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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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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艾玫 ]【曖昧關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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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5 18:56: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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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習結束後我被分發到屏東,在這裡我認識了汪。  

  汪的家世背景相當出眾,家裡是屏東的望族,再來他的長相跟談吐都是一流,溫柔體貼的態度更是沒話說。更重要的是,現年二十七歲的他有份好工作,經濟收入穩定——最後的結論是,汪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換種說法就是俗稱的「金龜婿」。  

  隨著幾次的偶然邂逅,我們開始了所謂的約會,也自然而然成了別人眼中的情侶。
  「芸,生日快樂。」今天是我二十五歲的生日,汪特別提早下班到校門口來接我,並且送我一束紅色的玫瑰。  

  「謝謝。」我一邊接過花一邊坐進車裡。這是第一次跟他一起過生日,不知道他準備怎麼幫我慶生?  

  「咦,這個鑰匙圈?」汪注意到我手提包上一個裝飾著鈴鐺的鑰匙圈,但我並沒有在上面旋入任何鑰匙。  

  「沒什麼。」我淺淺一笑。這個鑰匙圈是丁予恆在我二十歲生日時送的,習慣上一直把它當幸運物隨身攜帶。  

  不過這件事沒有必要讓汪知道,甚至汪也不知道丁予恆的存在,因為我認為我們的交往還沒到可以說這種事的時候。  

  汪沒有追究鑰匙圈的來歷,發動引擎後對我微笑問道:「晚上去唱歌好不好?  就我們兩個。」

  「唱歌啊……」很久沒唱過歌了,印象中上一次進KTV是為了送丁予恆入伍。  

  「你不喜歡唱歌嗎?」汪略蹙眉頭,彷彿在思索下一步應該怎麼做。「不然我們去……」

  「不用了,我們去唱歌。」我打斷了他的話,又立刻為自己的無禮道歉。「對不起。」

  「別跟我道歉,今天你是壽星,你說的話我只有絕對服從。」

  我有些慚愧,汪對我的任性不知是不介意呢?還是已經習慣了?  

  汪轉動方向盤,車子就朝著KTV的方向前進。  

  ***  

  「是否我對你總是顯得不在乎?是否我眼神總有幾許淡漠?如果冷漠不在乎是分離的理由,我該含笑讓你走還是含淚揮手……」(詞:王振敬)  

  第一段唱完後我就停住了,汪不解地問道:「怎麼不唱了?」

  「因為這邊換男生唱。」我微笑以對。看來汪沒有聽過這首「愫」,所以不知道它是男女對唱的曲子。  

  「那我……」

  汪拿起麥克風想跟著旋律哼唱,我卻從心裡湧起一陣排斥感。  

  唱這一段的應該是丁予恆!  

  「等一下。」我邊說邊按住他的麥克風,不希望他唱出聲音。  

  「怎麼了?」汪的表情看來很吃驚,大概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吧。  

  「請不要唱。」我低聲要求,盼望跟我合唱這首歌的人只有丁予恆一個。  

  汪依言放下了麥克風,拿著桌上的冰水啜飲了一口,我知道他在掩飾忿怒。  

  「對不起。」我向他道歉。都是我太自私了,才會惹得他不高興。  

  「沒關係,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汪倒是很體諒我,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  

  此時間奏結束進入主旋律,我向著螢幕努力唱著,丁予恆的影子彷彿映在其上與我對唱。  

  「也許你覺得卿卿我我……」

  一曲終了,我才將注意力從螢幕轉回汪身上。不知是不是燈光造成的錯覺,汪的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下一首歌出來了,那是汪點的歌,但他沒有拿起麥克風卻一把握住我的手。  

  「嗯?」我有些不知所措。  

  「告訴我,你和誰合唱那首歌。」汪的口氣很認真。  

  我咬緊下唇搖搖頭,不知道要如何應付這種突發狀況。  

  「不能說嗎,嗯?」汪的語氣溫柔中帶著嚴厲,像是在審問犯人。  

  隨著汪的手勁愈來愈大,我終於忍不住低呼出聲:「痛!」

  「對不起。」汪立刻放手,臉上的表情相當慌張。「是我不對,不該問你這麼私人的事。」  

  算了,乾脆老老實實說出來。「其實那個人是我的……哥哥。」

  除了哥哥兩個字以外,我不曉得用什麼名詞來介紹丁予恆的身份。  

  「哥哥?你有哥哥?」汪先是睜大眼睛,隨即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原來是這樣。」

  「所以我不想說嘛!這樣你就知道我多不受男人歡迎,只能跟自己的哥哥唱情歌。」我佯裝發怒來掩飾心虛,事實的真相才不是這樣。  

  又是一首歌結束了,汪忽然專注地盯著我,睜中淨是款款柔情。  

  「汪?」我輕喚他。  

  「哪天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見見你的家人?」汪握住我的手。  

  這個問題背後的意思太明顯,明顯到我這樣遲鈍的人也能一聽就懂。  

  「呃……再過一陣子吧。」我支支吾吾。說真的,從沒想過會做這種要求。  

  「原來還不行,我得多加油了。」汪釋懷一笑,接著拿起遙控器重新點歌。

  這讓我鬆了口氣。幸好他沒有要我給個期限,否則今天就不得脫身了。  

  「對了,令兄在哪高就?」汪又把話題轉到丁予恆身上。  

  「他剛退伍,還沒找到工作。」

  「如果有困難的話,不妨來找我商量,我可以……」

  「不要說了!」我知道汪接下來要說什麼,趕緊阻止他。沒錯,汪的公司裡多的是工作機會,但我不希望丁予恆要靠汪得到工作。  

  「生氣了?」汪略微蹙眉,大概是我的反應讓他無所適從。  

  「我希望他能靠自己的力量找工作,不要依賴別人。」若是丁予恆接受了汪的幫助,那就太沒志氣了。  

  汪沉默了一會兒,再來是懷疑的口吻。「你的口氣真不像妹妹。」

  「我……」我無言以對。江說的沒錯,一般當妹妹的人都會樂於接受男友對哥哥的幫助,怎麼我反其道而行?  

  只要一說到丁予恆,我就沒辦法保持妹妹的理性,而將私人的感情摻入其中。  

  現在要如何自圓其說呢?  

  「我跟你開玩笑的。」汪將視線投向螢幕,開始跟著喇叭傳出的旋律哼唱。

  這句話為我解了圍,不必再想該怎麼解釋我為何對「哥哥」丁予恆抱持這樣的期許。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崩潰的。  

  等到這首歌結束後,我對江說:「有點晚了,我想我現在應該回去。」

  「才八點,還早。」汪看看手錶後回應道。  

  「我要改作文,明天學生作文課。」我隨意說了個理由,但又擔心汪懷疑,補充說明:「你看我就是這麼懶,居然拖到前一天才改。」

  汪沒有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只有點點頭說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搭公車回去就好。」

  說完後也顧不得汪的反應,我像逃難似的拾起手提包奪門而出,快步奔向公車站牌。幸好一班客運正好在此刻停在我面前,我不加思索地立刻上車。  

  買完票後我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將視線投向窗外,發現汪一臉落寞地佇立在路旁。  

  「對不起。」我向他道歉,不過他應該聽不到吧。  

  都是我不好,一直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也沒有認真考慮過我和汪的未來該如何發展。  

  轉眼間我也二十五歲了,二字頭的年齡一眨眼就過了將近一半,究竟還有多少青春可以讓我揮霍?  

  輕歎了口氣,把這些煩惱丟給窗外的黑夜吧!  

  ***

  一回家查看電話答錄機,今天的留言有兩通。  

  「喂,女人,恭喜你又老了一歲,魚尾紋有沒有多好幾條啊?哇哈哈,不吐你槽了,祝你生日快樂喔。」

  我聽了不禁會心一笑。這是燕柔捎來的祝福,但在她諷刺的語氣中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無奈。  

  今天是我二十五歲,再過幾個月就換她了,誰都逃不過年齡隨著時間增加的定律。  

  「小芸,我是爸爸。」

  再來傳入耳中的是爸爸的聲音,然後是靜子阿姨甜美的嗓音。「我是靜子。」

  「姊,還有我!」小穎的笑聲跟著出現。  

  真不明白這個弟弟都十八歲了,怎麼像永遠長不大似的?  

  等到自我介紹完畢後,他們三人一起說道:「生日快樂!」

  接著我豎起了耳朵,丁予恆應該單獨有話對我說吧,不然怎麼沒有跟家人一起祝福我?  

  可惜我猜錯了,留言只有到這裡。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出問題了?我將錄音帶一再倒帶,怎麼聽都是以上兩則留言  。  

  丁予恆太忙了嗎?還是說他根本就忘了這件事?挫敗跟沮喪佔據了我的腦海,這一刻我只想放聲痛哭。  

  「鈴——鈴——」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一定是丁予恆打來的!  

  我懷著興奮的心情接起了電話。「喂?」

  「芸,是我。」話筒彼端傳來的是汪的聲音,讓我大失所望。「喔。」

  「怎麼了?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失望。」

  汪很敏銳地察覺了我的不對勁,但我怎能承認?  

  「沒有,只是我要去洗澡了,所以不能跟你多聊。」說完後我才發現這個借口真差。  

  汪沒有拆穿我笨拙的謊言,只有溫柔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沒關係,我只是打來確定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對不起。」我情不自禁跟汪道歉,因為我的任性讓他擔心了。  

  「怎麼又跟我道歉了?再聯絡,拜拜。」汪在話筒彼端小聲責備後掛斷了電話  ,耳畔留下一連串嘟嘟聲響。  

  我放下話筒,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很差勁的女人,到底要捏造多少謊言來欺騙汪?說不定他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給我難堪。  

  乾脆先去洗澡吧,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中可以忘卻一切煩惱。  

  準備好衣服後,我遲疑地站在浴室門口,如果丁予恆在我洗澡時打電話來怎麼辦?  

  不希望他的聲音是從冰冷的答錄機中傳出,我想要確定他就在電話彼端親口對我說「生日快樂」。  

  只要說那四個字就夠了,我只想聽到他說那四個字,證明他沒有忘記我的生日就夠了。  

  我抱著衣服坐在電話前等待,連一步也不敢離開。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時針漸漸逼近十二。  

  「他不會打來了。」我對著客廳裡的冷空氣說道,又歎了口氣。  

  丁予恆真的忘記了,在他的心中,我是如此沒有存在感,連一聲生日快樂都得不到。  

  還是去洗澡吧,明天還要上班……

  就在此時,電話鈴聲劃破了客廳中的寧靜,我盯著它,心跳開始加速。

  會是丁予恆嗎?  

  有了剛才的經驗,這一次我不敢抱太大的期望,說不定又是汪趕在我生日結束的前一刻要再跟我說聲生日快樂。  

  我任由電話響著,直到距離十二點只剩三分鐘時才深吸一口氣猛然接起。「喂  ?」

  「生日快樂!」丁予恆熟悉的嗓音從話筒彼端傳來,忍了許久的淚水在此刻湧出眼眶。  

  他沒有忘記!  

  「咦,你是不是在哭?」丁予恆的口氣又是疑惑又是擔心。  

  「不是,我有點感冒……」怎能告訴他我為了等這聲生日快樂,在電話前耗去了整個晚上?只有用感冒這種古老的借口來解釋流淚的原因。  

  「感冒了?要好好保重。」

  丁予恆關心的口吻讓我更想痛哭一場了,不過現在不適合哭泣。  

  「十一點五十七分,我們就把這三分鐘聊完吧。」

  丁予恆的提議我自然同意。  

  「嗯,有沒有找到工作?」

  「找到了,今天就是去應徵網路工程師,沒想到面試的人太多了,弄到現在才回來。」丁予恆先是抱怨,但是聲調中充滿了自信。「不過你放心,這次大概沒問題了。」

  「太好了,恭喜。」我為他感到高興,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對了,有沒有收到我的禮物?」

  「禮物?」我還以為他的電話就是唯一的禮物了。  

  「該死的中華郵政!明天我打電話去問問。」丁予恆似乎相當生氣。  

  突如其來的感動從心底升起,我根本不需要他再多送什麼禮物,只要知道我在他心中還有一丁點存在感就好了。  

  「不用了,只要你……」我本想說「只要你有這個心意我就很高興了」,卻覺得不太妥當而沒有出口。  

  「嗯?只要什麼?」丁予恆問了一聲。  

  「沒有,的確該打電話去問問看。」既然他猜不出來,我也不好意思說了。

  「嗯,十二點了……感冒了要早點休息,晚安。」丁予恆一口氣說完後就掛斷了電話。  

  再次放下話筒,心裡脹滿了甜甜的暖意,今夜或許要失眠了。  

  ***  

  三天後,當我回家時發現廚房的水龍頭壞了,一向是機械白癡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修理,情急之下打電話給汪。  

  「喂。」汪的聲音傳入耳中的瞬間我差一點掛斷電話,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  

  然而水龍頭滴滴答答的流水聲迫使我不得不開口。  

  「……是我,廚房的水龍頭壞了,我不會修,晚上又叫不到工人……」我邊說邊覺得可恥,這種時候打電話,擺明了是要汪來當免費工人,所以我趕緊補充:「對不起,如果你不想來的話,就不用來了。」

  話筒彼端沉默了大概幾秒鐘後,汪才開口:「謝謝,我很高興。」

  「唔?」不知道他有什麼高興的理由。  

  「我一定會去的,等我。」

  汪交代完畢後就掛斷了電話,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失策了。從沒讓汪登堂入室,如果今天開了先例,以後該如何拒絕他?  

  惴惴不安了片刻就聽到門鈴響了,一打開門就見到汪站在門前。  

  「對不起,我突然想到……」我想找個借口請他離開。

  「水龍頭在哪裡?我帶了工具箱來。」  

  汪溫柔地不給我任何拒絕他幫助的機會,我只好側過身子讓他進門。  

  「跟我來。」

  我帶他走到水龍頭前,就在一旁看他為我修理。  

  頃刻間,我突然覺得如果能跟這種男人生活在一起,應該是件不錯的事吧。  

  「叮咚——叮咚——」門鈴聲又響起了,不知道是誰。  

  「我去開個門。」

  跟汪說完後,我衝到玄關打開了大門,站在我眼前的居然是丁予恆!  

  「弄了半天是我放在皮包裡沒寄,生日快樂!」他將手上的盒子遞給我,裡面是一對銀色的耳環。「沒什麼錢,就只能送你這個了。」

  「謝謝。」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地攤貨,不過對我來說比銀樓裡的珠寶更值錢。  

  「還有雞精。你不是感冒了嗎?要多補充營養才行。」他又拿出了幾瓶小罐子,順手將它們擱在櫃子上。  

  「有客人?」他突然轉向地板指著汪的鞋子問道。  

  「呃,我水龍頭壞了,所以找工人來修理。」惰急之下只好委屈汪當水電工了,不然我該如何解釋汪怎麼在我家中?  

  總之我不願意讓他們兩人見面,也不願意他們知道彼此的身份。  

  「有這麼晚工作的水電工喔,看來屏東人比較勤勞。」丁予恆一邊說一邊走向廚房,還來不及阻止他就跨了進去,正好與汪碰個正著。  

  糟糕了!  

  「芸,這位是?」汪臉上雖然還帶著溫和的微笑,但我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詭譎光芒。  

  我最不願意的事情發生了!  

  「咦,你叫她什麼?」丁予恆臉上充滿了不解,因為我之前告訴他汪是來幫我修水龍頭的工人。  

  先把下予恆介紹給汪吧,以免他說出「水電工」三個字。「他是我跟你說過的……哥哥。」我走到汪的身邊說道。  

  「原來是大哥,真是失敬了。」

  汪向丁予恆打了聲招呼,我則尷尬陪笑。  

  這樣他應該明白汪真正的身份了吧。  

  「我不喜歡被一個看起來比我老的人叫大哥。」丁予恆擺出一副苦瓜臉,口吻中充滿了不客氣。  

  「別這樣。」我輕拉一下丁予恆的衣袖低聲提醒,他怎會對汪這麼沒禮貌?  

  汪倒是保持了絕佳的風度。「對不起,那麼請問該怎麼稱呼?」

  生怕再這樣下去,我隱瞞許久的秘密就要拆穿了,我趕緊對汪要求:「汪,我有幾句話想和我哥說,可不可以請你先回去?」

  汪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丁予恆一眼後點點頭。「也好,水龍頭已經修好了。」

  「謝謝。」我鬆了口氣。幸好他沒有堅持留下來弄清真相。  

  「有問題的話儘管找我,拜拜。」汪還我一個優雅的微笑,提著工具箱離開了  。

  我關上大門後,回頭望著丁予恆。  

  必須趁現在把一些事情問清楚,否則我只會愈陷愈深,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汪  。  

  「你知不知道讓一個男人跟你單獨在家裡是件多危險的事?如果他突然對你意圖不軌,你怎麼辦?」丁予恆先聲奪人地責備我。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會修水龍頭,又只有他會幫我修。」我不甘示弱地回吼。  

  整個房中的空氣似乎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赫然驚覺已經長這麼大了,我還像小孩子般大聲嚷嚷是不對的。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

  「對不起。」丁予恆低頭,讓我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  

  「沒關係,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吧。」我重新打開大門。今天一定要明白他對我的感覺,如果流水無情,我這落花又何必有意?  

  伴著丁予恆走向公園,走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到底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

  「我可能要結婚了。」這句話是試探用的。  

  「結婚?」丁予恆先是瞪大了眼睛,緊接著是相當不屑的語氣。「跟剛剛那個修水龍頭的男人?」

  「什麼那個男人,人家他有名有姓的。」我一邊為汪辯解,一邊惴惴不安地期待丁予恆的回應。  

  「只不過是修水龍頭嘛,這麼簡單的事情我也會。」丁予恆哼了一聲。  

  看來他真的很不欣賞汪。  

  可是我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不是水龍頭的問題。」我很想說因為汪對我溫柔體貼,只要我開口他就會出現,又包容我的任性,從來不對我抱怨一聲……汪有太多太多優點,根本就沒得挑剔,要是沒有丁予恆的存在,我早就愛上他了。  

  偏偏丁予恆佔據了我所有的思緒,讓我騰不出空位接受汪的感情。  

  一陣夜風襲來,我略覺寒冷地打了個噴嚏,丁予恆立刻將他溫暖的大衣脫下披在我身上。  

  我就是討厭他這種曖昧不明的溫柔!  

  總算再度鼓足勇氣,開口提醒他:「現在你是不是應該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對我這個即將出嫁的妹妹說聲『恭喜』?」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難道我在期待他搖頭?不過只要他說一聲「請不要嫁給別人」,我就會放棄。  

  志忑不安地等了幾秒鐘,從丁予恆口中聽到的答案是「恭喜」。  

  他真的照我的提議說了。  

  忿恨是我此刻心情的唯一寫照,為什麼他要說「恭喜」?可見他雖然沒有把我當妹妹看待,但也沒有把我放在心中特殊的地位,所以才能毫不在乎地說出「恭喜  」兩個字。  

  我強忍住亟欲出眶的淚水,勉強回了聲:「謝謝。」

  「七點了我先送你回去,等下七點半的火車回高雄。」丁予恆沒有對我的道謝做出回應,轉身朝我住的房子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  

  就在此刻,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從此結束這段曖昧的感情。  

  「屏東有點遠。」丁予恆突然開口說道。  

  「會嗎?坐火車只要半個小時就到了。」我強顏歡笑。這個時候說到距離問題只會徒增傷感。  

  沒有多久我們就到家了。我將大衣還給丁予恆後向他揮手道別,他的背影漸漸被黑夜吞噬,直到完全看不見時,我拿起話筒撥了汪家中的電話號碼。  

  「喂?」汪的聲音此時給我不可思議的溫暖。  

  「是我。」我小聲說道。  

  「怎麼了?水龍頭又漏水了嗎?」

  除了水龍頭外,他大概想不到我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他。  

  但這跟水龍頭無關,只是我對未來下了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有一半要靠他幫忙完成。  

  「不,只是想問……這個星期天你可不可以陪我回高雄?」

  汪沉默了一下後立刻回答:「當然可以啊,星期天早上去接你?」

  「嗯,拜拜。」  

  放下話筒後,心裡是難得的平靜,但蠢蠢欲動的悲傷又浮上心頭。  

  好不容易從這麼多年來彷徨不安的心情中解脫,為什麼我突然想哭,而且不只  是想,我的臉頰已經被淚水沾濕了。  

  就讓我痛哭一場吧,或許哭完後我就能真正獲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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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5 18:57: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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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汪到高雄見了爸爸和靜子阿姨後,換他帶我去見他的家人,雙方家長都很滿意,所以婚禮的籌備也順利展開。  

  為什麼這樣順利呢?我歎了口氣,順利得出乎意料。  

  不是跟自己說好要斬斷對丁予恆的感情?那此刻的失落又是為何而來?  

  「這種帖子好不好?」汪指著一張喜帖問道,驚斷了我的思緒。  

  「不錯啊。」我點點頭,敷衍了一聲。

  「喜宴我準備請屏東最有名的師傅來做,你覺得……」汪又問道。  

  「可以啊。」我淺淺一笑,吃什麼不都一樣?  

  「蜜月旅行我們到帛琉?」汪又發問了。  

  「你喜歡就好,我沒意見。」

  總之婚禮是由汪一手包辦,雖然他常常徵詢我的意見,但我真的沒有意見。  

  難道不期待這場婚禮嗎?一生一次的終身大事啊,為什麼一點興奮感也沒有?  莫非我還對丁予恆抱著期望,希望他能像一個王子般騎著白馬將我帶走?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相信婚後就會愛上汪,然後與他攜手共度白首。  

  「芸,你真美。」在我試穿婚紗時,汪站在身後,從鏡子的反射裡我看到他低著頭,兩片嘴唇朝著我的髮際前進。  

  「等一下。」我用手阻止他的唇,在他錯愕停住時趕忙找了個借口。「這樣頭髮會亂,拍照就不好看了。」

  「嗯,對不起,我忘了。」汪向我道歉,反而讓我升起一股罪惡感。  

  和汪結婚真的能擺脫對丁予恆的感情嗎?我甚至連他的吻都無法接受,更遑論肌膚相親了。  

  牽著汪的手走進攝影棚,面對鏡頭的我竭力展開幸福的笑靨。至少在別人眼中要裝出快樂的樣子,以後就能自然而然快樂。  

  拍下幾張後,攝影師突然對汪招招手,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芸?」汪回來後將我輕摟在懷裡。  

  「嗯?」

  「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改天再拍。」汪體貼地說道。  

  「怎麼這樣說?」我抬頭看著他,又盡力擺出笑容。  

  汪停頓一下後才把真相告訴我。「因為……攝影師說你笑起來很僵硬,像戴了面具。」  

  「對不起。」真是糟糕,原來幸福的表情定不容偽裝的,我那粗糙的演技只能騙得過汪,卻瞞不過攝影師的眼睛。  

  「汪,可不可以不要拍了?」沉默了一會兒,我低下頭鼓起勇氣問道。現在我一定是滿臉尷尬吧。  

  「咦?」汪似乎吃了一驚,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反正結婚以後要拍多少照片都可以,何必急著在這種時候……」

  我找了個最糟的借口,但汪一語不發地點頭答應了。  

  走出婚紗公司時眼中一陣酸意,為什麼汪要一再包容我的任性?害我愈來愈討厭自己,罪惡感也一天比一天嚴重。  

  我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祈禱自己至少撐到婚禮結束吧,等到一切成定局,我就不會再搖擺不定。  

  ***  

  結婚的日子是汪的祖父母定的,身為望族的他們非常重視傳統,所以這場婚禮是從凌晨三點的祭祖開始。  

  一邊捻香一邊向冥冥上天祝禱,原諒我現在依舊猶豫不決的心吧。  

  祭祖之後是一連串祈福儀式。那是用來祈求新娘新郎百年好合,然而我卻感到諷刺,只要照著做,兩個人就真的能長長久久嗎?  

  折騰了一陣,總算跑完所有儀式,此刻東方天空也微露出曙光,我也可以重入甜美的夢鄉。  

  「到了。」

  汪輕輕喚醒我,睜開眼睛才知道已經到了高雄的家。  

  我睡了一整路,獨自開車的汪想必相當寂寞吧。  

  「不要睡過頭了。」

  汪溫柔囑咐,我只有微微點頭。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即使再怎麼不願意,也必須成為汪的新娘。  

  進入家門時不巧遇見丁予恆,這段日子一直沒見到他蹤影,不知是我在刻意迴避他,還是他在刻意迴避我?  

  兩人默默相對一會兒,我先開口了。「那份網路工程師的工作……」

  「我錄取了,明天開始上班。」丁予恆邊說邊揉著雙眼,我才汪意到他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  

  他熬夜了?  

  「喔。」我點點頭,這樣他在工作上就跨出了一步。  

  說完後再也想不到其它可以聊的話題,我只好傻傻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丁予恆突然走近我,緊張感作祟下,我心跳加速,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早晨寧靜的客廳中聽來更顯清晰。  

  他想對我說什麼?如果他現在開口說一聲喜歡我,即使不被原諒,我也會義無反顧地停止婚禮。  

  等了片刻後,從他口中說出的是:「累了就快去睡吧。」

  「好。」說完後,我與他擦身而過,心裡湧起一陣想哭的衝動。  

  為什麼從他的眼中我看不到遺憾或是感傷?果然一切都是我的誤會。加快腳步衝進房間後,我緊閉門扉,眼眶裡濕潤的淚水帶來一股酸意。  

  「不能哭,今天把眼睛哭腫的話就不好看了。」我提醒自己。  

  然而即使已經告訴自己好幾次不能哭,眼淚還是不聽話地墜出眼眶。  

  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為丁予恆哭泣了。  

  ***

  彷彿才剛入睡就被一連串敲門聲驚醒,靜子阿姨在門外喊著:「小芸,汪來接你了!」  

  我瞅了一眼鬧鐘。還沒到中午,汪到底有沒有睡啊?  

  急忙翻身下床,用手理了理紛亂的髮絲後就走出房間,汪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還想睡嗎?」汪溫柔地問道。  

  「不會。」我搖搖頭。比起汪來說,我睡的夠多了。  

  「吳媽媽,我先送芸去上妝,等她化完妝你再過來吧。」汪對靜子阿姨說道。  

  我曾經告訴他靜子阿姨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也明白告訴他不要把她當成岳母。  

  「開車小心點。」靜子阿姨吩咐道。  

  此刻我見到她眼中閃爍的喜悅,我明白即使我沒叫過她一聲媽,她還是把我當作自己親生的女兒。  

  正要出門時,丁予恆從門外走進來,看了我和汪一眼。  

  「大哥。」汪打了聲招呼。  

  丁予恆沒做出任何回應,我則緊張地注視他臉上複雜的表情,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大哥,我們先走一步,等一下……」

  汪還沒說完,丁予恆就突然開口回道:「叫什麼大哥?你們還沒成為正式的夫妻吧!」

  聽完後,我感到無比的忿怒;事已至此,他還要這麼說,真是太令我難堪了。  

  「小恆,不要亂講話。」

  靜子阿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趁隙推推汪的肩膀,提醒他趕快離開。  

  上了車後,汪先瞥了一眼後照鏡,再以關懷的口吻問道:「捨不得離開家嗎?  」

  「嗯?」我不懂他為什麼這樣問。  

  「你的眼睛哭得很腫。」汪指指後照鏡中反射出的我的雙眼。  

  怎能和汪明說我是為了丁予恆才哭呢?我只有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你跟你哥哥感情好像很好。」  

  汪畢竟是個聰明的男人,我想他早就看出我和丁予恆之間的不尋常了。  

  「或許吧。」我淡然一笑,這種「感情」又該怎麼衡量?  

  汪不再說話,踩下油門讓車子的速度逐漸加快,從窗外逸進的風感覺有些冷了  。  

  ***  

  一進房間,汪就推推我的肩膀。「我來給你介紹,這是化妝師。」

  「少爺,你的新娘目稠那A這呢腫?」化妝師大喊著,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她比較戀家,拜託了。」江說完後就轉身離開了,留下我和化妝師兩人獨自在房間裡。  

  化妝師是個不多話的人,只有靜靜在我臉上打粉修飾。兩個小時後,我攬鏡自照,浮腫的眼皮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的艷妝更讓我增添幾許成熟的氣息。  

  人家說女人在結婚那天最美麗,大概就是這些化妝品堆砌出來的成果吧。  

  等穿好潔白的婚紗時,門突然被打開了,進來的人是燕柔。  

  「小芸,我有話跟你說。」

  「好。」我用眼神示意她將門關好,再靜靜注視她坐在椅子上。  

  燕柔先是用力吸了幾口氣,緊接著以迷惘的眼神看著我。「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嫁給我不認識的人。」

  「不相信也得相信了。」我聳聳肩。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任誰費盡唇舌也不會改變。  

  房中瀰漫一股難解的沉悶空氣,燕柔似乎心事重重,深呼吸了好幾次。  

  「丁予恆呢?」過了幾秒鐘後她開口。  

  我別過頭去不想作任何回應。  

  燕柔摟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丁予恆怎麼說?」她不讓我逃避!

  「何必管他怎麼說,要嫁給誰是我的自由!」我回頭勉強裝出笑靨,心裡的疼只有自己忍了。  

  燕柔放開了我,以憐惜的口吻說道:「小芸,你在賭氣。」

  「我沒有。」我不甘示弱,但說的相當心虛,低下頭不敢和燕柔四目交接。  

  「你有!」

  燕柔咄咄逼人的氣勢讓我幾乎招架不住,盈盈的淚水又在眼中醞釀了,恐怕一會兒就要潰堤而出。  

  「哼,誰規定結了婚就不能離婚的?我還是很看好你和丁予恆。」不知燕柔是發覺我的異樣了,還是想緩和緊張的氣氛,突然脫口而出。  

  這最後一句話使我憶起了多年前的賭約。「原來你在心疼你的十塊錢啊?」我嘲笑道。  

  「你這傢伙,專門扭曲我的意思,看我怎麼教訓你!」燕柔一邊大聲嚷嚷一邊舉起手臂,不過沒有真的打下去,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對了,你現在工作怎麼樣?」我聽說她在投顧公司上班,是個滿有名氣的基金經理人。  

  「勉勉強強,還過得去。」燕柔停止了嬉鬧。  

  我見到她眉宇間鎖上一層淡愁。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後,燕柔開口了。「小芸,你期待這場婚禮嗎?」

  這個問題我曾經自問自答了好幾次,始終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不過在燕柔面前沒必要明說。「我……當然很期待。」

  「邱芷芸,你以為我今天才認識你嗎?」

  燕柔的斥責使我有股空虛感。是啊,我是不期待這場婚禮,可是沒有這場婚禮的話我又能怎麼辦?  

  過了一會兒,燕柔又開口,語調是十足的溫柔。「算了,只要你覺得好就好了。」  

  她這句話不知道是安慰還是惋惜,正當我想回應時,聽到燕柔手機響起的聲音  。

  「喂,好,我馬上過去。」燕柔切斷通話後連忙跟我道歉:「對不起喔,總經理要我馬上回公司開會,拜拜。」
  「嗯,再見。」我向她揮揮手,目送她的背影出門。  

  獨自坐在房間裡的我開始思索燕柔的話。她說的一點都沒錯,結婚了誰能保證就不會離婚?如果我再三心二意,就算汪再深情,也會離我而去。  

  可是汪離我而去又怎麼樣?只不過是少了一雙可以倚靠的肩膀,遠不及丁予恆對我那若有似無的溫柔所帶來的傷害。  

  霎時間鼻頭一酸,眼淚又亟欲奪眶而出,汪也恰巧推門而入。  

  「準備好了嗎?」

  我趕緊低頭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水。「好了。」

  當汪將他的手伸向我時,我給了他一個笑容,不過笑得相當辛苦。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再期盼奇跡出現了。  

  我跟汪走出房間。這一次搭上的是禮車,耳畔響起的是一串又一串不停息的鞭炮聲。  

  每個人都在祝福我和汪的幸福呢,為什麼我卻一點幸福的感覺也沒有?  

  「對不起,我跟家人說過不要太吵了,他們就是不聽。」汪似乎察覺我臉上的異樣了,他以為我是討厭鞭炮聲。  

  「沒關係。」除了這三個字外,我不知該作何反應,總不能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吧。  

  不久後汪的老家就出現在眼前,從前來迎接的人潮就知道汪的家的確是地方上的望族,再加上汪是家中的長子,才有這樣的排場。

  既然如此,今天要更小心翼翼了,起碼不能讓汪丟臉。  

  偽裝幸福是我最近學來的專長,就讓我繼續偽裝下去吧。

  ***  

  正式進了汪家門後又是一連串繁文縟節,等到喜宴的鞭炮聲響起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瞥了一眼親家席,那兒只有爸爸、靜子阿姨跟小穎。  

  丁予恆缺席了?  

  我左顧右盼尋找他的蹤影時,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在找什麼?」背後傳來汪的聲音。  

  「沒。」我回頭給汪一個微笑,順著他的指示坐在他身旁。  

  菜一道一道送上桌,無心動快的我偷偷用眼角餘光尋找丁予恆的身影。  

  「怎麼不吃呢?這是屏東最有名的師傅。」

  汪體貼地為我夾菜,我只有回一聲謝謝。  

  「老哥,大嫂太害羞了,你要好好教她。」我聽到汪的妹妹在虧他,桌上的人接著哄堂大笑。  

  我繼續低頭。這群我只有見過幾次面的人在一夕之間成了我的家人,況且我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這又讓我惦記起那個與我住在一起、名義上是我哥哥的丁予恆,究竟算不算我的家人?  

  到了新娘新郎敬酒的時間,汪牽著我的手起身,開始一桌一桌敬酒。  

  首先到了親家席,汪走到爸爸身旁向他說了聲謝謝。  

  「我的女兒……就拜託你了。」

  爸爸的聲音硬咽,我聽了眼淚差點被逗出眼眶。再看一眼靜子阿姨,她的眼眶中也盈滿了淚水。  

  小穎倒是沒什麼情緒上的反應,只有小聲告訴我:「姊,哥剛才有來,然後放鞭炮的時候就不見了。」

  原來是這樣。我向小穎點點頭。丁予恆不出現也好,不然若是在此刻見到他,我該微笑接受他的祝福?還是冷漠地擦身而過?  

  聽著賓客口中的祝福,雖然高興不起來,還是要勉強啜飲杯中的果汁,順便點頭道謝。  

  「新娘愛飲酒啦!」有些客人拿著紹興酒就要倒進我杯中,汪都替我擋了下來,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  

  「新郎疼某喔!你很幸福!」客人一下子台語一下子國語交雜她說著。  

  我心裡雖然明白是讚美,總在耳中卻像是諷刺。  

  「該去換衣服了。」汪輕聲提醒我。  

  我在伴娘的攙扶下回到房間,一件絢爛的晚禮服已經在那兒等著我。

  換了衣服後接著就是送客,然後是奉茶,再來是我和汪的新婚之夜。

  那時該怎麼面對汪呢?  

  「好了,可以出去了。」伴娘為我束好腰帶後告訴我。  

  再次走出門時聽到了歌聲,從聲音發源處看去,不知何時多了部伴唱機。  

  大概是餘興節目吧。我坐回汪身邊,沒有在意唱的人究竟是誰。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麥克風裡傳來下予恆的聲音。  

  「各位鄉親,我是新娘的哥哥,現在請新娘跟我合唱一首歌給大家助興。」

  我瞪大眼睛,丁予恆到底在搞什麼鬼?  

  「小芸,不可以嗎?」丁予恆又問了一次,眾賓客發出熱烈的掌聲。  

  「大嫂,上去啦。」汪的妹妹催促我。  

  「汪……」其實我真的不想看到丁予恆,所以轉向汪求助。

  「想唱就過去吧。」汪溫柔說道。  

  連汪都不站在我這邊了,我只好勉強起身走向丁予恆。他將另一支麥克風遞給了我。「這首歌就算我送給你的結婚賀禮。」

  喇叭中傳出的熟悉旋律是「愫」。  

  接過麥克風,我彷彿回到高中歌唱比賽時的舞台上,將自己專心投入曲調中。  

  此時視線轉向丁予恆,卻吃驚地發現他眼中夾帶了款款深情。  

  屬於我唱的部介來了,我趕緊閉上眼睛裝作陶醉於歌詞中,直到女生部介唱完還不敢睜開。  

  「你給我的愛彷彿總是太多,你給我的情彷彿也是太過,因為過多的感情定沉  重的負荷,讓我不能拒絕又難以接受……」(詞:王振敬)  

  丁予恆的歌藝聽來似乎比高中時進步了,換一種說法是他的感情放得比高中時重了。  

  我睜開眼睛面對他,間奏時,讀懂了他眼胖深處的情意。  

  他這次很認真!  

  可是我又能怎麼做?這只不過是一首合唱曲呀,唱完後我又必須回到汪身旁。  

  主旋律在耳畔響起的瞬間,我的淚腺被觸動了,卻強逼自己保持微笑,強忍著不讓眼淚滑落雙頰。  

  「也許你覺得卿卿我我才能顯得情深意厚,所以你說我忽冷忽熱難以捉摸。兩情若已是天長地久,你我何必朝朝暮暮?問你是不是真心真意與我同行且共度白首……」(詞:王振敬)  

  第二次唱到這部分時我哽咽了,連忙將麥克風關上,不敢讓汪聽見。  

  「你是不是真心真意與我同行,且共度白首?」丁予恆也把這段歌詞轉化成對白,反覆問了好幾次。  

  這個時候地想要我怎麼回答?喜宴都快結束了!

  就在猶豫不決時,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空氣中,丁予恆立刻接著說:「謝謝大家!」

  眾人又響起熱烈的掌聲,我知道一切已經到了終點。  

  「你的表情比高中時進步了。」除了讚美外,我不曉得該向他說什麼。  

  「你的也一樣。」

  我聽到這句話後心中陡地升起一股莫名恐懼。難道丁予恆看穿我的心思了?我連忙逃難似的逃向汪的身邊,緊緊地挽著他的臂膀。  

  幸好汪沒問我為什麼顫抖,只有將我挽得更緊了。

  ***

  送完客後是奉茶的義式,我捧著一杯熱茶給汪的親友品嚐,接受他們的祝福。  

  或許是剛才的心悸還沒平復的緣故,我一直不敢抬頭看任何一個人。  

  「這個新娘很害羞喔。」

  不知是誰說完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我只有繼續低著頭。  

  送上手中最後一杯茶,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還有靜子阿姨的呼聲。「小恆!等一下!」

  「小芸。」

  熟悉的呼喚傳入耳際,我抬頭望向門口,站在眼前的是丁予恆。  

  到底怎麼了?  

  「哥,你來得太晚了,新娘茶已經送完了。」在這麼多長輩面前,我只能故作輕鬆。  

  「我不是來喝新娘茶的,只是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說。」丁予恆以我從未聽過的認真口氣說道。  

  此刻靜子阿姨也到了門口,她無力地喊著:「小恆!你不可以……」

  「我很喜歡你。」  

  丁予恆說出這句話,讓我頓時楞住了。  

  他說的是真是假?  

  「因為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所以請你跟我回去。」丁予恆加重語氣說道。  

  我望向他的眼睜,曉得這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心話。  

  我該怎麼回答才對?  

  「又是餘興節目嗎?」汪走到我的身邊向丁予恆問道。  

  我瞅了他一眼,看得出他在壓抑內心的忿怒。  

  「小芸,你怎麼說?」丁予恆沒有理會他,深情的眼眸始終盯著我。  

  他太過分了,居然到了最後才願意表白!現在我的思緒混亂成一團,根本沒辦法思考。  

  「大哥,你的演技真好,我真的被你嚇到了。」

  汪試圖轉圜,丁予恆卻再度說道:「小芸,我在等你的回答。」

  汪和丁予恆都看著我,被他們注視的時間雖然只有幾秒鐘,但對我來說似乎有幾個世紀之久。  

  終於,我決定順從最初的想法,將結婚戒指脫下遞給了汪。  

  「開玩笑的吧?」汪雖然還在笑,可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在顫抖。  

  「對不起。」我只能向他道歉了。  

  「芸,快跟我說你是開玩笑的。」

  汪的口氣還是一樣溫柔,不過我聽得出隱藏在其中的怒意。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再三道歉後伸手向丁予恆,讓他握住我的手。  

  「那A按呢?」廳裡的賓客開始議論紛紛了,汪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可怕。  

  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我跟著丁予恆準備離開。  

  汪將我拉住。「等一下,你們不是兄妹嗎?」他的瞳眸閃爍無比的疑惑。

  我點點頭後告訴汪真相。「可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汪聽了這句話後就放開了手。  

  和丁予恆離開的時候,我聽到靜子阿姨在拚命道歉,但我們依舊沒有停下腳步,逕自走向火車站。  

  「我們闖的禍可真大。」

  丁予恆笑著說,讓我想在他微笑的臉龐上揍一拳。  

  「還不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都是你……」愈想愈傷心的我不由自主悲從中來,投向他的懷中將這些年來的委屈淚水全數宣洩在他衣服上。  

  他沒有反駁,只是一直溫柔地摸著我的頭髮,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就留給明天去傷腦筋吧,此刻我需要這樣的溫柔,更希望不只是今夜,往後的每一天都能享受到這樣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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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5 18:57:29 |只看該作者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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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我跟丁予恆決定到法院公證結婚,預定的時間是早上十點鐘。請帖印得不多,我寄了一張給燕柔,另一張則寄給了汪。  

  「你在期待他的原諒嗎?」丁予恆問我。畢竟行完婚禮後才悔婚的新娘不多,  何況他們家是望族,實在丟不起這種臉。  

  不顧一切豁出去的我怎敢祈求他的原諒?  

  「只是禮貌上通知他一聲。」我笑著回答,心裡依舊希望得到他的祝福。  

  婚禮的當天,陪著我走進法院的除了丁予恆外,只有爸爸、靜子阿姨和小穎,是一場寂寞的婚禮。  

  不需要繁文縟節,不需要太多人的祝福,當他簽完名後,我跟著在結婚證書的一角簽下自己的姓名,儀式就結束了。  

  「他們都沒有來。」我對丁予恆說,難掩心中的失望與無奈。  

  「大概在上班吧。」丁予恆溫柔地摟著我的肩膀,順勢低頭吻了一下我的臉頰  。  

  「好耶!」一直保持沉默的小穎終於開口了。為了參加這場婚禮,他蹺掉一整個早上的課。  

  現在十八歲的他哪一天也會站在這個地方接受我的祝福呢?或許只要一眨眼的工夫……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入耳際,朝騷動的方向一看,見到跑得氣喘吁吁的燕柔。

  「抱歉,我來晚了!」

  「燕柔!」我緊緊擁抱她,眼淚差點墜出眼眶。  

  「喂,你抱錯人了。」燕柔嘟著嘴把我推開,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盒子,裡面裝著一雙對表。「原本想包紅包的,不過我覺得送錢太俗氣,就買手錶送你們嘍。」

  表面上刻著「不在乎曾經擁有,只在乎天長地久」,看來是燕柔找人特別設計的。  

  「謝謝。」丁予恆收下了這個禮物,馬上把男表戴在自己手腕上,並且為我戴上女表。  

  我緊握住手腕,上面有燕柔溫暖的友情和丁予恆掌心傳來的溫柔觸感,暖烘烘的感覺讓人捨不得放手。  

  「還有,我今天是來跟新娘討債的。」

  燕柔對我比出一個勝利手勢,我馬上明白她的意思,拿起自己的皮包,從裡面抽出兩枚十元銅板拋給她。

  燕柔動作流暢地接住。「賭金二十塊,確實收到。」她補充說明。  

  「什麼賭金?」丁予恆附在我耳畔小聲問道。  

  我還他一個神秘的微笑,不打算跟他明說。  

  年少輕狂的賭注呵,沒想到我真的輸了,不過輸得心甘情願。  

  「對了,你也要加油。」想到燕柔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就忍不住提醒她。  

  「你很驕傲喔,自己有了老公就虧我。」燕柔一邊微笑一邊拍我的頭。  

  我曉得身為基金經理人的她注意瞬息萬變的股市就不夠時間了,哪有空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好了,我要回去看盤啦,祝你們新婚快樂!」燕柔揮揮手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背影瞬間消失在眼前。  

  「該回去了。」靜子阿姨走到身邊提醒我和丁予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  

  「嗯……媽。」我叫得自然,因為現在我和靜子阿姨是婆媳關係啦,沒什麼叫不出口的道理。  

  這下子換靜子阿姨熱淚盈眶了,她不停地用面紙擦拭脆弱的淚水。  

  大概是看我採取行動的緣故,丁予恆也馬上湊近爸爸喚了聲「爸」。結果最後在這場婚禮上哭的人是新娘的父親跟新郎的母親,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糟糕了!」就在此時,小穎突然大喊一聲:「慘了慘了,我怎麼沒想到……  」

  「今天教授要點名嗎?」我和丁予恆異口同聲地問道,然後相視而笑。  

  「不是啦,我應該叫哥『姊夫』,還是叫姊『大嫂』?」

  「你高興就好。」這麼複雜的問題實在太難回答了,我和丁予恆都決定讓小穎自己想。  

  「嗚,你們不能這樣啦!」小穎拚命抗議。  

  該是離開法院的時候了,丁予恆挽著我的手轉身,才發現不遠處佇立一個熟悉的身影。  

  「汪?」我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他真的來了。  

  汪帶著一束香水百合緩緩走近我。  

  「我是個沒有風度的人,所以今天只打算送新娘禮物。」他只有瞥了丁予恆一眼,就將花遞到我手上。「祝你們百年好合。」

  忍了許久的淚水在此刻不由自主奪眶而出。  

  「沒關係,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我頻頻拭淚。汪居然來祝福我,真是難為了他。  

  「咳,我要澄清一點,這回我是輸在起跑點,所以心服口服。」汪聳聳肩膀。  

  是我一開始沒跟他明說我跟丁予恆之間的關係,才會讓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對不起。」我發自內心誠摯的道歉。  

  「下一次交女朋友前記得提醒我,先問她有沒有什麼青梅竹馬的玩伴,還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

  汪像是自憐又像是諷刺,然而即使聽來難受,也是我咎由自取。「對不起。」我再度道歉。  

  「除了『對不起』三個字外,你不會說別的話嗎?」汪抗議似的用手摀住雙耳,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容。  

  「對不起。」除了道歉外我不知該說什麼。  

  「我要回去了,有空再一起吃個飯吧。」汪一面揮揮手,一面定下了邀約。  

  含笑目送汪離開後,丁予恆又摟著我的肩膀。我很感謝他剛才不發一言的體貼,情不自禁撲向他的懷裡將快樂的淚水宣洩出來。  

  有雙大手溫柔地拍拍我的肩膀,是爸爸。「別哭了,你臉上的妝都花掉了。」

  我點點頭。這樣一來爸爸應該也能放心了。

  挽著丁予恆的手走出法院時,抬頭望向天空,是個風和日麗的大睛天呢。  

  不久後,我的身份證上的配偶欄就會填上「丁予恆」三個字,我和「哥哥」丁予恆之間的曖昧關係終告確定。如果有人再問我和他是什麼關係時,我終於可以很  肯定地回答——

  「我們是夫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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