頭看了隨著自己前來的吳管事一眼。

  吳漢立即上前,將手上的劍交給了主子。

  康晉綸將那把用重金購置的劍交給眼睛已經熠熠發亮的夏定威手上,「若不是你,我跟裘兒沒有今日,自然也沒有明日的喜事,所以這算是謝禮。」

  眼見手上多了一柄上古寶劍,嗜劍如命的夏定威笑得合不攏嘴,「你家那顆球呢?我親她一下聊表謝意。」

  「那就不必了,她忙著當明天的新娘子呢。杜掌櫃還有一些廚娘,知道她沒家人,姑姑、表哥又入獄,所以幫她打點些東西,還打算……咳! 」他突然發現自己說太多了。

  女人娶了一堆的夏定威怎麼會不瞭解,「打算幫她用花瓣入浴,全身洗得香噴噴的,成為床上一道最美味的佳餚。但你吃過了不是?呃,別生氣,你去忙。 」

  康晉綸瞪他一眼,這才回福滿樓。

  第二件喜事,就是小倆口的新婚大喜了。

  這一日,福滿樓大擺筵席,賓客如雲,喧鬧飽食過後,賓主盡歡,酒酣耳熱的離去。

  接著,是洞房花燭的重頭戲。

  雪花緩緩飄落在新房門外,但春天已然來臨,樹上枝頭已吐露綠色嫩芽。

  新房內,龍鳳雙燭的燭火下,袁裘兒頭戴鳳冠,一張粉圓臉兒淡抹胭脂,美得教人屏息。

  康晉綸一見到她,眸裡立現驚艷神色。

  一見他那雙深幽黑眸出現火苗,她粉臉羞澀,不敢再看他。

  他溫柔的執起她的下顎,「你好美。」

  他更是俊朗啊,而且,是她的丈夫了。

  「我的妻……」她為他的人生帶來了陽光,是老天爺送給他最重要、最有價值的珍寶,「我承諾要給你一個家。」

  溫柔的黑眸凝望她,她眼眶微紅,哽咽得說出話來。 是啊,從今而後,乞兒有家了。

  「我的妻……」

  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畔低喃,她心頭泛甜,整個人也輕飄飄的,笑得憨媚,無心勾引,卻輕易點燃了旖旎春色。

  他深情吻上她的唇,強健的身子緩緩的將她壓往床鋪,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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