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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胡鱈 -【惡魔狂想曲之明日驕陽】(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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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7 18:47:56
第二章



裡瓦領著阿倫離開了辦公大樓,來到東面一座圓型石屋建築前,走了進去。

阿倫發覺到這棟圓形石屋建築明顯與之前所見的建築不同,除了它的垂直高度遠勝於其它石屋,守衛在它周圍的衛兵也特別的多。

接著,阿倫發覺他被很榮幸地安排到這棟建築物的頂層,如果有落地玻璃的話,他相信這個房間可以一覽涅盤之地全景。

遺憾的是,這囚室裡只有一個窗戶,而且高高在上,並不大,估計一隻成年的家貓也未必能從這小窗戶爬出去。

地方還算乾淨,顯然事先已經打掃過,空氣勉強也算流通,沒有阿倫事前想像般的陰暗潮濕。

裡瓦低聲道:「約翰,在以後的日子,就暫時屈就你在這裡了,我想你一定喜歡清靜,所以為你安排的是單獨房間。至於勞役,我會安排幫你免除。」

雖然裡瓦沒再稱呼阿倫作先生,但語氣仍十分恭謹,而且將因室稱為房間,盡量不讓阿倫有任何負面情緒。

阿倫心裡清楚得很,自己這個極度危險的囚犯肯定是被安排獨居的,這恐怕是從上而下的意願,並不是裡瓦一個人說了算,要是自己這個危險分子忽然在群居囚室裡惹起暴動這類事情,那就不好收拾了。

他淡淡一笑,道:「裡瓦先生,十分感謝你的關注。」

阿倫又掃視了一圈這間單調的囚室,平靜道:「裡瓦先生,如果我希望能看看書的話,你應該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要求吧?」

裡瓦愕然了一下,因為在這個鬼地方,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地面前表示想看書。

阿倫又道:「畢竟這裡大單調,如果這個要求實在太過強人所難,裡瓦先生也不必放在心上。」

裡瓦猶豫了一下,暗想這個約翰說不定來頭很大,先別說在這裡要安排好他,等退役之後,說不定能從他那裡尋求到一些幫助,於是就擺手道:「沒問題,約翰,這事包在我身上,我會找些有趣的讀物給你欣賞的。」

「另外,」阿倫眨了眨眼,低聲道:「裡瓦先生,我開始餓了。」

「立即安排。」

於是,阿倫啃著味道不盡如人意的監獄食物,看著裡瓦為他送來的陳舊書刊,正式開始了他的監獄生涯。

當然,他滿腦子都在思考如何離開這個鬼地方。

幸好涅盤之地裡的書實在不多,所以裡瓦送來的書籍當中,當然會有不少與涅盤之地相關的作品,譬如某任監獄長以涅盤之地作為背景所寫的文藝小說、某個貴族囚犯所寫的日憶錄等等,這一類大多是手寫本,根本沒有對外流傳開的,但裡瓦卻沒想過這麼多,只要在資料室中能夠裝訓成冊的,一律當成書籍,送去給阿倫閱讀解悶。

就在阿倫陷入生命低潮的這段時間,神龍帝國突破文森要塞,正式發動了對疾風的戰爭,烽火連綿的人類內戰,轟轟烈烈地再次展開,寂靜時代末期的硝煙,以疾風土地為中心,漸漸蔓延開了。

疾風家族全力應戰,對於此時的疾風來說,當然無比地渴望和平,尤其對手是神龍這樣的超級大國,但沒有展示出令對方覺得敬畏的武力,和平談判是無法進行的。

對於雷諾帝國和冰風家族兩大強勢的周邊勢力,疾風終於放下尊嚴,謙卑示好,希望昔日的盟友能始終堅持當年的聯盟條約,給予足夠的支持,當然,僅僅是精神上的支持,那就足以令疾風信心十足,擊破強敵。

雷諾和冰風都是講情義的好盟友,他們同時認為,精神上的支持,怎麼能夠幫助這位曾經共患難、同甘苦的盟友呢?於是,他們都將重兵枕在面向疾風的邊境上,表示不能無視盟友之不幸,隨時出兵支持疾風,提供物質上的支持。

於是,在這三大壓力下,疾風且戰且退,短短一個月,已經連失了十座城池、三個行省,神龍氣勢洶洶非怛嚴詞拒絕了疾風割地求和的請求,還不斷向疾風境內加兵。

在這樣四面楚歌,亡國在即的時刻,疾風家族的內部又發生一場互相指責的風暴,因為神龍入侵疾風是舉著大義之旗,疾風最大的兩個罪行,其一是曾經綁架神龍未來的女皇鳳雅玲,枉顧信義,其二是企圖染指自由天堂,玷污了橄欖枝的翠綠……

當初這兩個命令分別是由疾風雨大陣營提出的,現在到了生死關頭,環形長桌那幫老頭子就開始互相指責起來,從開始含沙射影的冷嘲熱諷,到後來的指名道姓的破口大罵。

這場風波也隨著戰爭的升級而升級,伯列奧和克德傑這兩大陣營的矛盾終於因戰爭而激化,一場新的內部權力架構的洗牌行動,伴隨戰爭展開了。

昔日環形長桌上的老面孔,一個接一個被刷了下來,往昔所犯下的錯誤肯定要有人去承擔,這此人紛紛代替了伯列奧和克德傑,承擔他們的罪名和錯誤。

被砍下的頭顱當然不能白白浪費,全部送去給神龍帝國,還貼著此人死前的懺悔書,一一與神龍指責疾風的罪名對應,但這一舉措效果不大,先鋒部隊早已得到女皇務必一戰定天下的命令,在哈哈大笑中拿著這些頭顱餵狗去了。

疾風內部陣營的紛亂,不但明爭,還漸漸演變成暗鬥,暗殺行動每天都層出不窮,經常有對方陣營的臣子死於非命。當有幾天看不到某某大臣時,就大可以去一些人跡罕至的小巷裡去找找,十有八九都能在那些地方找到他們的屍體。

這樣尖銳的矛盾已經到了其中一個陣營滅亡才能停止的地步,本來應該稍佔上風的伯列奧陣營,卻因為伯列奧大人忽然得了場急病,形勢變得急轉而下。

伯列奧大人這場忽然而來的重病令他無法再坐在環形長桌上進行會議,甚至令他無法下床,以清醒的意識去下達任何命令。一個陣營裡的靈魂人物不能再起任何作用,這個陣營又沒有新的靈魂人物去替代的話,那麼,此陣營的滅亡時刻就來臨了。

在人心惶惶之際,伯列奧的病情再次加重,已經被疾風幾大名醫同時證實當家主已經癱瘓,意識不再清醒,不可能再管理疾風了。

國不能一日無主,疾風萬民惶恐之際,克德傑大人正氣凜然地挺身而出,臨危受命,正式登上了他期待已久的寶座,成為疾風傭兵團團長、家族的當家主,將繼續領導萬民,抵抗神龍侵略者。

這一場浪潮當中,還有一個最大的收益者就是波特先生,他深得克德傑大人的信任,正式跳級成為疾風傭兵團副團長,並兼任統戰部的首席執行官。

波特以未到弱冠之齡,竟然成為了一大勢力二號人物,頓時震動了阿蘭斯的人類世界。

於是,人們更相信,疾風家族確實走到了末期。

這一場政治風暴中,唯一沒被清洗的伯列奧陣營裡的官員,就是情報部高官瑪雅小姐。

但她能倖存,並非是克德傑的仁慈,而是波特的力保。

不過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波特的觀點,瑪雅小姐只對疾風的旗幟忠誠,並非只愚忠於伯列奧。

當這場戰爭進行到第二個月份,疾風尚節節敗退,內部政治風暴才剛剛完結時,雷諾和冰風這兩位盟友終於出手了,他們的大軍幾乎同時開進了疾風,號稱支持盟友,實際卻是吞併對方國土。

在疾風已經到了公認即將亡國的時刻,剛剛登上歷史舞台的波特,終於有機會展現出他的驚世才華。在接下來的日子,他力挽狂瀾,內部變革,外御強敵,成為了寂靜時代末期第一顆躍上夜空的巨星,無比耀眼奪目地顯赫當代。

就在同一時刻,可憐的阿倫依然被囚禁在涅盤之地,啃著乏味的乾糧,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裡瓦為他送來的殘舊書刊。

儘管約翰修士表現良好,坦裡瓦卻不敢冒險放他出去,害怕上一次的廣場悲劇再次上演。

每天下午,陽光都會從那個小窗戶中投射進來,阿倫都會忍不住跑到陽光下去曬曬,自從套上這元氣鎖後,他已經完全沒有了畏懼陽光的症狀,甚至還有了依戀陽光的癖好。

彷彿他從來沒有染上過那種可怕的病症,彷彿他的血液已經快便成鮮紅。

東帝天那套心法已經完全無法應用,而小時候父親傳授的那一套口訣,竟出奇的見效,這套自小到大無數次為他帶來驚喜的呼吸方式,能讓他暫時忘記元氣鎖的禁錮,甚至可以從陽光中吸取一些一力量,據為己有。

儘管可以吸收到的光明力量十分微不足道,但阿倫已欣喜異常,這說明了元氣鎖並非是萬能的,起碼父親這一派的武學方式,是元氣鎖無法完全禁錮的。

他隱約感覺到,如果說老師東帝天的武技是屬於黑暗的,那麼父親的武技,一定是屬於光明的。

在這段乏味的歲月,阿倫盡力地安撫著自己那一根根脆弱的神經,盡力將對許多人和事的思憶壓到腦後,因為不斷的思念,會導致懊悔,在這樣一個鬼地方,會令自己意志漸漸消沉下去。

當阿倫就這麼一天天蹉跎著歲月時,裡瓦終於將他請出因室,並非裡瓦忽然善心大發,給予阿倫放風的機會,而是鳳凰城有使者前來要視察這座口碑極壞的聯合監獄,所有犯人都必須到廣場去集中,接受檢視。

阿倫打著呵欠跟隨裡瓦走出了鐵門,一副懶洋洋、無所事事的模樣,怎麼看也無法和SS級的重犯聯繫到一塊。

阿倫隨口問道:「裡瓦先生,到底是什麼大人物前來巡查啊?竟然連我這樣的要犯也要下去列隊……」

裡瓦聽出阿倫的語句中似有不滿,忙暗暗觀察對方的神色,發覺阿倫仍是一臉平靜,「約翰,我只聽說是鳳凰城的皇室要員,來頭大得很,具體是誰就不知道了,不過山特雷大人向我們指出,來使的一句話,就能決定我們明年涅盤之地的經費,而這位來使,要見我們這裡所有的犯人,嘿嘿,是所有的犯人,還說要聆聽他們的意見和請求……」

阿倫看見守衛此處的獄卒們也正逐層列隊下樓,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一看就知是實力剽悍的重犯,這些傢伙同樣是被關押在圓形石屋,路過的時候無一不向阿倫投來漠然的注視。

阿倫衝著裡瓦笑了笑,心想原來事關你們的薪餉問題,怪不得要來個全體大集中。

他見走在身前的裡瓦仍是赤膊上身,上面清晰可見一道道汗痕,便淡淡道:「裡瓦先生,我奉勸你等會穿件外衣,要不然使者大人見到你這個模樣,再感受此地的低溫,就會懷疑你在這裡到底幹了什麼事,才會如此大汗淋漓。」

裡瓦常年在涅盤之地已經習慣這副打扮,既可以向囚犯們展示自己爆炸性的肌肉,同時也因為他經常暴跳如雷,向犯人施暴,以致大汗淋漓,這種發洩過剩精力的粗暴行為,確實不能讓外界所知。

他嘿嘿乾笑兩聲,說:「約翰先生,謝謝你的提醒,我也早有準備了。」

阿倫也淡淡地笑了笑,因為他發現裡瓦稱呼他的時候又重新加上「先生」

這個敬語了。

出了這座特別局大的圓形石屋建築,眼見四面八方都有獄辛押送著一列列犯人往廣場的方向走去,阿倫隨手將那頂厚厚長長的連衣帽子罩回到頭上,淡淡評價道:「涅盤之地想必很久也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吧……」

接著,他心中也隨之一動,照這個情形看,大概所有獄卒和犯人都要集中到廣場去迎接那位鳳凰城使者,那麼,防禦體系肯定出現許多足以致命的漏洞……

剛好附近一個獄卒小頭目喝道:「弟兄們,把這些崽子們都看緊了,別漏掉一個……」

「知道了,隊長……」

「等會再派幾個弟兄到礦坑下檢查一遍。」

另一個小頭目也正喊著,「注意了,到廣場後會進行第三次點名,勸你們不要玩什麼小花招,不然你們會後悔做人的……」

嘈雜的吆喝聲中、紛亂的腳步聲中,阿倫默默跟在裡瓦身後,眼角不經意地四處掃射,卻發現四周的混亂中有一種秩序在其中,涅盤之地並非浪得虛名,對於犯人的管理已經有了一套獨到的手段,想趁亂開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同況身後還有四名專門負責盯緊自己的獄卒。

監獄長山特雷親自在廣場上指揮,要將所有犯人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個方陣,務必要令來使看到涅盤之地囚犯紀律性的一面。

阿倫隨著人流進入到廣場之中,他知道暫時是沒有機會開溜了,也不強求,順其自然地中得裡瓦將他帶到了隊伍的最前列。

阿倫瞥了瞥左右兩邊,發覺都屬面貌端正之輩,與大多涅盤之地囚犯面目猙獰的模樣不太一樣,立即明白了山特雷的意圖:將模樣最好看的放到最前面,給使者有好印象之餘,也可以避免使者被一北醜陋之徒嚇壞。

安置好阿倫後,裡瓦就被山特雷喚到了跟前,低聲吩咐了幾句,估計是要他回去穿件體面點的軍服,然後負責犯人們後排的管理,以免他那幾條蜈蚣嚇著高貴的使者。

裡瓦唯唯諾諾,向阿倫又點了點頭,就快步走到了後面去。

阿倫回頭看看,身後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暗想三萬左右的囚犯要整理成隊列,那要到什麼時候啊……

他打著呵欠,目光到處轉轉,發覺四周的內城牆上正戒備森嚴,十步一崗的獄卒握緊了強弓,個個睜大眼睛監督著現場。

當阿倫再回過頭時,便看見山特雷正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阿倫禮貌的笑了笑,山特雷也回以一笑,但他像是想著什麼事情,笑得並不自然。

百無聊賴之中,嘈雜聲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隊伍勉勉強強排成了」個方形,但底子裡桀騖不馴的犯人們一個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顯然煩躁的氣息正在他們當中蔓延著。

然而山特雷的助手軍官可不管這麼多,大聲地叫著軍事口令,務必要令隊伍更整齊一點,在隊伍中穿梭的獄卒低聲威脅命令著自己那組犯人,警告他們不要出什麼差錯。

當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時,廣場西面那道並不顯眼的小門終於打開了,鳳凰城使者和幾個隨行的官員一臉陰霾地從門後走出,顯然這條陰暗且充滿危機的通道,並沒有為他們帶來任何愉快的心情此時下午的艷陽正猛,山特雷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又扶了扶那個黑色眼罩,他聽見身後門開的聲音,趕緊回頭,臉上威嚴的神情立即變成了比陽光還要燦僩的笑容,快步走下臨時搭建起的演講台,向使者們迎去。

阿倫從半夢半醒的朦朧狀態中艱難地眨了眨眼睛,不禁又打了個阿欠,舉目向小門的方向望去,只見鳳凰城使者為首那人,是名高大英俊的男子,寬闊的肩膀、修長的身段、一身華麗得體的貴族服飾。

面目十分熟悉,竟然是久違了的貝裡安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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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臨時搭建的演講台上,貝裡安王子打起精神,熱情洋溢的向犯人們介紹自己,然後還作了一番激情的演說,大意是國家和人民並沒有放棄諸位,只要諸位能好好檢討過去的錯誤,未來的道路還是充滿光明的。

這樣一類言辭實在很難激起眾犯人的共鳴,尤其對於有此刑期是兩、三百年以上的犯人,他們已經作好被關到死的、心理準備。

這樣心態的影響下,以致演講結束,掌聲的聲量也實在欠缺得很,直到眾獄卒們對自己那組犯人怒目而視,掌聲的聲量才稍稍有作提升。

阿倫遙遙看著這位曾經的同窗,心中游過一股莫名的感觸,貝裡安風采仍如昨日,舉手投足間已開始散發出成熟的魅力,但比起去年,他額上的皺紋明顯增加了,眼角邊也多了兩條細細的魚尾紋,或許,對他而言,已經永遠失蹤的娜娜小姐,將成為他生命中永遠的痛。

阿倫有點感慨地微微搖頭,心中湧起一絲感慨,充斥心頭,揮之不去,原來一個虛構出來的人物可以成為另一個人永遠的遺憾……

他轉開了頭,遠遠便能發現屠裡奧先生正站在那扇小門外,還有跟在他身後從來形影不離的兩個小獄卒。

屠裡奧自知身為外務顧問,進入內城牆的範圍已算犯規,所以只站在門外,不再往前一步了,就算剛才與山特雷見面,也只是相互點點頭,甚至沒有握手問好。

他似是感應到了阿倫的注視,眼中精光一閃,目光就移向了阿倫的位置,遙遙微笑點頭,算是招呼。

此時,貝裡安王子看著台下一張張麻木的臉,聆聽著那稀稀拉拉的掌聲,心中不無失望地走下演講台,畢竟那份演講稿是他精心準備的,沒想到囚犯們連半點共鳴都沒有,甚至連敷衍的情緒都欠奉。

山特雷大人倒是滿臉熱情的迎了上來,再一次向貝裡安王子表示敬意,因為剛才的演講實在太感人了。

貝裡安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答話,大步就往囚犯的位置走去,山特雷和貝裡安身邊的隨從、官員趕緊跟上、王子殿下要和犯人近距離接觸,一切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貝裡安走到最前列的其中一個犯人面前,柔聲道:「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那犯人大聲回答:「回殿下,我叫羅裡!」

貝裡安微微一笑,說:「很好,羅裡先生!告訴我,你有什麼願望?」

那犯人沒想到鳳凰城的王子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對著自己這麼一個犯人也能如此親切,稍稍愕然了一下,但很快就接觸到四周山特雷和眾獄卒有如刀鋒一般的目光,這是在警告自己,假如說錯半句話,大概地獄般的極刑就會在這位王子殿下走後等待自己。

他心中一亮,腦海接著靈光一閃,大聲說:「我希望阿蘭斯人類世界能夠繁榮安定,世代和平!」

羅裡聲音洪亮,全場可聞,所以立即就能引來全場的轟然大笑,裡面夾雜著嘲諷和不屑,當然,更多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貝裡安也為之啞然失笑,不過緊接著又搖頭苦笑,繞過了羅裡,深入到犯人的隊列之中。

面對山特雷那對可以殺人的眼睛,羅裡不禁縮了縮脖子,心裡暗叫倒霉。

貝裡安走到隊伍的中段,專門找了一個滿臉不屑的醜漢,柔聲問:「這位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醜漢漠然一笑,淡淡道:「但裡的人都叫我『巨蟒』,王子殿下大可以這樣稱呼我。」

貝裡安點點頭,說:「巨蟒先生,很高興認識你。可否告訴我,你希望國家能給你做點什麼?」

經過前面的教訓,貝裡安決定換一種問法,但醜漢仍是十分漠然地笑了笑,說:「我希望得到的,國家無法給予我。」

貝裡安微笑道:「巨蟒先生,你不妨先將要求提出,假如不過分的話,國家將盡量滿足你。」

巨蟒斂起笑容,一字一句道:「我渴望自由!」接著,他用挑戰性的眼神望著貝裡安,冷冷地道:「國家能把自由還給我嗎?」

全場頓時完全安靜下來,個個豎起耳朵,看著這位鳳凰城未來的統治者如何應對這樣一條問題。

貝裡安很認真的點點頭,回身對其中一個官員說:「巨蟒先生犯了什麼罪行,他的刑期什麼時候到?」

那官員立即捧起一本厚大的檔案冊,在身旁山特雷的指示下,迅速翻到其中一頁,低聲誦道:「提諾,綽號巨蟒,刑事毀壞罪,刑期六十六年……」

山特雷在一旁補充道:「殿下,此人已服刑二十七年,歷來表現平平,無減刑的可能性……」

貝裡安回過身,重新面對那醜漢,沉聲道:「巨蟒先生,你還有三十九年才滿刑期,我沒有權力去特赦你,只有鼓勵你努力生存,直到釋放的一天。」

在醜漢不屑的笑容中,四周傳來了不大不小的噓聲,怛這些噓聲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貝裡安王子卻置若罔聞,又走前了幾大步,用同樣的問題問另一個犯人,這一次,他得到的答案實際多了,那犯人要求改善伙食。

王子殿下認真的點了點頭,向那犯人表示感謝,感謝他能夠提出真誠的意見,他轉頭命人把這建議記錄下來,同時承諾,一定盡量改善監獄的伙食。

這一次,終於迎來了一陣真心的掌聲。

接下來,王子殿下又以類似的問題問了許多犯人,有些要求改善囚室環境,有此一要求減少工作時間,更有此一要求王子殿下是否能找一批娘們進來,滿足一下他們的生理需要,這樣的要求當然又引來了另一陣轟然的笑聲,怛也理所當然地被拒絕了。

但一日亟人的要求合理,貝裡安於子都會命人認真記錄下來,並承諾盡力做到,這位親民的王子漸漸也贏得了一部分犯人的逖一思,以致後來只要貝裡安一說「我承諾盡量做道」,都能贏來一片真心的掌聲。

貝裡安王子在眾犯人當中轉了一圈後,重新回到前排,他走到阿倫附近時,卻忽然放緩了腳步。

阿倫心中一動,只要自己肯坦誠說出真實身份,那麼以貝裡安的個性,就算痛恨自己曾經欺騙過他,但也一定會不顧一切,將自己救出這個見鬼的涅盤之地。

一絲自由的曙光已經在面前出現,只要阿倫敢於承認自己的身份。

一想到有機會離開此地,阿倫的呼吸也頓時急促了少許,但他控制住了那些許激動,在內心深處中用力地否定了自己這個卑鄙的想法,假如隆•娜娜不再出現,只會為貝裡安帶來永遠的遺憾,或許對於這位浪漫的王子而言,這種遺憾還是一種永恆的美,但一旦自己說出事實,說出隆.娜娜的真面目,那將是對貝裡安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這事實將會否定了他自負的眼光,不單摧毀了他心目中的女神,而是徹徹底底的摧毀了他的自信……

一個人是否具備自信,很大程度就能決定這個人的未來。

當然,如果這份自信完全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那未來肯定也將燦爛美好。

阿倫想,假如將真相告訴貝裡安,或許自己能獲得自由,但對於貝裡安而言,未來將失去自信,長期生活在自我懷疑和猜忌的陰影當中,這樣下去,他未來將成為鳳凰城歷史上最無能的統治者。

自由是可貴的,但不能建立在一個始終對自己抱有最大善意的朋友的痛苦之上。

不過,自由的途徑是有很多的,譬如說,讓貝裡安成為傳聲器,將自己在涅盤之地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當阿倫正想叫停貝裡安時,貝裡安已自動自覺地走到了他面前,一臉狐疑地盯緊了他。

阿倫的帽簷壓得偏低,但儘管是小半截臉,已經足夠令貝裡安聯想起許多。

他清—清嗓子,低聲問:「這位朋友,你叫什麼名字?」語調中已明顯滲出了一絲緊張。

阿倫平靜道:「王子殿下,我叫約翰。」

貝裡安很快便回過了神,又問:「約翰先生,請問你來自阿方,你原本……原本是什麼人?」

「回王子殿下,我來自自由天堂的天空聖堂,身份是一名修士。」阿倫的聲音平靜依舊。

貝裡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微微側身。

跟在他身後的那名官員立即會意,道:「約翰,叛國罪,刑期一百六十六年。」

山特雷補充道:「他只是剛來,還未滿半年。」

貝裡安於子微微失望地歎了口氣,浬盤之地的醜聞雖多,怛犯人的信息卻早極少出錯的,尤其是重犯,畢竟都是各國的情報部高層提供的相關信息。

不過他盯著面前隱藏在陰影下的小半截臉,又道:「約翰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否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山特雷不禁和自己的助手面面相窺,難道鳳凰城的王子殿下境然是喜好不同常人之徒,那怪不得要來涅盤之地了,這裡什麼類型的都有。

阿倫微微牽了牽嘴腳,淡淡道:「我介意。」

「哦……那算了。」貝裡安無奈搖頭,正要離去,又補充道:「那麼,約翰先生,你可有什麼要求?」

阿倫神秘一笑,說:「假如王子殿下能滿足我的要求,我願意摘下罩帽。」

熟悉的笑容和神態頓時令貝裡安心神為之一顫,只可惜所聽到的聲音完完全全是一把男聲,要不然,他真以為是伊人重現眼前了。

他腦門一熱,點頭道:「好,我答應你,請把你的請求說出來吧!」

跟在王子殿下身後的一名官員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我們是不是該先聽聽他說什麼呢……」

「我自有分寸!」貝裡安不耐煩地沖那人擺了擺手。

阿倫淡淡進:「我請求王子殿下能為我傳達三個訊息,請告訴天空聖堂的何塞夫大主教,我已被關押在此,有負他所期望;請告訴神龍帝國的鳳雅玲殿下,我已被套上沉沉枷鎖,實在有負她所托;再請轉告雷諾帝國的拜倫王子,我沒能與他再次一聚,有負他的知遇之情。」

阿倫的語氣是平淡的,但心裡卻湧起一絲緊張,假如貝裡安真肯答應將這幾條信息傳達出去,自己獲救的可能性極大。洛塞夫大主教會將此事再轉告怒浪和愛莉婭,他們再加上繆諾琳和鳳雅玲,那可是相當可怕的一個組合,大概什麼事都能辦成了。

貝裡安微微皺了皺眉,畢竟對方的要求有點過分。

貝裡安正猶豫間,山特雷已忍不住道:「不行!殿下請三思,涅盤之地不能隨便和外界通消息,這規則不能隨意違反啊!」

貝裡安不禁冷哼一聲,道:「山特雷先生,我對此事自有主見,不過,還是十分感謝你及時提出意見!另外,先生的賬目尚有許多看不明白的地方,等會還要到先生的辦公室,好好談談……」

「殿下明鑒……」山特雷頓時躬身低頭,他就職期間多次貪污公款,擅改賬目,這一行為可是大大違反了規則的……

貝裡安仍在猶豫時,阿倫慢慢抬手,緩緩將頭上的罩帽摘下,俊美無瑕的臉龐頓時傲然現在陽光之下。

看清約翰的容貌,貝裡安的腦子頓時轟然一聲巨響,這熟悉不過的容貌、這在午夜夢迴時無數次出現的容顏,這其中包含有令他肝腸寸斷、相思成災的往事他的兩名隨從趕緊上前將王子殿下扶穩,也同樣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阿倫,過去星雲的記憶告訴他們,此人的容貌可是和王子殿下心中王妃隆.娜娜的模樣,完全一模一樣。

「王子殿下,我的請求,你可以辦到嗎?」阿倫用無情的男聲將對方扯回了現實,為了避免貝裡安有更多的想法,他很快又把帽子重新戴上了。

「好,我答應你的請求!」貝裡安一咬牙,盡力控制住激昂的情緒,用力地點頭。

阿倫心中稍稍一鬆,貝裡安是信人,既然答應做到,那麼這幾條信息如無意外的話,將準確傳到洛塞夫大主教等人耳中。

隨行眾官員雖明知王子殿下犯規,但看到貝裡安神智有點過分激動,誰也不敢再提半點意見了。

貝裡安深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將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但聲音中依然充滿激動,他問:「約翰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否告訴我,你是否有一個姐妹,嗯,應該還是孿生的妹妹……」

阿倫見貝裡安真情流露,情緒動盪,心中不無感慨,但口中仍是以平靜的聲音回答:「王子殿下,我只是一個孤兒。」

「只是一個孤兒嗎!」貝裡安搖搖頭,表示難以置信,仍不死心地問:「那麼,會不會可能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

「沒有!」阿倫牽了牽嘴角,平靜地打斷了對方,「王子殿下,在我的回憶之中,我已回歸星辰深處的父親和母親,只有我一個孩子。」

「怎麼像到如斯地步呢……」對於這個答案,貝裡安失望之餘,隱隱又開始有點失魂落魄了。

他其中一名隨從看了看阿倫,低聲對貝裡安道:「王子殿下,我們還是先去休息一會吧!」

「好吧……」

阿倫目送著貝裡安、山特雷等人離去的背影,暗暗歎了口氣,命運之神確實擁有一雙妙手,總能將每一段世事都變得如此奇妙,總能讓一些故人重新相遇,卻永遠注定他們有緣無分。

回到自己的囚室中,阿倫在靠窗戶的那面牆壁上、在有陽光照到的位置,淺淺地畫了一筆,開始準確計算日子,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不需要在這扇窗戶下,去感受這有限的陽光當他這個想法剛剛升起時,那綿陽光卻暗淡了下來,接箸,天空中更是飄落下點點細雨,這令阿倫不由得微微皺起眉,望著慢慢變成灰濛濛一片的天空,喃喃道:「喂,你用不著這麼快就變臉吧……」

在此同時,貝裡安先生已經坐在了山特雷的辦公室中,正心神恍惚的和眾官員討論著涅盤之地的改良方案,和他相似的,還有山特雷先生,他心不在焉地記錄著一些必須做到的改革,眼神常常有意無意地飄向他的辦公桌,上面的魔法烙印又開始合爍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離開會議桌,來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取些文件,就清楚看到魔法烙印上的文字:誅殺約翰一事,能否完成?整個皇廷都在注視著你!

山特雷心中顫了顫,類似的信息,在這幾個月裡,已經第七次出現了,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到了這次,已經是接近威脅了,完全能看出對方迫不及待的心情。

他控制住心神,沒讓惶恐的心情爬到臉上,伸手將信息刪除。

而坐在另一邊的鳳凰城官員已在問:「……山特雷先生,你覺得延長犯人放風時間這一條,可行嗎?」

山特雷唯唯諾諾地應了句,心裡不禁又盤算了起來,已經是第七次了吧?難道這確實是神龍皇帝的主意?真倒霉,我真的無法明哲保身嗎……

冗長的商討會議終於結束—,在用餐的時候,貝裡安王子再一次問起約翰修士的事情,但山特雷所知責任有限,只能據實回答,這位約翰修士除了睡覺,偶爾會看看書之外,基本上沒別的愛好。

對於這樣的回答,貝裡安王子彷彿又想到什麼,他的神色更悵然了,尤其是山特雷交代約翰進來時經過身體檢查,一個標準的男子,並無女扮男裝可能。

臨別前,王子陛下交代山特雷,約翰修士很像他某位放人,希望山特雷大人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好好照顧他。

好不容易送走鳳凰城的特使們,雖然貝裡安王子沒深究他的一些糊塗帳,但山特雷感覺自己的頭更痛了.除了憐雲飛大人,現在又有一個無法得罪的大人物對這個約翰也另眼相看,要求自己優待他,但與此同時,來自神龍皇帝的魔法烙印,卻下達命令,要自己必須誅殺這個約翰……

這樣個傢伙,假如真的死在涅盤之地,未來或明或暗,來追究此事的人肯定不少,自己這個監獄長,十有八九脫不了關係,儘管自己所擔當的角色只是一把殺人凶器……

嘿嘿,再想深一層,兇手殺完人之後,說不定第一樣要毀掉的,就是手上這把殺人的凶器啊……

山特雷將眼罩掀到頭上,合上了疲憊的眼睛,揉捏著眉心,心中暗想,必須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達到目的,又不用背上任何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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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7 18:49:06
第四章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阿倫發現身邊發生了一些變化,不但原先看守他,相處得還算不錯的衛兵被調走了,連裡瓦也被調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冷冰冰的衛兵,從不苟於言笑,日常對白一般都使用「是」、「對」這類單音節,令阿倫本來就沉悶的生活氣氛變得更加沉悶。

取代裡瓦的是一個叫尼洛的老軍官,面目乍眼一看十分慈祥,但阿倫總能發現他眼中常常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凶光,有時,這個老軍官還會對著空無一人的牆壁發出陰惻惻的笑聲,實在令旁觀者不寒而慄。

阿倫不由得想起裡瓦臨別前的話——「約翰先生,根據上面的命令,我要被調回大廣場了,尼洛將取代我的位置,管理這裡,他……他本來是管理白玉礦坑的,聽說精神有點問題……嘿嘿,約翰先生,我不能多說什麼,反正,你小心了……」

這樣的臨別語,配合現在的所見所聞,阿倫隱約感覺到目前的環境有點不妙。

尤其老尼洛並不贊成約翰修士閱讀過多書籍,雖然沒將裡瓦給阿倫送來的書回收,但也不再送新書來給阿倫閱讀,這樣的狀況,令阿倫不禁有點懷念裡瓦臉上那幾條醜陋的蜈蚣。

沒過多久,監獄長山特雷大人就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輕,據說發燒燒到神志模糊,連下床方便都十分費力,基於這樣一種清況,監獄大小事務,暫時就由他的助手全權代理了。

表面上,涅盤之地一切秩序依舊,但底子裡卻暗潮洶湧。

平常一般相安無事的犯人,現在常常會因為一些小事而大打出手,犯人中的人頭,也開始相互較起勁來,拉幫結派的情況越演越烈,一場一觸即發的暴動,隨時掀開序幕。

就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涅盤之地卻在一個無星的夜晚裡,拉響了近兩百年從未拉響過的一級警報。

整個涅盤之地都被驚醒了!

數十盞巨大的魔法燈從內城樓各處升起,瘋狂地往涅盤之地的各處掃射。

本在酣睡中的獄卒趕緊拿起武器,衝出樓房,往自己的轄區趕去。

被吵醒的犯人趕緊靠向自己那派勢力的同夥,免得敵人會混水摸魚,置自己於死地,相互間已經開始交流這場突然而來的變故。

「到底發生什麼事?」

「是一級警報拉響嗎?真他奶奶的大聲,有夠嚇人的……」

「好像是有犯人跑掉了!」

「哇,誰這麼厲害,能跑出涅盤之地?」

「好像是有傭兵團來攻打涅盤之地了……」

「錯了,應該是有外來者潛伏進來……」

「好像還是個迷途的獸人,嘿嘿,那個傻瓜跨過暴風山脈後,卻掉進了我們這個鬼地方」

「哈哈,那他真是個倒霉傢伙……」

「……」

「安靜,安靜!崽子們,不想吃棍子的話,都給老子安靜下來!」

「崽子們,排好隊到廣場集合!」

獄卒們試圖將這些雜亂的聲音壓制下去,無奈卻是事與願違。

刺耳的警報聲、獄卒們的吆喝聲、犯人們的嘮叨聲,組成了一片混雜的聲浪,在涅盤之地中此起彼伏,再配合一道道掃射中的耀眼燈光,一時間,涅盤之地裡人人自危,處處人心惶惶,平時有所計劃的犯人們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這時,阿倫也一臉狐疑地從床上坐起,內心深處隱約升起一股希望之火,難道久違的救兵們終於來了,雖然時間比他預計的要提前,雖然動作比他想像的要大……

猜測間,他的鐵門也被打開了。

老尼洛快步走進,對著阿丁友善一笑,接著又垂下眼皮,像是不願讓阿倫看到他眼中的神情,又像是要在地板上搜尋些什麼。

對於老尼洛這一類有點神經質的行為,阿倫已經開始習慣了,他淡淡道:「尼洛先生,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是不是一級警報被拉響了?」

看了這麼多涅盤之地的相關書籍,對於涅盤之地的基礎設施,阿倫早已爛熟於胸。

老尼洛的目光撩過了牆角邊的一大堆書籍,眼皮終於微微抬高了少許,回答說:「確實是一級警報拉響了,按照規定,所有犯人必須立即到廣場上集中……」

說著說著,他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然後上下顆就有節奏地碰撞了起來,就像是正在嚼著什麼東西。

阿倫低咳了一聲,從床上站起來,道:「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們下去吧!」

「等等……」老尼洛停止了肌肉的抽動,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付諸於行動,靠近阿倫,盡量友善地笑了笑,以最快的動作搜查了一遍阿倫的全身。

阿倫不禁冷笑道:「哈,尼洛先生,你還擔心我私藏凶器呀,我哪來的凶器呢,要麼就是你給我的了。」

老尼洛尷尬地笑了笑,把臉轉向別處,用沙啞的聲音低聲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搜。」

「……」

涅盤廣場上已經蹲滿了囚犯,儘管獄卒們吆喝不斷,但還是無法將犯人間的竊竊私語給壓下去。

「老大已經下命令了,等會有機會就趁亂把四營的『蠍子』給幹了……」

「那個可是悍角色,礦坑下秒殺過我們的前老大,你忘了?」

「現在是現任老大吩咐下來了,能不去嗎?等會咱兄弟別第一個衝上去送死就是……」

「好吧,我早看五營的小白不順眼了,一會順便也把他給幹了……」

「嘿嘿,你可別說,小白那傢伙剛好也正看著你呢……」

類似的聲音在犯人間喃喃響著,無非就是準備去幹掉監獄中的某某仇人、某某對頭,幾乎有過半人都打算成為兇手,同時,他們往往也是別人的目標。

在他們未進涅盤之地以前,就是阿蘭斯人類裡面最桀驁的一群暴徒,在缺乏自由的前提下,血腥暴力的事件就成為了他們最大的樂趣之一,別人的鮮血和痛苦總能為他們空虛至極的內心帶來一絲清涼的快樂。

無規則的燈光仍是飛舞不得讓人心煩意亂的警報聲仍在嗚嗚亂響,處處都是黑壓壓一片的人頭。

一些剩餘的犯人也紛紛被帶離囚室,來到涅盤廣場上統一點名看管。

獄卒們偶爾擦肩而過時也忍不住交談兩句,但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在這樣一片亂槽槽的情況下,阿倫被老尼洛領到了廣場,老尼洛無視周圍一雙雙眼睛的注視,就這麼排開人群,將阿倫帶到人群的中心處,面無表情道:「你的位置暫時安排在第六組這裡,請蹲下吧,約翰!」

阿倫遠遠就已經瞥到剛進涅盤之地時,所看到那個叫「山豬」的壯漢,那傢伙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走近,看他兩眼發光的模樣,簡直就像是看到夢寐以求的女神到來。

他一邊猥褻地舔著舌頭,一邊撫摸著右耳剛剛痊癒的患處,眼睛緊緊地鎖定著阿倫,一眨也不眨,彷彿害恰阿倫會在他面前消失似的。

阿倫眼看自己竟然被領到山豬那群人的中央,看著周圍一個個囚犯摩拳擦掌的模樣,他立即明白到尼洛的意圖,但他相信這不可能是他本人的主意,他只是一個工具罷了。

儘管處境十分不妙,阿倫仍保持從容,以十分冷靜的語調對老尼洛說:「尼洛先生,你知道你正在幹什麼嗎?」

老尼洛神經質地笑了笑,低聲說:「約翰,蹲下吧!」

阿倫冷冷一笑,往他靠近了一小步。

老尼洛立即往後彈開一大步,右臉領肌肉抽動了幾下,沉聲道:「我重複,約翰,蹲下!」

阿倫用眼角掃向四方,因為這裡的異樣情況,內城樓上起碼有超過一百把強弩已經瞄準了自己。

他輕輕握了握拳頭,元氣鎖頓時發生一陣丁零噹啷的響聲。

「尼洛先生,假如你肯領我離開這個位置,我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阿倫的聲音仍是無比平靜,「但如果……我死不掉的話,尼洛先生,你有想過後果嗎?就算你僥倖成功了,日後,你也定會成為替罪羔羊。」

老尼洛的面色陰沉了下來,僅僅是剎那的猶豫,就掉過了頭,低聲道:「對不起,約翰,我也只是為了生存!」接著大步離開了這片黑壓壓的人群。

阿倫終於提高了聲量,說:「尼洛先生,我要投訴你,我拒絕接受這個臨時位置!有當值官員接受我的投訴嗎?」

聲音雖然不小,但沒能令尼洛回頭,附近聽到聲音的獄卒們也紛紛轉開了臉,阿倫的心更沉了,這麼一試探,證明這次事件恐怕並非偶然……

「美人,我們又見面了!」山豬用力地撫摸著斷耳的患處,一邊用毛骨竦然的語調說:「你知道嗎?在這幾個月裡,我每晚做夢都能夢到你呢,嘿嘿……」

面對這樣的情形,阿倫不怒反笑,四處遊蕩中的燈光已經有三道打到了他身上,阿倫知道自己再不蹲下,大概就會成為箭靶了。

他一邊慢慢蹲下,一邊思考著如何應付隨時出現的危機:對於某些知情的敵人而言,會認為我此時的武力接近零,但事實上,利用父親所傳授的口訣,我已成功積累了一小部分力量,雖然十分微不足道,但這點力量,等會就能帶來無限的轉機。

他淡淡地看了山豬一眼,柔聲道:「是山豬先生對嗎?不要老摸那裡了,無論怎麼摸,耳朵都不可能再長出來了!」

面對這樣輕蔑的眼神和語調,再想起斷耳之仇,山豬的眼頓時紅了,他粗喘著氣,緊握的拳頭捏得獵獵作響。

他兩旁兩個犯人連忙拉住他,低聲道:「老大,現在還沒到時侯。」

山豬重重地哼一聲,看向阿倫的眼神中少了幾分原先的淫褻,多了幾分徹骨的仇恨,他咬牙切齒道:「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拽到什麼時侯?!紙糊的老虎也敢在這裡充大頭!」說罷,眼神又不屑地瞥了瞥阿倫身上的那套枷鎖。

阿倫不動聲色,就這樣蹲在山豬的身旁,還有意無意地搖了搖手上的鎖鏈,淡淡道:「哎呀呀,山豬兄,看來你還知道不少嘛……是屠裡奧告訴你的,還是山特雷?」

山豬嘴唇動了動,但馬上又合起,再開口時已是冷冷的話語,「美人,不是每個問題都會有答案的!」

「你已經把答案給我了。」阿倫神秘地笑了笑了不再理會山豬的反應。

他將目光撩向了別處,開始認真估算各種突發情況後的每一種可能性,同時心神更為警惕了,鬼才知道他們所說的最佳時機是在什麼時候。

阿倫的目光掃過右側附近一群犯人時停了下來,一個長相威武、高高瘦瘦的大漢正被身旁的幾個犯人奚落嘲諷著,但他一聲不吭,垂著頭,雖然拳頭沒有握緊,但阿倫很有理由相信,他的牙關一定是咬緊的。

本來這一類事情,每一天每一刻都會在涅盤之地上演,阿倫也不會在意一個陌生人的屈辱,但這個高瘦大漢的樣貌和身段似曾相識,令阿倫的目光不由得停了下來。

片刻後,阿倫已經從腦海中搜尋出關於此人的回憶:屠殺博塔斯盜賊軍團那一天,暴風驟雨中,博塔斯就是和此人一起回到營地。記憶中,曾遙遙聽到博塔斯曾稱呼此人作肯特,是另一個盜賊傭兵團的團長,不過此人倒是識時務,一看勢頭不對,就率眾逃亡了。

呵,沒想現在在涅盤之地,竟然和此人再度重逢。不過看此人現在境況,過得實在不算寫意啊,他竟然還曾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傭兵團的團長……

因為同樣正被四周的犯人冷嘲熱諷、奚落挑撥,阿倫忍不住升起了少許共鳴,笑道:「喂,那邊那位朋友,是肯特先生?」

那高瘦男子頓時怔了怔,在這個充滿灰色的世界裡,他已經很久沒聽過有人用這種語調來呼喚他了,更何況還加上了先生這個敬語。

他轉頭看去,就迎上了阿倫親切的笑臉。

面對拉上罩帽的阿倫,肯特不禁皺了皺眉,沉聲道:「你是?」心中不無警惕,隱約聽聞過關於這個新人的傳聞,現在蹲在他旁邊的山豬老大就是多看了他兩眼,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慘遭重創。

阿倫尚未答話,山豬已經在一旁插入道:「嘿嘿,美人,到了這樣一個地步,你亂認朋友也沒用的啦,更何況那個傻瓜是出了名的木頭廢物,嘖嘖,美人,你可真沒眼光呀!」

山豬一群裡的囚犯們紛紛嘲諷附和,肯特的頭立即又低了下去。

阿倫看得不禁為之悵然,昔日風光一時的傭兵老大,在這裡竟然成為了一個任人恥笑的懦夫。

他細看肯特的身體,發現露出體外的肌膚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疤一大堆,看來他也曾經付出過勇氣,但被更強大的武力鎮壓下去了,漸漸沉淪至此。

觀察中,阿倫頭也不回地冷笑道:「山豬,動手的時間還沒到嗎?還是你根本沒有了再動手的勇氣?」

阿倫側過了頭,舔了舔舌頭,冷森森道:「雖然你的血是臭的,但我不介意把你另一隻耳朵也給咬下來。」

這番話再一次把山豬給激怒了,他縱身就要上前捏碎阿倫的頭顱,幸好他的手下早有準備,趕緊將他再次拉住,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山豬的情緒才稍稍平服少許,但胸膛還是一起一伏,一雙會噴火的眼睛緊緊瞪著阿倫,令人絲毫不懷疑,只要機會一來,這頭山豬將會將所有的力量爆發在阿倫身上。

肯特那邊方向的另一群犯人顯然與山豬這群人不和,他們當中的老大遠遠見此情景,不禁嘲笑道:「哈,山豬,你平常的威風哪裡去了?唉,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山豬立即將部分怒氣轉移到這個對頭身上,遙遙相隔地與對方對罵起來,雙方陣營的犯人們頓時加入口水戰,令四周原本就濃郁的火藥味更為濃郁,幾平一觸即發。

看守中心地帶的幾個獄卒嗅到此處苗頭不對,慌忙跑過來,喝止有暴動傾向的犯人,場面一時間又開始有點混亂了。

阿倫冷眼相看,又將目光轉移回肯特身上,微笑道:「肯特先生,你還記得博塔斯盜賊軍團被屠殺的那個下午嗎?」

肯特頓時猛然抬起了頭,那個暴風驟雨的下午,天昏地暗,血腥至極點的畫面始終成為他日後惡夢的一部分,也正式那一個下午,他從一個小有名氣的傭兵團團長,變成了階下囚,並來到了這個可怕地方,接受了無數可怕的折磨。

他眼中恢復了不少神采,仔細打量著阿倫罩帽下的臉龐,回憶著那天跟他一起逃亡的手下,但沒有一張臉是和眼前這張臉有相似之處。

阿倫稍稍掀起了一點帽簷,又是親切一笑。

終於,肯特渾身都顫料了起來,眼前此人的模樣漸漸與當日那個少年慢慢重合,他竟是當日暴風雨中的那個惡魔,以一人之力剿滅博塔斯全軍的死神……

往昔的光輝和屈辱頓時充斥滿了他的心頭,他微微張大嘴巴,很想說點什麼,但卻被激昂的情緒塞在喉嚨裡,以致身旁正侮辱著自己的聲音也被過濾出腦海外。

「啪」的一聲響,原來肯特身旁的犯人趁獄卒無暇管制這裡,狠狠地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痛得肯特頓時捂頭蜷縮成一團,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打他的那個犯人以愉悅的語調說:「廢物,你沒聽到白老大跟你說話嗎?竟然敢不專心受教,嘿嘿,簡直找死……」

那人看見獄卒仍在調停山豬和另一個人頭的矛盾,立即又想揮手再給肯特一下。

但他的手剛舉起就停下了,因為阿倫往他們的方向挪了兩大步,間隔在他們之間的犯人紛紛讓路,沒人敢阻攔,因為阿倫罩帽下所散發出的,完全是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這裡每個犯人都有無數次出生入死的經驗,對於這種死亡氣息的判斷,都相當有經驗,這種氣息如果到了可以影響呼吸,甚至心情這個程度的,都歸類於永遠都不能招惹的那一類。

因為這陣忽然而來的殺氣如此濃烈,令四周的眾人都停止了喧嘩,滿懷驚懼地看了過來。

獄卒們抽出了棍子,如臨大敵,怒喝道:「你們幾個崽子想造反了?」

阿倫卻置若罔聞,冷冷地盯著忽然偷襲肯特的那人,淡淡道:「你沒看到我正在和他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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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人正待還口,但眼睛接觸到那隱藏在陰影下的臉龐,還想撐場面的話頓時吞進了肚子裡,冰寒刺骨的殺氣從他每一個毛孔中滲入,直達內心,幸好幾個獄卒趕來這邊,他才有了下台的台階,跟著自己的老大挪開幾步,以示立場。

阿倫的殺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來就未曾出現過,獄卒們輕輕鬆了口氣,大聲吐喝幾句,才回到了原來崗位上。

山豬和另一個犯人老大的口舌之爭,也因為這個機會而暫時緩和下來。

山豬向阿倫的位置挪近幾步,一副恐防阿倫跑掉的模樣,口中冷笑道:「小子,你唬人很有一套嘛,哈哈……」

阿倫卻沒理會他,注視著仍在揉著自己可憐腦袋的肯特,微笑道:「肯特先生,故人重逢,沒想到人事已非,令人不勝唏噓啊!」

肯特緩緩抬頭看了阿倫一眼,發覺對方眼中確實寫滿感慨,不似偽裝,不禁也苦澀一笑,如果當日自己也留下幫助博塔斯,恐怕也是斃命一途,沒想到留下小命,與這個死神再度相逢,就變成故人了。

前面那人見阿倫有如實質的殺氣已經消失無蹤,立即插言道:「廢物,你以前不是總是說自己『虎落平陽被犬欺』嗎?現在有人撐你了,幹嘛不將這句話感歎出來啊?」

話沒說完,他那邊那小群人頓時發出一陣嘲諷的笑聲,看來肯特確實說過這句話,而這句話也為他帶來過不少的煩惱。

阿倫笑了笑,說:「這可是太古的名言啊,說得不錯啊,哈,我還龍游淺水陪蝦戲呢!」說罷,眼睛還有意無意地瞥了瞥山豬等人,「陪蝦戲」的蔑視程度顯然比「被蝦戲」的程度更甚,阿倫看見肯特抬起頭,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感情。

同時,山豬的怒氣也再一次被激發出來。不過這一次,他的怒氣終於有了爆發的機會!

四周掃射不斷的燈光,還有內城牆上的魔法燈,在忽然之間,全部熄滅了。

在沒有絲毫徵兆的情況下,整個廣場已完全陷進漆黑之中,本來就暗潮起伏的局勢,頓時亂成一片。

起哄聲、叫嚷聲和吐喝聲等雜亂聲響,轟的一下炸開了。

瞬間的混亂過後,很多囚犯便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對仇敵報復的時機到了,他們的腳步開始挪動。

很快,無盡漆黑的廣場上,又響起了一聲聲痛苦、淒厲的慘叫,其中有個別還是獄卒所發出的,有被殃及池魚的倒霉鬼,也有一早預謀好的暗殺行為。

混亂因此被昇華至一個全新的層次,真正來自死神的氣息完全遍佈在這片絕望的土地,個別鬥毆和暗殺迅速升級為團體互毆。

團體互毆中,一些內部矛盾又被趁機激化了出來,不少人都是背後被人捅刀,莫名奇妙慘死在自己人手上。

這個無星的夜晚,令世界變得無盡的漆黑,而這片無盡的漆黑又將血腥的畫面擁在自己的懷抱中,令每一個兇徒只能靠聽覺和嗅覺來滿足自己的暴房之氣,到了後來,有些人甚至已經不分敵我,僅僅是為了殺戮而殺戮,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獸慾,在壓抑過度後,終於在深沉的漆黑中,一次性的爆發了出來。

那些中立派或者想明哲保身的犯人,如果聰明一點的,都盡量往外圍移動,因為廣場中心地帶的囚犯們就像瘋了一樣,以他們為中心,形成了一個以殺戮為目標的巨大漩渦,並迅速往外擴張。

在中心地帶當值的那班倒霉獄卒,幾乎無一倖免。

而阿倫早在燈光熄滅前,對四周的空隙,再到人與人之間的位置距離,已經瞭然於胸,再加上對附近幾群犯人之間矛盾的初步瞭解,幾乎是在燈光熄滅的剎那,他就往右側上方的位置滾去,動作甚至還比暴怒撲至的山豬先一拍,更別說周圍再慢一拍向他動手的犯人。

滾過肯特身邊時,阿倫沉聲道:「肯特先生,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跟著我。」

肯特僅僅猶豫了一下,就立即緊緊跟了上去,因為他感覺身後已經傳來了某個囚犯的慘叫聲,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接受惡魔的邀請。

事實上,無論是阿倫,還是肯特,此時的決定都是正確的,在衝出重圍的過程中,阿倫身後始終有肯特來做擋箭牌,而肯特也有阿倫作為離開的導標。

一衝進那群人當中,阿倫立即模仿前面和山豬吵鬧的那個老大的聲音,吼道:「你們這群笨蛋,快點讓開,讓開!」

而那個老大聽到附近傳出一把神似自己的聲音,正感疑惑時,那把聲音又已經吼:「山豬那混蛋殺進來了,弟兄們,做你們該做的事,審判的時間到了──」

山豬正激怒攻心,他憑感覺判斷,本該追上那小子了,但那小子的身後多了一個幫手,堪堪擋了自己兩下,減緩了自己的速度,而一聽到「山豬那混蛋殺進來了……」這句時,他心中更是大駭,自己追得太急,竟然冒失地追進了對頭的陣營之中。

可憐的山豬還沒完全做出反應,四周如狼似虎的犯人們已經一擁而上,爭相向自己老大表現出自己的實力,無奈漆黑中混亂一片,阿倫回頭只看到一團黑影擠到一塊,其中傳出了山豬淒厲的吼叫聲。

他哈哈一笑,低聲對肯特說:「肯特先生,我很高興你做出正確的決定。如果繼續不恢復光明,這群野蠻人將全部瘋掉,你跟緊我了。」

阿倫憑著記憶,往東南方向移去,那個方向相對安靜一點,證明氣氛相對沒有惡劣,犯人間的矛盾沒這麼快被激化。

他並沒有站起來,因為每一個勇於站起來的犯人都會很快被砸下去,他就這麼以蛙跳的方式,以丁零當哪的聲響引導著肯特前進。

同時,這些聲音也能為他提高一些安全性,被銬上鎖鏈的犯人都是武技特別強悍的兇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只能根據鎖鏈的聲響將他歸類於危險人物,為了遴免自己被誤傷,丁零當哪的聲音所到之處,犯人們紛紛退讓。

當人的眼睛慢慢習慣漆黑之後,就依稀辨別出近處的一些事物,但到了這個時侯,廣場上的局勢已經陷入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每個人都隨時有可能變成嗜血的凶獸,去肆意攻擊他人,同時,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的對象。

三萬多犯人裡有過半人參與了這場忽然而來的暴動,身在其中,這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阿倫已經能從空氣中嗅到了一絲令人迷亂的元素,但他已無暇去仔細分辨,誰知道身邊的黑暗中到底隱藏著多少不知名的敵人。

平常收藏於犯人當中的鋒銳利器,現在在黑暗中一一湧現,阿倫在這個不無狼狽的突圍過程,好幾次就差點被這些利器傷到,幸好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比普通人銳利許多,好幾次都以毫釐之差避開了這些失控的武器。

相對而言,肯特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背上、手臂上又多了幾處新的傷痕,不過不算嚴重,總算一路堅持了下來。對他而言,開始跟著阿倫往外突圍,不但因為嗅到四周的危險氣息,更是因為對方激起了他往昔心中那股傲氣,但沒過一會,這股衝動的激情就漸漸消失了。但到了現在,他聽到身後處處是響不絕耳的慘叫聲,不禁又暗暗慶幸自己剛才那個衝動的決定。

毫無目的的殺戮已經進入到高潮,能源系統卻退退沒有恢復,這令滿是死亡氣息的廣場帶來了更多的絕望,獄卒們的吃喝聲已經完全沉寂下去,凶悍的拚命聲成為了廣場上的主流聲音。

阿倫在這個高潮階段,已經順利溜到了這個修羅場的最外圍,他貼著內城牆,緩緩移動,低聲道:「肯特先生,很高興你始終能跟在身後,現在可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我們就趁此,越獄!」

周圍的聲音太過嘈雜刺耳,雖然肯特緊跟在阿倫身後,但阿倫的低語傳進耳裡,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不過「越獄」二字,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他的心緊了一緊,涅槃之地防禦系統之嚴密,可是聞名於整個阿蘭斯的,現在這樣的瘋狂景象,可真是千年難見的,說不定跟著這個曾經在自己眼前創造過奇跡的惡魔,能為自己帶來另一個奇跡。

想到能夠重見外面的天日,他感覺到身體也為之滾燙了一下,腳步跟得更緊了。

阿倫在過去幾個月裡,閱讀過大量涅槃之地的相關書籍,對這個鬼地方的每一個建築早已無比熟悉,東面靠著暴風山脈那一側並沒有圍牆,如果自己武力未失的話,可以考慮徒手攀爬出去,但現在不行;還有東面的白玉礦坑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要挖出一條通往外面的道路,這可是集體逃亡才能用上的辦法;現在只有選擇最原始的方法,前往西面那扇小門,從原來進入的地方出去,賭的就是現在這裡發生這麼大型的暴動,外城牆的防禦系統肯定會傾盡全力進來協防,只要把握好機會,還是有相當大機會能夠成功越獄的。

廣場的人們就像瘋了一樣,殺戮的叫嚷聲形成了聲浪,一波接一波地湧來,阿倫緊緊貼著內城牆前進,肯特更是小心翼翼地緊跟其後,唯恐沾染上廣場上的瘋狂氣息。

西面的小門外已經閃爍著幾道身影,他們緊緊握住棍子,警惕地注視著周圍,顯然是幾個臨時派來駐守這裡的獄卒。

阿倫稍稍抬了抬後腳,頂了頂肯特,示意他暫時停下。

他自己觀察四周,發覺靠小門這一帶相對平靜許多,只有兩群犯人蹲在附近,看來他們平時就是與獄卒比較親近的那類犯人,這兩群犯人的老大雖然也被周圍血腥的氣氛所感染,開始大聲爭吵叫罵,但礙於守門的位置就有幾個關係不錯的獄卒,所以始終沒有動手。

阿倫只是聆聽一會,已對那兩個老大的口音腔調有了一定瞭解,他轉身向肯特低聲交代了兩句,讓他就地稍作等待,自己則摸黑憑方位靠近這兩群隨時可能動手,卻始終沒有動手的囚犯。

阿倫模仿著其中一個老大的聲音,吼道:「笨熊,我幹你娘!兄弟們,都給我上了。」

本來這兩群犯人的氣氛就像淋滿火油的乾柴,現在因為阿倫一句話,即時就被點燃了,人人張牙舞爪地衝向對方,廣場上頓時又出現了一處新的戰場,可笑那個老大正疑惑著自己到底有沒有下達過動手的指令,就已經糊裡糊塗地和對方幹上了。

那幾個守門的獄卒聽見近在咫尺的犯人也鬧起來了,不得不再一次上前吃喝阻止,雖然對於他們而言,所能看到的僅僅是兩群黑影在模糊中相撞到一塊。

阿倫立即就煽風點火地以另一個老大的聲音吼道:「拿棍子的傻帽們都不是好東西,把他們一起干了。」

於是,那幾個獄卒還想把場面控制住,結果反倒被捲進了這場殺戮之中。

阿倫小心翼翼地脫離出這個新戰場,回到原來的位置,低聲道:「肯特先生,繼續前進!假如我們在打開那扇門之前,已經恢復了照明系統,這次越獄計劃就必須取消。」

肯特「嗯」了一聲,心中暗凜,沒想到當年那個武技強悍的惡魔,不單精通口技,而且心機也深沉得很……

這個難以辨清是敵是友的夥伴,忽然給予了自己重見天日的曙光,無論這次風險有多大,肯特已打算將性命押上了,以此一洗過去的屈辱。

無盡的漆黑中伴隨著無盡的殺戮,誰也沒去注意這個小角落,令阿倫感到意外的是,這扇門稍稍用力,變換了幾種開門的手法,就已經把它扭開了,看來先前有人進去過。

他迅速招呼肯特閃身而進,馬上又把門重新關上。

與此同時,門後辦公桌的位置已經傳來一把喝問聲,「誰?」

阿倫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冷笑,這是老尼洛的聲音,這老傢伙倒保命得很,第一時間就跑來這裡避開外面那場風暴了,不過也由此可見,這傢伙確實是個知情人。

他模仿著裡瓦的聲音,沉聲道:「咳,咳,尼洛你這老小子倒聰明,外面亂成這樣,你卻跑來這裡,這可是失職呀!」

老尼洛聽到是裡瓦的聲音,像是輕輕鬆了口氣,笑道:「我是一把年紀了,當然要學得聰明一點,不過裡瓦你還不是一樣心思。」

阿倫嘿嘿兩聲,以當回應。

老尼洛卻又緊張了起來,問:「裡瓦,還有一個是誰,怎麼不說話的?」

阿倫心想肯特不會口技,當然不說話了,口中笑道:「別緊張,是飛鷹那小子,被銬著鏈子,發揮不了戰鬥力,已經被打殘了,我就把他扶進來啦!」

肯特立時知機地悶哼兩聲,表示自己正處於痛苦之中。

老尼洛這才完全放下警惕,歎道:「這鬼地方真不好混啊……」

阿倫扯了扯肯特,慢慢向老尼洛的位置靠去。

老尼洛的耳朵被人打殘過,聽力不好,在自己的囚室裡,阿倫就多次在這方面試探過他,所以他相信老尼洛對周圍的許多聲音只能模糊辨別,不能仔細分清。

丁零噹啷的響聲中,阿倫以裡瓦的語調笑道:「飛鷹這小子算倒霉,前天才被上的鏈子,今晚就發生這樣的事,想還手都沒機會,算了,看在他一向和我交好……」

老尼洛又歎了口氣,像是想起了自己看管多時的約翰修士,說:「但有些犯人沒有鏈子的束縛,恐怕就會飛到天上去了,就像你以前看守的那位,嘿嘿……不說了,他現在肯定已經掛了,可惜了,其實這小子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哦,是約翰那小子?喂,尼洛老頭,外面那場暴動,該不會是有預謀的吧?」阿倫裝得漫不經心地問。

「呵,這個真不好說了……我只是很奇怪為何還不恢復能源供應,鬧了這麼久,什麼事都該完了……」

「……」

阿倫嘿嘿了兩聲,又說:「尼洛老小子,這麼烏黑的環境裡,你幹嘛不點油燈呢,這玩意可不需要電力系統的支援。」

老尼洛疑惑道:「裡瓦,山特雷大人可是嚴禁火石這類東西出現在涅槃之地的,尤其是這間對外的辦公室,以前你是專門負責這裡的,該不會不清楚吧……」

「哈哈,尼洛,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阿倫趕緊為他解惑,壓低聲音說:「我在最下面的小抽屜裡,偷偷收藏有火石油燈來備用呢,嘿嘿。」

老尼洛不禁驚喜地一笑,雖然在黑暗中,但阿倫仍能想像他此時臉上的笑容肯定也是神經兮兮的。

老尼洛低下了頭,伸手就往最下面的抽屜探去。

這時,阿倫和肯特已經搶到他的身前。

「啪──,啪──」的兩聲,阿倫和肯特幾乎同時動手,分別重重地擊打在老尼洛的頸上和後腦上,老尼洛連慘叫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就已經被重手擊昏了過去。

肯特心裡打了突兀,阿倫的手力明顯不足,恐怕比起自己都不如,他是故意隱藏實力嗎……

阿倫乾笑兩聲,冷然道:「老尼洛,你也不過是個被人操縱的木偶,看你平時對我還不算太壞,我就姑且放你一馬吧!以後有空就記得為我祈禱一下,懂嗎?」

說話間,阿倫重重地在老尼洛的肚皮上踢了兩腳,又是一陣丁零噹啷的響聲。

肯特不由得為之納悶,這位前惡魔到底是什麼心理,在這樣的關頭還有興趣說廢話。

阿倫似是猜測到肯特的心理,牽了牽嘴角,低笑道:「肯特先生,你太緊張了,放鬆點。」

他在漆黑中憑著模糊的影像,拉開了辦公桌下的大抽屜,記憶中這裡有幾個大文件夾,摸索到這些文件夾後,立即利索地將其中拿來裝訂的鐵絲給抽了出來,然後迅速往通向外城牆的那扇鐵門摸去。

肯特忍不住提醒道:「小心門上的倒刺!」

阿倫淡淡一笑,說:「知道,我和你一樣,是從同一扇門進來的。」

他以鐵絲探路,很快就探正了鑰匙孔的位置,馬上開始開鎖工作。

等肯特反應過來他到底想幹什麼時,第一道門已經被打開了。

阿倫小心翼翼地拿著棍子捅開,接著又往第二扇門探去。

肯特心中不禁凜了凜,這傢伙的記憶力真是強,只走過一次的道路,就能將具體的方位距離計算得一清二楚。

他輕咳了兩聲,問:「這個……我們現在算是夥伴了吧,還沒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阿倫眨了眨眼,說:「叫我約翰修士吧!」

修士?肯特不由得回想起那個可怕的暴風雨下午,就是這一個人順著風沙疾衝,所到之處皆是最淒厲的死亡,這樣一個傢伙,職業竟是修士?那我應該是大主教了……

「肯特先生,別閒著。嗯,先把老尼洛身上那套制服給剝下來,看看你是否合身,你和他身材相差不算太多。」阿倫低聲說著,「然後在這個骯髒的辦公室裡找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吧,譬如說一些看起來比較機密的文件,再來一、兩套完好的制服,斗篷啊、披風之類更好……」

肯特連忙行動起來,口中問:「約翰……修士,要不要找些利器把你身上那套枷鎖給劈下來?」

「這個不用了!能劈下來我早劈了,哈!」阿倫爽朗一笑,說:「不過真能找到能使的利器,你不妨帶在身上防身。

肯特為之愕然了一下,一個惡魔都認為無法劈斷的枷鎖,那該是什麼東西?他腦海中忽然湧過了一個名詞,心神頓時大凜……

阿倫卻道:「肯特先生,不要想這麼多了。我們現在已經是捆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蚱蜢,明白我說什麼嗎?」

「明白……」

當阿倫打開至倒數第二扇門時,他需要的東西,肯特已基本找齊了,只是這辦公室裡卻是沒有斗篷、披風之類的物體。

在阿倫又一次催促時,肯特苦著臉道:「約翰修士,這裡只有一件大號雨衣,能先用著嗎?」

阿倫皺了皺,接著眼睛一亮,說:「行,湊合。」

他快步回頭,將雨衣披上,又用細布飛快地將身上的鎖鏈綁好,不讓它們發出任何聲音,再把另一條後備的制服褲子穿上,還打趣道:「鎖鏈特別長,還是有優勢的,起碼不妨礙我多穿一條褲子,哈!」

再換一雙黑皮鞋,外表看來,倒真像一個雨中巡邏的獄卒。

「可是現在並沒有下雨啊……」肯特疑惑道。

「自然可以解釋的,出去再說。得加快行動,再過一會,說不定就有別的傢伙也想到要越獄了。嗯,你做對了,門上得多頂張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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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最後一扇倒刺門已經打開了,外面同樣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來整個涅盤之地的能源系統都被切斷了。

阿倫迅速將開鎖的鐵絲收進褲袋,然後晃了晃手上那串在辦公室裡找出來的廢棄鑰匙,以裡瓦的聲音冷冷道:「不必緊張,是我,裡瓦!」

聽見是裡瓦的聲音,門外的四個守衛稍稍放下少許敵意,但仍是按緊手中長劍,嚴陣以待。

為首的那個守衛以疑惑的語調,沉聲道:「裡瓦大人嗎?平常你都是隔著一扇門與我們溝通,就算有什麼屍體要我們緊急處理,你本人也是要退到第二扇門以外,為何今天竟然出來了呢?裡瓦大人,你不是不知道,除了屠裡奧大人,沒有人有權力與你們直接對話的!」

「我干!帕拓地,你真囉嗦啊……」阿倫以神似裡瓦的聲音嚷嚷著,帕拓地這個名字是他當日進來時,曾聽屠裡奧如此叫喚過這個守衛,當時他就記住了。

他冷哼一聲道:「現在裡面亂成一片啊!你這混帳知不知道形勢嚴峻?山特雷大人給了我一封密件」

阿倫搖了搖手上那臨時封好的文件袋,繼續道:「要我緊急送往最近的軍事駐點,要求增援!真是混帳,都不知道時間有多緊迫,還拿武器對著老子,干!」

聽到對方喊出自己的名字,那守衛的戒心又放下了幾分,他湊近少許,憑著黑暗中的最低視覺,仔細辨認著阿倫手上那似模似樣的文件袋,武器放下了許多,又疑惑地問:「原來是一場誤會,真不好意思,裡瓦大人,請你原諒我們的職責所在……不過,我們外城牆防禦系統的弟兄已經從上面搭起了緊急城橋,不少兄弟也衝進去了,還是鎮壓不住嗎?」

阿倫怒哼一聲,想像著裡面那批獄卒們鬱悶的心情,低吼道:「裡面那群崽子們全部反了,干,血雨腥風一片,我們好些弟兄都倒下了,場面難以收拾,要不然,山特雷大人也不會派我和尼洛去請救兵了!唉,畢竟是自家事,本來最好是自己來處理的……」

說話間,阿丁眼角瞥了瞥上方兩邊城牆,只見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個弓箭手,看來帕拓地沒說謊,外防系統已經派遣大量人手進去鎮壓暴動了。

就算在這個位置,仍能清晰可聞裡面的殺戮叫嚷聲,只聞其聲,就能想像裡面那個可怕的世界,帕拓地忍不任又問了句,「裡瓦大人,裡面鬧了好些時間了,為何還不恢復照明系統呀,該不會是高層他們……」

「閉嘴!帕拓地!」阿倫正義凜然,「有些事情我們不能非議!」

「是,是,大人!」帕拓地虛心受教,隱約中看到阿倫身上像是披了一件寬大的外套,不禁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阿倫馬上為他解惑:「老子在裡面掛綵,時間這麼急,沒好好包紮,就得出發,只能先披個東西遮擋一下啦!

緊接著,沒好氣道:「好啦,不跟你廢話了,帕拓地,我們的任務可是十萬火急的!耽誤了,我們都是讀職之罪!」

帕拓地連忙尖哨一聲,對兩邊城牆上的弓箭手們打出放行的信號。

「大人請慢走……」帕拓地和另外幾個衛兵將頭低下,恭恭敬敬地送行。

於是,阿倫又重重哼了一聲,領著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肯特,從這條窄窄長長的通道上,快步離去。

走出一段路後,肯特忍不住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道:「約翰修士,沒想到這麼輕易啊,竟然連通行證之類的東西也不用……」

阿倫淡淡道:「涅架之地的內防系統和外防系統罕有溝通,最近我查過大量資料了,那幾扇長滿倒刺的警戒門,只有屠裡奧和山特雷兩個內外系統的最高層才有鑰匙,我能穿著制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只能證明我有山特雷手上的鑰匙,這,就是通行證。」

「照你這麼說來,那幾扇門不是輕易能打開的?」肯特口中低聲問道,心裡卻在嘀咕:為何同是囚犯,這傢伙竟然還有時間去查閱資料……

「對,幸好我老師曾對我就這方面專門培訓過。」阿倫平靜回答。

「……」肯特頓時無言,閣下這種修士真夠特別,活這麼大了,還沒聽過哪間修道院還提供開鎖培訓的。

阿倫不忘補充一句,「但我們還是有不少破綻的,所以剛才我要盡量大聲地唬住他們,等他們靜下來再想想,就會發現問題。」

「嗯……」

「所以我們得走快點。」

「……」

好不容易走完這條長長的通道,繞向外城樓的方向,另一隊駐守在城牆上的衛兵將他們喝止了下來,阿倫冷靜地又再吆喝了一聲,將目前形勢描繪得無比緊急嚴峻,此刻他們身上的任務是何其何其的重要,阻擋他們腳步的人很可能會成為千古罪人……

一系列表演下來,再次順利放行,畢竟前面的哨崗已經打出了放行的信號,而裡瓦這個名字在外防系統裡也小有名氣。

最重要的是,驚天動地的殺聲源源不斷地傳來,連最遲鈍的人都知道涅盤之地已經發生重大變故了,非常時期裡,人總會有非常的想法,對於繼續發生非同尋常的事件,也比平常容易接受,尤其對方還是打著對己有利的大義之旗。

不過當值的小隊長還是不忘向兩旁叮囑:「太古有個老傢伙曾經說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假如真的出了什麼變故,我們要記住,放行的信號是從帕拓地那邊打過來的。」

看著那道城門在「咿呀」聲中緩緩打開,那條細窄的吊橋緩緩放下,肯特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久盼的自由終於來到眼前,如在眼前的昨日屈辱飛速在眼前撩過,假如真能走出去,那這段灰色的回憶將永遠成為過去。

連阿倫的定力,瞳孔也放大了不少,畢竟在過去幾個月裡,他完全失去了自由,這在他的生命,還是未曾有過的……

就在兩人離自由之神越來越近時,遠方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叫喊聲,緊接著,城樓上也傳來了陣陣歡呼,強烈的光芒從城樓上閃起,照明系統終於恢復了!

這也宣告著暴動即將結束。

阿倫半瞇起眼睛,盡快適應著這忽然而來光明,同時轉頭與肯特對望了一眼,清晰看到對方眼中湧起了強烈的不安和恐懼。

阿倫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鎮定點,不要往後看,我們立即往前走,不能等這見鬼的吊橋完全下來了……慢點……別讓身後的獄卒們看出什麼端倪。」

這時,城樓上的第一輪歡呼結束後,開始有有心人注意到這兩個身負特殊使命的同僚,尤其是阿倫!

「喂,你們看,他們當中有一個穿著雨衣啊!」

「哦,那個好像是裡瓦大人,聽說是在裡面掛了彩……」

「這……那位裡瓦大人脖子上好像套著一個什麼東西……」

「嘿嘿,坦白說,這玩意有點像是鐐環。」

「哈,那可是犯人才需要的!」

「等等,該不會是有犯人冒充裡瓦大人,趁亂混了出來吧!」

「……」

「喂,弟兄們,越看越可疑,另一個傢伙的軍裝好像也不太合身啊!」

「那……到底要不要先把他們攔截下來?」

「但,那個『裡瓦』大人吼著說他們有緊急命令在身……」

一陣陣議論聲中,城樓上留守的衛兵們趕緊取下強弓,但誰也不敢輕易搭箭,對方也有可能真的是山特雷大人派遣的特使,如果真是這樣,那裡瓦好歹也是內防系統裡的小官員,傷著了可不好交代。

但假如真是犯人借山特雷和裡瓦的名義偷偷溜走,那他們這群人的責任就重大了……

眼看吊橋即將完全放下,眾獄卒猶豫不決,而阿倫和肯特也已經走到吊橋過半距離時,一把男聲忽然吼了起來,「把他們給截下來,你們這群混蛋,別傷著了!」

城樓上的弓箭手一聽是屠裡奧的聲音,立即彎弓搭箭,「嗖嗖」的一陣響聲,一片亂箭就射到了阿倫身前五步距離處。

那小隊長想起屠裡奧發怒的模樣,立即氣急敗壞地沖阿倫他們叫道:「裡瓦大人,停下,立即停下,剛才是警告了。」

阿倫眼神為之一陣暗淡,從聽到屠裡奧的喊聲,到現在身後由遠而近的馬蹄聲,他便知道,這次越獄行動已經功敗垂成了。

在前一個剎那,他還有想過是否模仿屠裡奧的聲音在這最後關頭行險一博,混淆獄卒們的視聽,再一次渾水摸魚,無奈吊橋已經停下,並開始慢慢回收,連一線生機也關閉了。

他轉頭看向肯特,發規他已面如死灰,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阿倫歎了口氣,沉聲道:「肯特先生,往回走吧,行動失敗……」

他低頭看了看護城河,又看了看對岸,強顏一笑,道:「不過離成功很近,大概只有一百步的距離,哈!」

他掀下了那個大號雨衣,傲然轉身,臉上仍是一片平靜,嘴角微微翹起,絲毫不像是一個剛剛越獄失敗的重犯。

屠裡奧已馳馬來到城門下,眼見已經將阿倫截下了,他輕輕鬆了口氣,下馬笑道:「約翰先生,要不是我及時趕回來,還真給你瞞天過海了。」

不知情者看見,還以為他正與阿倫做著一個頗具娛樂性的遊戲,因為他現在的神態正是看出遊戲關鍵地方的趣味表情。

阿倫牽了牽嘴角,用肩膀撞了撞肯特,緩緩就往回走去,說:「屠裡奧先生,勞你費神了,不過真好奇你怎麼發覺得這麼快,你應該還在裡面幫忙才對啊!」

屠裡奧那張胖臉和藹一笑,說:「我從外城牆搭建起緊急橋樑進入內城牆,控制好包圍圈的防禦系統後,第一時間就是查看內外系統的唯一通道,沒想到竟然被人突破了,呵呵,所以就立即追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阿倫不由得再次牽了牽嘴角,「真是太可惜了……」

屠裡奧盯著阿倫身後的肯特,笑容中隱約添上了一份詭異。肯特腳步微微蹣跚,已經明顯落後了阿倫一截,不時還神色閃爍地看看腳下的護城河,河裡的鋸齒魚們正遊蕩於此,虎視耽耽地看著這些隨時有可能成為點心的食物。

「這位犯人先生叫什麼名字呢?能和約翰先生你走在一起,相信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吧……為何現在看起來像是完全不能接受失敗呀!」屠裡奧的笑容更和藹了,直笑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阿倫心中冷了冷,他慢慢轉身,步伐穩健地走回到有點失魂落魄的肯特身邊,低聲道:「肯特先生,振作點,,只要活著,還有希望。」

肯特沉重地點點頭,阿倫親切地笑了笑,以絲毫不像是一個失敗者的語調,說:「走吧。」

吊橋回收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屠裡奧帶著國王迎接凱旋歸來勇士的笑容,等著阿倫和肯特走回到身邊。

在沒有絲毫預兆的情況下,他的拳頭已重重揮出,擊打在肯特的下顎上,骨頭破裂聲中,肯特整個人被抽得離地飛起,「彭」地一下跌落回吊橋上,因為吊橋的傾斜,他立即又在痛苦的悶哼聲中緩緩滑了回來。

屠裡奧腳下一蹬,前身貼地,令人難以想像一個大胖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快的速度,瞬間又已來到肯特面前,右腳重重一踏,肯特整只右手立即被踩成血肉模糊一片,他的悶哼立即變成了無比痛苦的慘叫。

阿倫冷然道:「屠裡奧先生,我才是這次越獄的主謀,他只是被我唆使的。」

耳邊聽到阿倫以罕見的冰冷語調闡述著一件事實,屠裡奧踩向肯特另一隻手的腳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高速落下,不過改成了飛踢,將肯特踢離了吊橋,直往護城河下跌去。

阿倫眼中不由得閃過震怒,身形往前一傾,整個人往前疾射而去,他貯存起來的一點點力量,本來還打算必要時對屠裡奧打出致命一擊,將其挾持,借此翻盤的,沒想到屠裡奧率先動手,現在更是迫使自己要使用唯一的一點點力量去救肯特。

屠裡奧彷彿早已料到阿倫的動作,肥胖的身軀往左一扭,剛剛擋在了阿倫前進的路線上,僅僅是緩慢了這麼一拍,「啪啦」一下,落水聲已經響起,水下早已苦侯多時的鋸齒魚們,洶湧而上,血霧頓時在水下瀰漫開了,場面殘忍至極。

渾濁之中,阿倫剛好看到了肯特痛苦欲絕的表情,他嘴巴裡吐出的串串泡泡很快就被鋸齒魚遮擋,徒勞的掙扎隨著最後一絲生命氣息的消逝而停止。

阿倫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以更為冰冷的語調,說:「屠裡奧先生,我不是告訴你,我才是主謀嗎?」

「我知道!」屠裡奧的情緒起伏不大,聲音仍十分平穩,「正因為約翰先生你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我才停止了對他的折磨,這已經是一個人情了!約翰先生,請你明白,我總得給我的兒郎們一個交代。」

阿倫冷冷回過頭望向城樓,只見那些衛兵們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鋸齒魚進餐時的表演,他冷然道:「那為何不對我動手呢,屠裡奧先生。」

屠裡奧謙卑一笑,說:「約翰先生是位大人物,假如你出了什麼事的話,以後我肯定會有不少麻煩,所以我怎敢輕易對先生造次呢?」

阿倫目睹著翻騰的河水慢慢平寂,心境卻難以看齊,肯特頂多只能算是一個曾經見過面的敵人,但在生死之間,他義無反顧地追隨自己踏上這條危險的不歸路,雖然談不上什麼忠誠的奉獻,但也沒有任何重大的過失,在廣場上好幾次危險的時侯,身後的他還幫自己頂了幾下,盡了一個夥伴的職責,但,現在自己並沒有為他帶來夢寐以求的自由,只為他帶來無比痛苦的死亡。

阿倫重重地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後,才慢慢張開,聲音已恢復平靜冷淡,「屠裡奧先生你又怎知有些麻煩,是根本無法避免的呢?」

雖然已是盛夏季節,但來自暴風山脈的風,卻沒能給人帶來任何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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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7 18:50:43
第七章



阿倫不得不又重新走回到那條狹隘的通道上,窄窄的夜空中已開始微微泛白,帶來恐懼和死亡的夜晚,終於迎來了第二天的光明。

一個身穿高級制服的衛兵從後急步而上,來到屠裡奧耳邊,急促地說了一番話,屠裡奧一對細長的眼睛頓時閃出了亮光。

等那衛兵走後,屠裡奧眼珠一轉,轉移對方的仇恨,對己永遠是有利無害的,他邊走邊對阿倫說:「約翰先生,我猜,有某些人想在不久前的漆黑中取先生的性命啊,約翰先生你是聰明人,肯定也猜到了吧!」

阿倫冷淡回應:「屠裡奧先生,你是不是暗示我,山特雷那混帳東西讀職了,專門策動了昨晚那場慘烈的鬧劇,其實真正目的只為了取我一人性命?」

他轉頭嘲諷地看了看屠裡奧,冷冷道:「如果真能查出這個真相,恭喜你,屠裡奧先生,你將升職為監獄長了。」

屠裡奧和藹一笑,說:「真相是什麼,我現在還不敢輕言判斷,不過,昨晚機電室為何會突然切斷魔石的能源,確實是來自山特雷大人的命令。」

「哦?」阿倫對於為何會中斷照明系統如此之久一事,也頗感疑惑。

屠裡奧瞇了瞇小眼睛,沉聲道:「管理機電室的老頭子已經願意出來說出事實真相了,因為山特雷大人這個莫名其妙的命令,令涅盤之地裡起碼死傷了過萬囚犯、近四百的衛兵兄弟……」

阿倫微微皺眉,想起了昨晚混亂中四周那若隱若無的混亂元素,現在再聽一出事,管理機電室的老頭子就願意來和外防系統合作,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會停電這麼久,並不是魔石的能源沒有恢復供應,而是有有心人參與其中了。

他不由得冷笑道:「誰說涅盤之地的內外系統缺乏溝通呢,我看屠裡奧先生就與好些人有緊密聯繫呢,譬如說某些管理機電的重要人士。」

屠裡奧的臉色終於變了變,但立即又恢復了常態,笑道:「約翰先生果然是位非常人物,只憑片言隻字,就能想像出這麼多事情來,不過想像不能等同於事實啊,嘿嘿!」

阿倫仔細打量著屠裡奧身上精工細作的衣裝,腳上那光亮的皮鞋,再到手指上那幾枚一看就知是價值不菲的戒指,不禁又多聯想到一些事情,低聲道:「現在涅盤之地的幾萬犯人總在白玉礦坑裡挖掘那些值不了幾個錢的石頭,多浪費人力物力啊,假如能由擅長經營的屠裡奧先生來管理的話,天啊,幾萬個免費勞動力在手,換一種工作方式,那可以創造多少驚人的財富呀,哈!」

彷彿被人看穿內心的某些想法,屠裡奧的臉色不由得再次難看起來,他強顏一笑,說「約翰先生說笑了。」

阿倫將屠裡奧這份難堪看在眼中,心中撩過一絲快意,但很快又被另一些負面情緒所取代了。

滿天朝霞象徵著無限生機,但廣場上的屍橫遍野,揮之不散的血腥味道充斥著每個生者的嗅覺,還有不少傷者正在廣場邊緣上做著救護處理,呻吟聲處處可聞,天地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老尼洛替代了屠裡奧的位置,繼續引領著阿倫前進。

繞過一群傷者時,阿倫赫然在其中看到了昨晚第一個對他發起襲擊的山豬,只見他全身上下都傷痕纍纍,幾乎沒有一寸肌膚是完整的,但他的傷勢在傷者當中只算是普通重傷,醫務人員還沒能騰出手去處理他,山豬只能坐在地上干哼哼著。

阿倫不由得對他牽了牽嘴角,昨晚全場第一發動進攻的他,還身陷敵陣,竟然死不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山豬回瞪著阿倫,但他已經沒有發怒的力氣了。

走進石屋群後,老尼洛好幾次回頭看看阿倫,欲言又止,直到最後將阿倫送回囚室,他才低聲說了句,「謝謝……」

阿倫無聲歎氣,只是在靠窗邊的牆壁上,又是劃了一劃,不知不覺,那裡已經畫了差不多十個「正」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裡,所預料的事情在涅盤之地中正如預料般發生了,涅盤之地展開內部調查,內防系統多名官員和獄卒都受到牽連,不少犯人也遭受了懲罰,鳳凰城和神龍都派來了行政官員進行監督,務必要對涅盤之地的管理系統進行一次嚴格的清洗。

山特雷大人的病在這樣的情況下,當然更重了,他那位倒霉的助手起碼為他承擔了過半的責任,山特雷下台是遲早的事,但新的監獄長到底是由外防系統的屠裡奧接任,還是另選其人,鳳凰城和神龍的官員仍在斟酌之中……

在這段時間裡,阿蘭斯的人類內戰繼續如火如茶地進行,主戰場集中在疾風這片飽遭摧殘的土地上,以克德傑為首的新政權一邊對靠近幽冥森林一帶的國土進行變革,實施仁政,一邊抵抗外敵,且戰且退,疾風國土的面積在短短幾個月內,少了起碼一半。在四面楚歌的情況下,新家主克德傑根據統戰部的意見,將兵力主要集中在了北面,計劃先將冰風家族擊退。

由副家主波特所統率的疾風三大軍團,與冰風之主克巴斯所率領的主力軍團,在疾風北面國土上,展開了寂靜時代末期第一場大戰役,雙方參戰的士兵都超過了十五萬。

因為克巴斯的錯誤決定,首先與疾風撕破臉皮,本來打著旗號是來支援盟友的軍隊,頓時變成了不仁不義的小人之師。

相對的,疾風軍團馬上成為了保家衛國的正義軍團,開戰以來,整個阿蘭斯的輿論還是第一次站在疾風這邊,指責冰風的不義之舉。

相比起來,雷諾的做法就聰明多了,他們的軍隊進入疾風國土後,僅僅是接管城市和要塞,從不更換疾風的旗幟,對外仍可宣稱幫助盟友防守,像冰風之主克巴斯那樣明目張膽地更換上冰風的旗幟,那自然就引來非議了。

其實兩者的目的是一樣的,但手段不同,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在這場空前規模的會戰中,疾風新一代領軍人物波特鋒芒畢露,以誘敵之計,重創冰風主力軍團。在卡鈉高地的決定性一戰中,波特更是親手斬下了過於冒進的冰風之主克巴斯的頭顱,一戰成名,威震當代。

一顆新的巨星冉冉升起,意味著另一顆巨星的隕落。

冰風之主克巴斯的意外陣亡,造就了波特的名將之名,也令冰風軍團亂成一團,他們剩餘的各大小軍團長經過商議後,很快便如潮水般潰退出了疾風的國土,宣告退出了這次內戰的行列。

軍團長之一的黑斯克趁此機會,立即開始了奪權行動,遠在星雲的魯迪斯驚聞父親陣亡,連忙趕回冰風,維護自己第一繼承人的地位,當然,他怎麼想也沒想到,當年星雲裡,傻乎乎的查理士身邊那個不起眼的小跟班,竟然成為了今天的殺父仇人。

冰風的皇權爭鬥,令他們國內形勢變得嚴峻起來,對於疾風而言,北面的壓力終於大減,可以放手對抗剩餘的強敵。

暴風皇廷中的神龍女皇聞冰風之主克巴斯陣亡,甚是悵然,阿蘭斯同一代人類領袖中,沒想到最早回歸星辰深處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冰風之主,兔死狐悲的憂鬱下,鳳慕雪做出驚人決定,「朕,御駕親征!」

皇帝的親臨前線,令神龍軍隊士氣大振,人人奮不顧身,全軍勢如破竹,直往疾風的心臟——疾風堡壘插去。

眼看才獲得一絲喘息的疾風,形勢再一次緊張起來,不過這個時侯,當日繆諾琳和波特私下達成的協定,終於開始慢慢起效了……

外界風雲變幻,涅盤之地卻又恢復秩序之中。

阿倫久候的救兵,卻遲遲未至,這令他的心情不禁開始有點苦悶起來,每天都會練習一下父親傳授的那套口訣,然後曬曬太陽,偶爾再看看書,幾平就是他生活的所有部分。

老尼洛已經被撤走了,裡瓦又回到了原來的崗位上,這個犯人口中的蜈蚣怪雖然對阿倫盡量禮待,無奈卻改變不了阿倫越來越鬱悶的心情。

沉寂在內心已久的許多感情,就像冰封千年的雪山,失去了嚴寒的控制,慢慢融解出來。

阿倫回憶起生命的旅程,思考生命的意義,甚至開始研究阿蘭斯世界的各類宗教。

自太古至今,最擅長於回憶的永遠是老人,因為沒有別的事可幹時,回憶就成為了最主要的消遣。

阿倫沒想到他現在的狀態已經慢慢向老人們看齊,儘管他曾經將回憶壓抑在心底,害怕它們會成為現實的羈絆,但對許多人和事的思念牽掛,令回憶最後還是像決堤的海,洶湧澎湃,源源不斷地向他湧來。

一點一滴的記憶水珠,曾經以為它們已經遺失在記憶深處,卻在你以為失去它們的時侯,重新擁有。

他想起了童年時的邊緣部落,贊布花海被人們稱為「草原上最花枝招展的少女」,那個時侯,他和亞瑟他們瘋狂地在花的世界中狂奔大叫,迷人的花香鋪墊著前方迷人的路,每一次樂在其中的追逐,他總能感覺到父母在身後的殷殷注視……

他想起了飛龍沙漠中,群星閃爍的夜空下,東帝天曾以冷冰冰的語調和他講述著一些千載永水記的名人故事,最後還告訴他,他們每一個,其實都是夜空中的繁星之一,水遠會以他們的光輝,照亮漆黑中的人們的心,同時要他相信,只要勇敢地走下去,他將成為群星中最閃耀的一粒……

他還想起了暴風山脈裡,怒浪總愛望向西北方,曾經有一次,用一種罕見的憂鬱語調對他說:「狂風,知道何謂故鄉嗎?故鄉水遠是為遊子而設的,你只有遠離故鄉,才能發覺到她的存在……」那一次,他和怒浪的心第一次發生了強烈的共鳴……

疾風堡壘裡,波特總愛從查理士那裡偷出一些精美點心,然後招呼他到一些隱蔽的角落去分享。有一次,波特意外地沒有談論家族裡的美女,而用另一種深沉的語調對他說:「阿倫,其實我從來不愛和別人分享些什麼,但你是個例外……」記得自己很爽快地做出回應:「嘿,夥計,我不是同性戀。」

重拾到這個片斷後,阿倫為之輕輕苦笑,原來首先向對方伸出友情之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波特,但在那時,自己在玩笑中拒絕了這份友情。

回憶有時在紛亂中交錯上演,有時又如同裝訂好的畫冊,有條不紊地靜靜重現。

楓林大道的路上,瑪雅小姐少了幾分成熟,多了幾分青澀,仍如昨日模樣,輕言笑語,總能為他們間帶來溫馨……

破舊的實驗大樓裡,愛莉婭忽然而來的柔情……

漆黑的深處中,艾波琳在最親熱的接觸中,那令人為之動情的曼妙呻吟……

星雲浴室中,與鳳雅玲難以忘懷的親密關係……

自由天堂裡,繆諾琳緊緊相依,每一次共同的呼吸,都注定了當時他們的生死相連……

一串串回憶就像當年星雲慶典上的煙花,一道接一道地在夜空中絢麗綻放,由一個個中心點發散,編織出一個又一個的夢幻圖案。

但到了後來,阿倫就感覺有點黯然了,難道就這麼一直下去嗎?這該死的元氣鎖可不會突然失效,難道我就這麼一直在回憶中老死,被莫名其妙的關一輩子,這是多麼悲慘的下場啊……

貝裡安王子不會失信,那外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無論如何,對我而言,實在是太過不幸了……

哲人曾經說過,當你感覺一切都太過糟糕的時侯,那麼,請相信,轉機很快就會出現了。

新的監獄長上任了,叫不少人失望的是,屠裡奧先生始終是涅盤之地的首席顧問,他的崗位始終是負責外防系統,新的監獄長另有其人,而且神秘得很,一直沒有公開姓名,只知道他是鳳凰城高層指派過來的官員,聽說還是皇室重要成員。

令更多人感到意外的是,這位新任監獄長上任第一天,所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整理文件,或者會見監獄其餘官員,而是去看望涅盤之地裡的首席重犯——約翰修士。

當阿倫看見裡瓦滿臉媚笑地陪著新任監獄長走進來時,他頓時因為過度震驚而張大了嘴巴。

監獄長先生身形挺撥、衣著整齊,一套嶄新的高層制服閃閃發亮,一雙暗灰色的眼睛尚帶著惺忪的睡意,頭上纏著厚厚白紗布,彷彿頭部受了重創後的包紮。

此人身上那種濃濃的懶洋洋氣質,彷彿從不將任何事放在心上,這樣的氣質,阿倫是最熟悉不過了。

怒浪,他終於來了,還是如此光明正大地進來,身份竟然是這裡的最高長官。

怒浪見一登場就將阿倫給震懾住,很是滿意,微笑道:「約翰修士,是不是被我身上所散發出的王者之氣給震住了?」

阿倫笑了,裡面滿是驚喜,老朋友重逢總是令人高興的,尤其是最低落、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怒浪對裡瓦擺擺手,淡淡道:「那個誰誰,你先下去吧,除了在外面幫我看風的助手,讓走廊上的其餘嘍囉們都撤走,我要單獨和這個重犯談談。」

裡瓦嚥了一下口水,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行政長官稱自己的手下作嘍囉的,他低聲道:「監獄長大人,約翰……他是SS級犯人,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你身份高貴,請小心了……」

怒浪不耐煩地瞪了裡瓦一眼,淡淡地問:「你有沒有感受到我身上濃烈的王者之氣?」

「這個……好像不太好分辨吧,不過,大人你還是小心,畢竟……」

怒浪很是失望地低吼道:「真是繆嗦,誰讓你說這麼多對白了!滾!」

裡瓦臉上的蜈蚣顫抖了幾下,連忙退了出去。

腳步聲遠去後,阿倫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壓抑多時的苦日子終於到頭了。

怒浪也笑了,不過笑得很矜持,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說:「來遲了,讓你擔驚受怕!嗯,這裡環境不錯,比我想像中要好,我以為應該會在一群苦力當中找到你,你已經滿臉滄桑,骯髒的鬍子中還沾著前一頓飯的菜汁,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最親的親人,然後又哭又叫地向我撲來……」

阿倫擺手笑道:「少胡說了,搭檔!不過,我說,你真有一套,竟然混到了這個身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怒浪臉上撩過一絲苦澀的神情,淡淡一笑,說:「老頭子最近病得很重,我忍不住潛進了鳳凰城的皇廷去看看他,剛好看到他為過去疏遠母親的事情而懺悔,我聽得太過感動,又忍不住下去和他說了說話……唉,過去的芥蒂仍在,不過基本關係已經恢復了……

阿倫聽怒浪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但其中的心理歷程,肯定是無比的驚心動魄,但怒浪能將過去最大的心理障礙慢慢清除,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他笑道:「那麼你現在的身份已經變成王子了?」

怒浪哈哈一笑,說:「什麼叫變成?我本來就是王子身份!嘿嘿,說不定老頭子一時激動,還會廢掉貝裡安,重新立我為第一繼承人呢,哈哈……」

「哈,如果真這樣,那應該叫一時糊塗吧……」阿倫笑著糾正。

很快,他又想起一件相當重要的事,不禁低聲問:「怒浪,我被關押在此,應該是洛塞夫大主教轉告給你的吧?」

「對。」

「那麼……」阿倫沉聲問:「愛莉婭呢?」

怒浪的臉頓時沉了下來,說:「狂風,答應我,忘掉這個女人好嗎?」

阿倫不禁皺了皺眉,說:「為什麼?」

怒浪歎了口氣,說:「男女之間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你長時間不在她身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阿倫感到腦袋深處中「轟」的響了一下,從怒浪話語中,他嗅到了會令己痛苦的某些事清,他脆弱的心靈深處中已經開始陣陣絞痛,說不出的難受正由上而下的充斥著他的全身,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回望著怒浪。

怒浪踏前一步,抓緊了阿倫的肩頭,沉聲道:「狂風,將心情放平靜,我將她的事源源本本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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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7 18:51:11
第八章



阿倫自覺腳步有點虛浮,腦袋也有點暈眩,但他還是努力站穩在原地,不過怒浪像是十分體會他的心情,強行將他按坐在囚室中那張硬邦邦的木床上。

與愛莉婭交往的一幕幕飛速掠過腦海,那獨一無二的茉莉花清香、那無可替代的個人魅力,曾經他以為愛莉婭將是他未來的妻子,這種信心源於她,也源於自己,但怒浪忽然告訴自己,結果有變化,這樣的情感打擊可是非比尋常的。

怒根注視著阿倫,歎巳一聲,道.「狂風,忘掉她吧。她只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任性、刁蠻、無賴、小氣,個性凶殘,好比一頭暴風山脈中的魔獸,只懂吞噬別人的血肉,甚至有時連同類都不會放過,實在令人髮指……」

悄緒激昂中的阿倫不由得眨了眨眼,疑惑道:「怒浪,我知道你和她關係一向不好。但也用不著數落這麼多吧,她到底怎麼了?」

怒浪自覺說過了,哈哈乾笑兩聲,沉聲說:「嗯,是直接說重點吧,愛莉婭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已經跟人跑了。」

「誰?」阿倫感到更疑感了。

怒浪說:「一個流浪的吟遊詩人,長得很高很帥氣。有點像我,不過沒有我那種迷人的氣質,嘴巴笑起的弧度沒我好看……」

阿倫打斷說:「喂,怒浪,你到底在介紹那個人,還是在誇自己啊?況且,我不相信,愛莉婭她心高得很,哪有這麼隨便……」

怒浪看著阿倫神色變化,他眼珠一轉,又道:「嘿嘿,其中當然有內情,原因就是那吟遊詩人十分擅長床第之術,總是能給愛莉婭帶來快樂和滿足,每次都能讓她欲罷不能,欲仙欲死,唉,所以愛莉婭就跟他跑了……」

阿倫忍不住重新站起,提高聲量道:「搭檔,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根本無法相信!」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然後一道纖瘦的身影旋風般從門外跑進,一把就撲進了阿倫懷裡。

「戲還沒演完,你就迫不及待了,唉,女人……」怒浪無奈的歎息。

阿倫鼻子所嗅到的,還是那令人陶醉的茉莉芬芳,這種溫馨的味道充斥著阿倫嗅覺神經的同時,也充斥著阿倫搖搖欲墜的心靈,為他的心靈重新注入生氣和希望。

看著懷內佳人,竟然也是一身監獄官員制服,掀開她的帽子後,流雲般的秀髮頓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阿倫已經再無疑惑,怒浪和愛莉婭這兩傢伙事先串通好來試探自己了,要不是怒浪總改不了說謊話時愛用誇張語調,說不定還真被戲弄了……

一念及前面那陣空虛的失落感,再到此刻充實,阿倫不由得抬手想回擁愛莉婭,但只是輕輕一動,將他禁錮住的長長鏈子頓時發出呤啷響聲,但愛莉婭顯然正動情之時,沒在乎這麼多,依然緊緊抱住阿倫,呼吸因為激動而輕輕喘息,比起往昔,她又清減了不少,但清秀的容顏、動人至極的氣質,卻更勝從前。

「老公,你瘦了……」

「你何嘗不是呢……」

「……」

久別重逢的戀人就像兩團熾熱的火融合在一起,無論什麼枷鎖也無法將其擋隔,就在唇與唇之間越靠越近時,一陣重重的咳嗽響起了。

「咳——咳——」怒浪很大聲的說:「我說兩位,我不是透明的,當然,如果你們堅持,並且不介意我的存在,我也很樂意當觀眾。」

愛莉婭俏臉微紅,輕輕脫離出阿倫的懷抱,含情脈脈的眼神忽然也變了,就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憤怒地轉過身,對著怒浪吼道:「克洛諾斯,你這混蛋,誰是水性楊花的女人?誰任性、刁蠻、無賴、小氣,個性凶殘了?誰又好比一頭暴風山脈中的魔獸……」

怒浪立即後退兩步,如臨大敵地防禦著愛莉婭,也大聲道:「愛莉婭,你搞清楚了,是你要試探狂風對你的信任度,我義務幫你,你還囉囉嗦嗦……」

愛莉婭怒道:「那你也用不著說這麼難聽啊!把我說得就像是怪獸一樣,然後還可以順便誇誇自己,夠無恥的。」

怒浪哈哈一笑,道:「你事先又不寫好稿子給我,當然是任我自由發揮……」

阿倫不禁為之失笑,說:「你們什麼時侯和好了?那時在自由天堂不是不共戴天的嗎?」

「誰和這個混蛋和好了……」愛莉婭吐了吐舌頭,一臉的不屑,樣子卻可愛極了。

怒浪滿臉愉悅爽朗,說:「大主教同時會見我們,告訴了關於你的事。然後我已胸有成竹,而她卻彷徨無助,我居高臨下地向她表示了一點點友情,她當然欣喜若狂,不得不暫時把她的小心眼給放下來,帶著感動和崇拜,傾倒在我廣闊胸襟的魅力之下。」

愛莉婭大怒,吼道:「克洛諾斯,你這混蛋總能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她說著,就要衝上前把怒浪肢解,阿倫連忙將她拉住。

怒浪又後退了兩步,打著哈哈,說:「喂,愛莉婭,可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助理,老是對上司咆哮,我等會就把你解雇了,把你趕到涅盤之地外面去望穿秋水,然後我就在這裡把你老公給雞姦掉!」

阿倫失笑道:「喂,怒浪,你說話真是又無聊又難聽啊!」

「沒事,鎮定點,多塗些潤滑油就不痛了。」

鬧了一陣後,阿倫總算把他們混進來的過程聽明白了,洛塞夫大主教召集兩人的時候,怒浪已經在鳳凰城皇廷裡恢復了身份,雖然在皇族成員中引來了非議,但以怒浪的說法是,他以王者之氣把他們全部震服了。

自由天堂中,得知阿倫的遭遇,率先提出合作的竟然是愛莉婭。這是一件令人動容的事情,兩個多年來一提起對方就咬牙切齒的夥伴終於重新站在了一起,阿倫的安危為他們提供了這個契機。

怒浪回到鳳凰城後,通過一系列手段,又恰逢監獄長山特雷犯下了嚴重的錯誤,他作為皇族成員,肯降尊擔任這個職位,皇室高層當然歡迎得很,畢竟這個克洛諾斯對於他們來說還是外來人,他離皇城越遠越好。

於是,愛莉婭變成了怒浪的助理,風風火火地來到涅盤之地,走馬上任了。

當兩人問阿倫到底為何淪落至此時,阿倫鬱悶歎氣,相比起來,自己的經歷實在太過曲

折離奇了。

他將自己把鳳雅玲送到神龍後的經歷一一細述,當然,對於愛莉婭而言,銀灰色血液還是一個不能隨便透露秘密,而繆諾琳的身份,也是一個必須保守的秘密,所以相關地方,他都一一省略。

不過怒浪也是心領神會,每次聽到有這方面疑問的相關地方,他都只是輕輕點頭,將問題暫時壓下。

對於人類與獸人的談判,怒浪和愛莉婭出奇一致地撇了撇嘴,這或許也是根深蒂固的種族觀念對每一個人類的影響,怒浪更多關注於整個大局,甚至推算獸人發動戰爭的話,會採取怎麼樣的策略,愛莉婭已經開始思考貿易商會會在這場戰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她甚至還異想天開地提出,將太古魔道的技術運用到大型的戰爭中。

而說起特力思亞,這個潘多拉平原上的奇異所在,兩人驚歎之餘,意見也完全不一樣,怒浪認為是神話時代留下來的惡作劇,愛莉婭認為是太古遺跡,兩人因此又大吵了一番。

阿倫苦笑之餘,好不容易才能將自己那個坎坷的故事敘述下去。

對於阿倫被眾強者圍攻,而之後樊帝靈異樣的反應,怒浪插入道:「怪不得最近神龍皇室和教廷鬧得不太開心,原來樊帝靈、伊琴娃和神龍皇帝已經到了差不多翻臉的地步……戰友,你在破壞神龍的安定繁榮啊……」

「……」阿倫頗感無言。

怒浪微笑說:「其實你知道嗎?狂風,在最近這幾個月裡,樊帝靈和伊琴娃極力在平反狂風惡魔之名,此事牽涉甚廣,雷諾的輿論都將尖銳的矛盾指向了神龍和鳳凰城的教廷,因為對方指出了一個他們永遠都不願意承認的真相——他們曾經的守護者,巨人亞特拉克,竟然是一個獸人……」

阿倫的心為之一顫,為的是樊帝靈和伊琴娃不顧一切的仗義報答,更為了便宜老師亞特拉克的身敗名裂,對於那個一直視雷諾為家園的巨人,恐怕這是他在人類世界中,最為之心碎的結局。

怒浪說:「還有,當日倖存者當中的索賽克,他第一個勇敢站出來檢討過去,大力維護狂風之名,緊接著,戰事中的疾風高層,克德傑和波特也同樣說辭,阿蘭斯人類的輿論世界牽起了層層波瀾。就算在內戰期間,關於狂風的報導仍能佔上一定篇幅,呵,可見你在民間的魅力!兩位守護者的說辭,加上索賽克等其他當事人的說辭,我想用不了多久,狂風藍雪雲,又能重新光明正大地重現人類世界!」

阿倫臉上也不由豁乏過喜色,狂風的聲名,是他用生命和勇氣換取得來的,是他心中珍視的財富之一,經過重重波折後,終於有望能走出深淵,重見天日了。

面對正衷心為自己高興的怒浪和愛莉婭,阿倫也衷心一笑,輕聲說:「能和你們在一起,我真的很高興……」

一個很少感動的人,當他感動時,往往都能引起身邊的共鳴。

怒浪用力拍了拍阿倫的肩膀,爽朗地微笑著。

愛莉婭緊緊握住了阿倫的手,低聲說句,「傻瓜……」

怒浪輕輕道:「每一個過去的軌跡鋪出了未來的道路,正是這些獨一無二的軌跡,讓你有了牢獄之苦,但也讓我們,始終都在一起。」

「……」

阿倫講述經歷的後期過程裡,因為聽眾都是如此健談的人,關於阿蘭斯最近的政治經濟形勢,大量在其中穿插著,對於波特終於一步一步在風雨飄搖中走向權力的巔峰,開始盡顯才華時,阿倫得不輕輕感慨,破繭而出的蝴蝶,那對翅膀的美麗,竟然絢麗至此。

怒浪樂觀地評價著阿倫倒霉的遭遇,笑道:「狂風,其實神對你還不是一般的眷顧,總能令你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波瀾壯闊,哈!這是一件常人所無法企及的事情。」

阿倫牽牽嘴角,苦笑說:「如果這也算讚美方式的一種,那我說聲謝謝。」

從某方面講,怒浪是個率性而為的人,他這個實在算不上稱職的監獄長,就這麼在犯人的囚室中擺起小宴席,在高聲談笑中,大吃大喝,直到午後時分,裡瓦小心翼翼地票告後,他才打著飽嗝,一身酒氣地走出囚室,前往開會,對於自己的助手堅持要留下,他嚴肅警告:「就算情難自控,也不能太過大聲……」接著避開愛莉婭擲來的暗器,連囚室的鐵門也不關,領著目瞪口呆的裡瓦,昂然離去。

對於怒浪這麼暖昧的警告,阿倫和愛莉婭相視而笑,不過隱約間,又發覺對方的笑意中不無尷尬。

但年輕的心很快又再緊緊貼在一起,久別重逢後的熱吻,終於在寂靜的空間中燃起,感受著對方熾熱的體溫,那無比熟悉的茉莉花芬芳、那令人動情的氣息,阿倫覺得近日來的許多冤辱之氣,都在這熱烈的長吻中宣洩了出來。

慾望隨著溫潤的唇的緊密接觸,也在慢慢升溫,天涯一角,暴風山脈的邊緣上,一間小小的囚室,阿倫覺得某個光輝的時刻即將來到,雖然時間地點都不太令人滿意,但他都不介意,因為愛神終於將幸運之手遞向了他,用她的無上神力,催化著某些事情的發生。

阿倫感覺到,愛莉婭的身體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侯都變得更柔軟,她的呼吸也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急促,喉嚨深處中輕輕的聲響,就像一種充滿邀請意味的提示音,阿倫急促跳動的心,因為過分的興奮而躁動不安。

當他的手伴隨著美妙的觸覺,緩緩向下滑動時,兩人都因為動情而微微顫抖,眼看一切都將按照浪漫傳奇般上演時,卻像某位喜愛惡作劇的神靈故意搗亂了一下,愛莉婭忽然輕輕按住了阿倫的手,接著,阿倫發現自己的臉龐上有了濕潤的感覺,他心中一驚,看向愛莉婭,才發現她美麗的眼睛已經晶瑩一片,清淚正涓涓流下。

「你怎麼了?」阿倫心中大感驚訝,柔聲問。

「沒什麼……」愛莉婭就像受了委屈卻不敢申訴的孩子,用力搖了搖頭。

面對懷內佳人的淚水,想起她對自己的恩情,阿倫滿腔慾望頓時昇華作深深的憐愛,再次柔聲道:「老婆,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吧!」

愛莉婭猶豫了一會,才委屈地抬起頭,低聲說:「老公,從見面到現在,你一句都沒問過我最近過得怎麼樣,一句都沒有,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還是,你的心,已經完完全全被……被鳳雅玲佔據了?」

阿倫為之惶恐,同時也大感慚愧,心想確實見面至今,自己一句都沒問過愛莉婭的近況,大概在自己心裡,她永遠都在調查著那段令她迷失的仇恨吧……

至於鳳雅玲,阿倫的心不由得為之一痛,按照道理說,鳳雅玲與貝裡安關係如此緊密,應該是最早知道他被困於此的消息了,但為何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呢?只要她找上樊帝靈和伊琴娃,那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了,為何會杳無音信呢?難道過往一切淵源,都會隨著她母親一聲令下,她就統統切斷忘懷了嗎……

「老公,你的眼神哀傷得令人害怕啊……」愛莉婭以一種哀怨得可以融化一切的語調,輕輕地說著。

「不,只是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呵,其實也沒什麼啦……」阿倫擠出笑容,柔聲回應。

「不要言不由衷,老公!」愛莉婭輕輕打斷了阿倫,用自言自語的口吻訴說道:「我很擔心……無論當天是現在,凌蒂絲很喜歡你,但我從來都沒有如此擔心過,因為我知道她爭不過我,但鳳雅玲不同,這個對手太過強大,強大到令我顫慄,尤其是你的表現,在好幾次午夜夢迴中,我都夢到,我已永遠失去了你。」

輕聲細訴的最後,語調已變成傷感的嗚咽,阿倫心中一陣撕裂的痛,就想張口安慰些什麼。

愛莉婭探出食指,將他的唇封上,輕聲道:「老公,我不需要言不由衷的安慰,我只需要用行動來證明,誰才是你真正的另一半,誰才是最愛你的人,誰才是你命中注定的絕配……好了,你可以問侯我最近好不好了嗎?」

「老婆,你最近好不好?」阿倫盡力用最溫情的語調來演繹這句對白。

「呵,你總是這樣,推一下才肯動一動!」愛莉婭嫣然一笑,梨花帶雨過後的燦爛笑後令整個世界也為之一亮。

看見愛莉婭終於回復笑臉,阿倫趕緊討好的陪笑著,以此來彌補心中的愧疚。

「好吧,既然你這麼真摯的問侯我,我就告訴你吧!」愛莉婭觀察著阿倫的反應,開心一笑,但接著又以另一種極為平淡的語調,淡淡地說:「老公啊,我的仇恨終於告一段落,以後,我再也不用被它困擾了!」

「啊?」阿倫為之一驚,雖然明知道這件事總會結束,但沒想到結束得這麼快,尤其愛莉婭平淡的語調中並沒有太多輕鬆,反倒包含有深切的沉重。

愛莉婭抿了抿嘴唇,說:「其實整個事實真相,你與我,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畢農那混蛋不服氣我父親成為了塞木家族的繼承人,有一次在自由天堂上層聚會裡,酒後就抱怨命運不公,他這麼有才華的人,只因長幼之分,就永遠失去了成為家主的機會,那次聚會是卡氏家族族長——索賽克的父親佈雷克所舉辦的,他送走其他客人後,留下了畢農,又再勸他喝了許多酒,很認真地聆聽著畢農的每一句抱怨,最後幫畢農想出了一個極為無恥的主意,那就是謀關父親,奪取家主的位置。

「畢農那混蛋酒後膽氣大增,竟然真的和佈雷克討論起那無恥的主意來。其實佈雷克早已有這樣的計劃,因為父親繼承塞木家族後,經營有方,間接性搶走了卡氏家族不少生意,對於佈雷克而言,他當然願意平庸許多的畢農來當家主了,所以佈雷克提出了那個無恥的計劃,說眼前就是一個機會,他願意出錢出力,幫畢農達成心願,但事成之後,畢農必須在商業貿易上,給予卡氏家族最大的好處。」

「畢農那個時侯已經失心瘋,竟然同意了佈雷克的建議,還在佈雷克早已擬好的協定書上簽了字,答應了佈雷克的一切條件。等這個混蛋第二天酒醒後,又開始後悔了,但一切都太遲了,佈雷克已經馬上行動起來,那時父親正帶著母親和我,與整支商隊正行走在星雲山脈的途中,佈雷克特意用大量的金幣收買了博塔斯盜賊軍團。原因很簡單,博塔斯那人渣傳聞是劍客漢弗裡的私生子,以後真有什麼事情,背後部會有一個強大的後盾。

「之後不幸發生後,畢農確實有愧疚過,或許正因為這樣的心情,又或許是怕別人看出什麼破綻,他才一直對我這麼好。但他從來不敢和我長談些什麼,呵,大概是害怕被我看出什麼端倪吧!」

「不過我的存在,早已在卡氏家族的算計之中。佈雷克利用當天那份協定書要挾畢農。要我和索賽克訂婚,在佈雷克的計劃裡,蠶食塞木家族只是第一步,利用聯婚吞併塞木家族,才是他最終的計劃!」

「可憐畢農根本不知道造成他永遠失去生育能力的那次意外,也是佈雷克所策劃的,為的就是讓我成為唯一的繼承人,以後好帶著塞木家族,嫁道卡氏家族當中去。」

想起童年以來的不幸,愛莉婭的眼淚再一次怔怔落下,阿倫慌忙為她拭去淚水,溫然安慰。

愛莉婭苦澀一笑,說,「老公,你能猜到嗎個畢農這混蛋,最後竟然是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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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愛莉婭沒等阿倫回應,便繼續漠然地敘述下去。

「當我委託好幾個情報機構,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收買了多少個當年有份見證過這件事的奴僕下人,清清楚楚將整件事拼出來後,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真相,甚至在天空聖堂的房間裡,待了整整一個月,直到畢農親自上門,哭著跪倒在我面前,請求我的原諒。」

「當時,我對這忽然而來的變故冷眼以對,愧疚存在於心中一天兩天,或許會痛苦難安,但時間長了,當年的愧疚就會封塵,藏到內心最深處,就算偶爾再看到,也會視而不見。畢農突然有這麼痛苦的表現,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我等他哭夠鬧夠,才問他到底怎麼回事。那混蛋支支吾吾,好一會才說有人將他當年犯罪的過程,詳細記錄下來,並放到了他的床邊,那天他一醒來就看到了,接著,他醒悟到這有可能是神的暗示,卡氏保安工作一向嚴密,怎麼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摸進來呢,就算是有罕見的高手跑了進來,又怎麼會不取走任何財物,僅僅是留下這樣一張寫滿他罪行的紙呢……」

「那時我就明白,有人知道我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暗中出手了。對於畢農所謂的懺悔,我依然木然應對,一想起從小到大,始終將他當成是唯一的親人和依靠,儘管他的真面目其實是如此的猙獰,但我還是下不了手,痛痛快快為自己這段仇恨做一個了結。」

「畢農哭鬧了很久,不過最後還是走了,然後第二天,我聽到了他自殺的消息,還留下了一封震動自由天堂的懺悔書。請原諒我的懦弱,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哭了,然後我才能真正面對這段仇恨,鼓起勇氣,帶上最鋒利的兵刃,前往卡氏家族總部,找元兇佈雷克算賬。」

「更蹊蹺的事情發生了,我所預備的陰謀根本沒有用得上的機會,整個卡氏家族總部的人員已經被全部擊昏了過去,只有他們的當家主佈雷克,被倒吊在大堂的正中央,已經遭受了千刀萬剮之刑,僅僅留下一口氣,等待著我的到來。」

「有人知道我的到來,已經提前為我準備好一切了。後來根據醒來的人描述,所有一切竟然只是一個人幹的,我很好奇他是誰,也很感激他的所為。」

「佈雷克這人渣見到我竟然很欣喜,不過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嘴巴蠕動著,滿臉痛苦的氣息,大概是在盼望我給他一個痛快吧!可是我偏不,我細心欣賞了好一會,才滿意地慢慢轉身,離開了元兇最後呼吸的地方……」

愛莉婭歎了口氣,輕輕地說:「復仇瞬間痛快過後,確實很空虛。老公,幸好你的事,剛好填補上了這份令人難以忍受的空虛。」

阿倫柔和一笑,輕聲安慰著愛莉婭,祝賀著她終於解開心結,獲得心靈上的自由,心裡卻想到另一件事情,那一個在背後默默幫助愛莉婭的人,卡氏家族雖然大不如前,但做為家族總部,仍然是高手如雲,誰能夠這麼輕易一個人就擺平近千人的總部呢……

這樣的強者並不多了,尤其是和愛莉婭有瓜葛的朋友……

怒浪啊,你表面上水遠樂呵呵的背後,其實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你一直深深愛著一個女孩,希望她能開心,偷偷為她做了這麼多事,卻又不願意被她知道,因為這個女孩喜歡的是另一個人,而那個人,恰恰又是你最好的朋友……

莫名間,阿倫的心一陣揪心的酸楚,為了愛莉婭的際遇,更為了怒浪這份埋藏在心底的感情。

囚室中那扇小窗戶中投射進下午的陽光,溫暖而不帶一絲雜質,仿如摯友無私的用心。

怒浪成為了涅盤之地的首席官員後,自由就不再是一個奢侈的名詞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元氣鎖仍是牢牢將阿倫的力量禁錮,以怒浪和愛莉婭之能,暫時也找不到打開的方法。

愛莉婭建議先回到自由天堂,那裡有淵博的洛塞夫大主教,還有一個自稱無所不能的希拉女巫。

兩天後,怒浪基本將涅盤之地控制在手後,便打算將兩人送離此地,臨行前的下午,他交了兩張空白的紙條給阿倫,說:「需要傳言給某些人嗎?我可以利用我在暗夜調查者協會的關係,用最快的速度幫你送到。」

阿倫想起繆諾琳知道他被困於此的事後,肯定會放下一切來尋自己,便在第一張紙上寫著:「拜倫,我已脫險,勿念!」

鳳雅玲是另一個知道自己被困的知情人,但阿倫的筆在紙上停頓了很久,卻始終捕抓不到片言隻字。

對於他和鳳雅玲之間的愛情,他發現自己總缺乏一種信心,很容易動搖,是因為這段感情他最在乎,所以才患得患失,還是因為他始終對這份感情充滿懷疑呢……

怒浪在一旁微笑說:「狂風,我覺得你無論對自己,還是別人,信心都實在不足啊!」

阿倫牽牽嘴角,心中一動,便在紙條上寫上:我很好,無須擔憂。

怒浪將那兩張紙條收好,觀察著阿倫的神色,不由得笑道:「搭檔,紅顏知己太多的話,享受之餘,有時也是一種負擔啊!」

阿倫笑了笑,說:「你羨慕了?」

怒浪舉起食指晃了晃,說:「我也有許多紅顏知己,不過都是一次性的,所以只有享受,無法構成負擔。」

阿倫失笑搖頭,怒浪大大咧咧地坐上那張硬邦邦的床,說:「趁愛莉婭她睡午覺,我們好好談談吧!」

他注視著囚室的天花板,問:「狂風,你和愛莉婭回到自由天堂後,有什麼計劃嗎?」

阿倫搖了搖手上那沉重的鏈子,呤啷響聲中,苦笑回答:「當然是先把這個見鬼的東西弄掉啦!」

怒浪說:「然後呢?」

阿倫眨了眨眼,說:「然後就掛在我的會客廳裡當裝飾。哈,神龍聖物也成為我的私人擺設,是多麼值得向人炫耀的一件事。」

怒浪不禁也哈哈了兩聲,但很快又肅容道:「喂,正經點!難得本王子肯放下王者之氣和你這個平民交談。」

「是,是!王子殿下到底想談點什麼呢?」阿倫以溫暖的笑容回應怒浪,他們之間,只要對方肯說,另一個都會盡力辦到。

「嗯」

怒浪神色裡閃過了一絲深沉的憂鬱,要不是阿倫正好看向對方,也無法捕抓到這瞬間即逝的神情。

怒浪緩緩道:「狂風啊,愛莉婭雖然和我關係惡劣,但……嘿嘿,畢竟也算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嗯,她的事,你已聽說了吧,現在塞木家族就由她一個人扛下來了……」

說到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阿倫,阿倫微笑鼓勵他把話說下去。

怒浪「嘿嘿」了兩聲,說:「畢竟她還是個女孩子,一個人面對,未免太過辛勞了。狂風,你不是和她有婚約在身嗎?」

阿倫點頭道:「我和愛莉婭確實訂婚了,對於此,你有什麼建議嗎?」

怒浪又將目光移開了,他重新望向了天花板,他不希望自己個人的意願給阿倫造成任何困惑,只是以很平淡的語調說:「其實愛莉婭也不錯吧,搭檔你可以考慮跟她正式完婚啊!想想看,富可敵國的塞木家族就可以囊括進口袋了,哈哈,從此就過上有錢人的生活,嗯,以後不再吃霸王餐,欠我的錢也可以還了……」

說著說著,怒浪不由得又再看向阿倫,目光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期待。

阿倫臉上仍是微笑,笑得很溫暖,說:「搭檔,你的建議很不錯啊,我也正是這麼想的。」

怒浪哈哈一笑,笑意中滿是愉悅,他用力拍了拍阿倫的肩膀,說:「以後你在自由天堂有權有勢,我就可以經常去騙吃騙喝了,哈哈!」

阿倫笑道:「怎麼看你也沒有半點王子風範啊!」

怒浪打了個響指,就開始勾勒起阿倫未來的幸福生活,想像他如何窮奢極侈,如何墮落腐化,說到女人方面,指出喜歡和他情歌對唱的凌蒂絲也在自由天堂,正好近水樓台,有機會可以偷偷情,多暖昧呀!還有那位鳳雅玲公主,貿易的時侯可以利用關係賺取更多的利潤,再將她收為情婦,偶爾可以談情說笑,如果她肯放棄神龍,就將她也娶過門,大享齊人之福,不過這種可能性確實不大就是了……

但說著說著,怒浪就趕緊轉移話題了,因為一直保持微笑的阿倫,一講到鳳雅玲,神色裡就多了幾分悵然。

阿倫微笑看著怒浪,說:「搭檔,送走我們後,你還打算在這鬼地方待多久啊?」

怒浪很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好不容易向老頭子討來這份工作,大概也得隨便幹上這麼一年半載吧!」

阿倫心中不禁湧過一股熱熱的暖流,怒浪為了他,可真是從來不計較什麼啊……

怒浪很善解人意地摟了摟阿倫的肩膀道:「放心吧,搭檔,我一離開這個鬼地方,馬上到自由天堂找你,一起共享榮華富貴,橫掃天空之城的風月場所……」

   * * * * * * * *

在涅盤之地,入夜後的風,永遠帶有一份刺骨的冰涼。

寒風中,怒浪領著阿倫和男裝打扮的愛莉婭,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當著眾獄卒的面,穿過道道防線,直來涅盤之地外防系統的大門前。

阿倫甚至還換上了一套十分寬大的貴族服飾,雖然明顯的不合身,整個人看起來也有點臃腫,但剛好能將那套枷鎖的鏈子隱藏在衣服之中。

「打開城門!」怒浪沖著城樓上高喊。

但衛兵們卻滿臉猶豫之色,直到怒浪不耐煩地喊第二次後,那個小隊長才囁嚅回應道:「回監獄長大人,城門要經過屠裡奧大人的命令,才允許打開的。」

這時,剛剛收到風聲的屠裡奧正急急忙忙地從城樓另一側快跑而來。

怒浪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大步衝向城樓上,冷然道:「屠裡奧先生,我要出去一下,開門!」

屠裡奧望了一眼跟在怒浪身後的阿倫,又望了望怒浪,低聲道:「克洛諾斯大人,你身後這位,好像是約翰先生吧?」

怒浪說:「對,有問題嗎?」

屠裡奧垂首道:「約翰先生不久前還有過一次越獄的經歷,克洛諾斯大人請小心提防啊!」

「哈,你的話真多啊!」怒浪走前兩步,低聲道:「我已接到皇室密令,釋放約翰修士,這是最高機密,不得向任何人洩露!明白嗎?對於任何外界的質詢,我們必須眾口一詞,指出約翰仍被關押在此!」

屠裡奧面有難色,那對小眼睛瞇了瞇,說:「克洛諾斯大人,類似忽然釋放犯人的命令,我們內外防禦系統都應該同時得知啊,不然出了什麼差池,你和我都很難交代啊!」

阿倫不禁打起了呵欠,說:「喂,快點啦,趕時間!」

怒浪「哦」了一聲,接著沒有任何預兆,拳頭已重重地揮出,屠裡奧自問也是頂尖高手,但根本連半點躲閃的機會也沒有,怒浪的拳頭便已轟在他的大肚脯上。

屠裡奧幾百斤的肥胖身軀被抽得離地飛起,在叫聲中,直往護城河跌去。

正當他惶恐之際,怒浪身形輕輕一晃,已後發先至,閃到城樓邊上,恰恰抓住了屠裡奧的後頸,然後冷冷地望著驚魂未定的屠裡奧,淡淡道:「屠裡奧先生,你想清楚沒有,到底有沒有接到那個密令?」

眾衛兵看到重達幾百斤的屠裡奧大人竟然被監獄長輕輕鬆鬆地凌空拎著,只要他一放手,恐怕屠裡奧立時就要成為下面鋸齒魚的宵夜了,一個個頓時噤若寒蟬。

那兩個從來和屠裡奧形影不離的小獄卒卻慢慢靠近,怒浪頭也不回,往後隨意飛起兩腳,那兩個傢伙連合擊的武技都尚未使出,就立即被踢暈了過去。

屠裡奧壓制住急促的呼吸,喘氣道:「克洛諾斯大人,我想起來了,我確實收到了這個來自皇室的密令,請原涼小人的記性吧!」

怒浪滿意一笑,說:「以後涅盤之地,就不要再分什麼內防系統、外防系統了,多不方便管理,其實一個最高長官,就十分足夠了,明白嗎?屠裡奧先生!」

「是,是……」屠裡奧哪裡還敢說半句「不」字。

阿倫懶洋洋地走到怒浪身邊,向屠裡奧展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親切地說:「屠裡奧先生啊,不知你做夢的時侯有沒有想過,會有哪天不小心掉進河裡,成為你親手飼養的鋸齒魚的晚餐呢?」

屠裡奧臉色為之一變,以極度驚俱的目光看著阿倫。

怒浪嗅到阿倫的殺氣,勸道:「算了吧,小人物一個罷了。」

阿倫體諒一笑,退了回去,假如怒浪新來接任就殺首席顧問,確實很難向皇室高層交代的。

怒浪將屠裡奧拎了回來,隨手擲到地上,冷冷對兩旁道:「開門!」

這次衛兵們不敢再等屠裡奧盼咐,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將城門打開,並搖下吊橋,而屠裡奧仍是急喘著氣,面對這樣的驚世武力,他甚至連絲毫怨恨都不敢流露出來,眼中盡量表現深深的敬畏。

怒浪很有禮貌地將屠裡奧攙扶了起來,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屠裡奧先生,我無意冒犯,但還是希望你能很清楚的瞭解,利用小聰明來耍一些小手段,這完全是徒勞了!我不喜歡使用武力,前提是你能明白尊卑。」

屠裡奧瞇著小眼睛,垂著頭,誠惶誠恐。

怒浪只送了阿倫他們短短一程,就轉回頭了,就像過往任何一次告別那樣,他沒有太多的道別詞,只留下一串真摯爽朗的笑聲。

他慢慢步遠,彷彿感覺到身後的注視,又一次懶洋洋地揮了揮右手,不過,卻始終沒有回頭。

當阿倫轉頭看了一眼愛莉婭時,發覺她也與己一樣,始終看著同一方向,她的眼睛有點朦朧,很難辨清其中所包含的感情。

直到怒浪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愛莉婭才笑道:「克洛諾斯這混蛋,反倒像是我們在送他了。」

阿倫笑了笑,心裡升起一股說不清感覺的淡淡情懷,腦海裡迴響起臨別路途上的對話。

「喂,克洛諾斯,我好歹也幫你打了工,現在我要走了,你不打算把薪水結算給我嗎?」

「愛莉婭小姐,鑒於你工作表現一向平平,工作態度又惡劣,現在更是忽然離職,我很難賦予你任何薪水的。不過我可以換一個角度考慮,我是一個賞金獵人,現在把你老公從地獄深淵裡拯救了出來,你是不是該付給我一筆酬勞呢?」

「克洛諾斯啊,你的豬腦殼和你十歲那年比起來,實在一點長進都沒有,根據自由天堂最新的勞工法例……」

他們雖然仍愛爭吵,但氣氛比起以往緩和了許多,令阿倫感覺異樣的是,當他們飛快對話的時侯,自己是很難插上什麼嘴的。

阿倫的心不禁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的星雲之顛,廢棄實驗樓的樓頂,愛莉婭仰望天際,用近乎令人心碎的語調訴說著那個心上人時的淒怨神情,雖然她後來以狡黯的神態告訴自己,那個心上人其實就是自己,但現在看來,說不定在那個時侯,她心裡卻是在思念著某個人,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摯友怒浪……

阿倫的心為之一陣黯然神傷,仍是無法辨清的情懷化作道道水流,一圈接一圈地在胸口上盤旋,他輕輕地問了一聲自己,假如沒有我的存在,怒浪說不定已經和愛莉婭在一起了,不是嗎……

如果說戀愛是一場賽跑比賽,怒浪正是最先起跑的那位,但他中途退場休息,再回到場上時,卻發現我已是後來居上,然後還衝過了終點。

但在愛莉婭心上,是不是也有著許多遺憾呢?

或許對她而言,有機會再重遇怒浪時,才發現對我已用情太深,無法再給怒浪一個機會,才會在舊恨新怨下,如此暴跳如雷……

而怒浪在那一夜,不正是喝得爛醉如泥嗎……

阿倫苦澀一笑,在這段從不浮出水面的三角關係中,他確實是最後的勝利者,但這樣的勝利,在這個時侯,卻無法帶給他任何喜悅。

接著,他發現愛莉婭正深深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包含有無限的深情,也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困惑。

終於,她彷彿捕抓到了阿倫的心情,嘴角慢慢往外擴展,綻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輕輕說道:「老公,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就要完婚了,你的心思還總是喜愛在猜忌的暗潮中漫遊嗎?」

冰涼的風,似平也因此暖了暖。

今夜星光奪目,皓月當空,愛莉婭掛著甜美的笑容,牽上了阿倫的手,說:「老公,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們,回家吧!」

她輕輕倚著阿倫,一邊走著,一邊吟唱起自由天堂的民謠。

「自由國土裡,橄欖旗幟的花紋上,

我們隨著風的節拍,嘩嘩成長。

見證過太陽的耀眼,也見證過月亮的光華,

總想果樹快點開花,總想自己快點長大……

果樹終於慢慢開花,我也終於長大,

忘記了童年最初的夢想,也忘記了曾經的故鄉,

逝去的諾言隨著河流的節拍,嘩嘩遠去,

天邊的鳥兒在嘲笑著我,不能翱翔……

所幸我終於能遇見了你,

重新記起了夢想,也想起了夢裡的故鄉,

重拾以往遺棄的諾言,重新振翅翱翔

哦呵,所幸我終於能遇見了你,重新振翅翱翔……」

漸漸的,阿倫的嘴角也逸出一絲微笑。

但就在愛莉婭越唱越大聲時,他終於忍不住提醒說:「喂,我們好像算是在逃獄途中呀,你這麼大聲,會不會太過招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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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7 18:52:14
第十章



愛莉婭擔心有人會認出阿倫,畢竟現在他哪一個身份都是能引來麻煩的。

她用太古魔道的化學技術改裝了一下阿倫的容貌,先將頭髮染成了花白,唇上加兩撇同樣花白的鬍子,再配上一副老式的茶色眼鏡,然後還在眼角處添魚尾紋……乍眼一看,阿倫儼然是一副老學究的模樣,當然,衣服因為裡面包容有鎖鏈的關係,怎麼看都有點臃腫就是了。

一路西行,沿途漸漸繁華,看來中西部地區的人類內戰一點也沒有影響到東部地帶的正常運作。

愛莉婭是個喜歡享受的人,買了一輛豪華白冬馬車,又雇了個老練的車伕,以車代步,往藍河的方向行去。

車廂中,阿倫和愛莉婭擦出了最熾熱的愛情火花,既然已經到了如膠似漆的關係,阿倫很順理成章地再一次往慾望最原始的那一點探去,但到了緊急關頭,愛莉婭便會問一句「阿倫,在你心中,到底是鳳雅玲重要,還是我重要?」

開始幾次,阿倫都會猶豫一下,但愛莉婭就立即很生氣的狠狠地說「不許你這老頭子再碰我!」阿倫只有一臉苦惱的退回到車廂的另一邊。

到了後來,愛莉婭根本連問話的機會也不給阿倫了,一等到他想擅闖禁地時,就會說「色老頭子一邊去」,實在令阿倫哭笑不得。

對於這樣一個問題,阿倫也曾在夜闌人靜時輕輕問過自己,他也給不了自己答案,或許他在逃避真相,因為那個答案,很可能是愛莉婭永遠也不願意聽到的。

藍河,仍如記憶中一般美麗,粼粼波光中,藍色的水紋映出陽光的華彩,晶瑩繽紛的深處,彷彿隱藏著藍河過往的段段美麗記憶。

渡河時,阿倫不由得又想起當日與鳳雅玲共同過河的情景,呵,桃花依舊,人面全非,伊人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他悵然若失,暗暗猜想著鳳雅玲的近況,好幾次想出口問愛莉婭,但始終忍住了,因為「鳳雅玲」這個名字,愛莉婭可以提起,但如果自己提起的話,那就是死罪了。

想到這,他不禁望向身邊的愛莉婭,今天她一身雪白衣衫,不施半點脂粉,在船頭憑欄而立,清爽的河風陣陣拂來,令她一身白衣輕擺,配上那絕色容顏,仿如星辰深處最美麗的仙子一般,動人至極。

阿倫感受著那令人沉醉其中的茉莉花清香時,愛莉婭也緩緩轉頭,她似乎洞察到阿倫某些情感,甜美的笑臉早已消失無蹤,換成了另一種淡淡然的神情,隱約還能看出其中隱藏的埋怨和不忿。

她以淡淡然的語調,說:「老公,我才是你真正的妻子啊……」

看著腳下流淌的河水,她又輕輕道:「當你覺得在你心裡面,我已經是最重要的時侯,告訴我,我便不會再把你這色老頭推開。明白嗎?」

聽到愛莉婭用這麼輕描淡寫的語氣談論這麼暖昧的事情,阿倫不由得乾咳兩聲,卻不知如何作答。

察覺阿倫的窘態,愛莉婭玉容瞬間融解,嫣然一笑,促狹地眨動著美麗的大眼睛,說:「不過我不擔心,我的仇恨已經成為過去,現在心裡就填滿了你的愛情。以後我有事沒事就天天誘惑你,又不給你得手,看你還不把那位神龍公主拋到腦後,哈哈……」

阿倫為之苦笑,但細細琢磨愛莉婭字句中的深切情意,心裡淌過一股暖流,那是一種被冠以溫馨之名的浪漫情懷。

艷陽下,船隻正慢慢泊岸,碼頭上熱鬧非凡,一派盛世景象。

天空之城,阿蘭斯最繁華的商業之城,阿倫幾番風霜過後,又與它再度重逢……

喧鬧的人聲中,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男子領著幾名隨從,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鑽了過來,對愛莉婭行禮道:「尊敬的愛莉婭小姐,你回來了。」

愛莉婭點了點頭,簡單介紹阿倫,「尼爾森先生,容我介紹,這是我來自遠方的親戚,祖賓先生,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

祖賓是阿倫提前想好的假名,雖然狂風藍雪雲的惡魔之名正逐漸被平反,但惡名在民間早已冰封三尺,為了避免麻煩,兩人都決定先使用第二個身份。

尼爾森是阿倫當年來天空之城渡假時曾見過的,他還領著自己和扎斯盯等人去參觀過天空聖堂,後來還在軍事節上,為扎斯盯的言行頭疼不已。

但顯然他無法將面前的中年男子和當年那位千嬌百媚的娜娜小姐聯想到一塊,只是很得體地躬身問好,「祖賓先生,塞木家族歡迎你的到來。」

烙印有塞木家族標記的一行馬車早已在附近等待,一等眾人上馬,車伕們便吆喝馬兒,駛出碼頭,往西面馳去。

阿倫掀開窗簾,天空之城景物依舊,大理石鋪成的潔淨大道、道路兩旁忙忙碌碌穿梭的人們、濃郁的商業氣息和中部風情,往遠方看去,還能看到那座巨大的沉色鐘樓,仍屹然而立。

面對和記憶並無二樣的一切,阿倫淡淡微笑,若有所思的想,這座充滿自由氣息的城市,到底見證過多少個像自己這樣的人,在塵世中的種種經歷呢……

富華大道,整個自由天堂最昂貴的路段之一,也是富豪們的集中地,塞木車隊正沿著這條熟悉的道路,一路奔馳。

塞木家族那座氣派非凡的府邸前,阿倫踏出馬車,暗想當年來到此地時,畢農還親自出門,熱情相迎,但現在,他已追隨他們守護者漢弗裡的腳步,成為昨夜星辰。

道路前方不遠處的花園中,圍了不少人,隱約能聆聽到正有琴聲傳來,琴聲靈動,令人若有所思。

愛莉婭低聲解釋說:「呵,老公,那是我專門聘請來的吟遊詩人,每天專門在此講述關於狂風的光輝故事,那些故事都很受歡迎哦!」

阿倫笑道:「那你恐怕塞了不少錢給富華大道上的保安系統吧!」

「不單如此,我還派有人在附近暗中保護。嘻,我一定要為我丈夫爭回清白之名。」

「呵,這樣啊,等會我上去也要寫兩個關於自己的光輝故事……」

兩人輕聲交談中,早已在塞木大宅門外等候的另一個老邁的管家,上前兩步,稟告道:「愛莉婭小姐,很高興終於看到你回來了。家族的貿易網最近出現了一些小麻煩,不少重要文件都等待著您歸來簽字呢!」

面對老者的催促,阿倫微笑道:「愛莉婭,你先忙吧,我想過去看看。」

「好吧!」愛莉婭想起家族的生意,輕輕歎了口氣,不過很快又甜美的笑道:「早點回來哦!要知道,你很快就要正式成為塞木家族的家主了,提前瞭解責任所在,也是有好處的。」

「知道啦,還會與我美麗的妻子共進晚餐,然後按照約定的時間,晚上去拜見洛塞夫大主教……」

「嗯,你開始有好丈夫的概念了。」

「……」

塞木一族的下人們見家主對這樣一個中年男子如此親暱,甚是不解,但一個個微微垂頭,無人敢議論半句。

鑒於此,愛莉婭和阿倫對望一眼,不禁又愉悅的笑了起來。

藍藍的晴空上,隨意點綴有幾朵白雲,夏日的風懶洋洋地撲面而來,阿倫踏著懶洋洋的步子,往花園的方向走去,琴聲更為清晰了,它節湊越來越快,想必已經到了高潮階段。

不少貴族先生和婦女都坐在石椅上,聚精會神地聆聽著那位英俊的吟遊詩人的敘說,有些貴族小姐因為聽得太過入神,雙手托著腮,手肘頂著膝蓋,少了許多她們最注重的儀態,也渾然不覺。

當然,傳說中的惡魔原來是英雄,還演繹過這麼多正義的故事,這對於許多人來說都是相當驚奇而新鮮的。

而且狂風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只要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是一位罕見的美男子,由這樣一位迷人的浪子演繹出的浪漫傳奇,水遠都對少女們具有致命的殺傷力。

只有幾個三、四歲的孩童,顯然對大人們的故事並不太感興趣,他們在花園的另一側,嘻嘻哈哈地追逐嬉戲,但愛莉婭僱用的這位吟遊詩人十分高明,總能將其餘雜音融入進琴聲中,成為故事的一部分。

阿倫坐到了最後一排的石椅上,仔細傾聽,很快就啞然失笑。

故事講述的是狂風加何在水天雪地中,保護一位少女的傳奇。狂風在故事中表現得如同一個聖人般的君子,情願自己受傷,也不讓那位剛認識的可憐少女受到半點傷害,當後來平安脫險後,那位少女投進了狂風的懷抱,願意把自己的一切獻給對方,但狂風卻說了一番很煽情勵志的話,大意是要少女愛惜自己,把握未來,然後他就迎著風雪,轉身離去……

情節不算複雜,但細節編得很好,配上琴聲,總能緊緊扣住聽眾們的心弦,只有阿倫例外,因為他發現最大的問題就是,連他本人都未曾經歷過的事情,竟然已經在民間廣泛傳誦開了,還成為了浪漫的經典傳奇,看來愛莉婭編故事還真有一套啊……

輕靈的樂韻隨著最後的結局到來,戛然而止,但餘音不絕地迴盪在每一個人的腦海,吟遊詩人起立躬身,人們報以熱烈的掌聲,連在這一帶駐足的警衛也輕輕拍起了手掌。

此時,阿倫在前排的位置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儘管已多時未見,但那火辣的身段、青春的氣息,還是讓阿倫第一時間就在腦海中浮現出她的名字—艾波琳!她也來自由天堂了,呵,對啊,星雲學院現在正是假期啊……

經久不息的掌聲中,琴聲再次悠然而起,韻律如海浪拍打礁石,每一個音符都能重重地震盪在你心頭上。這樣的曲調,正是歌劇裡,暴風山脈故人重逢的背景音樂,像暴風獵人這樣危險的職業,獵人之間能再度相遇,這樣的重逢畫面是最為珍貴的。

阿倫的心也隨這音樂而激昂,隨這音符而跳動,目光稍稍朦朧的剎那,彷彿又回到了星雲學院,艾波琳仍是當年那個愛挽著自己的手又蹦又跳,愛說愛笑的開朗女孩。

恰好這時,艾波琳正牽著女伴轉身,迎上了阿倫的目光,她先是稍稍愕然了一下,然後就像感應到什麼,情不自禁地燦爛一笑,而她身邊那位稍有幾分姿色的女伴就甚是不屑,大概是阿倫現在這種過分成熟的中年男子並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也大概是對方熾熱的目光並不是看向自己。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一根看不見的細線,它能在不經意間,將兩個本該陌路的過客,瞬間拉近。

阿倫回以微笑時,艾波琳已走近面前,以一貫爽朗的聲音笑道:「大叔,你給我的感覺很親切啊,我們有在哪裡見過嗎?」

大叔?阿倫不無感觸地撫摸了一下唇上和下巴的鬍子,微笑道:「年輕的姑娘,我也有和你一樣的感覺,我想這算是一種象徵友情的緣分吧,你看……」

他指向藍天,兩朵白雲恰好緩緩擦身,他輕歎道:「就像它們,雖然同在一片藍天,但從未照面,當一旦相遇,就會分外交心,珍惜這剎那的緣分。」

艾波琳美目頓時泛過漣漪,抬頭看著這兩朵白雲慢慢交匯,融為一體,然後再戀戀不捨地分開,繼續往各自的方向飄去。

雖然平淡至極的幾句話,但卻包含了洞察世故的睿智,連艾波琳的同伴的眼睛也亮了亮,心想這色色的中年男子好像也不是這麼討厭。

艾波琳淺淺笑道:「大叔的話真動人,那種說話腔調很像我一位好朋友呢!」

阿倫不動聲色,微笑問:「那他是不是像我一樣,也是一個糟老頭子?」

艾波琳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份深切的緬懷之情,低聲說道:「不是啦,她是一個美得叫所有男人都想入非非的女子……」

阿倫低咳了兩聲,說:「原來也是一位小姑娘啊,如果有機會,還真想認識一下啊!」

艾波琳笑道:「大叔你見到她,說不定會忘記自己的年紀,情不自禁地愛上她哦!」

她指了指頭頂的藍天,繼續說:「那麼,白雲交匯過後,說不定就不再分開了,而是其中一朵緊追在另一朵後面啦,哈!」

但艾波琳只是笑了幾聲,神色很快又黯然了下來,低聲說:「不過別說是你了,恐怕連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她呢!」

「哦,為什麼呢?」阿倫一臉好奇地問。

艾波琳抿了抿嘴,悵然道:「她失蹤了,不過我找過我們影月的祭司卜過一卦,我和她一定還會再見面的!我每天都在為她祈禱,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開心快樂。」

阿倫聽艾波琳說得情真意切,心中湧起感激之情,暗想這個世界雖然冷漠,但還是有許多人惦記著自己的……

他口中安慰道:「年輕的姑娘啊,我相信你那位朋友一定會平安無事,然後在一個藍天白雲的日子,出現在你面前,與你再聚舊情。」

「謝謝你的祝福,大叔。哈,真搞不懂,我們才剛認識,就情不自禁向你傾吐這麼多。」

艾波琳天生樂觀的性格令她很快從陰霾中走出,燦爛明媚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

「呵呵,這是白雲般的緣分!」阿倫含笑回答。

「對了,大叔,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阿倫說:「我叫祖賓。美麗的姑娘,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艾波琳笑道:「祖賓大叔,我叫艾波琳,這是我朋友,叫塞瑞格,我們都來自影月部落。」

那位叫塞瑞格的女子也向阿倫施禮問好,心中暗想,艾波琳的笑容今天分外燦爛,看不出這位中年大叔還挺有魅力的嘛!

正當他們愉快交談間,一輛馬車本該奔馳而過,卻停在了花園之外,一位嬌俏女子快步下馬,緊緊盯著阿倫,神色中寫滿了慌亂和困惑。

一陣微風拂過,其中正夾著夏日躁動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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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17 18:52:43
第十六集


第一章
  故人重逢,美麗而溫馨。

  然而,如果雙方發生過一些異常曖昧的事情,那再度重逢,總會讓其中一方感到尷尬。

  阿倫感到有人在注視自己,心中立起警兆,轉頭看去,就接觸到一雙美麗但迷惘的眼睛,接著,他聽到身邊的艾波林笑到:「喬安那小姐,你回來啦?」

  「是……是的。」喬安娜小姐的語調有點慌亂,眼睛始終盯在阿倫身上。

  這樣的情形,實在令阿倫有點窘迫,畢竟在兩年前,他曾在謬諾琳的小陰謀下,代替過拜倫王子,和面前這位少女發生過一段曖昧旖旎的情緣。

  對於每一位少女而言,初吻在他們心中的份量都是驚人的,阿倫十分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也十分希望這位靦腆的少女趕快上車離去,然後他內心湧起的慚愧之情也可慢慢退去。

  但事與願違,喬安娜非但沒有離去,還走了過來。

  艾波琳微笑介紹到:「喬安娜,這位祖賓大叔,我們才剛認識……祖賓大叔,這位是喬安娜小姐,我在星雲的學妹,同時也是我的好朋友。」

  阿倫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心想我比你更早認識她,還知道他就是尤裡西斯家族的繼承人,將來還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女人之一。

  艾波琳察覺到喬安娜有點心神不定,便笑問:「喬安娜,你怎麼了?家族會議不順利嗎?」

  「沒有,沒有的事……」喬安娜忽然發現艾波琳和塞瑞格都用古怪的目光注視自己,俏麗的臉龐頓時一紅,頭也低了下來。

  艾波琳樂了,笑道:「喂,美麗喬安娜的小姐(我照上面搭計程車XD),就看你表面上的反應,還以為你現在遇見了拜倫王子呢!」

  喬安娜嬌軀顫了顫,立即說:「艾波琳,你就愛胡說八道,讓祖賓大叔見笑了。」說著又偷偷看了看阿倫,然後臉更紅了。

  阿倫連忙微笑搖頭,表示不介意,心裡卻嘀咕,老子這個大叔看來已經當定了,還莫名奇妙地成為了拜倫和喬安娜之間的第三者,一個永遠不敢浮出水面的第三者。

  艾波琳誇張一笑,伏到喬安娜身邊低聲說著什麼,阿倫只隱約聽到「一見鍾情」、「沒想到你有戀父情結」、
「大叔也挺有魅力」、「拜倫王子將很傷心」等關鍵字眼,及其一串愉快的笑聲。

  喬安娜小姐用力地不斷搖頭,還不安地看了看阿倫。

  阿倫只好出聲為她解困,微笑說:「唉,感受你們青春的氣息,聆聽你們愉快的笑聲,真讓我這位老頭子回想起當年的美好時光啊!」

  祖賓先生的模樣雖然已步入中老年人群,但談吐間的高雅舉止、嘴角邊的懶散氣質,仍是相當出眾,賽瑞格忍不住好奇地笑道:「祖賓大叔,你當年一定俘虜過不少少女的芳心吧?」

  「沒有那樣的事啦,哈哈!」阿倫看見面前三位少女同時盯向自己,不由得又有點尷尬地笑了,心裡卻想,唉,其實老子我還是……

  艾波琳馬上將他心裡嘀咕的那句話喊了出來,大笑道:「祖賓大叔,你這個剎那很悵然若失呀,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阿倫為之一陣咳嗽,轉頭望向藍天,去分散自己這份尷尬,恰好碰到太陽也正笑咪咪地注視著自己。

  「大叔不回答,該不會是說中了吧?哈哈,好啦,好啦,我就是傳說中的處男殺手,讓我幫你徹底解決這個問
題。」艾波琳豪放大笑,促狹的眼睛同樣是笑咪咪地看著阿倫,還用力地挺了挺那海拔驚人的胸膛。

  但當阿倫不無期待地望回去時,她又繼續說:「哈,開玩笑逗你的啦,大叔你太老了……」

  阿倫聽得又是一陣不無失望的尷尬咳嗽。

  明顯感覺到祖賓大叔的情緒變化,艾波琳和塞瑞格都大笑了起來,連喬安娜也掛上了一絲笑意,這位大叔表面看起來一臉雲淡風輕,其實內心卻靦腆得很。

  夏日午後清新的風,由藍河方向陣陣拂來,為一顆顆年輕躁動的心,帶來絲絲清涼。

  祖賓大叔雖然已是上了年紀的人,但常常能說出一些青春俏皮的話語,而且其中還夾著最能打動人心的詞句,這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況且,他們本來就不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

  當喬安娜漸漸沒這麼靦腆,不再那麼沉默時,她便學著艾波琳的大膽方式,輕聲問:「祖賓大叔,你過去有來過這裡嗎?」

  「呵,這裡可是富人們的居所啊!年輕的時候,我也曾來過天空之城,但進入富華大道,還是第一次呢!」阿倫心中暗暗警惕,喬安娜可是尤裡西斯家族的族人,有賭徒的血統,擁有賭徒般敏銳的嗅覺。

  「哦,是這樣啊……」喬安娜不無失望地輕輕嘆氣,但又開始偷偷端詳起阿倫的臉龐,企圖在其中發覺出些什麼。

  阿倫眼珠一轉,說:「其實我能進入這裡,還得感謝愛莉婭小姐,她肯重新認了我這個遠方親戚,我這個糟老頭才有機會踏上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

  這句話頓時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

  艾波琳喜叫到:「是塞木家族的愛莉婭小姐嗎?」
  「對,正是我這小侄女領著我回歸家族。」阿倫微笑撫摸的下巴,心裡卻琢磨著愛莉婭知道他這個遠方親戚到處宣傳此事後,會不會有過激反應。

  「天啊,太好了!愛莉婭她終於回來了。哇哈,自從她停學之後,我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面了……」艾波琳激動地叫著,接著又不無黯然地嘆氣道:「不過她最近好像發生了許多事……」

  阿倫裝做疑惑,說:「咦?你們認識?」
  艾波琳重新振作起精神,微笑說:「對啊,我們是好朋友!黑嘿,大叔,怪不得我覺得和你特別投緣,原來你是愛莉婭的叔叔呀!」

  她又向一旁的塞瑞格解釋道:「愛莉婭過去可是星雲學院的校花,裙下之臣占據了半壁星雲,不過在你入學前,她就已經停學了,但是不要緊,既然他要回來了,等會我們就去拜訪她。」

  賽瑞格用力眨動著眼睛,顯然也對這位傳說中的愛莉婭小姐十分感興趣。

  只有喬安娜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要從其中聯想起什麼。

  此時,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了花園外,一名金發男子躍車而出,大步便往阿倫他們的方向走來。

  這男子儀表堂堂,頗為英俊,只不過眉宇之間有一股濃得話不開的陰郁之氣,令他少了幾分陽光之氣。

  他一看到喬安娜,臉上便堆上了熱情的笑容,遠遠躬身,招呼道:「喬安娜小姐,打擾了!剛才會議上,你忘記拿走的會議紀錄,幫你送過來了,很慶幸在這裡就趕上了你。」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阿倫怔了怔,轉身定睛看去,原來竟是卡氏家族的現任家主索賽克先生,為何他對喬安娜的態度充滿了刻意討好的味道?這欠缺了一個大家族家主的風度,反倒像一個平凡富家公子追求心儀小姐時的輕浮。
  阿倫心中不禁湧過一絲疑惑和憐憫,索賽克曾經是劍客漢弗裡的弟子,曾經是愛莉婭的未婚夫,一個阿蘭斯中部的有名劍手、被人們普遍看好的新一代人物,但現在,他說話的語氣中,已沒有了過去的自信,卻多了一份謹慎的謙卑。

  從星雲之顛的徹底敗北,再到漢弗裡伯爵的隕落,然後近期還因畢農臨終的遺書掀出了多年前的丑聞,導致父親慘死,如此多的變故、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擊,終於將他擊潰了嗎?在當年,他是多麼充滿自信和野心的一個俊傑啊,就算和博斯特、黑斯克這樣的人物站在一起,他也是隱隱有領袖風範。

  但他現在模樣,哪裡還有半點當年的影子?

  漢弗裡再星辰深處中看到他心愛的弟子漸漸淪落至此,一定十分痛心吧!

  索賽克見阿倫定定打量自己,眼神大為警惕,但他沒將阿倫認出來,很快又將目光移開,含笑對艾波林和塞瑞格招呼了一聲,焦點又重新放在喬安娜身上。

  喬安娜淡淡微笑說:「索賽克先生,這些小事,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好了,何須你親自操勞呢?」

  索賽克笑道:「我也是順道回家,沒關係,更何況,這是我們兩大家族首次合作啊,我還希望能與喬安娜小姐你多多交流呢……」

  阿倫心想,對了,卡氏家族現在聲勢一落千丈,想必索賽克付出了不少努力,才能找上像尤裡西斯這樣的家族
合作吧,不過看他對喬安娜這樣討好,想必他已經將下一步計畫也想好了。呵,無數的風吹雨打過後,他遺失掉了許多,只學會了如何繼續生存……

  其實阿倫位漢弗裡的弟子而感到嘆息的時候,心底何嘗沒有暗暗比較過,這前後三年間,自己同樣遇上無數風霜,他感到慶幸的是,索賽克在迷失自我的時候,他仍能保持從容的微笑。

  對於索賽克滿是討好意味的言辭,喬安娜只是禮貌地笑了笑,將那份文件接過,也沒專門翻看一眼,顯然對家族間的合作不感興趣。

  對於此,索賽克眼中頓時閃過不易察覺的失望。

  阿倫見他的目光在那份文件上游移了幾下,心中一亮,該不會是其中還抄寫有索賽克先生文採翩翩的情書吧……

  想到這,他的嘴角邊不禁逸出了一絲微笑。

  但索賽克立即便察覺到,想必他正處於人生中最消沉的時期,處處惹人非議,神經敏銳異常,他轉頭瞪了阿倫一眼,目光中蘊含著壓抑的憤怒,不易察覺的殺機一閃而逝。

  阿倫仍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他絲毫不懷疑,假如現在是在一條只有他們兩人的大街上,索賽克將立即暴起誅殺自己,他的神經就像一根被壓抑多時的彈簧。

  索賽克先生忽然意識到因為自己的到來,另這裡本來正愉快交談的氣氛僵硬了下來,他盡力讓自己笑得更友善了,說:「對了,喬安娜小姐,既然已經相遇,不如今夜到寒捨一起吃頓飯吧?」

  不用喬安那做眼神提示,艾波琳已經替她出言拒絕道:「索賽克先生,不行啊,喬安娜等會要陪我一同前往塞木大宅,拜訪愛莉婭小姐。」

  聽到愛莉婭這個名字,索賽克頓時微微一顫,他沉聲道:「愛莉婭小姐,她……回來了?」

  「對啊,所以不好意思啦!」艾波琳聳肩笑著。

  本來臉色就不太好看的索賽克,面上泛過一層灰白,想必往事掠過心頭的剎那,令他心中充滿了慚愧和抱歉之情,過去漢弗裡所教導的劍客精神,畢竟已經烙印進了他靈魂哩,他深深躬身道:「原來是這樣,那麼索賽克就不打擾了。艾波琳小姐,請替我向愛莉婭小姐說一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眼中神採盡退,再向眾人點頭打個招呼,立即便轉身快步離去了,但那微微踉蹌的腳步,洩露出了他此時沮喪、頹廢的心情。

  艾波琳抿了抿嘴,但很快又恢復明媚,她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好了,祖賓大叔,時間也不早,可否帶我們去拜訪愛莉婭呢?」

  「我的榮幸,這邊請……」

  塞木大宅仍如過去一般的豪華舒適,連擺設也基本沒什麼大的變化,但愛莉婭向阿倫提過,只要家族的生意重新回到軌道上,讓她騰出時間,這裡的一切將重新翻新裝修,阿倫明白,她真正想裝修的,其實是灰色的回憶。

  愛莉婭從她的書房中走出來時,已經是一臉熱情燦爛的笑容,顯然得到了管家事先通告,她首先迎向了艾波琳,接受她熱情的擁抱,又與童年玩伴之一的喬安娜淺淺一擁,再對初次見面的塞瑞格禮貌地施禮。

  在外交方面,她天生具有一種令人心儀的魅力,尤其那令人無法抗拒的精神力量,迅速令客人們進入狀態,感到賓至如歸。

  愛莉婭引領著眾人走向大廳,一邊應付著艾波琳連綿不絕的問題,一邊不經意地回過了頭,狠狠地瞪了阿倫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說:好哇,前面還說與我單獨共進晚餐,轉頭就找了一群女人回來……

  阿倫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但還是指了指頭頂,以示這是神的安排,與他無關,但愛莉婭已經回過了頭,不再理會他。

  冰涼的藍莓果汁為炎炎夏日帶來陣陣清涼氣息,也令賓客間的氣氛更為融洽,阿倫也樂得如此,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瞇起了眼睛,耳邊聽著眾女只吱吱喳喳的說笑聲,湧起了一陣懶洋洋的舒適,不管如何,自己總算回到了正
常人類社會當中去了……

  很快,他便朦朦朧朧地假寐了過去,直到愛莉婭笑咪咪地將他喚醒,「親愛的祖賓大叔,晚飯時間到了。」

  阿倫訕然一笑,知道愛莉婭對自己這個便宜大叔已經充滿了殺氣,趕緊應聲而起,往飯桌走去。

  晚宴十分豐盛,畢竟對於塞木家族而言,這是他們家主自遠方歸來的第一天。精美的自由天堂食物令阿倫暫時將愛莉婭的不滿拋到腦後,埋頭狼吞虎嚥起來。

  這令眾人第一次碰杯時,艾波琳忍不住埋怨道:「祖賓大叔,剛才我們聊天你就睡著了,現在又顧得吃東西不理人家,是不是忘記我們之間白雲般的緣分了?」

  阿倫為之大窘,瞥了一眼笑得越來越甜,但兩眼卻閃著殺氣的愛莉婭,趕緊哈哈笑道:「艾波琳小姐啊,歲月
從不為世人停步啊,我已經步入老人家行列了,容易疲倦,所以剛才一不小心就睡著了,同時也容易飢餓,現在要趕緊補充能量,哈哈!」

  喬安娜注視著阿倫,輕輕說道:「可是剛才愛莉婭小姐說,祖賓大叔年輕的時候可是個暴風獵人,體質應該很強才對呀!」

  阿倫不由得驚詫地看向愛莉婭,對方卻促狹地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

  艾波琳笑道:「不過祖賓大叔的代號未免太過有殺氣了,叫『開膛手』,哈哈,一點都不像你的氣質呢!」

  阿倫只得哈哈賠笑,源於過去的交往,艾波琳覺得與他很有緣分,但這份興趣現在更多是後輩對於長輩的,然而喬安娜小姐可就不同了,美目深注間,常常流露出迷惘和困惑,傻瓜都能看出她對自己的興趣很可能隱藏有曖昧的成分,更何況愛莉婭……

  喬安娜又輕聲道:「祖賓大叔,暴風獵人的經曆一定很迷人吧?就向附近花園裡的吟游詩人,就常常說起狂風藍雪雲的動人故事。」

  艾波琳馬上接口道:「嘿嘿,祖賓大叔,說出來可能你還不相信,你們暴風獵人中的傳奇人物藍雪雲先生可是和我一起同台喝過酒哦,哈,對了,以前還是愛莉婭的未婚夫呢……」

  「哦,是嗎,我的小侄女沒向我提起過……」阿倫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愛莉婭的臉色。

  愛莉婭聳聳肩,意味深長地長嘆一聲。

  塞瑞格也出言道:「祖賓大叔,最近天天都去聽暴風獵人的故事,真的很動人呢,不如,你也和我們說一個你在暴風山脈中的故事吧!」

  艾波琳立即拍手附和,喬安娜也滿臉關注地看著阿倫。

  「這個……」阿倫心想,那個吟游詩人大概都將自己的故事說成是浪漫模式,簡直把暴風山脈說成是一個隨時出現豔遇的風月場所,將真實的獵人故事告訴她們,會不會反差太大呢?

  但愛莉婭卻在一旁推波助瀾,笑咪咪道:「祖賓大叔呀,大家都這麼有興致,你就說一個吧!你和你的搭檔『殺豬刀』也有不少傳奇經曆啊!」

  阿倫差點傾倒在地,「殺豬刀」?怒浪知道自己的綽號被改成這樣,大概又會暴起和愛莉婭凶吵一頓。

  艾波琳笑道:「哈哈,大叔搭檔的名字同樣很別致呀……好啦,好啦,快點開始故事吧!」

  「這……好吧!」

  阿倫翻開記憶的卷軸,一幅幅往昔的畫面飛掠而過,他注視著手中的長腳杯,杯中葡萄酒殷紅如血,恍如多年前那個風雪之夜,就挑那一個故事吧,簡單、真實,但卻正是暴風山脈裡的殘酷本色,就當給這些女孩子上一課
吧!

  「在暴風山脈的北邊,傳說大型冰系魔獸頻繁出沒的地段哩,我和怒……氣沖沖的殺豬刀追蹤兩個獵物,也就是獸人裡面的暴風獵人,來到這個危險地帶。」

  阿倫舌頭一卷,到底沒將怒浪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化身祖賓大叔,他的嗓子變得溫和中帶有一份滄桑,大廳中安靜了下來,人人細心聆聽,這把與眾不同的聲音,正引領著她們進入那個風雪連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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