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醉幽幽的睜開雙眸。
她醒來時已經是隔天早上,而且摸摸身旁的床鋪,是空的。
昨晚那些事都是夢嗎?她自軟榻上坐起身,身上的薄被隨之落滑,讓她發現自己的身子是赤裸的。
花醉驚呼一聲,連忙拉起被子遮掩身子,看了看帳外的擺設之後,她知道自己並不在屬於她的小廂房裡。
這兒是裴胤禎的臥房。
所以昨晚那不是夢,是真真實實發生的事!她咬咬唇,掀開簾帳往外看。
不見裴胤禎的身影,她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一直很不願意回想昨天到底與他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的身體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身上的疼痛與酸麻告訴她,昨天他們有多麼的激烈,兩人到底做了多麼羞人的事。
花醉咬咬唇,忍著骨頭像是被拆掉的酸痛感,下床尋找自己的衣物。
她赤腳走著,繞到屏風後頭,果然發現自己的衣物。她連忙穿上衣服,準備溜回自己的房裡去。
現下的她根本無臉見任何人,加上裴胤禎的性子陰晴不定,儘管昨晚是他將她吃干抹淨,但以他時常翻臉無情的行徑,也許她還會被他反咬一口。
她想,她還是摸摸鼻子認賠這件吃虧的事。
何況小姐常對她說,做事之前要先三思,若還是做了衝動事,就要學會扛下所有的結果。
所以,她願意扛下一切。
不就是失身而已嘛!加上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和裴大少發生過什麼事,不是嗎?
花醉來不及整理自己的一頭長髮,也無法顧及自己身上殘留著兩人歡愛過後的氣息,一心只想趕緊離開。
無奈,當她準備回自己的房裡時,房門被推了開來。
為首的人正是裴胤禎,他身著茶色鑲金繡的錦衣,神采奕奕的踏進房裡。
他才剛走進來,就見到花醉像個小賊般的,連鞋都沒有穿就想回到自己的小廂房去。
「你要去哪兒?」他瞇起眼,大步跨向她,唇旁難得掛著一抹淺笑。
「少少少少少爺……」她結巴著道,身子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因為,她見到不僅只有他走進房裡,他身後還跟隨著五名婢女,她們的手上捧著衣裙、鞋子、首飾、胭脂水粉,甚至還捧著食盒。
她還來不及回神,只見後方又出現兩名婢女,她們提著剛燒好的熱水,走到屏風後頭,將熱水倒進浴桶裡。
「還不過來?」裴胤禎挑眉望著她,霸道的開口。
花醉咬咬唇,梭巡眾人一眼,發現那幾名婢女全都低頭抿著唇,似乎正強忍笑容。
這樣的畫面,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何況是剛剛門一打開,房裡頭還有殘留的歡愛氣息。
加上少爺與花醉一整天都關在房裡,聽說送飯的奴僕還聽見裡面傳出羞人的聲音,嚇得放下食盒就跑了。
才一天的時間,花醉與少爺之間就被傳得沸沸揚揚。
不過,大夥兒都為花醉高興。
畢竟她平日待人親切,有什麼事只要拜託她一聲,她都二話不說的扛下,向少爺請罪,讓他們過得輕鬆許多。
瞧著婢女們的表情,花醉知道自己什麼也隱藏不了,只好歎了口氣,連忙雙手遮臉向他走去。
「幹嘛遮著臉?」裴胤禎瞇起眸,語氣略顯不悅。
「太多人看著我,我不好意思。」她羞憤的悶聲回答,但事到如今,她再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了兩人之間的曖昧了。
他將她的雙手一拉,看著她紅潤的小臉,剎那間,他的心不禁怦然。
剛睡醒的她顯得極為柔媚,一頭長髮如瀑般披散在身後,臉頰有如兩朵紅花,嫵媚且教他心動無比。
若不是週遭還有其他人,他早就將她抱入懷中,回味著昨日所嘗到的甜美滋味。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裴胤禎的下顎抵在她的頭頂上,聲音不由自主的柔和許多。「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他把話說得明白,甚至有昭告天下的意味,聽得婢女們都偷偷竊笑,還不忘打趣的朝花醉望去。
如果現在地上有一個洞,花醉肯定立刻鑽進去。她咬咬唇,目光中帶著嬌嗔和不知所措,覺得十分困窘。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裴胤禎向來霸道且獨斷獨行,是個想怎樣就怎樣的男人,不准任何人拒絕他。
何況,她一對上他那雙熾熱的黑眸,心就莫名的被他融化,無法抗拒他的霸道以及那猖狂的感情。
「你們還愣在那兒做什麼?」裴胤禎瞪了婢女們一眼。「還不快點替她梳洗?」
「是。」婢女們連忙上前,簇擁著花醉往屏風後頭而去。
花醉回頭不安的看他一眼,只見他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似乎眸中只有她的存在
那一眼,讓她芳心一震,因為她看見了他眼底霸道的慾望,以及渴望的佔有……
接下來,花醉在裴府的地位大大提升,所有奴僕見到她都不敢直呼她的名字,畢竟她的身份已然不同。
被裴總管說中了,她被少爺收了房。
換作是別的姑娘,可能高興得都要放鞭炮了,可是花醉直到過了將近一個月,臉上還是有著尷尬的傻笑。
成為裴胤禎的女人確實沒有不好的地方,至少他比她想像中來得溫柔,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他時常送些貴重的衣飾討她歡心,外出收帳時也一定會帶著她出門解悶,去市集逛逛。
他雖然霸道,對她卻是逐漸放下身段,百般討好。
不管是裴總管還是裴府的奴僕們全都告訴她,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少爺如此對待一名姑娘,所以,對少爺而言,她真的很特別。
特別?她真的很特別嗎?
花醉趁著裴胤禎在書房裡忙著,坐在東院花廳外的石階上,撐著小臉望著那隨風飄落的樹葉。
說起來,她的頭腦沒有二妹銀寶聰明,長相也沒有三妹戀喜可愛,至於性情,也不像四妹琥兒那般敢愛敢恨。
最多……她想想,最被大家稱讚的就是她的好脾氣,所以小姐才會指定她做續香樓的大掌櫃,因為待人和氣才會生財。
可是,這算優點嗎?花醉側著小臉,思索著這個問題。
所以她想不通,自己哪裡有特別的地方,可以讓裴胤禎如此喜愛。
頂多就是她的膽子比別人大一點,敢在老虎的嘴上拔毛罷了。
她來到裴府也已快要三個月,再過幾天,裴胤禎和小姐之間約定的時間就到了,到時候,她是留在裴府還是離開呢?他會放她走嗎?
若放她走,那就表示他不再需要她了嗎?畢竟他是高高在上的裴府少爺,而她只是花府收留的小孤女,光是身份她就高攀他了。
她實在無法想像未來和他會有怎樣的結果。
花醉咬咬唇,決定不再想下去。
大家不是老稱讚她很樂觀嗎?還沒有發生的事,她就別費心思想太多了。
到時,就算裴少爺不要她,把她趕走也沒關係,至少小姐願意收留她,她還能回續香樓去。
至於清白嘛,說真格的,她無父無母,也沒有親人,就算被人說閒話也沒關係,大不了就是在續香樓孤老終身。
「醉姐姐。」一道嬌軟的女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花醉自沉思中回神,抬眸發現是千央,有些訝異的立即站起身。「千央,你怎會來東院呢?」
千央眨眨眼望著她,手上端著一盅甜湯,以細細軟軟的聲音道:「是……灶房的小紅臨時鬧肚子疼,所以我替她送甜湯來給少爺。」
「辛苦你了。」花醉上前接過,然後望著千央那張清麗的小臉。「好一陣子不見,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千央連忙點頭。「在府裡有吃有住,把我都養胖了。」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然後目光落在花醉的身上。「醉姐姐,你呢?我聽說你……被少爺收了房?」
「這……」花醉小臉一紅。「壞事總是傳千里呢!」
千央一愣,臉色有些難看,緊張的問:「該不會是少爺使什麼惡劣的手段逼你就範?」
「也、也不是啦!」回想當初,她雖有反抗,可是最後還是沉淪,她想,自己也要負大半的責任吧。
千央認真的瞧了瞧她,最後語重心長的問道:「醉姐姐,難不成你……已經愛上少爺了?」
愛上裴胤禎?花醉一愣。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可是現在被人這麼一問,她又無法否認。
這就是愛嗎?她紅著小臉,囁嚅著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為她過去從沒有愛上男人的經驗,連喜歡也不曾有過。
可是,為什麼當別人提起裴胤禎時她會臉紅,且感到手足無措呢?
千央望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後緊握住她的雙手,皺眉看著她。「醉姐姐,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大家都說你善良,是難得一見的善人,所以你千萬不能愛上少爺!」
「啊?」花醉側著小臉望著千央,不明白為何千央為何這麼激動。
千央見她滿臉不解,從花醉的眼神中察覺自己太過激動後,她趕緊緩了緩語氣。
「我、我是怕醉姐姐吃虧。」千央拍拍她的手背。「少爺在外頭可說是聲名狼藉,聽說若不是醉姐姐來到府裡,少爺總是把人命當螻蟻,任意踩捏,這樣無情的男人,真的會有心愛上一個女人嗎?」
聽著千央這番話,花醉就像是被劈了一記悶雷。
是啊!在裴胤禎的眼裡,人命確實不值錢,那她在他的眼中,又值得多少呢?
他對她的好,會不會也只是曇花一現呢?
「醉姐姐,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該說這些,可是關於少爺的事,我聽說了不少,在你還沒有陷下去之前,可千萬要把持住,別被迷得團團轉,只怕到最後只是一場夢。」千央實在為她感到不值。「少爺不是個好人呀!」
花醉先是攏起眉,而後側頭望著千央,不明白為何千央要告訴她這番話,好似裴胤禎是她的仇人似的。
可是看著千央此時平靜的臉龐,花醉又察覺不出什麼異樣,只好微笑開口。
「千央,你別擔心。少爺就算不是個好人,至少他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
千央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勉強扯起一抹笑容。「醉姐姐若這麼認為,那千央就不多嘴了。請醉姐姐代為把甜湯送給少爺,我這就趕緊回灶房忙別的事情去了。」
「嗯,你去吧。」
花醉與千央道別之後,手上捧著甜湯盅往書房走去。
然而,走到東院外的千央突然轉過身,躲在一角看著離去的花醉,眼中有著深沉的算計。
千央的一番話就像大石頭般疊在花醉的心上,不但讓她的心沉甸甸的,也讓她的雙腳變得有些沉重。
是啊!裴胤禎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他永遠以自我為中心,他的心還容得下另一個人的存在嗎?
就算有,他的心願意容納她嗎?
那麼她呢?是否就像千央說的,她其實早已陷下去了,深深愛上了他?
花醉感覺有些煩躁不安,愈是接近書房,她愈是想起裴胤禎那張霸道的俊容。
直到她回神時,已經不知不覺來到書房外,侍衛李洛宵一見是她,便連忙退開,並為她打開書房的門。
「少爺。」她雙腳才剛踏進書房,李洛宵便識相的將門關上,屋內就只剩下她與前方的裴胤禎。
裴胤禎自案前抬眸,一見到她,原本深鎖的眉宇便舒展開來。
「過來。」他朝她招手,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她打斷他忙公事,反而見到她後,心情輕鬆不少。
「少爺,這是灶房送來的甜湯。」花醉來到他身邊,將甜湯盅放在他面前。
她話才剛說完,他便伸手一攬,將佳人抱個滿懷。
「少爺……」她驚呼一聲,發現自己已沒規沒矩的坐在他的腿上,而他的俊容卻笑得燦爛。
下一刻,花醉的唇便被他吻住,那充滿霸道的唇舌又開始往她的檀口中攻佔。
來不及回應的她,被他吻得暈頭轉向,直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才離開她的唇。
見她的唇被他吻得又紅又腫,他唇角的笑又更上揚了一些。
「喜歡我這麼吻你嗎?」裴胤禎的右手攬住她的腰際,左手輕拂她嬌俏的臉龐。
真奇怪,為什麼就只有她的臉,他百看不厭呢?
當她為他臉紅時,他的心口就充盈著滿滿的暖流,這是他不曾有過的感覺。尤其當她笑的時候,他的目光只想追隨著她,捨不得移開。
見不著她時,他特別想念她的聲音,還有她老是與他唱反調的嬌俏模樣。
而現在見著了她,他可說是恨不得將她揉進他的骨血裡,連一刻也不願讓她離開。
「那你呢?」花醉咬咬唇,小聲的問。「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吻我,還是因為想吻我才吻?」
「不都是一樣?」裴胤禎疑惑的問,覺得這真像是繞口令。
「不一樣。」她連忙搖頭。「喜歡我才吻我,表示非我不可;想吻我而吻我,是隨便換個人都行。」
聞言,他想也沒想便道:「換了別人,我連看一眼都懶。」
他這番直接的話讓花醉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餵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心情似乎不再那麼沉重了。
「少爺真的喜歡我?」她抬起嬌嫩的小臉,小聲的再確定一次。
「可以不要問這種廢話來浪費我的時間嗎?」裴胤禎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接著打開甜湯的盅蓋。「問了那麼多蠢問題,不覺得渴了嗎?」
她努努小嘴。「才不是蠢問題,這是……」
他拿起湯匙舀了一匙甜湯,往她的嘴中送去,第一次親手喂女人吃東西。
甜甜的菊花燕窩湯在她的口中化開,當她吞下時還有淡淡的菊花甘味在喉中化開,讓她暫時把想問的問題都吞了下去。
「少爺,這碗甜湯是準備給你喝的,你怎麼可以……」花醉小臉微紅,開口說著話時,又被他餵進第二口。
「你不知道我很討厭甜食嗎?」對於甜品、甜湯這類的點心,裴胤禎幾乎是不碰的。
「可是……府裡每到下午都會有甜點……」忽地,她住了口,愣然的望著他。「難不成這些都是你吩咐廚娘為我做的?」
「你現在才知道?」他哼了聲,似乎責怪她發現得太慢。
「你沒說,我怎麼會知道嘛!」她癟著小嘴無辜的道。
「我對你一直不薄,是你把我想得太壞。」裴胤禎又舀了一口往她的嘴裡送去。
呃,好像是如此。她眨眨眼,莫名覺得胸口一熱,接著臉兒也變得紅通通的。
她的臉頰異常紅潤,彼此都以為是因為害羞才導致她臉紅,直到她喉間湧上一絲腥甜。
她來不及嚥下,只好將口中的腥甜咳出。殷紅的熱液噴灑了他一臉,讓他的眼前瞬間只見到一陣血光。
「花醉!」裴胤禎放下湯匙,雙手擁住她逐漸癱軟的身子。「你怎麼了?來人——來人啊!」
外頭的李洛宵聽見主子的大喊聲,連忙破門而入,只見裴胤禎的手上抱著花醉。
「少爺。」李洛宵趕至他們身旁,連忙審視花醉的情況。
只見她不斷嘔出鮮血,唇色也由紅變紫,甚至連瞳孔也開始放大。
「她怎麼了?」裴胤禎大吼著。「為什麼她會吐血?」
「少爺,她中毒了。」李洛宵連忙從他的手中接過花醉。「小的先以內力替她逼毒,少爺趁現在快去找大夫,她已命在旦夕了。」
「該死!」他將花醉交給李洛宵之後,恨恨的瞪大了眼。「若她有什麼意外,我要你們一個個都跟著她陪葬!」
撂下狠話,裴胤禎便急忙往外頭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