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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映徽]月老繫冤家(將錯就錯1)[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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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0:39 |倒序瀏覽
月老繫冤家【將錯就錯1】作者:朱映徽

雖然兩家是世交,但炎子玄從小總愛捉弄蘇寧月,
所以,她不喜歡他,這輩子最最討厭的人就是他了!
幸好,後來炎家便舉家遷往京城經商去了,
而她則因家中發生變故,也到蘇州投靠遠房親戚,
本以為兩家數年未曾往來,她再也不會見到他,
偏偏他奉父命,千里迢迢地找了來,硬要帶她回京,
嘖,幾年不見,這炎子玄果然還是一樣的討人厭啊!
她是很感激炎伯父的一片好意,但卻不想受人照顧,
畢竟,現在的生活雖然辛苦了點,倒也還過得去,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想跟炎子玄「一起」上京呀!
無奈他卻堅持非得要完成他爹交代的任務不可,
她愈不理他,他愈愛招惹她,還口沒遮攔教人誤會,
結果壞她名聲不打緊,旁人還猛敲邊鼓要她依了他?!
嗟!她寧可去當尼姑,也不要跟這傢伙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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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1:17
楔子

  月上樹梢,星兒燦燦。

  雖然已過了用膳時刻,但是位於貴州城東的蘇家,飯廳中卻仍是熱熱鬧鬧的,笑語聲不斷。

  兩對約莫三十來歲的夫婦熱絡地談笑,聊得正起勁,而他們的一雙孩子就這樣被「晾」在一旁。

  坐在靠窗位置上的那個女孩兒,是主人蘇常德的獨生愛女,名喚蘇寧月,下個月將滿六歲。

  她有著一張粉嫩嫩的俏臉蛋,黑白分明的大眼水靈水靈的,一張小嘴兒像牡丹花那麼紅潤。

  儘管她現在還只是個渾身稚氣的小娃兒,但是從她那精緻的臉部輪廓,令人毫不懷疑將來她必定會出落成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只不過,此刻這個未來的美人兒舉止卻不怎麼優雅,就見她張開了小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當蘇寧月的嘴兒張到最大的極限時,才驀地想起娘曾說過女孩子家打呵欠千萬別讓人瞧見,就算真忍不住,也得要掩著嘴兒才行。

  她一臉心虛,匆匆忙忙地伸手摀著自個兒的嘴,一雙滴溜溜的眼睛左瞄右瞟的,希望沒被人瞧見,可卻冷不防對上一雙漂亮的黑眸。

  那是炎子玄,大她五歲的炎家哥哥,就坐在她的旁邊!

  今年十一歲的他,有著一張俊俏好看的臉孔,而這會兒他那雙墨黑的眼瞳亮燦燦的,好似在笑……

  不!不是「好似」,蘇寧月可以十分、萬分的肯定,他絕對是在笑她!而且不僅是笑,這會兒他的心裡大概正想著她的嘴大得都可以——

  「妳的嘴大得都可以塞進一整個拳頭了!」炎子玄輕聲說道,俊俏的臉孔浮現一抹好看卻氣死人的微笑。

  瞧!她就知道!

  蘇寧月噘起了唇兒,滿臉氣惱。

  倘若有人問她這世上最討厭的人是誰,答案毫無疑問就是炎子玄了!

  每回見面,他總愛捉弄她、戲耍她、揶揄她、欺負她,偏偏他又是爹爹好友的兒子,兩家人時不時就碰面,想不見到他都難。

  聽娘說,二十多年前,在他們的爹爹都約莫七、八歲的時候,剛巧在同一間武館習武,因而相識。

  相對於爹爹是因為興趣加上天分而習武,炎伯父卻是因為自幼身子骨弱,為了強健體魄,才被家人半強迫地送去。

  武館裡的其它師兄弟見炎伯父瘦弱好欺,時常趁師父不注意的時候欺負他,甚至以練武過招為借口,惡意毆打炎伯父,而爹總是護著炎伯父,保護他不受其它師兄弟的欺負。

  對此,炎伯父感恩在心,並和爹結為莫逆之交,儘管那間武館後來因為師父病逝而關門,但兩人的好交情一直延續至今。

  相對於他們爹爹的習武天分,到了他們這一代卻完全相反——她根本不是練武的料,連蹲個馬步都東倒西歪的,但炎子玄卻極有天分,炎伯父甚至還特地聘請了名武師到府教他武功。

  今晚的這場聚會,是爹特地為炎伯父一家人設下的餞別宴,因為他們即將搬離貴州,前往京城經商。

  這對蘇寧月而言,簡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因為那表示她以後都不會再見到愛欺負人的炎子玄了!

  一整個晚上,她都開開心心的,然而這會兒她的好心情全都被炎子玄給破壞殆盡了!

  她氣鼓著俏臉,沒好氣地瞪著他,想不到他卻突然伸出手,輕捏了捏她俏鼓鼓的粉頰。

  「這裡頭是偷塞了什麼?雞腿嗎?怎麼鼓成這樣?」他取笑道。

  蘇寧月簡直快氣炸了,恨不得咬住他的手,像啃雞腿一樣狠狠咬得他哇哇大叫,哭著求饒!

  她忿忿地揮開炎子玄的手,而一旁的大人總算注意到了他們。

  「呵,瞧咱們只顧著聊天,兩個孩子無聊了吧?」炎母笑道。

  「時候不早,寧月累了吧?」蘇母慈愛地望著女兒,隨即轉頭對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春香,帶小姐去沐浴更衣,準備就寢。」

  「是。」

  蘇寧月乖乖地跟著春香離開,臨去前,她忍不住回頭朝炎子玄扮了個鬼臉,卻見他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斜睨著她,嘴角還似笑非笑地挑起。

  那雙帶笑的黑眸,彷彿正在看笑話,也彷彿是在嘲笑她醜怪的臉孔,那更讓蘇寧月氣結。

  她氣呼呼地轉身,跟著春香離去,不用回頭看,她也可以想像得到那張俊俏的臉孔上正噙著得意的笑容。

  真討厭!她最討厭炎子玄了!

  當她轉身離去,直到不見身影後,炎子玄唇邊的笑意也跟著隱沒了。

  一想到即將離開久住的家園,離開那個可愛有趣的小人兒,他的胸口就彷彿被什麼給梗塞住。

  有些捨不得離開,卻是非走不可。生平第一次,他嘗到了離愁的滋味。

  *

  湘妃竹圍起的浴池中,熱霧蒸騰。

  蘇寧月浸在一個石子砌成的寬敞浴池中,一雙小小的手臂一會兒在水面撥動,一會兒掬水玩耍,非常的自得其樂。

  愛玩水的她,很快就將討人厭的炎子玄拋到腦後。

  當她玩得正起勁的時候,春香開口道:「小姐,差不多該起來嘍!」都已經超過兩刻鐘了。

  「喔……好吧!」蘇寧月有些不情願地應道。

  春香正要過去伺候小姐起身,卻不小心把要讓她換上的乾淨衣物給弄掉,濕了一大片。

  「哎呀,糟糕!春香這就回房裡去重新拿一套衣裳過來,請小姐在這裡等一會兒。」

  「好!」蘇寧月笑咪咪地猛點頭。

  可以再多玩一會兒的水,她是求之不得呢!

  春香離去之後,蘇寧月在浴池開心地戲水,忽然聽見一個古怪的聲響。

  她抬頭一看,就見一個小小的影子出現在湘妃竹的圍牆上,不一會兒又飛躍到附近的樹梢,接著又往另一頭竄去,動作靈敏迅捷,轉眼已不見蹤影。

  「哼,肯定又是那只臭潑猴!」她的唇兒忍不住噘了起來。

  隔壁的江家養了一隻猴子,卻總愛讓牠到處亂跑,有一回那猴子還溜進家裡,搶了她最愛的果子吃,把她給氣得哇哇大叫。

  「那只臭猴子這會兒不知道又想做什麼壞事了?」

  正當蘇寧月望著早已不見猴影的樹梢輕聲嘀咕的時候,突然一道身影旋風似地闖了進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蘇寧月被嚇了一大跳,身子一滑,整個人不小心沈進了偌大的浴池裡。儘管水不深,但是事出突然,她一時之間有點亂了手腳。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可手忙腳亂之下反而更糟,嬌小的身子又狠狠地跌進水裡,還喝了幾口浴水。

  「小月兒?小月兒!」炎子玄驚喊著,嗓音透著擔憂。

  剛才他正打算到客房去歇息,忽然瞥見一道可疑的影子,朝著浴池的方向直竄而來。

  由於夜色昏暗,他不確定那可疑的黑影是什麼,但他知道她正在浴池裡!由於怕她會有危險,他便想也不想地衝了進來。

  此刻見她在浴池中「載浮載沈」地掙扎著,該不是溺水了吧?

  蘇寧月雖然還沈在浴水中掙扎,什麼都看不見,但仍聽見了那聲叫喚。

  這世上也只有炎子玄一個人會喊她「小月兒」,但他這個時候闖進來做什麼啦?

  「小月兒?妳沒事吧?」

  炎子玄一個箭步上前,將她一把撈了出來,擱到浴池外的地面上。

  蘇寧月壓根兒沒想到炎子玄會來,而可以想見,他等會兒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用力嘲笑她的笨拙。

  嗚嗚……討厭啦!她一點兒也不想面對他幸災樂禍的嘲笑啊!

  欸,有了!乾脆裝死嚇他好了!

  靈機一動的蘇寧月,故意假裝一動也不動,而這果然唬住了炎子玄。

  「小月兒?妳醒醒啊!」

  炎子玄不斷喊著她的名字,眉心皺得死緊。

  雖然他總愛欺負她,但並不是真的討厭她,反而是覺得她太可愛,所以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他可一點兒也不希望她發生任何意外呀!

  「小月兒?小月兒!」

  他一聲聲焦慮的喊叫,讓蘇寧月的心裡暗自得意不已,想不到下一刻,他忽然扳開她的嘴,捏住她的鼻子,嘴巴貼上了她的唇,對著她猛吹氣。

  她呆住了,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只覺得鼻子被捏住好不舒服。

  就在她掙扎著將炎子玄推開的時候,兩對夫婦聽見了炎子玄的大吼,全都匆匆跑了過來,而丫鬟春香也帶著衣裳趕了過來。

  一看見眼前的情景,他們全嚇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蘇常德急忙追問。

  「小月兒在池子裡溺水了!」炎子玄答道。

  「我沒——」蘇寧月才一開口,話就被炎子玄給截了去。

  「剛才她在池子裡昏了過去,一動也不動,好在我渡了幾口氣給她,她才醒了過來,這會兒應該沒事了。」

  「真是老天保佑,快送她回房吧!」炎母開口。

  春香趕緊送上乾淨的衣物,匆匆幫蘇寧月穿好衣裳之後,炎子玄二話不說地抱起蘇寧月,一路將她送回了她的寢房,而兩對夫婦也全都來到房裡。

  蘇母為女兒蓋上被子,一會兒摸摸她的臉頰,一會兒探探她的額頭,想要確定女兒安然無恙。

  「寧月,妳沒事吧?」

  「娘,我沒事。」蘇寧月回答。

  她本來就沒什麼,只是差點被炎子玄給整死而已。

  想不到自己剛才雖然成功唬住了他,卻將自己給折騰得半死,看來這個討厭鬼還真是她天生的剋星!

  見她當真無礙,兩對夫婦才終於鬆了口氣。

  「幸好有子玄,多虧他機靈。」蘇常德稱讚好友的愛子,隨即開玩笑地對炎子玄說:「不過呀,你這個小子……咱們寧月可是個姑娘家哪!你抱了她光溜溜的身子,將來可得要負責娶她呀!」

  此話一出,兩對夫婦都笑了,沒人把這番話當真,畢竟這會兒蘇寧月才只不過是將滿六歲的小娃兒,哪有什麼名節受損的問題?

  可蘇寧月卻不知道只是戲言,她咬著唇兒,激動地抗議道:「不要!不要!我才不要!」

  雖然她還只是個小孩子,可也有自己的喜好。

  「我喜歡的是巷口周家的大哥哥!」小女孩兒還不懂害臊,大聲地宣佈自己的心上人。

  那位周家大哥哥,每次見著她都會送她糖吃,不像炎子玄,只會欺負她!

  炎子玄聞言蹙起了眉心,那不滿的神情彷彿屬於自己的東西正受人覬覦、隨時會被搶走。

  他瞇起漂亮的黑眸,沈聲問:「我比不上那個傢伙?」

  「當然比不上!別說是周哥哥了,就連『雄哥』都強過你。」

  「他又是哪號人物?」炎子玄口氣不善地問。

  「是灶房大娘養的大公雞,還是我幫牠取的名兒呢!」

  此話一出,炎子玄的臉色一黑,一旁的兩對夫婦則忍俊不禁地大笑,而蘇寧月覺得自己終於扳回了一城,正得意洋洋呢!

  「那敢情好,我正好也覺得『花妹』比妳有魅力。」炎子玄咬牙說道。

  花妹?

  蘇寧月雖然對他口中的「花妹」感到好奇,但想也知道答案一定令她氣結,所以閉緊了嘴兒不問。

  只不過,她雖能不開口詢問,卻堵不住炎子玄的嘴。

  「牠是我鄰居養的一頭小花豬!」

  「你……你才是一頭大臭豬!」蘇寧月氣不過地嚷嚷。

  幾個大人看他們兩個孩子賭氣鬥嘴,真是愈看愈有趣。

  「呵呵,他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我看哪,說不定將來咱們兩家真要合辦喜事了!」

  「那好呀!咱兩家若能結為親家,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聽著大人們開心的談笑,兩個「當事人」則大眼瞪小眼。

  「我才不要嫁他!」

  「我才不要娶她!」

  他們異口同聲的宣告,更是逗得大人們哈哈大笑。

  蘇寧月氣極了,她索性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臉兒,一個人在錦被下生起了悶氣。

  哼!可惡!可惡的討厭鬼!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炎子玄了!

  幸好他很快就要跟著炎伯父、伯母上京城去了,最好他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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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1:44
第一章

  十一年後,蘇州城

  正午時分,艷陽高照。

  「吟芳茶樓」位於蘇州城東,它規模不大,也不是城裡數一數二的知名茶樓,甚至連供應的茶點、菜餚的滋味,也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而已。

  儘管如此,由於這兒的價格相當實惠,又已經開了十多年,因此還是擁有一批忠實的老顧客,生意勉強還過得去。

  每日到了用膳時刻,就是「吟芳茶樓」最為忙碌的時候。

  茶樓中,有兩名跑堂的穿梭,其中一個是十五歲的少年,另一個則是一名約莫十七歲的姑娘。

  她穿著一襲樣式簡單、質料普通的衣裳,如雲的秀髮上也沒有什麼華麗的珠花首飾,然而樸素的衣著裝扮,卻絲毫掩不住她的美貌。

  在那張瓜子臉上,有著細緻絕倫的五官,一雙靈活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似的,而那嫣紅柔嫩的唇兒總是噙著一絲微笑,十分甜美討喜。

  「寧月,再給我來壺茶和一碟桂花糕吧!」一名兩鬢微白的老人家開口道。

  「沒問題,張老爺子請稍候片刻,馬上就幫您送熱茶和桂花糕過來!」蘇寧月笑著應答。

  她轉身要走向灶房,卻差一點和正好經過身旁的表弟潘大虎——同時也是店裡的店小二撞個正著。

  儘管她很快地閃躲開來,並沒有真的撞上,但是手裡捧著茶水的潘大虎受了點驚嚇,手一個沒拿穩,其中一隻杯子不慎從托盤中掉落。

  「小心!」

  蘇寧月輕呼一聲,眼捷手快地出手接住那只杯子。

  張老爺子正好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對她豎起大拇指,讚道:「哇!寧月,妳可真是好身手!」

  「呵,好說好說!」

  蘇寧月笑了笑,將那只杯子交回表弟手中。

  由於她爹曾在武館習武多年,擁有一身好功夫,而小時候她因為覺得有趣,時常纏著要爹也教她武功。

  儘管因為天分有限,她的身手只比花拳繡腿好一些,不過也因為當時的那些訓練,她的手腳還挺靈活利落的。

  一想到爹、一想到當年的往事,蘇寧月的美眸不禁浮現一絲傷痛。

  本來她家住在貴州,家裡開了間布行,生意還不錯,日子過得挺舒適安樂,然而三年前的一場惡火,卻奪去了他們的一切。

  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一場無名大火燒了她家,而爹娘本已經順利逃出屋子,卻赫然發現她還在裡頭。

  為了救她,爹又立刻衝回屋裡,在她的寢房找到了嚇得不知所措、蜷縮著躲在牆角的她。

  那時爹拉著她匆匆往外跑,就在他們即將逃離火場的時候,一根著火的巨大樑柱朝他們砸來。

  千鈞一髮之際,爹一邊以自己的身體保護她,一邊將她狠狠地推開,她因此活了下來,但爹卻……

  一夕之間,她的家毀了,她爹死了。

  這個驟變令娘傷心欲絕,但卻為了她勉強撐了下來,帶著她千里迢迢地來到蘇州,投靠她的表舅潘賢忠。

  表舅和表舅媽很好心地收留了她們母女,只是娘因為心中太過悲慟,過不到半年就病逝了。

  對於爹娘相繼離世,她的心裡悲傷萬分,然而娘臨終前叮囑她一定要堅強勇敢地活下去,她那時答應了娘,所以便很努力地振作起來。

  為了報答表舅、表舅媽的收留,她不但到他們經營的這間茶樓來幫忙,還主動攬下了不少活兒,幫忙分攤許多工作。

  和以往在貴州的生活比起來,現在的日子雖然辛苦許多,但她卻從來沒有半句怨言,畢竟不幸的事情已經發生,怨天尤人也改變不了現狀,那麼她也只能努力地好好過生活。

  蘇寧月很快地進灶房取了壺熱茶和桂花糕,笑容滿面地為老人家奉上。

  「來,張老爺子,請慢用!」

  「謝了,寧月。」

  一名剛踏進茶館的男子,正好聽見了張老爺子的話,他的腳步一頓,黑眸落在蘇寧月的身上。

  這名公子瞧起來約莫二十來歲,身形高大挺拔,有著一張眉目清朗、五官深邃的俊美臉孔。

  他穿著一襲銀白色的衣袍,舉手投足間帶著從容優雅的貴氣,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而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名青衣僕從。

  潘大虎看見有客人上門,立刻迎上去招呼。

  「兩位客倌歡迎!這邊請!」

  蘇寧月瞥見表弟已過去招呼新來的客倌,便轉身去忙其它的事,而就在她經過茶樓最角落的位置時,不經意地聽見一旁那桌傳來男子的聲音——

  「小鳳,妳就跟了我吧!」

  唷!這是在求親嗎?

  蘇寧月的眼兒一亮,忍不住回頭悄悄張望,但一看之下卻不禁蹙起柳眉。

  那個開口示愛的公子,不就是住在城東的陶家公子——陶仁彥嗎?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卻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

  過去她就曾經瞧過好幾次,他無緣無故地狠踹路邊的野狗,還對老人家口出惡言,這些惡劣的行徑讓她心裡對他半點好感也沒有。

  蘇寧月忍不住望向與陶仁彥同桌而坐的姑娘,認出她是賣菜呂大叔的閨女,名叫呂小鳳。

  呂小鳳搖了搖頭,語氣委婉卻堅定地說:「承蒙陶公子厚愛,可小鳳沒那個福分消受,還請陶公子往後不要再糾纏了。」近來走到哪兒都會碰上這位陶公子,此刻也是,她跟爹進來吃頓飯,爹前腳才剛離開,陶公子後腳就跟了過來。

  好啊!真是拒絕得太好了!

  聽見呂小鳳的拒絕,蘇寧月忍不住在心裡大聲叫好。

  由於心裡實在太好奇接下來的發展,她忍不住佯裝正在擦拭一旁的窗欞,暗中聽著他們的對話。

  「小鳳,我對妳是一片真心,妳卻如此無情地拒絕我,真是教人痛心。」陶仁彥的語氣太過誇張,聽起來反而讓人覺得假惺惺。

  「對不住,小鳳真的高攀不起,小鳳先走了。」

  「等等!」陶仁彥叫住了打算離開的呂小鳳,說道:「既然妳真的對我無意,那我也只能死了這條心,最後就讓我以茶代酒,敬妳一杯,祝妳日後能夠覓得如意郎君吧!」

  「這……好吧!」呂小鳳勉強為其難地答應了。

  陶仁彥提起茶壺,正要幫兩人倒茶,目光忽然瞥向茶樓大門外。

  「咦?外頭那人不是妳爹嗎?他是不是來找妳的?」

  「我爹?真的嗎?」呂小鳳聞言立刻回頭張望,但是看了老半天,也沒瞧見她爹的身影。

  蘇寧月的目光本也反射性地要望向外頭,可卻意外地瞥見陶仁彥趁著呂小鳳回頭張望的時候出手拿走她桌前的杯子,並迅速從身上取出個什麼東西。

  咦?這傢伙在做啥?

  由於陶仁彥刻意遮掩,蘇寧月沒法兒看得分明,但從他的舉動瞧起來,很像是他悄悄在茶水中加了什麼。

  不管陶仁彥究竟在做什麼,光是從他那鬼鬼祟祟的舉動,就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事!

  「等等!」蘇寧月開口喝止,質問道:「你偷偷在茶水裡加了什麼?」

  聽見她的叱喝,陶仁彥嚇了一大跳,他匆匆將茶杯擱回桌上,另一手則迅速將一張紙揉成團,握在掌中。

  「莫名其妙!妳在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事情也沒做!」他大聲地反駁,神色卻難掩心虛。

  剛才他悄悄在茶水中加了些迷藥,而這藥發作時會讓人宛如染了風寒似的,腦袋昏沈、四肢乏力,他便可以假借要扶她回家,實則將她帶回府裡。等他得到了她的身子,還怕她不跟了他嗎?

  由於早有了這樣的計劃,因此今日他特地選擇最不起眼的角落,想不到竟然會被蘇寧月發現。

  這個可惡的女人,什麼時候悄悄躲在後頭的窗邊?

  過去他也曾經想要追求美麗的蘇寧月,可這不識相的女人不僅沒給他半點好臉色,還佯裝失手潑了他一身髒水,害他遭到路人的訕笑,讓他又氣又惱,也打消了再親近她的念頭。

  今兒個若不是看在這間茶樓距離他家較近,將呂小鳳帶回去比較快,他也不會到這裡來。

  「怎麼回事?寧月?出了什麼事?」潘賢忠趕緊從櫃檯邊走了過來,關心地詢問。

  「表舅,這人偷偷在呂姑娘的茶杯中下藥,被我給瞧見了!」蘇寧月忽然一個箭步上前,硬是搶走了陶仁彥手中的那張紙。

  雖然那裡頭原本包著的東西已經被倒入茶水中,但紙上還是依稀看得出有些殘餘的細粉。

  「這是什麼?你在茶水裡下藥,想要陷害呂姑娘?」

  這番氣忿的質問,讓茶樓裡的客人們一陣嘩然,而呂小鳳的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陶仁彥,你竟然想設計害我?真是太可惡了!」呂小鳳氣不過,狠狠賞了陶仁彥一耳光之後拂袖而去。

  面對客人們紛紛投來的譴責、鄙夷目光,陶仁彥臉紅脖子粗地吼道:「誰說我偷偷在茶裡下藥的?妳胡說八道!」

  他不但怒氣沖沖地搶回那張紙,狠狠撕了個粉碎,還惱羞成怒地舉起手,想要打蘇寧月出氣。

  蘇寧月被他暴怒的舉動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反應,忽然有枝筷子凌空飛來,削過陶仁彥高舉的手,在他的手背劃出一道血痕。

  陶仁彥痛得收回了手,又驚又怒地轉頭。

  「什麼人?!」

  蘇寧月也回頭望去,就見原來是剛進茶樓沒多久的那位白衣公子。

  他冷冷瞪著陶仁彥,俊眸隱隱燃著怒氣,開口道:「有話好好說,何必對個姑娘家動手?倘若你認為被冤枉了,不如將那杯茶送交官府查驗,自然就能證明你的清白。」

  一聽見這番話,陶仁彥的表情一陣扭曲。

  「我根本沒有做,何必要證明什麼?真是莫名其妙!」他一邊咒罵,一邊出氣似地狠狠將那只杯子摔了個粉碎,湮滅證據的意圖明顯。

  摔了茶杯之後,陶仁彥又怒目瞪向蘇寧月。

  「哼,妳這個滿口胡言的臭婆娘!本公子今兒個還有事,就暫時放妳一馬,不跟妳計較了!」

  陶仁彥轉身要走時,一道白色身影卻擋住了他的去路。那迅捷如風的動作,顯示他有著深厚的武功底子。

  「你……你還想做什麼?」陶仁彥忌憚地問。

  白衣公子那雙銳利如鷹的黑眸冷冷瞪著陶仁彥,渾身散發出懾人的氣勢,沈聲開口道:「你的茶資還沒付,摔破了杯子也得賠償。另外,若是你日後藉故尋釁報仇,就莫怪我不客氣。」

  他的語氣帶著濃濃的警告,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讓陶仁彥畏怯地嚥了嚥唾沫,沒半點氣勢地哼道:「我又沒說不付錢!哼,這種破店,本公子以後也不想來了!」扔下幾枚碎銀之後,陶仁彥便匆匆離開了。

  潘大虎趕緊取來掃帚收拾一地的凌亂,而蘇寧月則鬆了口氣,轉身向那位白衣公子道謝:「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別客氣。」白衣公子勾起嘴角,剛才那懾人的威脅氣息褪去,此刻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溫文儒雅的氣質。

  他帶笑的黑眸閃過一絲光芒,像是在隱隱期待著什麼。

  那俊美迷人的微笑,讓蘇寧月驀地一怔,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那感覺就好像……兩人似曾相識?

  蘇寧月還來不及細想,灶房裡的表舅媽章慧娘就探頭出來向她招手。

  「寧月,過來一下。」

  「喔,好的,馬上來。」蘇寧月只好匆匆轉身進灶房。

  「剛才是怎麼了?」章慧娘關心地詢問。「我在灶房裡都聽見好大的聲響,可正好菜燒到一半,沒法兒離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蘇寧月很快地解釋了下情況,並說:「陶公子的茶資和摔碎的茶杯,已要他照價賠償,現在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想不到他看起來一表人才,竟然會做出這種事,真是要不得!」章慧娘搖了搖頭,接著又說:「對了,我叫妳進來,是要妳幫忙在這裡顧一會兒。昨晚阿磊發燒,我讓他躺在房裡歇息,這會兒也不知道燒退了嗎?我實在放心不下,想先回去瞧看看。」她口中的阿磊,就是她的幼子潘磊,今年十二歲。

  「好,表舅媽快去吧!」蘇寧月點了點頭。她的廚藝並不輸給表舅媽,幫忙照料一會兒不成問題的。

  「那這裡就交給妳了,我去去就回。」

  表舅媽離去之後,蘇寧月一邊看顧著灶房的爐火,思緒不由自主地飛到外頭那位白衣公子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他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他們曾經見過面嗎?

  自從三年前來到蘇州之後,她一直在表舅、表舅媽的茶樓裡幫忙,見過的客人多不可數,或許那位公子過去也曾來過幾次吧!

  想到剛才他以筷子對付陶仁彥的利落身手,蘇寧月的心裡就佩服極了。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只怕這會兒她的臉頰早已出現熱辣辣的五指印了。

  一思及此,蘇寧月就對那位公子感激不已。

  剛才她只來得及匆匆道一聲謝,就被表舅媽給叫進來,她心想,自己應該要更正式一點地表達謝意才對。

  「不如等表舅媽回來之後,我再送幾樣茶點過去給他吧!」蘇寧月微微一笑,已經在腦中盤算著要送什麼茶點了。

  她本以為表舅媽很快就會回來,沒想到小表弟又發起了高燒,表舅媽帶他去看大夫,耽擱了半個多時辰才回來,而那位白衣公子已經離去了。

  看著那個空了的座位,蘇寧月的心裡莫名湧上一股失落。

  「算啦,說不定過兩天又會見面了。」她自我安慰似的低語。

  既然他是茶樓的客人,應該還會再來,而說不定過去他們也是像今日這樣沒有什麼交集,才會讓她有那種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究竟什麼時候見過他的感覺吧!

  *

  過了午膳時刻,是「吟芳茶樓」最清閒的時候,由於客人較少,即使只有大表弟一個人在外頭招呼,也不怕忙不過來。

  暖暖的春陽下,蘇寧月提著一隻竹籃前往蘇州城外的一條清溪。

  竹籃裡擱著表舅一家四口還有她自己的待洗衣物,提著它走這麼一大段路,其實還挺費力的。

  「好在我自幼纏著爹爹練武,雖然只學了半吊子,成不了什麼俠女,但至少力氣還挺大的,這點小事兒還難不倒我。」她自言自語地笑著,打算到溪邊去洗滌衣物,這是她例行的工作之一。

  很快地,她來到了無人的溪邊,挽起衣袖,開始一件件地洗滌衣物。

  由於她很專注認真,動作又非常利落,還不到兩刻鐘的時間,一竹籃的衣物就差不多都洗完了。

  就在蘇寧月拿起最後一件待洗的白色單衣時,忽然刮起的一陣風吹亂了她的髮,就連她的視線也被自己凌亂的青絲給遮蔽了。

  蘇寧月連忙伸手去撥弄髮絲,結果手一鬆,原本抓牢的衣物不小心飛走,被風吹落在溪中。

  「哎呀!」

  蘇寧月低呼一聲,連忙躍到溪中突起的一塊大石上,及時撈起那件衣物,沒讓它被溪水給沖走。

  好在這塊大石離溪邊不太遠,憑她蹩腳的輕功勉強還應付得了,若是再遠一些,說不定剛才她就撲通一聲摔下水了。

  「好身手!」

  一道清朗的稱讚聲驟然傳來,蘇寧月不禁訝異地回過頭,就見岸邊不知何時佇立著一抹白色的身影。

  她怔了怔,很快地認出那就是正午在茶樓中出手相助的那位公子。

  他怎麼會在此處?剛巧經過這裡嗎?可怎麼沒瞧見他的隨從?

  望著那抹俊挺的身影,蘇寧月的胸口莫名地鼓動著,而稍早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更加強烈,但她沒有細想,只當作是他們正午才見過面,所以這會兒有那種曾見過面的感覺也是自然的。

  「怎麼?不認得我了嗎?」白衣男子望著蘇寧月,那眉目含笑的神情,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挺好的。

  「當然認得呀!是正午出手相助的那位公子。」蘇寧月微笑地回答。本以為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他,想不到竟然這麼快又碰上了。

  她心情愉悅地彎起嘴角,正想要再次向他道謝,但他卻開口道——

  「正午?原來,妳只記得正午的事情,真是太令人傷心了。」白衣男子流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嗄?」蘇寧月訝異地怔了怔。

  雖然她相信過去他們曾經見過面,但是他此刻的神情和語氣,彷彿他們並非只是在茶樓中有過幾面之緣,而是真的彼此相識似的……

  蘇寧月心底的疑惑愈來愈深,忍不住瞇起眼,將他的俊顏瞧得更仔細一些,而她愈看就愈覺得眼熟。

  那飛揚的濃眉、深邃的黑眸、挺直的鼻樑、似笑非笑的嘴角……還有他說話的聲調和語氣,簡直就像……就像是……

  炎子玄?!

  蘇寧月震驚地倒抽一口氣,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抹俊挺出色的身影,腦子因為過度的錯愕而陷入一片混亂。

  不會吧?真的是他?!

  溪畔的男子始終噙著一抹微笑,一雙幽邃的黑眸熠熠地凝望著她,將她驚詫的神情全看在眼裡。

  「好久不見了,小月兒。」

  那俊美的微笑,那熟悉的暱稱,真的是炎子玄!

  蘇寧月彷彿被雷劈中,除了呆若木雞之外,沒法兒做出任何的反應。

  這究竟是怎麼樣的孽緣?為什麼他們還會再度相遇?

  難不成是她上輩子對他做了什麼人神共憤、天地不容的事情,老天爺才要懲罰她這輩子被這個冤家糾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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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2:29
第二章

  炎子玄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那張滿是驚愕的容顏,俊眸盈滿笑意。

  「怎麼?當真不認得我了?」他問道。

  這趟他到蘇州,是特地來尋她的。

  半個月前,他爹從一名來自貴州的商賈口中聽說了蘇家發生的惡耗,得知至交好友已經亡故,而蘇家母女已離開貴州,似乎去投靠親戚。

  爹在震驚心痛之餘,立刻告訴他這件事,要他即刻動身前來尋人,並叮囑他若見她們母女過得不好,便將她們接到京城,由他們來照顧她們。

  為此,他先趕赴貴州打探消息,得知她們母女前往了蘇州,便又馬不停蹄地一路尋來。

  抵達蘇州之後,他四處探聽消息,才知道原來蘇伯母已在兩年多前病逝,而蘇寧月一直在她舅父經營的「吟芳茶樓」裡幫忙。

  她不幸的遭遇讓他的胸口彷彿壓了塊大石,顧不得一路風塵僕僕的勞累,立刻前去找她。

  剛才一跳進茶樓,就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而他也很快就認出她來了。

  眼看她忙著招呼茶樓裡的客人,他沒有出聲打擾,就坐在角落的位置上,靜靜地打量她。

  這麼多年不見,她不僅褪去了青澀的稚氣,還出落得比他想像中更加美麗,讓他的目光沒法兒從她的身上移開。

  瞧見她悄悄偷聽旁人的對話,生動豐富的表情簡直和她孩子時一模一樣,那讓他覺得彼此彷彿不曾分離了八年之久。

  然而,對她除了有種親切的熟悉感之外,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凝望她那張嬌俏甜美的容顏時湧上心頭。

  曾經那麼熟悉的她,如今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原來他想等蘇寧月自己認出他來,想看看她那驚愕的表情,但是一看見那個姓陶的傢伙竟想要出手打她,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地出手。

  本以為,這下子她總該認出他了,想不到兩人都已經對上了眼,她竟然只說了一句生疏的「多謝公子」?!

  難道她已經忘了他?

  這個猜想,讓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八年來,他們雖然沒再見而,但他可是時不時地想起她粉嫩可愛的模樣,想起她總是被他逗得氣呼呼的神情。

  而她,竟然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他本想將她抓到身前,幫助她好好地「恢復記憶」,可她卻被叫進灶房裡,遲遲不出來,顯然正忙碌著。

  他只好向另一位店小二探聽關於她的事情,那小伙子的口風相當不緊,沒三兩下就被他問出她午後會到溪邊來洗衣。

  只要一想到過去這三年來,她每日都過著這樣辛苦勞累的生活,炎子玄的心就一緊,胸口沉甸甸的。

  記憶中的她,深受蘇伯父、伯母的寵愛,就連他爹娘也相當喜歡她,而這麼一個備受呵護的人兒,一夕之間遭逢家變,不但爹娘相繼離世,還得如此辛苦地生活,怎不讓人心疼?

  儘管她看起來堅持開朗,但光是想到她曾經承受失去至親的悲痛,他就於心不忍,同時也有些遺憾自己當時沒在她的身邊……

  「你……你……我……我……」蘇寧月震驚得瞠目結舌,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多麼希望自己此刻身在夢中,更希望自己眨一眨眼,那抹頎長俊挺的身影就會自動消失。

  只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

  眼前這個白衣公子,真的是炎子玄!但……這怎麼會呢?!

  自從十一年前炎伯父舉家遷往京城經商之後,兩家人一年都不一定有機會見上一次。

  那時聽爹娘說,炎伯父在京城經營酒館有成,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已在京城闖出名號,成為赫赫有名的富商,也因此一年到頭都忙得不可開交。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最後一次見到炎伯父一家人,是在八年前,她爹的生辰宴上,炎伯父排除萬難地帶著炎伯母和炎子玄前來祝賀。

  儘管兩家人的交情並未因為時間或距離而沖淡,但是由於爹有布行的生意要照料,炎伯父更是忙得分身乏術,彼此就逐漸少了聯繫。

  她對他的印象,還一直停留在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一年,她才九歲,而他十四歲。

  隔了這麼久不見,難怪她只隱約覺得他瞧起來有些眼熟,卻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他來,畢竟誰能料想得到,他們兩人的再次相遇,地點不是在貴州、不是在京城,而是在蘇州!

  經過八年的時間,她已不再是個稚氣未脫的黃毛丫頭,而他也從一個少年成了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不僅身形更加頎長挺拔,臉孔也更加俊美。

  瞧他那雙墨黑的眼眸,宛如深不可測的幽潭,還有那挺直的鼻樑和噙著一絲淡淡笑意的唇……

  咦?等等、等等,現在可不是探究他變得多俊美的時候呀!

  蘇寧月趕緊收斂心神,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我當然只記得今日正午了,因為過去咱們不曾見過呀!」她按捺心虛地否認,並沒有打算和他相認。

  這傢伙從小就是她的剋星、她的天敵,要是與他相認,那她豈不是就沒好日子過了嗎?

  為了確定自己平靜的生活不被破壞,最好是讓他以為認錯了人。

  「是嗎?」炎子玄挑起眉梢,想不到她竟然想否認。

  「當然是了!」蘇寧月很用力的猛點頭。

  「可是……我怎麼覺得你的模樣很像我的一個朋友,她以前就住在我家附近,而她的模樣和你簡直——」

  「公子真的認錯人了!」蘇寧月急急忙忙打斷他的話,不希望他再仔細回想下去。「我們過去沒見過,我一直住這裡,從來沒有到過貴州。」

  一絲精光掠過炎子玄的眼底,嘴角也勾出一抹笑。

  「貴州?我剛剛提到貴州了嗎?」他愉悅地反問。

  「呃?」

  蘇寧月一陣語塞,雙頰驀地泛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慘了!都怪她剛才急著要打斷他的話,急著要否認兩人曾經見過面,才會一不小心自己露了餡。

  不管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裝傻到底!

  「貴州?我剛說了貴州嗎?」她努力裝出無辜的表情,否認道:「公子肯定是聽錯了吧?我剛才說的明明是……明明是鄭州。」

  見她一個勁兒地想否認,炎子玄笑著搖了搖頭。

  「嘴硬能改變什麼嗎?小月兒,今日在茶樓裡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那些人喊你『寧月』呢!」

  「呃?」

  蘇寧月的表情一僵,臉上尷尬的紅暈更深了。

  「那個……那只是湊巧罷了,天底下叫『寧月'的人何其多?總之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欸,不跟你說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想要趕緊落路,可由於心裡太震驚、太慌亂了,結果輕功都還使出來,就先被自己的腳給絆倒。

  撲通一聲,她嬌小的身子就這麼跌入溪中。

  炎子玄見狀眉心一皺,迅速施展輕功,縱身躍至石塊。

  這條溪不算太湍急,蘇寧月在水裡掙扎了一會兒,纖細的雙臂很快就攀住了石塊的邊緣,穩住了身子。

  見她沒有危險,炎子玄眼底的那絲緊張才退去。

  他蹲了下來,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那雙俊眸雖然帶著戲謔的笑意,卻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

  「你呀,幾年不見,怎麼還是傻乎乎的?洗個衣服,竟然連自己也跳進溪裡面,是打算連身上的衣裳也一塊兒洗嗎?我可真是服了你!」

  聽見他的揶揄,蘇寧月忍不住氣鼓著俏臉,而她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時,他又笑著輕捏了下她的粉頰。

  「瞧!連你生氣的時候,雙頰會鼓脹得像顆球的反應都一模一樣,還想否認你是小月兒?」他的嗓音帶著笑意。

  「我……」

  蘇寧月垮下了肩,洩氣極了。

  她知道自己再怎麼否認也沒用,索性不否認了,自顧自地緊抿著唇兒,生起了悶氣。

  討厭!就知道遇見他準沒好事!瞧!她馬上就發生摔進溪裡的不幸事件!

  「需要幫忙嗎?」炎子玄笑問,朝她伸出友善的手。

  「不需要!誰知道你又想怎麼整我?」

  蘇寧月沒好氣地拍掉他的手,甚至還因為氣不過,忍不住朝他潑水。

  炎子玄的俊顏和衣衫都被水給濺濕了,但他倒也不惱,俊顏依舊含笑,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更顯得仍浸在水中的她異常狼狽。

  「哼,我自己就可以起來了,才不需要你的幫忙!」

  蘇寧月雙手撐著大石,打算一鼓作氣地攀上石塊,然而,當她上半身才剛離開水面時,炎子玄忽然眸光一閃,驀地出手將她給按了回去。

  他的舉動太過突然,蘇寧月一個猝不及防,不小心喝了好幾口溪水,簡直快將她給氣炸了。

  「咳咳……你做什麼啦?想害死我不成?!」

  「我勸你最好別起來。」炎子玄的嗓音忽然變得有點緊繃。

  「然後在水裡冷死是嗎?真是謝謝你的好心!」蘇寧月沒好氣地瞪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我不想聽你解釋!我要起來!快讓開!」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我當然堅持!」

  蘇寧月手腳並用地從溪中爬了起來,還故意插腰挺臉地站在炎子玄的面前,抬起下巴瞪他,看他想怎麼樣?

  炎子玄的神色有些古怪,他迅速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不發一言地將她的身軀包裹得密不透風。

  「你做什麼呀?」

  蘇寧月動手想扯下他的披風,但低頭一瞥,雙頰驀地燒紅髮燙,她霎時懂了他為什麼要將她包裹起來。

  原來,她身上的淺色衣裳落了水之後,衣料變得透明,底下那件兜兒清晰可見,而衣料濕透之後,緊貼著她的胴體,讓她曲線畢露。她剛才還刻意在他的面前抬頭挺胸,簡直像是自己送上旖旎春光任他飽覽似的!

  「你……你……你……那個……我……」她的小手緊緊抓攏披風,羞窘得近乎無地自容。

  「我提醒過你,是你自己堅持要起來的。」炎子玄強迫自己不去回想剛才那驚鴻一瞥瞧見的春光。

  八年不見,她不再是當年那個乳臭未乾的女娃兒,而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了。那曼妙誘人的曲線,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血脈賁張,也讓他的心裡起了一陣騷動。

  「是君子就不該亂看!」蘇寧月跺腳氣嚷。

  「原來我在你的心中是君子?真是感人哪!」炎子玄刻意曲解她的話,半開玩笑地說道,試圖沖淡尷尬的氣氛。

  「什麼君子?你才不是!」

  「既然不是君子,又何必『非禮勿視』呢?」他忍不住逗弄她。

  儘管她已經出落成一個美麗的姑娘,可個性還是那麼的單純直率,表情還是那麼的生動豐富,讓他像當年一樣,忍不住就是想要逗逗她。

  「你、你——」蘇寧月說不過他,心裡更氣了。「我不想跟你爭辯這種無聊的問題,你到蘇州來是要辦什麼事,就快點去辦,不要在這裡礙眼!」

  打從認出他的那一刻,她就直覺地認定他只是到蘇州來辦某件事,而正巧在茶樓裡遇見她罷了,因此也多問些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沒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蘇州?彷彿對此一點兒也不意外似的?

  炎子玄彷彿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開口說道:「小月兒,這趟到蘇州,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什麼?」

  他是……特地來找她的?!

  蘇寧月愕然望著他的俊臉,心中的驚疑更深了。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蹙眉問道,可不認為他來找她會有什麼好事。

  「嘖,聽你這語氣,像是根本不想看見我似的,真是無情哪!」炎子玄故意用受傷的語氣搖頭輕歎。「枉費我千里迢迢地從京城趕到貴州,又一路從貴州馬不停蹄地來到蘇州。」

  「廢話少說,你到底想做什麼?」蘇寧月沉不住氣地追問。

  炎子玄終於收斂了開玩笑的神色,一臉認真地望著她,說道:「我要帶你到京城去。」

  聽見這答案,蘇寧月一臉錯愕。

  「我幹嘛要跟你去京城?」

  「你家的事情,我爹娘從往來的商賈那兒聽說了,他們要我將你帶回京城去,我們會代你爹娘好好地照顧你。」

  聽見這番話,蘇寧月的心底一暖。

  撇開和炎子玄的「過節」不談,她心裡是非常喜歡炎伯父、炎伯母的,他們總是待她即親切又和善,就像她真正的親人一樣。

  許多年不見了,不知道他們的身子還健朗嗎?

  一想到炎伯父、炎伯母,蘇寧月就不禁想起當年兩家人仍頻繁往來的情景,那個時候她的爹娘俱在,而他們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幸福無憂……

  蘇寧月的心一陣刺痛,但她很快就揮開那痛楚,努力振作起來。

  「伯父、伯母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在這裡沒什麼不好的。」

  炎子玄皺眉望著她,他可沒忽略了剛才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傷痛。

  就算她的天性再怎麼樂觀,失去摯愛的雙親肯定都是難以承受的打擊她必須先撐過多麼悲痛的煎熬,才能夠再展露笑顏?

  過去這三年來,她肯定有許多個夜晚,一個人偷偷地掉淚吧?

  光是想像著那情景,炎子玄的胸口就狠狠揪緊,眉心的摺痕也更深了。

  即便她的表舅收留了她,讓她有個安身之後,但是根據他打深到的消息,他們所經營的茶樓在蘇州城的規模不大,生意也只能算勉強過得去而已。

  瞧她必須在茶樓裡幫忙,還得每日來回走這麼大段路來洗滌衣物,那和她以往身邊有丫環服侍的生活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她不但遭逢痛失雙親的打擊,還得如此辛苦地過活,教人怎麼忍心?

  「去京城不是比較好嗎?我爹娘會好好照顧你的。」炎子玄勸道。

  蘇寧月仍是搖頭。

  「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啊,生活很平靜安定。」

  起初,她確實對來到蘇州之後的生活不太適應,但只要想到自己答應過娘會好好堅強地活著,她便努力撐了下去,到現在也已經習慣了。

  「反正我是不會跟你上京城去的。」她的態度和語氣都無比堅定。

  炎子玄還想說什麼,忽然不陣風吹過,讓蘇寧月打了個哆嗦。他眉心一皺,擔心她會染上風寒。

  「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咱們還是先離開吧!」說完之後,也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出手摟著她,施展輕功將她帶回岸邊。

  儘管只是短暫的擁抱,卻讓蘇寧月尷尬萬分,她想要藉由洗滌衣物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但那件衣裳卻被炎子玄給搶了去。

  「欸,做什麼?我還沒洗完哪!」

  炎子玄不僅搶了那衣裳,還將它扔進了竹籃,甚至將竹籃給整個拎起。

  「還洗?你真想染上風寒?」

  「呃……我……」蘇寧月想要回嘴,可卻很清楚他的顧慮沒有錯。

  此刻她還渾身濕透,若是不快些換衣裳,很容易染上風寒的,而若是她生了病,那可是會給表舅、表舅媽添麻煩的。

  無奈之下,她也只好乖乖閉上嘴,跟著炎子玄踏上歸途。

  當他們來到蘇寧月表舅的住處外,眼看炎子玄似乎打算跟著一塊兒進屋,蘇寧月趕緊一把搶過竹籃,擋住了他的路。

  「好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

  「你死心吧,我不會跟你去京城的,你自己回去吧!」

  「那可不成。」炎子玄搖頭說道:「我爹說我一定得將你給帶回京城,否則我也甭回去了。」其實他爹並沒有這麼說,但是他的心裡已打定了主意,非要帶她回去不可。

  半個月前,他從爹那兒得知了她家的不幸遭遇,在爹還沒開口之前,他其實就已打定主意要來找她。

  在這一路上,他惦掛著她,一心想要早點找到她,而見著了她之後,對她除了那份自幼就有的熟悉感之外,還多了些過去不曾有過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一直是喜歡她的,儘管八年不見,他卻從沒有忘記過她那嬌俏可愛的模樣和逗趣豐富的反應。

  究竟此刻他對她仍只是多年好友的那種喜歡,還是有著更深一層的情感,他還沒能靜下心來好好的釐清,不過可以很確定的是,他很願意照顧她、保護她,也已打定了主意要帶她到京城去,讓她別再過著辛苦的生活。

  蘇寧月聞言眼睛一亮,忽然朝他揚起一抹燦笑。

  「喔?真的嗎?」

  雖然她並沒有明說,但是那抹太過燦爛的笑容,其中的涵義他再清楚不過了——她很樂意任由他流落街頭!

  「噯,好歹咱們兩人關係匪淺,你真狠得下心讓我無家可歸?」炎子玄的俊顏揚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什麼關係匪淺?我跟你沒有半點關係,別胡說八道!」

  蘇寧月匆匆反駁,還瞪了他一眼,卻不知道她那急於撇清的模樣,反而讓炎子玄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怎麼會沒半點關係呢?咱們可是有過肌膚之親哪!」

  蘇寧月的臉兒一熱,連忙伸手掩住他那張胡說八道的嘴。

  「你在胡說什麼?不許亂說!」她跺腳低嚷。

  炎子玄含笑地拉下了她的手,還像是不讓她有機會再度掩住他的嘴似的,將她的小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掌中。

  蘇寧月氣惱地想要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反而被他溫熱的大掌給擾亂了心弦。

  「我哪有胡說?」炎子玄勾出一抹壞壞的笑,故意用曖昧的語氣說道:「那一夜,我明明看了你的身子、抱了你的身子,這不是肌膚之親是什麼?我們的關係都已經這麼親密了……」

  聽著他口沒遮攔的話,蘇寧月又羞又氣,正想要罵人,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震驚的抽氣聲。

  她愕然轉頭一看,竟是表舅媽!

  看來表舅媽是放心不下獨自一人在家休息的小表弟,又趁空回來探視他的身子狀況。

  眼看表舅媽的神色古怪,目光在她和炎子玄身上來回游移,蘇寧月不禁在心裡發出哀號。

  慘了慘了,看來剛才炎子玄那番亂七八糟的胡話,全被表舅媽給聽見了!

  「不……那個……表舅媽……我和他……我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真的不是……」

  她心慌意亂地想解釋,卻因為太慌亂而顯得結結巴巴,那反而讓她的話聽起來沒半點說服力。

  唉,慘了啦!這下子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

  章慧娘果然不怎麼相信她的反駁,目光甚至還刻意落在他們仍握著的手上。

  蘇寧月一驚,連忙將炎子玄的手甩開,粉嫩的雙頰早已佈滿紅暈,尷尬得恨不得自己當場暈過去。

  怪了怪了,她和炎子玄又不是真有什麼「姦情」,她是在心虛個什麼勁兒?此刻她那克制不住的臉紅心跳反應,彷彿真的被當場「捉姦」似的。

  相對於她的心慌,炎子玄的態度顯得從容多了。

  雖然他戲謔的玩笑話被旁人聽見了,不免感到有些尷尬,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只能坦然面對。

  「在下炎子玄,家住京城,但過去和寧月同住貴州,是多年的朋友。剛才那番話只是戲言,倘若造成了誤會,還請見諒,一切都是晚輩的錯。」他語氣認真地開口解釋。雖然他很愛戲弄蘇寧月,卻不希望她受到旁人的責難或是誤解。

  章慧娘仔細地打量炎子玄,他那並不推諉或辯解的坦蕩態度,還有瞧起來氣宇軒昂、一表人才的模樣,讓她的臉色緩和了些。

  「既然炎公子是遠道而來,那咱們也該盡盡地主之誼才是,不如就到咱們茶樓去坐坐吧!」

  「不用了,表舅媽,他還有事——」

  蘇寧月急著想趕他走,炎子玄卻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晚輩很樂意,事實上,晚輩也有事情想與夫人聊聊。」對於要帶蘇寧月返回京城之事,他也得跟她的表舅和表舅媽打聲招呼才行。

  「既然你是寧月的朋友,就別這麼生疏,喊我一聲伯母就行了。」章慧娘轉頭對蘇寧月說道:「寧月,你先回房去換衣裳,咱們再一塊兒上茶樓去,我想你表舅和大表弟也會很高興認識你的朋友。」

  「可是……」蘇寧月蹙起眉頭,心裡抗拒到了極點。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跟炎子玄有太多的交集呀!根據以往的經驗,只要跟他交手,她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乖,聽話,快點回房去換衣裳吧!要是像阿磊一樣染上風寒可就不好了。」章慧娘催促道。

  「快去吧,小月兒。」炎子玄笑望著她,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再怎麼逃避反抗也是沒有用的!

  眼看擺脫不掉炎子玄,蘇寧月也只能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垂頭喪氣地返回房裡換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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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3:05
第三章

  兩刻多鍾之後,炎子玄沒有帶隨從,獨自一人來到了「吟芳茶樓」。

  距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茶樓裡連一桌客人也沒有,正好讓他們可以不受打擾地好好談談。

  在靠窗的位置上,潘氏夫婦、炎子玄和蘇寧月同桌而坐。

  「伯父、伯母,在下炎子玄,原與寧月一家都同住貴州。由於蘇伯父過去相當照顧家父,因此家父對蘇伯父既敬重又感恩,兩家之間也有著多年的深厚交情。」炎子玄開口向潘氏夫婦說明兩家之間的情誼。「後來我們舉家遷至京城經商,兩家人因為分隔兩地又各自忙碌,才逐漸疏於聯繫。」

  潘賢忠望向蘇寧月,就見她點了點頭,表示他所說的確實無誤。

  炎子玄接著又道:「半個月前,家父聽聞了蘇家當年發生的惡耗,便立刻要晚輩前來尋人,希望將寧月接到京城去好好地照料,也算是報答當年蘇伯父對家父的照顧。」

  潘氏夫婦互望一眼,交換了一記眼色。

  他們心想,既然炎、蘇兩家之間有著多年的深厚交情,那麼這個炎子玄的人品應當沒有問題。

  「原來你們兩人是青梅竹馬,炎公子千里迢迢地尋來,可真是個有心人啊!」潘賢忠說道,一旁的章慧娘也是感動地點點頭。

  在他們的心裡,已將情況聯想成——他們兩人兩情相悅,卻因為當初炎家搬遷至京城而不得不分離,而如今炎子玄一聽說她家發生了意外,便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尋人。

  真是有情有義,情真意切呀!

  章慧娘一臉感動地說:「既然你們兩情相悅,那麼就成親吧!這樣寧月的爹娘在天之靈,肯定也會感到欣慰的。」

  「嗄?!」

  兩情相悅?成親?

  蘇寧月滿臉驚詫,就連炎子玄也怔住了。他們尷尬地互望一眼,蘇寧月的俏頰更是在瞬間脹得通紅。

  「表舅、表舅媽,你們誤會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才沒有兩情相悅呢!」她急忙否認。

  「那你們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章慧娘追問:「雖然炎公子說剛才在屋外的那些話只不過是戲言,但若非你們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又怎麼會說出那樣的戲言呢?而那些話……多少也有些事實根據吧?」

  炎子玄開口解釋道:「晚輩剛才話沒有說清楚,造成伯母的誤會,還請見諒。事實上,當年她還不到六歲,而晚輩誤闖浴池,所以才會……」

  「呃?當時還不到六歲?」

  「是啊、是啊!」蘇寧月忙不迭地點頭。「那是小時候的事情,當時我只不過是個小孩兒哪!」

  「原來如此。」章慧娘望著他們,暗暗思量了會兒,才又開口道:「不過寧月,既然你們兩家是世交,這會兒炎公子又這麼有心,千里迢迢地前來找你,你倒是可以考慮跟炎公子一塊兒上京城去。」

  在她看來,既然蘇、炎兩家是世交,有著多年的深厚交情,該是值得信賴的對象,而這位炎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看起來對寧月又相當關心,他們兩人若能夠結為夫妻,肯定是椿沒得挑剔的大好姻緣。身為寧月的長輩,他們得幫忙把握住這椿良緣才是。

  潘賢忠的心裡也是這麼認為。

  他心想,既然炎、蘇兩家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相信已故的表妹、表妹夫若地下有知,也一定會樂見自己的愛女嫁入炎家的。

  「你表舅媽說得是,寧月,你就跟他一塊兒上京城去吧,相信炎公子會好好照顧你的。這裡的生活對你一個姑娘家而言,畢竟辛苦了點。」潘賢忠也開口勸道。

  他們一搭一唱的,「逼婚」意味濃厚,那讓蘇寧月打從心底感到抗拒。

  「我不在乎辛苦的!我才不要跟他一起!」

  聽著她激動堅決的語氣,炎子玄的俊眸掠過一絲無奈。

  「跟我在一起,有這麼可怕嗎?」

  聽她的口氣,彷彿她表舅、表舅媽是將她推入龍潭虎穴似的,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怎不令人氣結?

  「跟你在一起?那我寧可去當尼姑!」蘇寧月嚷道。

  「尼姑?你不是那塊料吧!」

  他可還記得她有多麼愛吃烤得香噴噴的雞腿,要她三餐茹素?她可能撐不了幾日就投降了吧!

  「誰說我不是那塊料?我現在、立刻、馬上就去尼姑庵剃度出家!」蘇寧月霍地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的舉動讓潘氏夫婦傻住,怎麼也沒想到一向乖巧溫馴的她,會有這麼激動的反應。

  炎子玄的俊眸流露一絲無奈,在心裡輕歎了聲。

  「伯父、伯母別擔心,我會將她帶回來的。」他開口保證之後,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蘇州城外的半山腰處,就有一座尼姑庵。

  蘇寧月出了城,一路朝著尼姑庵的方向走去。

  她剛才驀地轉身衝出茶樓,除了帶著賭氣的成分之外,更是為了避開那令人尷尬至極的場面。

  想到表舅、表舅媽不斷地敲邊鼓,要她跟了炎子玄,她就頭皮發麻。

  開什麼玩笑?要她和炎子玄成親,跟他上京城去?那她豈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輩子都要受他的戲弄了嗎?她又不是神智不清了!

  「我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蘇寧月一邊嚷著,一邊洩忿似地踩著重重的步伐前進。

  自從炎子玄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她眼前,才不過短短半天的時間,她的心緒就劇烈地起伏,好像這幾年的脾氣一股腦兒全爆發開來似的。

  除了被他招惹得氣急敗壞之外,更讓她心煩意亂的是……他們之間雖然還是像往常一樣不停地鬥嘴,可是……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他的目光、他的靠近,讓她渾身不自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克制不住地臉紅心跳,為什麼會不自覺地屏息,而那種不由自主的反應讓她有些慌。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她不喜歡這樣!他讓她整個人變得不對勁極了!

  蘇寧月心煩意亂地一步步用力地踩踏著,而她的身後跟著一抹頎長的身影。

  望著她一路快樂前進,像是意志相當堅定似的,炎子玄不禁蹙起眉頭,加快了腳步與她並肩而行。

  「唉,小月兒,你真打算去尼姑庵剃度出家?」他本以為她只是出來透透氣,順便逃避她表舅、表舅媽的「逼婚」而已。

  「怎麼?不行嗎?」蘇寧月哼道:「你跟著我做什麼?難不成你一個大男人要跟進尼姑庵不成?別再跟著我了!」

  「小月兒,何必這樣賭氣呢?」炎子玄歎息地說。

  「這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你可以回去告訴炎伯父,說我已經出家了,佛祖會照顧我的。」

  聽著她的話,炎子玄的眉心愈皺愈緊。這妮子該不會被氣得失去理智,真的衝動地跑進尼姑庵削去那一頭青絲吧?

  「小月兒,你若是生我的氣,衝著我打罵也就算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還是快回去吧!你這樣豈不是讓你表舅、表舅媽擔心嗎?」

  聽出他語氣中的一絲擔憂,蘇寧月有些訝異。

  他這是在擔心她,怕她真的去出家嗎?

  這個出乎意料的發現,讓她的心莫名地感到愉悅,而剛才的浮躁與氣惱也霎時煙消雲散了。

  「他們不就擔心我沒人照顧嗎?既然如此,我去出家不是一勞永逸?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她故意這麼說,想讓他更加緊張。

  炎子玄確實感覺相當棘手,而就在他正考慮乾脆將她強行找回去的時候,他們已來到了尼姑庵外。

  一名在外頭打掃的尼姑,原已打算返回庵裡,瞧見有男施主一路跟著另一名女施主筆直地朝庵門走來,便慈眉善目地雙手合十,問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有何指教?」

  「沒什麼,咱們只是剛巧路過而已。」炎子玄立刻開口回答,並打算將蘇寧月給拉走,但她卻避開了他的手。

  「才不是剛巧路過而已,我——呃……」她的俏臉忽然掠過一絲尷尬。

  哎呀,這下糟了,雖然她剛才直嚷嚷著要出家,但並不是真心要剃度,誰知道炎子玄一路跟到了尼姑庵外,這會兒她該說什麼才好?

  炎子玄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一把搗住她的嘴,硬是要將她給帶走。

  他的舉動激起了蘇寧月的反抗之心,她氣憤地張嘴咬了他的手掌一口,當他一鬆手,便衝口嚷道:「放開我!我不要回去,我要剃度出家!」

  炎子玄皺緊了眉頭,勸道:「別說氣話,小月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蘇寧月已是騎虎難下,她怎麼能在他的面前自打嘴巴?

  「我才沒有,你別攔著我!」

  她心想,不管怎麼樣,還是先進尼姑庵再說。

  等進了尼姑庵之後,她再靜下心來好好思忖自己解套的辦法,總會想出一個她沒有真的剃度出家的好理由吧!

  尼姑平靜地望著他們兩人的爭執和拉扯,搖頭輕歎了聲。

  「這位女施主,剃度出家可不是鬧著玩的,若只是為了賭氣,並非心誠意定地想修行,那住持是不會為你剃度的,二位還是請回吧!」淡淡地說完,尼姑便轉身返回庵內。

  蘇寧月一僵,被這番話說得羞愧至極,簡直抬不起頭來。

  是啊,她只是因為賭氣,並不是真心誠意地想要出家修行,卻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般在尼姑庵外吵嚷,像什麼樣子?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一股強烈的挫折與沮喪湧上心頭,讓她霎時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走到一旁的大樹,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你笑吧,隨便你想怎麼笑。」她趴在自己的腿上,自暴自棄地說。

  炎子玄望著她這樣,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他雖然總愛招惹她、逗弄她,卻從來不是為了讓她難過。此刻瞧她這副頹然沮喪的模樣,他的胸口不禁一陣揪緊。

  他寧可她氣得對他發脾氣,寧可她對他怒氣沖沖地大罵,甚至是撲上來捶打他都行,就是不想見她悶悶不樂、沮喪懊惱的模樣,那讓人好生不忍。

  炎子玄輕歎了口氣,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

  「我沒有要笑你,小月兒。跟我去京城不好嗎?我們都是由衷關心你,真心想要好好照顧你的。」

  他語氣沒了一貫的戲謔揶揄,聽起來挺誠懇的,而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彷彿具有撫慰人心的力量,讓蘇寧月的心情好過了一些,而且……

  他剛才說「我們」,那表示他也是關心她的嗎?

  蘇寧月忍不住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

  在那雙深邃的黑眸中,她看見了真誠的關心,那讓她的胸口一暖,心跳怦然,一種遏止不住的騷動也隨著怦動的心而竄起。

  蘇寧月實在不習慣這樣異樣陌生的感覺,她匆匆地低垂眼睫,避開了他那雙讓人心緒紛亂的黑眸。

  「我知道伯父、伯母是一個番好意,但我還是沒打算到京城去。」

  「你自己也說了,現在的日子確實是辛苦,那為什麼不肯接受我們的一番好意呢?」炎子玄問道。

  他的神情和語氣都透出濃濃的關懷,那讓蘇寧月的心頭一暖,想著過去炎伯父、伯母對她的疼愛,她的心裡有片刻的動搖,但是考慮過後,她仍是搖頭。

  就算她真的接受他們的好意,但他們又能照顧她多久?她總不可能真的一輩子賴在他們家吧!

  當「一輩子」這三個字閃過腦海時,蘇寧月不禁想起了表舅、表舅媽想要撮合她和炎子玄的態度,那讓她心跳的節奏更亂了。

  「就算辛苦,那也是我自己選的路,我自己會承擔一切。總之,我沒打算跟你一塊兒上京城去。」

  她的態度堅決,但炎子玄可沒打算輕易妥協。

  「那可不行,不論花多久時間,我都一定要說服你,直到你願意跟我走為止。」他語氣堅持地說。

  倘若他真的就這麼離開,那麼她又得日復一日在茶樓裡忙碌,還得為了洗滌衣物每日提著沉重的竹籃城裡城外地來回奔波。

  辛苦費力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沒有人能夠在她的身邊保護她。

  回想今日在茶樓的情景,當時若不是他及時出手,只怕她真已被那個姓陶的傢伙所傷!

  一思及此,要帶她離開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你——哪有人這樣強迫別人的!」蘇寧月無奈地歎息。

  炎子玄望著她那氣惱的神情,在心裡無奈地歎息。

  他會如此堅持,也是為她著想呀!偏偏這遲鈍的妮子怎麼都感覺不出來,非要拒絕他的好意。

  「反正我是沒打算上京城去,你若不肯死心我也沒辦法。」蘇寧月噘著唇兒,輕哼了聲。

  她心想,幾天之後他總會死心,乖乖自己返回京城的……

  一想到他應該再過不久就會離開蘇州,也不知怎地,她的心驀地一揪,而這樣古怪的反應讓蘇寧月感到困惑極了。

  倘若這個總愛欺負她的傢伙離開蘇州,她應該樂得放鞭炮來慶祝才是,可為什麼她卻覺得好像即將失去什麼……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蘇寧月的目光忍不住朝炎子玄瞥去,看著他俊美無儔的臉孔和深邃墨黑的眼眸,她心跳的節奏霎時變得更加紊亂。

  唉,看來她豈止是某根筋不對勁而已?她根本是整個人都不對勁極了!他還是早點離開蘇州,早點讓她恢復正常吧!

  隔日一早,蘇寧月先去了趟市集,買些魚肉蔬果回來。

  當她一踏進茶樓的灶房,表舅媽就笑吟吟地對她說:「寧月,今兒個茶樓來了新的夥計,往後你和大虎就能輕鬆一些了。」

  「新的夥計?」

  蘇寧月詫異地怔住,頓是起了疑心。

  表舅媽口中的新夥計,該不會是炎子玄吧?

  她蹙起眉心,說道:「茶樓有我和大虎應該已經夠了,又何必多花銀子請新的幫手呢?」

  「呵!不用花錢的。」章慧娘笑容滿面地說:「只要供給每日的膳食就行了,划算得很哪!」

  「什麼?」

  不用支薪?只要每日供餐就行了?

  可疑!可疑極了!那炎子玄的嫌疑愈來愈大了!

  「喏,就是他,他叫張志。」章慧娘指著剛走進灶房的一個黝黑男子。

  咦?不是炎子玄?

  蘇寧月在詫異之餘,暗暗鬆了一口氣。

  只要新來的夥計不是炎子玄就好,不過……她怎麼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裡看過這個張志?

  蘇寧月懷著一絲疑惑,正打算把買回來的魚肉蔬菜提去擱好,一轉身,差點撞上一個高大的身軀。

  抬頭一看,就見炎子玄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你……你你你……」

  蘇寧月瞪大了眼望著炎子玄,一副見鬼似的神情。

  瞧這傢伙刻意穿上一襲簡樸的衣衫,這身打扮跟大虎和張志沒什麼兩樣,敢情表舅媽口中的新夥計不止一個人!

  蘇寧月霎時恍然大悟,難怪她剛才會覺得張志有點眼熟,因為他就是炎子玄身邊的隨從,昨日她曾經見過一面的!

  「從今日起,我們二人就在這間茶樓工作了,還請蘇姑娘多多指教。」炎子玄故意揚起一抹客套的微笑。

  蘇寧月蹙眉瞪著他,想不到他竟來這一招。

  「你到底想做什麼?」

  「既然你不肯隨我到京城,那我此刻是有家歸不得了,自然得想法子讓自己三餐有著落呀!」炎子玄笑著回答。

  這當然只是玩笑話,身為京城知名酒館少東的他,怎可能缺銀子吃飯?

  自從他十七歲起,他爹就逐步教導並且實際帶著他經營酒館,現在的他不僅負責管理的工作,還正籌劃要開設新的酒館,而為了前來找她,他也只好暫時將手邊的工作交代給幾名信得過的手下。

  至於他會到「吟芳茶樓」來當店小二,最重要的目的,當然就是要就近勸她跟他一塊兒返回京城。

  除此之外,他也希望能夠幫她分攤一些差事,讓她別這麼辛苦,而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可以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保護她。

  在他向潘氏夫婦表明他的計劃與打算之後,他們也同意讓他到這裡來客串幾日的夥計。

  「你……隨便你!」

  蘇寧月知道趕也趕不走他,也只能任由他去了,反正過幾日他認清楚她不可能離開蘇州的事實,總會放棄的。

  蘇寧月打定了主意要忽視炎子玄的存在,打算徹底地將他當成隱形人,但卻發現根本辦不到!

  一整天下來,她的目光也不知怎地總是克制不住地隨著他的身影移動,而她也意外地發現今日茶樓的生意比往常好,來了好幾位年輕的姑娘。

  「公子,請給我一壺茶好嗎?」一名桔衣姑娘巧笑倩兮地對炎子玄說道。

  蘇寧月聞言忍不住挑起眉梢,明明她離桔衣姑娘比較近,怎麼這姑娘卻捨近求遠地向炎子玄開口呢?

  「沒問題。」炎子玄朝桔衣姑娘微微一笑。

  看著那抹俊美的微笑,蘇寧月的心跳驀地亂了,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常,匆匆收斂心神。

  她強迫自己將視線從炎子玄的身上移開,卻發現那名桔衣姑娘正用愛慕的眼光凝望炎子玄,顯然深深地為他俊美的外貌而傾倒。

  這個發現,不知怎地讓蘇寧月心浮氣躁了起來。

  「他是店小二,不是什麼公子。」她對桔衣姑娘說完之後,轉頭對炎子玄吆喝道:「客人要茶,還不快去灶房取?動作這麼不俐落怎麼行?」

  桔衣姑娘蹙眉瞪了蘇寧月一眼,隨即又笑盈盈地對炎子玄說道:「公子慢慢來,沒關係的。」

  「姑娘稍候片刻,馬上為您送上熱茶。」

  炎子玄對蘇寧月的態度不以為忤,帶著微笑轉身來到灶房,而蘇寧月也正好收拾了些碗盤帶進灶房。

  見他正在準備茶水,蘇寧月忍不住輕哼:「要是外頭那些姑娘知道你愛捉弄人的真面目,一定會幻想破滅的!」

  炎子玄勾唇一笑,說道:「呵,她們又不是你,恐怕沒機會知道這一點。」他可不是什麼女人都想逗弄的登徒子,在他的心裡,只有小月兒一個人是特別的。

  蘇寧月蹙起眉頭,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麼沒機會?難道我就這麼的與眾不同?」她可一點兒也不覺得受寵若驚。

  炎子玄唇邊的笑意加深,毫不遲疑地說道:「在我的心裡,你的確就是這麼的與眾不同啊!」

  蘇寧月還來不及回嘴,表舅媽的聲音驀地傳來——

  「炎公子對寧月的一片心意真是感人哪!你們小倆口的感情好,要咬耳朵或是打情罵俏我都不介意,不過可別讓外頭的客人等太久呀!」

  「是,我先出去送茶水了。」炎子玄端著一壺熱茶走了出去。

  面對表舅媽那帶著揶揄的眼神,蘇寧月尷尬地紅了雙頰。

  她急忙說道:「表舅媽誤會了,我們才不是在打情罵俏,我只在警告他乖乖做好店小二的本分,別只顧著跟外頭的姑娘們眉來眼去。」

  聽見她的解釋,章慧娘臉上的笑容更曖昧了。

  「噢,原來咱們寧月是吃醋啦?」

  「嗄?」蘇寧月一僵,隨即激動地搖頭否認。「我才沒有吃醋!我怎麼可能會吃醋?」話雖如此,她的雙頰卻不知怎地愈來愈熱。

  「既然這樣,那你幹麼這麼介意其他的姑娘?」章慧娘笑著反問。

  「我……我只是……」

  是啊!她幹麼介意?明明她都告訴自己要無視炎子玄的存在了,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

  蘇寧月雖然心緒紊亂,卻仍嘴硬地說:「我才沒有介意那種無聊的事情!我才不在乎他要跟誰眉來眼去,反正他……反正他總是會離開這裡的。」

  炎子玄再度走進灶房,正好聽見了她的最後一句話。

  他一邊從灶上取了一疊熱騰騰地桂花糕,一邊點頭道:「是啊,我總會離開這裡的。」

  「什麼時候?」蘇寧月立刻追問。

  炎子玄抬眸望了她一眼,說道:「當你點頭答應跟我走的時候。」語畢,他噙著一抹笑,端著桂花糕轉身出去。

  「炎公子可真是個有心人哪!」章慧娘幫忙勸著蘇寧月。「我瞧他是真心喜歡你的,既然他對你一片真心,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就跟了他吧!」

  蘇寧月既尷尬又無奈地說:「表舅媽真的誤會了,我跟他之間真的不是表舅媽以為的那種關係。」

  什麼一片真心?他真心喜歡欺負她倒是真的!

  「他要是不肯自己離開,那就讓他一輩子在這裡當店小二好了!」蘇寧月有些賭氣地說。

  「呵,說不定炎公子真會願意為了你而留下呢!」章慧娘仍舊認為他們是相當般配的一對。

  「那怎麼可能?」

  「話可別說得太滿呀,寧月。」章慧娘笑吟吟地說:「倘若他不喜歡你、不在意你,他又何必放下身段來咱們這個小茶樓當一名不支薪的店小二呢?」

  「他只是為了達成他爹交代的任務,如此而已。」蘇寧月答道。

  「是嗎?呵呵。」

  章慧娘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轉身去忙別的事情了,然而剛才那些曖昧的話語,卻是攪亂了蘇寧月心中的一池春水。

  她才不相信炎子玄是真心喜歡她、在意她,可……偏偏表舅媽的話卻是揮之不去,腦中不由自主地不斷浮現炎子玄那俊美無儔的臉孔,害得她的心兒跳得飛快,怎麼也沒法兒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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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3:35
第四章

  子時將近,萬籟俱寂。

  在這個蘇州百姓好夢方酣的時刻,卻有一人睡得相當不安穩。

  小小的寢房裡,床榻上的蘇寧月隨時沉沉睡著,但卻翻來覆去,不僅眉心緊促,口口中還不時發出囈語。

  「熱……好熱……」

  睡夢中,蘇寧月身處於一片紅光之中,週遭的空氣灼熱,氣氛有些弔詭,彷彿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這一切……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就好像……就好像是多年前,吞噬了她家園和爹爹的那場大火。

  彷彿為了呼應她腦海中的念頭,她的夢境中忽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一片紅光驀地在她的面前炸開,觸目驚心的火海朝她襲來,宛如無情的大浪,意圖將她給狠狠捲走。

  「不!不!不要!」

  蘇寧月驚喊出聲,驀地睜開雙眼。

  她急促地喘息,美眸盈滿了恐懼,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稍微定了定心神。

  「原來……原來只是夢……」

  蘇寧月鬆了一口氣,但一顆心仍因剛才的的夢境而很很糾結,而令她困惑的是……這會兒她都已經醒了。為什麼夢境中那種騷動不安的感覺仍未退去?

  正覺疑惑之際,蘇寧月忽然聽見幽靜的夜裡傳來可疑的騷動聲。

  「奇怪?是怎麼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一陣寒意也隨即竄上脊背,甚至就連她的指尖也微微發涼。

  蘇寧月匆匆下了床,忐忑不安地打開房門,想不到一陣煙霧迎面襲來,而在那煙霧瀰漫中,她看見紅色的火光!

  真的失火了?!

  蘇寧月倒抽一口涼氣,臉色驀地發白。

  「不……怎麼會……」

  幾年前家中大火的情景驀地浮現腦海,她知道自己應該快點逃離,然而眼前煙霧濃嗆,將她逼回了寢房。

  她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卻關不上驚駭的回憶。

  那場燒燬了她家、吞噬了她爹的惡火,如同夢魘一般糾纏著她,不僅撕扯著她的心,更宛如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扼住她的頸子般。

  「不……不……救命……」她彷彿又變成當初那個無助的女孩兒,只能驚恐地縮在牆角。

  濃煙不斷地從房門的縫隙,很快地瀰漫在寢房裡,不一會兒,蘇寧月就覺得呼息困難、痛苦萬分。

  她虛弱地閉上眼,腦海浮現當年爹為了救她,遭倒下的柱子砸中,被火舌無情吞噬的畫面。

  「爹……不……爹……嗚嗚……」

  悲傷的淚水宛如斷了線的珍珠,怎麼也止不住。

  那些哀傷的回憶讓她情緒崩潰,而原本就已痛苦難當,這會兒情緒更是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

  「小月兒?小月兒!」

  一陣模糊的叫喚聲隱隱約約傳入耳裡,然而這時的蘇寧月已陷入半昏迷之中,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回憶、是夢境,抑或是真實?

  是炎子玄?炎子玄在喊她?

  他……是來救她的嗎?

  「不……不要……不要過來……」

  她不要再度重演多年前的悲劇,不要再有任何人為了救她而死。背負著另一條人命活下去,那對她來說太沉重……太悲痛了。

  蘇寧月的眼淚掉個不停,她虛弱地猛搖頭。

  她想要開口叫炎子玄別過來,然而一開口卻被煙霧給嗆咳不止,整個人更加痛苦難受,意識也更加渙散了。

  她……就要被燒死了嗎?也好……她不希望有任何人為了救她而死……這樣也好……

  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的時候,房門忽然被踹開,而她很快地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小月兒?小月兒!你還好嗎?」焦急的吼叫聲在她耳畔響起。

  蘇寧月已經沒有辦法回答了,因為太過虛弱又情緒激動的她,支撐不住地在他懷裡昏了過去。

  炎子玄心疼極了,他片刻不敢耽擱,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帶著她施展輕功迅速地從窗子離開。

  ★★★

  客棧中,炎子玄望著床榻上仍未清醒的人兒,俊眸閃動著憐惜的光芒。

  今晚茶樓關門之後,他與隨從張志返回暫宿的這間客棧。

  儘管夜色已深,而明兒一早還得到茶樓去幫忙,但他卻尚無睡意,腦中不斷地浮現蘇寧月那張嬌俏甜美的容顏。

  想著當年仍是孩子的她,是那麼的童稚可愛、討人喜歡;想著重逢之後的她,一樣是那麼的單純率真,卻多了些女人的嬌媚,讓他的心掀起了波瀾。

  他看得出來,她是真的無意隨他上京城,也知道他應該要尊重當事人的意願才對,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不忍心讓她繼續過著辛苦的生活,更擔心她會再度受到像陶仁彥那種惡劣傢伙的起伏,只是到底該如何,才能讓她願意隨他離開呢?

  這個問題讓他有些煩心,而既然睡不著,他索性就推開客棧的窗子,想要吹吹風,但卻聽見了隱約的騷動聲。

  仔細一瞧,驚見遠處一片火光,而那個方向正式蘇寧月表舅家附近!

  一股不好的預感揪扯他的心,他顧不得要叫醒睡在隔壁房的隨從,自己立刻趕去一看究竟。

  這一去,赫然發現著火的真是潘家!

  他瞧見潘氏夫婦各自牽著一個兒子,狼狽倉皇地逃了出來,但卻沒看見蘇寧月的身影。

  互相詢問之後,發現她可能還在屋裡,心急如焚的他顧不得危險,立刻衝入熊熊燃燒的火海中救人。

  幸好,幸好還來得及。

  他將蘇寧月救出火場之後,立刻與潘氏夫婦會和,將他們一家四口也一起帶到客棧,而這會兒飽受驚嚇的一家四口都已安置在其他房裡。

  望著床榻上蒼白的人兒,看著她頰上未乾的淚痕,炎子玄的胸口就泛起了一陣疼痛。

  回想起得知她仍深陷火海時,他心中那份焦急如焚的擔憂;回想起看見她驚恐無助地蜷縮在房內,他胸口那陣難以遏抑的心疼;回想起她昏迷在他的懷中,那彷彿有人在他的心口狠狠地捅了一刀的痛楚……

  這些情緒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深刻,讓他豁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確實非常非常的在乎她,對她的感覺早已不是當年兩小無猜的感情,而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愛。

  只是,在這妮子的心裡,恐怕還是將他當成老愛欺負她的討厭鬼吧?

  一絲的苦笑浮現在炎子玄的嘴角,他邁開步伐來到床邊,伸手輕輕為她抹去頰上的淚痕。

  想著這些年來她的遭遇,他輕輕一歎,心裡好生不捨。

  床榻上,蘇寧月原本平靜地昏睡著,但噩夢卻又來糾纏。

  夢中的她再度深陷熊熊烈焰,無路可逃、無處可躲,只能看著著火的柱子一根接一根地在她眼前倒下。

  她倉皇地搖著頭,發出驚恐的囈語。

  「不……不……不要……不……」

  炎子玄的眉心一皺,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小月兒!她只是在做惡夢,小月兒!」他試圖將她喚醒,然而她仍被可怕的夢魘糾纏,醒不過來。

  在血一般的滿天紅光中,她彷彿看見了爹正遭受火舌的吞噬,那殘酷的畫面讓她心痛難當,淚流滿面。

  她不要爹為了救她而死,爹總是那麼疼她、寵她,她不要爹死,不要啊!

  「誰來救救爹……救命……爹……不要!不——」蘇寧月一邊失聲痛哭,一邊激動地揮舞雙手,彷彿想將爹從火海中救出。

  炎子玄輕抓住她不斷揮舞的雙手,但夢中的她卻以為是死神的糾纏,更激動地反抗,想要擺脫這可怕的一切。

  她驚駭地哭喊,纖細的身子激烈掙扎,情緒陷入狂亂之中,最後甚至咬住了自己的唇兒,用力得唇瓣都泛白了。

  「小月兒,快醒來!」

  炎子玄心疼地低喊,並一把將她給拉起床,擁在懷中。

  見她的唇滲出血絲,他於心不忍,怕她會繼續傷害自己,情急之下,他不假思索地低頭吻住她的唇。

  起初,蘇寧月激烈地反抗,還張嘴亂咬,讓他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問,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儘管唇上傳來了些許痛楚,卻沒有讓炎子玄退縮,火熱的唇仍溫柔而堅定地吻著她。

  他灼熱的氣息和溫暖的擁抱,彷彿帶有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因夢魘而陷入歇斯底里的蘇寧月逐漸安靜下來。

  察覺懷中的人兒已不再激烈掙扎,炎子玄才鬆開了她的唇。

  望著她那淚痕斑斑的模樣,他心疼地輕歎一聲,收攏手臂將她嬌小的身子密密地收入懷中。

  這麼一個虛弱無助的人兒,真讓人不捨,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夠代替她承受一切的痛苦傷痛。

  蘇寧月在半睡半醒間,感覺自己被一股溫暖給包圍,而剛從可怕夢境中掙脫的她,仍覺得渾身發冷。

  她本能地伸出手臂,緊緊地懷抱住身前頎長偉岸的軀體,渴望能共他身上多汲取一些溫暖。

  炎子玄任由她像隻貓兒似的賴在他懷裡,大掌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並在她的耳畔喃喃地說著安撫的話語。

  「沒事了,小月兒,已經沒事了。」

  好溫暖……好安穩……好想一直躲在這安全的港灣中……

  蘇寧月靜靜地依偎在炎子玄寬闊的懷抱中,過了許久才半睜開眼眸,然而她的腦子仍昏沉沉的,分不清楚是在夢境或現實。

  她抬起眼眸,瞧見了炎子玄的俊臉,混沌的腦袋瓜一時還沒恢復清醒,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見她已經醒來,炎子玄低聲道:「現在沒事了,小月兒,我已經將你帶到客棧,你表舅、表舅媽和兩個表弟也都平安無事,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這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傳進蘇寧月的腦子裡,而她也直到這時才終於完全「驚」醒。

  她僵住,目瞪口呆地瞪著炎子玄的俊臉,而下一刻,她赫然發覺自己不但依偎在他的懷中,自個兒的雙手還緊抱著他的身軀。

  耳邊彷彿傳來轟的一聲,原本換顯得蒼白的臉頰在瞬間燒紅髮燙,她匆忙推開他,一顆心狂亂地砰跳。

  天啊,她這是怎麼了?竟然依偎在他的懷裡,還緊緊抱著他!

  蘇寧月既尷尬又懊惱,而他……這個總愛欺負她的人,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嘲笑她的大好機會吧?

  她又羞又惱地咬著唇兒,不許自己再去回想剛才那令她尷尬困窘的親暱擁抱,然而不想這些,她就不禁想起了表舅家的大火。

  聽他說表舅一家四口都平安無事,她心裡鬆了口氣,卻無可避免地想起多年前的那場大火。

  想著爹為了救她而死,想著充滿美好回憶的家園被焚燬,想著娘帶著她來到蘇州後也病死了,她的心就彷彿被一根根的尖針狠狠地扎刺,極度心酸地感受,讓她的眼眶一熱。

  一察覺那股淚意,蘇寧月很努力地想要克制住,不想又在炎子玄的面前哭泣,可是那好難好難……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匆忙轉過身子背對著炎子玄,不讓他瞧見自己泫然欲泣的臉。

  房裡霎時陷入一陣沉默,他救了她,她應該要好好道謝的,可是一想到剛才那令她尷尬萬分的擁抱,他就困窘得宛如有人掐住她的頸子,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謝謝你救了我,你……想笑就笑吧,笑完了請出去,我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她的語氣僵硬,有著掩不住的哽咽。

  原本她以為會聽見他的揶揄或取消,想不到下一刻,她卻再度被湧入一副溫暖的懷抱中。

  炎子玄從身後摟住她,心疼地輕歎道:「傻丫頭,我怎麼會笑你呢?想哭就哭吧,何必一個人強忍著?就算你把我的衣襟全都哭濕了也無妨的啊!」

  先前他上貴州去探聽她家的消息時,曾聽附近的鄰居提起,當年蘇伯父本已經逃了出來,卻為了救蘇寧月而再度返回火場,才會慘遭烈火吞噬。

  這件事情,肯定在她的心裡留下了一輩子都難以磨滅的傷痕吧。

  想到她這些年來,心裡一直承擔著巨大的傷痛與自責,炎子玄就感到萬般不捨,真恨不得能替她分擔那些情緒與壓力。

  他那充滿憐惜的語氣,讓蘇寧月一怔,不僅忘了要從他的懷抱掙脫,也逼出了她的淚水。

  就在她想要悄悄眨掉眼角的淚水時,炎子玄卻忽然將她的身子扳轉過來,而自眼眶中溢出的淚珠,就這麼跌墜在他的指尖。

  她抬頭望著他,神情帶著令人心憐的脆弱。

  在閃閃的淚光中,她看見那雙深邃幽黑的眼眸,泛著她從沒見過的溫柔光芒,重重撞擊著她的心口,撼動著她的心。

  炎子玄深深凝望著她,低聲道:「別逞強,小月兒,至少在我面前不用,就算你哭腫了眼、哭成了個大花臉,我也不會笑你的。」

  聽著他那溫柔包容的話語,更多的淚水自蘇寧月的眼角滑落,一滴接著一滴,怎麼也止不住。

  當初,爹為了救她而死,儘管她的心裡既悲痛又自責,但是為了不讓娘更加哀傷,她也只能拼了命地強忍住淚水。

  來到蘇州之後,為了怕給表舅,表舅媽添麻煩,她也總是壓抑住悲傷的情緒,努力表現出堅強的一面。

  然而,儘管她沒有表現出來,心中對於親人逝去的悲痛卻從來沒有淡去過,而這一刻……那些藏在心底深處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了。

  此刻她的心太過脆弱,脆弱得讓她再也沒辦法逞強,當真揪著炎子玄的衣襟,在他的懷裡痛哭出聲。

  聽著她那悲切的哭泣,感覺她纖細的身子因激動的情緒而劇烈顫抖,炎子玄的心也狠狠地糾結。

  他憐惜地收攏手臂,將她擁得更緊,希望能帶給她溫柔的力量,撫平她心底的一切傷痛。

  此時此刻,他不禁慶幸自己沒有真如她所願地離開蘇州,返回京城,否則今晚誰來救她離開火場?

  要是他沒有及時趕到,那她……他簡直不敢想下去……

  蘇寧月哭了許久許久,直到幾乎筋疲力竭了,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也終於止住了淚水。

  一想到自己剛才竟真的在炎子玄的懷裡哭得像個慘遭遺棄的孩子,她就覺得尷尬極了。

  她輕輕地從他的懷裡掙脫,雙頰染上了困窘的紅暈。

  「我……我……呃……那個……」她試圖說些什麼來化解尷尬,卻因為心虛紊亂而結結巴巴的。

  炎子玄明白她的不自在,他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以一貫揶揄的輕快語氣說道:「放心吧,我會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絕對會忘了你在我懷裡哭得多慘,也絕對會忘了你剛才抱我抱得多緊。」

  嘴裡說會忘了,卻還把一切說得這麼詳細,分明就是故意氣她的嘛!蘇寧月忍不止羞惱地瞪了炎子玄一眼,尷尬的氣氛也霎時被沖淡不少。

  見她的精神和情緒都好轉許多,炎子玄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好了,折騰了一夜,你該累壞了,早點睡吧!」他低聲道。

  蘇寧月點點頭,卻見他仍待在房裡,似乎沒有打算離去。

  「你呢?」怎麼不回房去?

  「等你睡安穩了之後,我再回房吧。」

  蘇寧月聞言一怔,他……是在擔心她又被噩夢給糾纏嗎?

  她抬頭望向炎子玄,然而一對上他的目光,她又像燙著了似的匆匆移開視線,一顆心砰然跳個不停。

  怪了怪了,她是在慌張個什麼勁兒?從小與他熟識,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次數多不可數,可怎麼現在卻……

  是她多心了嗎?他望著她的目光……好像不太一樣……

  蘇寧月的心跳怦然,回想起剛才他的擁抱與安慰,心底更是掀起陣陣騷動,那讓她的雙頰越來越熱,心跳也越來越狂亂了。

  為了不讓他瞧出自己的反常,她只好匆匆躺下,拉起被子掩住自己的臉蛋,而炎子玄見她已躺好,便吹熄了燭火,到窗邊的木椅坐下。

  寢房內,陷入一片幽暗,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麼,而這樣的安靜與幽暗,反而讓人的感覺變得更加敏銳。

  蘇寧月清楚地感覺到炎子玄的存在,那讓她的心跳一支沒法兒恢復正常的節奏,甚至就連呼吸都顯得有些紊亂。

  想著自己剛才竟時空地抱著他大哭,她就覺得難為情極了,真不知道明兒個要怎麼面對他?而想著今晚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一股難以言語的感動就在他的胸口蔓延開來,讓她的心頭暖暖的。

  沉默了一會兒後,她開口輕喊。

  「噯……」

  「怎麼了?」炎子玄關心地問。

  「那個……」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又輕聲道:「今天……謝謝你……」

  說完後,她的雙頰一熱,心中暗暗慶幸此刻房裡一片幽暗,他看不見她燙紅的臉蛋。

  黑暗中,一雙溫柔的眼眸望著床上的人兒,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點小事就別放在心上了,快點睡吧。」

  「嗯。」蘇寧月輕應了聲後,乖乖閉上眼,事實上,剛才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場,確實耗盡了她的氣力。

  炎子玄就這麼守在她的身旁,靜靜地陪著她,過了約莫一刻鐘之後,她的呼息逐漸變得平穩,看來是已經睡得沉了。

  炎子玄起身踱到床邊,就這幽微的光線望著她恬靜的睡顏,目光最後落在她的唇上,顏色驀地變得深濃。

  雖然剛才是為了安撫她歇斯底里的情緒,他才會親吻她,但他卻清楚地記得那兩抹殷紅的柔軟觸感……

  臨去前,他情不自禁地傾身,輕輕吻了下她柔潤的紅唇,又凝視了她一會兒後,才悄然無聲地轉身離去。

  當房門關上後,原本靜靜躺在床上的人兒卻睜開了眼,美眸盈滿了驚詫。

  有他在房裡,她根本睡不著,所以剛才她索性佯裝沉睡,好讓他離開,想不到他雖是信以為真,卻……

  蘇寧月抬起手,輕觸著自己的唇兒,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炎子玄吻了她!為什麼?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地輕吻一下就退開,但那舉動卻像是在她的心湖投下了巨石,激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而即使他已經離去,她的唇卻彷彿還留著他的灼熱氣息……

  她的心收到了強大的撼動,腦中驀地浮現他的俊顏、他的微笑、他的凝視,還有他剛才溫柔的擁抱和安慰……胸口彷彿有團炙火在燃燒,又像是有某種洶湧的情緒快要潰堤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竟不覺得厭惡或是氣惱?

  照理來說,一察覺炎子玄趁她「熟睡」之際偷吻她,以她的個性,應該會立刻氣得跳起來大罵才對呀!

  可是剛才,她除了過度的驚愕之外,竟沒有半點憤怒,這會兒甚至還控制不住地回想著兩人唇片相貼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她該不是……該不是對他……

  「不不不!別胡思亂想,不可能、不可能的!」蘇寧月拚命地搖頭,不能接受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炎子玄那個總是愛戲弄她的傢伙?不可能!

  蘇寧月硬生生地揮開那個「荒謬」的可能,卻控制不住自己狂亂怦跳的心,甚至忍不住猜想——他為什麼會親她?

  倘若說是為了安慰今夜情緒失控的她,但是剛才她都已經「睡著了」,為什麼他還會……

  蘇寧月反覆思忖著這個問題,本以為自己今晚恐怕是徹夜難眠了,但疲憊的身子終究敵不過睡意,沉重的眼皮也逐漸合上。

  這一回,少了可怕夢魘的糾纏,她不僅睡得香甜,柔潤的紅唇甚至還在睡夢中彎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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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4:02
第五章

  隔日一早,潘大虎前來敲門,要蘇寧月到客棧一樓去與大夥兒一塊兒用早膳。

  她在房裡來回踱步,躊躇了好一會兒,一想到即將見到炎子玄,她就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而一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她又不禁感到氣惱。

  明明做了「虧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幹什麼這麼心慌?

  可……儘管如此,心中那絲緊張卻是揮之不去,她實在不曉得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炎子玄?

  儘管她知道自己最好是佯裝若無其事,反正他也不知道昨夜她其實還沒睡著,可是……可是……她真怕自己做不到!

  懷著忐忑紛亂的心緒,蘇寧月硬著頭皮下樓,看見了表舅、表舅媽和兩個表弟,卻沒瞧見炎子玄和他的隨從張志。

  她在鬆了一口氣之餘,心裡不禁疑惑他上哪兒去了?

  潘賢忠一看見她,立刻朝她招了招手。

  「來,寧月,過來一塊兒用膳吧!」

  今兒個清晨他已返家看過,整間屋宅燒得半毀,得花好一番工夫才能夠修復了,但至少沒有人在這場大火中喪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而他們一家剛經歷可怕的災劫,一時也沒心情做生意,所以索性在茶樓貼了告示,暫時歇業幾天。

  蘇寧月點點頭,走了過去。就座之後,她望著表舅和表舅媽,想要開口安慰幾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潘賢忠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歎了口氣,滿臉無奈地說道:「昨晚那場火真是無妄之災,好在咱們所有的人都平安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也只是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失火呢?」蘇寧月忍不住問。

  「這得要好好地調查,炎公子為了這事兒正忙著呢!」章慧娘說道。

  「什麼?」蘇寧月訝異地一愣。

  潘賢忠開口解釋道:「炎公子覺得那場火不太尋常,所以昨夜又和他的隨從折回去調查。今兒一早,炎公子返回客棧,說他已掌握了線索,要我們安心,還吩咐店小二幫咱們張羅早膳,結果他自己又立刻出門了。」

  蘇寧月一怔,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原來昨夜離開她房間之後,炎公子沒有回房去歇息,而是返回失火的屋子去搜查線索?

  為了這件事,他忙了一整夜,甚至連早膳也沒吃?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宛如一道暖流滑過蘇寧月的心底,讓她的胸口熱熱暖暖的。

  「為了咱們家的事,真是讓炎公子費心了。」潘賢忠滿懷感激地說:「不過也幸虧有炎公子,他不只將咱們安置在這裡,還說今日會找人幫忙修繕房子,費用由他支付……唉,要不是炎公子,咱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畢竟他們雖然開了間茶樓,家境卻稱不上富裕,而昨夜的大火來得突然,他們只顧著匆忙逃生,哪還記得要將銀票或值錢的財物帶出來?而要將燒了大半的屋子修復原狀,可是花上一大筆銀子哪!

  「咱們欠了炎公子一份大人情!他會這麼費心費力地幫助咱們,我想全都是為了寧月吧!」章慧娘說道。

  表舅媽的話,讓蘇寧月的心緒陷入紛亂。

  坦白說,炎子玄過去與表舅、表舅媽素不相識,他將他們安置到客棧,已是仁至義盡,大可不必如此耗費心力,而他卻不禁忙了一整夜,還允諾會找人來幫忙修繕屋子,這一切……真的是因為她嗎?

  激盪在胸口的那份感動愈來愈強烈,彷彿像一波波洶湧的浪潮,幾乎快衝潰了她心中的某堵堤防……

  「呃,說人人到,炎公子回來了!」潘賢忠望著正走進客棧的那對主僕。

  蘇寧月聞言立刻回頭望向門口,看見炎子玄的俊顏略帶一絲疲憊,她的心驀地揪緊,美眸透著不自覺的關心與擔憂。

  炎子玄一走進客棧,目光就落在蘇寧月身上。見她的氣色不壞,果然昨夜有好好睡上一覺,他眼底掠過一絲欣慰。

  「伯父、伯母,晚輩已經找到縱火的犯人了。」他開口道。

  「真的有人蓄意縱火?是哪個傢伙如此喪盡天良?」潘賢忠咬牙追問。

  「是陶仁彥。」炎子玄答道。

  昨夜他重回失火的潘宅,大火早已被熱心的左鄰右舍給撲滅,而他與張志在凌亂的現場仔細查看。

  根據他的判斷,火勢應是從後門附近開始延燒,然後那附近並沒有什麼火源,平白無故地著火,實在太過可疑。

  為了調查清楚,他找到當時正在城裡巡邏的更夫,據說約莫在失火的那時候,有兩個身影匆忙往城東方向跑,慌慌張張地從陶家後門溜進屋去,剛好被巡邏到附近的更夫瞧見。

  根據更夫所言,陶家的人有極大的嫌疑,而為了掌握確切的證據,他悄悄施展輕功翻身而入,正好聽見陶仁彥詢問奴僕是否已經將「東西」掩埋起來,而奴僕則回答已埋在庭院角落的桃樹下。

  他按兵不動,等到陶仁彥入睡之後,便潛到奴僕說的那株桃樹下查探,發現底下掩埋了空的油罐與一件衣衫,而那衣衫的一角有著被火焚燒過的痕跡,看來是在縱火的時候不慎弄到的。

  今兒一早,他前去報官,官兵們立即到陶家逮人,陶仁彥自是抵賴不認,然而當官兵在桃樹下挖出那些證物,並表示可以傳喚更夫當證人時,陶仁彥自知沒法兒抵賴,也只好俯首認罪了。

  「陶仁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與他並沒有什麼過節呀!」潘賢忠氣憤又不解地問。

  炎子玄聞言憋了蘇寧月一眼,神情有些遲疑,而那帶著顧忌的眼神,立刻讓蘇寧月猜出了答案。

  「是因為我,對不對?」蘇寧月難掩激動地問:「因為那日我揪出他在茶水中下藥,他懷恨在心,想要報復?」

  炎子玄點了點頭,黑眸擔心地望著她。剛才他會有所遲疑,就是怕她知道了實情之後,心裡會感到自責。

  蘇寧月當然自責,她愧疚得簡直抬不起頭了!

  「表舅、表舅媽,都是我不好……」

  「別這麼說,寧月,你那日做的事情再正確不過了。」潘賢忠開口安慰,語氣沒有半點責怪。

  「是啊,寧月。」章慧娘也說道:「是非曲直咱們分得清清楚楚,一切都要怪那個陶仁彥,跟你一點關係沒有,我們不會怪你的,知道嗎?」

  蘇寧月勉強點了點頭,儘管表舅、表舅媽不怪她,她卻還是萬般愧疚。

  炎子玄不捨地望著他那自責的神情,說到:「現在那陶仁彥已被抓進官府,不但會為他的惡行付出代價,還會負責賠償一切的損失。」

  「這也是他惡有惡報,這回多虧了炎公子。」潘賢忠由衷道謝。

  「伯父別客氣。」

  章慧娘看了看炎公子,又看了看蘇寧月,開口道:「寧月,這會兒咱們的屋子燒了,要修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看……你不如就跟炎公子上京城吧!」

  「呃?」

  「沒錯,寧月,你就跟炎公子去吧!」潘賢忠也幫腔勤道:「京城的生活,肯定比在茶樓裡幫忙得好。你爹娘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也會希望你能過個日子的。」

  「是啊,你表舅說地沒錯,寧月,難道你忍心讓你爹娘在天之靈還要為你擔心嗎?」

  蘇寧月一陣語塞,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的確,她怎麼捨得讓爹娘在天之靈為她擔心呢?那未免太不孝了!

  可是……難道真的只有跟炎子玄上京城一途嗎?

  見她仍在猶豫掙扎,章慧娘壓低了嗓音,悄聲對蘇寧月道:「寧月呀,這會兒咱們的房子燒成這樣,至少有十天、半個月沒法兒住人,咱們若全部的人一起住客棧,那花費可不得了。我和你表舅、兩個表弟還可以一家四口克難地擠一間房,若再多……怕是太沉重的負擔。所以,不管是為了你爹娘,還是為了表舅、表舅媽,你最好還是跟炎公子去吧!」她知道自己這麼一說,寧月這孩子才不會再堅持要留下,願意跟炎公子離開。

  表舅媽的這番話,讓蘇寧月不好開口硬要留下,畢竟自己的存在,確實會造成他們的負擔。

  她咬了咬唇,轉頭望向炎子玄,那張略帶疲憊的俊顏,還有他眼底的關心,驅散了她心底殘存的一絲猶豫,讓她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那……好吧……」她終於妥協了。

  聽見她的回答,炎子玄勾起嘴角,黑眸閃動著愉悅的光芒。徹夜未睡的疲憊,彷彿霎時一掃而空了。

  炎子玄和蘇寧月在蘇州又多待了一日,確定潘家的屋宅已開始進行修繕,才安心地啟程。

  為了旅途的舒適,炎子玄張羅了輛馬車,由張志駕車,而他和蘇寧月則一同坐在車裡。

  車廂內還算寬敞,他們的身子並沒有緊挨在一塊兒,然而即使如此,蘇寧月卻有種手腳不知道該怎麼擺放的彆扭感覺。

  他就坐在她身旁不到一臂之遙,而她的目光總克制不住地朝他悄悄瞟去,就連思緒也直繞著他打轉。

  她無法克制地回想起兩人曾親密地擁抱,回想起她曾在他的懷中失控哭泣,回想起他溫柔的安慰,還有那個蜻蜓點水的輕吻……那一幕幕過分親密的畫面,讓蘇寧月渾身不自在……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耳邊突然響起的低沉嗓音,嚇了蘇寧月一大跳。

  她反射性地往後退,後腦勺因為重重地撞上車廂,發出了好大的聲音。

  痛!

  蘇寧月皺著小臉,而炎子玄則蹙起了眉頭。

  「撞這麼用力,沒受傷吧?」

  他伸手將她拉近,長指摸索著她的後腦。

  這樣的姿勢,簡直就像他將她圈在懷裡似的,蘇寧月的呼吸間儘是他陽剛的氣息,那讓她的心跳霎時亂了節奏。

  「還好沒真腫起來,不過撞那一下也夠痛了吧?」

  他輕歎了聲,揉了揉她的後腦,力道雖然輕柔,卻擾亂了她的心弦,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撞擊著胸口。

  「怎麼不吭聲?真的很痛嗎?」炎子玄關心地問。

  蘇寧月抬起頭來想說些什麼,而炎子玄正好低下頭來想看她的表情,結果兩張臉霎時靠得好近,近得幾乎鼻尖相貼。只要他的頭再俯低一點,或是她的臉再抬高一些,兩人的唇就會貼在一塊兒。

  霎時間,他們像是被人點住了穴道似的,一動也不動,目光交纏,眼底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炎子玄先是望著她的美麗的容顏,最後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想起那兩抹嫣紅的甜美滋味,眸色不禁轉深。

  蘇寧月察覺了他的視線,也不由得想起那夜他離開她寢房前的那個輕吻,心緒更是紛亂了。

  她慌慌張張地想與他拉開距離,身子猛地往後退,結果差一點又再度撞上身後的車廂。

  「小心!」

  在她的後腦勺幾乎快去「親吻」車廂的時候,炎子玄及時伸手一拉,讓她免於再受皮肉疼,但她的身子卻因此跌進他的懷裡。

  他扶著她嬌小的身子,無奈地輕歎了聲。

  「你呀。真想把自己撞出滿頭腫包嗎?」

  蘇寧月滿臉通紅地從他的懷中掙脫,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炎子玄盯著她,她的尷尬羞窘,全是因為他的接近而起嗎?

  黑眸的眼瞳閃過了一抹精光,頎長的身軀忽然朝她靠近,就見她的一雙美眸無措地瞅著他,那神情簡直像只可愛又無辜的小鹿。

  他的目光緊盯著她,嘴角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刻意用很親暱的語氣喚她。「小月兒。」

  「幹……幹什麼?」蘇寧月不太自在地問。他靠得這麼近,害她的思緒都有些混亂了。

  炎子玄刻意又朝她欺近了一些,兩人的臉就像剛才一樣靠得極近,而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的唇上。

  蘇寧月不自覺地憑住呼吸,俏臉佈滿了美麗的緋紅。

  「你到底……到底要幹麼?」她困難地開口,有種快要喘不過氣的感覺。

  莫非……他想親吻她?

  這個猜想讓蘇寧月的心跳狂亂你,雙頰的紅暈加深,而在緊張無措之際,似乎還……有些期待?

  期待!?

  閃過腦海的這兩個字,讓蘇寧月的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她很想要在心裡大聲否認,卻無法忽略兩人之間強烈的吸引力。

  明明她不想那麼在意他的,可偏偏一顆心就像受了火光引誘的飛蛾,無論再怎麼努力想壓抑那份心動的感覺,也只是徒勞無功。

  那擂鼓般劇烈的心跳,還有不斷發燙的雙頰,都讓她沒法兒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了。

  儘管極不甘心,她也不得不面對「殘酷」的事實——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不小心喜歡上他了!

  但她可沒忘了從前他是如何的以戲耍她為樂,要是被他發現了她的心事,怕不是要成為他手中的把柄,被他的大肆揶揄嘲弄?

  不行不行!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他發現!

  可……怎麼辦?她此刻臉紅心跳、困窘無措的異常反應,會不會很明顯?會不會被他給發現?

  炎子玄當然發現了,那雙深邃的黑眸,將她的一切細微的反應全看在眼裡,那讓他好的心情地勾出一抹笑。

  「小月兒,你在慌亂個什麼勁兒?」他明知故問地笑往著她。

  「慌什麼?我……才……才沒有……我只是……我……」蘇寧月心虛地想解釋,卻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又窘又惱,氣自己這麼的「窩囊」。

  「有話好好的說,幹麼靠得這麼近?」

  她氣瞪了炎子玄一眼,想伸手推開他,然而當她的小手一碰到他厚實的胸膛,卻像燙著了似的匆匆縮回手,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那心慌無措的反應,洩露了她對他「很有反應」,讓炎子玄的眼角眉梢淨是愉快的笑意。

  「說得也是,倘若只是要說話,確實不必靠得這麼近,除非是……要親吻。」他刻意用溫柔低沉的嗓音繚繞她。

  聽見「親吻」二字,蘇寧月的雙頰霎時一片燙紅,羞惱地使勁將推開,嚷道:「你在胡說什麼?不理你了!我要休息,別吵我了!」

  她別開臉,閉上眼,佯裝閉目養神,不再理會他。

  要是她再不快點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說不定她的雙頰等會兒真的要燙得冒煙了!

  炎子玄望著她那明顯想要逃避的模樣,黑眸閃動著溫柔的笑意。

  既然確認了她的心意,那麼他就「暫時」放過她吧,反正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還長著呢!

  天色漸黑之際,他們抵達了一個小城,來到一間客棧外。

  炎子玄和蘇寧月先行進入客棧,張志則去安置馬車。

  他們才剛入座,點了飯菜,就見另一名店小二忽然走到門外,像是請什麼人離開似的。

  正感到疑惑之際,他們聽見隔壁桌傳來的對話——

  「外頭大概又是那對祖孫吧!」

  「什麼祖孫?怎麼啦?」

  「唉,是一個老頭兒帶了個孫女,昨兒個我剛好聽見他們在說他們的遭遇,原來他們本打算去江南依親,結果前日途徑此處時,盤纏被偷兒摸走,淪落到只能乞食了。」

  「怎麼慘?」

  「是啊,唉……若只是幫助個一、兩餐還行,可人家客棧是要做生意的,總不能一直讓他們白吃白喝吧?要是附近的乞兒全跑來討食,那可沒完沒了。」

  「不過那對祖孫也著實可憐,一個老人家帶了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老一小的,也不知道今兒個吃過了沒?」

  聽了他們的話,蘇寧月不禁蹙起眉頭,心裡同情不已。

  她轉頭望向炎子玄,還沒開口,他就說道:「小月兒,我去請他們進來一塊兒用餐吧?」

  蘇寧月眼睛一亮,立刻點頭,她正有此意呢!

  炎子玄起身走了出去,就見店小二態度客氣但堅定地請那對祖孫離開。

  「老伯、姑娘,在下點了太多的飯菜,如不嫌棄的話,就進來一塊兒吃吧?」他客氣有禮地詢問。

  店小二眼看有客人願意出錢請客,自然不再趕人,轉身返回客棧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多謝這位好心的公子。」老人家滿臉感激地道謝。「這是我的孫女兒麗芳,咱們祖孫倆在此謝過了。」

  「多謝公子。」汪麗芳一看見炎公子那俊美的容貌,雙頰立刻染上了紅暈,眼底也浮現愛慕之情。

  「別客氣,二位請吧!」

  張志這時安置好了馬車,四個熱那就一起走進客棧。

  蘇寧月抬頭望了過去,正好看見汪麗芳以愛慕的眼光望著炎子玄,那讓她微微一僵,一種不太舒坦的感覺自心底竄起。

  汪麗芳原本以為只有炎公子和他的隨從,一看見蘇寧月,她在驚訝之餘,眼底不禁閃過一絲失望。

  「原來,公子已有了妻室。」

  妻室?蘇寧月的臉兒一熱,連忙搖頭否認。

  「我才不是他的妻子!」

  汪麗芳聞言眼睛一亮,忍不住追問:「真的不是?」

  「在下尚未成親,她確實不是我的妻子。」至少目前還不是——炎子玄在心裡補上了這一句。

  聽見炎子玄的答案,汪麗芳臉上的落寞一掃而空,那雙眸子再度盈滿了對炎子玄的愛慕。

  蘇寧月的胸口彷彿被什麼梗塞住,抑揚難受,即使店小二送上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她卻沒有半點胃口。

  「多謝公子。」汪麗芳滿臉感激地說:「要不是公子慷慨大方,只怕祖父與我又要挨餓了,公子的大恩大德,麗芳該如何報答才好?」

  炎子玄搖了搖頭。「汪姑娘嚴重了,一點小事,何須報答。」

  「不,受人點滴恩惠,當湧泉相報,公子在麗芳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就算是要麗芳當一輩子的丫鬟來報答公子,也不為過呀!」

  一輩子?

  聽見這三個字,再看這汪麗芳那充滿愛慕的神情,蘇寧月的心情莫名煩躁,索性眼不見為淨,不再看向他們。

  「汪姑娘真的不必掛在心上。」炎子玄客氣地說完後,目光忽然瞥向蘇寧月淺笑地問:「小月兒,魚跟你有仇嗎?」

  「嘎?」魚?有仇?

  蘇寧月一愣,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才發現好好的一條魚,已被她的筷子給攪得四分五裂。

  她的雙頰一熱,嘴裡卻哼道:「我就是愛吃碎魚肉,不行嗎?」

  看見她那賭氣的神情,炎子玄的眸光一閃。

  這妮子可是在吃醋?

  黑眸深處掠過一絲笑意,但他沒表現出來,神色自如地轉頭對身旁的祖孫道:「老伯、汪姑娘,倘若二位不愛吃碎魚肉的話,我另外再點條魚?」

  「不用了,公子。」

  「那你們二位多吃點。」

  眼看炎子玄彷彿將她當隱形人似的,只顧著招呼那對祖孫,蘇寧月胸中的那股抑揚之氣更強烈了,她拚命想要壓抑住,卻根本辦不到。

  胸中彷彿燃起了一把烈火,燒得她心浮氣躁,讓她差點就將手中的筷子給折斷——倘若她的力氣再大一點的話,筷子可能真的已經斷成兩截了。

  「怎麼了?小月兒,胃口不好嗎?」炎子玄笑問,黑眸緊盯著她那悶悶不樂的俏容。

  「對!」蘇寧月回答的語氣有點沖。

  「這樣呀……」他的唇邊悄然勾出一抹笑意,說道:「好在有汪老伯和汪姑娘,你們二位盡量多吃點。」

  見他又慇勤地招呼那對祖孫,彷彿讓她餓肚子也沒關係似的,蘇寧月終於沉不住氣了。

  她扔下了筷子,不吃了。反正她早已胃口全失,什麼也不想吃。

  「怎麼啦?小月兒,瞧你這模樣,簡直像個孩子似的。」

  孩子?!

  蘇寧月被這兩個字給激怒了。

  原來在他的心理,她只像個孩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路上心情的起伏是多麼的可笑!在她為了不小心喜歡上他而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卻只是將她當成孩子,而不是一個女人!

  好啊!既然他覺得她像個孩子,那她就孩子氣到底好了!

  「我改變注意,不跟你上京城了。既然你如此好心,不如就護送這位老伯和姑娘到江南去好了,我自個回蘇州去了,再見!不用送!」

  氣呼呼地扔下這幾句話之後,蘇寧月霍地起身。

  當她轉身要衝出客棧時,不小心輕輕碰撞到汪麗芳那一邊的桌角,想不到汪麗芳竟就這樣從座位上跌了下來!

  「哎呀,好疼……」

  汪麗芳不但皺著臉兒喊疼,還可憐兮兮地瞅著炎子玄。

  蘇寧月訝異地一頓,儘管汪麗芳就坐在桌角旁,但她非常確定自己只撞到了桌子,並沒有碰到人,汪麗芳怎麼可能摔下來?

  除非……那女人是裝的!

  偏偏炎子玄真的伸手去扶汪麗芳,那關懷備至的模樣,真是氣死人了!

  蘇寧月跺了跺腳,氣呼呼地轉身衝出客棧。

  可惡的笨蛋!大笨蛋!她再也不想見到炎子玄那個可惡的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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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蘇寧月的情緒失控,一路氣呼呼地奔出了城。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這麼徒步跑回蘇州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兒去,此時此刻她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要離炎子玄愈遠愈好。

  她好氣!除了氣炎子玄那個笨蛋之外,她更氣自己!

  其實她的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反應實在是太過頭了,然而,看著汪姑娘不斷對炎子玄投以愛慕的眼光,而炎子玄只顧著熱絡地招呼他們,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似的,她就是壓抑不住在心頭燃燒的那把火。

  都是可惡的炎子玄,害得她一點兒也不像自己了!一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親近,她的理智就被妒火給燃燒殆盡。

  都是他害的!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失常的自己,一點兒也不喜歡啊!

  蘇寧月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這才發現自己哭了。最後,她趴在一株大樹的樹幹上,眼淚撲簌簌地滑落。

  「可惡!可惡!」她一邊掉眼淚,一邊生氣的咒罵。

  「你這麼衝著樹破口大罵,樹很無辜哪!」一個歎息似的嗓音突然響起。

  炎子玄望著伏在樹幹上哭泣的人兒,既心疼又無奈。

  剛才他讓張志留下來招呼汪姓祖孫之後,便一路跟了出來,想不到她竟氣呼呼地一路跑出城,還一個人傷心地哭泣。

  聽見他的聲音,蘇寧月驀地一僵。她先匆忙抹去臉上的淚水之後,才轉瞪著炎子玄。

  「你來做什麼?走開!」

  她轉身要走,卻被炎子玄一把扯了回去,不僅如此,他的雙手還搭在她的兩側,將她困在樹幹與自己的胸懷之間,讓她哪兒也走不了。

  「幹什麼?走開啦!你跟來做什麼?還不快回客棧去陪那位汪姑娘?」她的語氣很沖,活像吞了幾百斤炸藥似的。

  「小月兒,你在吃醋?」炎子玄目光熠熠地盯著她。

  「嗄?」蘇寧月驀地一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白皙的粉頰霎時染上心虛的紅暈,便她卻死鴨子嘴硬地否認。

  「我才沒有!我為什麼要吃醋?你愛跟那姑娘怎麼樣是你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才不在乎!一點兒也不在乎!」儘管嘴裡直嚷著不在乎,可她那語氣卻像是喝了陳年老醋似的,酸極了。

  「小月兒,你在吃醋。」

  這一回,炎子玄的語氣是肯定而愉悅的,甚至就連他的眼角眉梢都帶著得意的微笑,讓蘇寧月羞惱萬分。

  「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她氣嚷著。

  「真的沒有嗎?」

  炎子玄的俊顏忽然俯低,不但與她四目相對,唇片也靠她好近。

  蘇寧月不自覺地屏住氣息,呼吸困難的感覺讓她有些暈眩。

  她一點兒也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然而兩個人靠得這麼近,近得讓她心慌意亂,不僅沒了半點氣勢,甚至還覺得一陣口乾舌燥。

  蘇寧月不自覺地以粉嫩小舌潤了潤唇,而這舉動讓炎子玄的眸光深濃了幾分。

  「小月兒,你在誘惑我嗎?」他嗓音低啞的問。

  「什麼?我才沒有!」蘇寧月羞惱地否認,卻察覺自己臉紅心跳的症狀愈來愈嚴重了。

  不行,她得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行,而首要之務,就是得先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我……我不是說了嗎……說話就說話……不用靠這麼近……」

  聽她這麼說,炎子玄唇邊的笑意加深,目光也更加熾熱了。

  「是啊,你是這麼說過,那你可還記得那時我說了什麼?」

  「你……說什麼……」蘇寧月的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不能好好地思考,更別說是要回想了。

  「忘了嗎?沒關係,我很樂意告訴你答案。」炎子玄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低聲道:「我說,若只是要說話,確實是不必靠那麼近,除非是要吻你。」

  語畢,他覆上了唇。

  蘇寧月震驚的僵住了,她知道自己該推開他的,可卻不知怎地渾身無力,根本沒辦法反抗。

  他溫軟的唇片,輕輕地摩挲她的唇瓣,在她的紅唇沾染上他的氣息,彷彿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直到他退開後,蘇寧月的雙頰早已紅燙似火。

  他……他怎麼可以隨便親吻她?又為什麼要親吻她?

  難道是因為察覺了她在吃醋,察覺她喜歡上他了,所以故意撩撥她,想讓她出更大的糗,再來大肆嘲弄她?

  這麼一想,蘇寧月就又氣憤、又委屈,咬牙說道:「就算你愛欺負人,也不該……不該開這麼惡劣的玩笑……」

  「說得也是,如果只是為了戲弄你,這麼做確實是太惡劣了。」

  聽見他這麼說,蘇寧月還以為他承認了自己的劣行,眼眶不由得泛紅。

  她氣憤地想將他推開,無奈他的胸膛宛如銅牆鐵壁,怎麼也撼動不了。

  「走開!你——唔……」

  才一開口,紅唇再度被吻住。

  蘇寧月羞惱地想要咬他,卻返而讓他火燙的舌趁隙探入她的唇間,放肆地糾纏著她的丁香舌。

  和剛才的唇瓣摩挲相比,這一回,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吻。

  在他火熱的吮吻下,蘇寧月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天旋地轉,思緒一片混亂,不但忘了要反抗,甚至連自己的雙臂什麼時候攀上他的頸項,什麼時候忘情地回應他的親吻都不知道。

  兩人熱烈地吻了許久,直到彼此都氣息不穩,炎子玄才鬆開了她。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就見她的美眸氤氳,那意亂情迷的嬌媚神情誘人極了。

  「如果只是為了戲弄你,我不會這麼做。」他啞聲低語。

  蘇寧月怔怔地望著他,還沒有從剛才那懾人心魂的親吻中回過神來。

  「我不是在戲弄你,小月兒,倘若不是因為喜歡你,我絕不會對你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專注的目光、認真的語氣,彷彿在向她許下天長地久的承諾,那讓蘇寧月打擂鼓般的心彷彿就快要蹦出胸口。

  他說不是戲弄她,他說他喜歡她!老天,這是真的嗎?她真的可以相信他此刻說的話嗎?

  蘇寧月雖然因他這番話而欣喜若狂,卻又不免擔心這會不會只是他故意的捉弄,會不會一見她喜形於色,他就會哈哈大笑地說她上當了?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有幾分認真,可卻問不出口,而在他熠熠的注視下,她只覺得自己的雙頰愈來愈熱燙,呼吸也愈來愈不順,甚至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下一瞬就會暈厥過去。

  「你……那個……」她困難地開口,試圖說些什麼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脫口而出的話語卻臉帶著一絲醋意,「你就這麼追出來,把人家姑娘丟在客棧裡,豈不是要害人家傷心失望?你真捨得?」

  「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對祖孫,有什麼不捨得?我心裡在乎的女人,就只有你一個呀!」他語氣認真地說。

  蘇寧月的心跳狂亂,粉頰熱燙,一時還不太「適應」這樣深情的他,而他熾熱的凝視讓她忽然成了個反應笨拙的人,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炎子玄接著又道:「事實上,我剛出來追你之前,已交代過張志,等他們祖孫倆吃飽之後,張志會另外雇輛馬車,送他們前往江南的。」

  既然讓他遇見了這對祖孫,不幫忙到底心裡也不舒坦,畢竟一頓晚膳只是暫時讓他們免於挨餓,並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也唯有好人做到底地送他們前往江南依親了。

  「好了,小月兒,咱們該回去了,你晚膳根本沒吃幾口呢!」炎子玄說道,他可捨不得她挨餓。

  蘇寧月的眉心輕蹙,一想到回去又會看見汪姑娘那充滿愛慕的神情,她的心底就升起了一股的抗拒的情緒。

  「可是我不餓。」她的嘴裡才剛這麼嚷著,肚子就很不給面子地發出響亮的咕嚕叫,害她尷尬得滿臉通紅。

  唉,就算喝了滿肚子的醋,也祭不了飢腸轆轆的五臟廟呀!

  炎子玄忍著沒有取笑她,說道:「咱們去別的館子用膳吧!剛才那間客棧的菜餚雖然瞧起來還不錯,但卻不是很合胃口呢!」他故意這麼說。

  蘇寧月一聽,立刻「勉強」同意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去其他館子吧!」

  炎子玄勾起嘴角,淡笑道:「多謝你的配合,那走吧!」

  他們並肩而行,皎潔的月光在地面拉出兩道長長的身影。

  望著兩人的影子親暱地靠在一起,蘇寧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才的吻,那讓她心緒紛亂,克制不住臉紅心跳的反應。

  幸好此刻夜風沁涼,可以讓她不斷發熱的面頰降溫,否則她懷疑自己的臉蛋真要燙得冒煙了!

  夜色更深,已過了就寢時刻。

  蘇寧月獨自一個人躺在客棧房間的床榻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稍早她與炎子玄回城之後,另外找了間小麵館用膳,而他雖然沒再對她做出什麼「逾矩」的舉動,卻總是用那雙深邃的黑眸望著她,害她整個人不自在極了,一會兒差點打翻碗,一會兒又差點弄掉筷子,笨拙得連自己都受不了,真恨不得當場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

  返回客棧之後,汪姓祖孫已在張志的安排下搭乘馬車前往江南,而他們也各自回房歇息。

  炎子玄是真的喜歡她嗎?儘管他都已親口這麼說了,這個問題卻仍不斷地浮上心頭。

  他說,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她,他不會吻她。

  他說,他心裡在乎的女人,就只有她一個。

  回想起他火熱的親吻,還有他在說那幾句話時,那過分灼熱的目光,蘇寧月的芳心就怦動不已,雙頰也始終燒紅髮燙。

  他……該是真心喜歡她的吧?但是,他怎麼會喜歡上她,又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呢?

  蘇寧月咬了咬唇,心緒紛亂不已。

  儘管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和炎子玄之間難以抗拒的強烈吸引力,然而……或許就是因為太在意了,她不由得感到一絲不安,害怕這一切不是真的,害怕他只是耍著她玩兒。

  萬一……萬一炎子玄真的只是在戲耍她,那她一定要掐死他!

  糾結的情緒梗在蘇寧月的心中,讓她胸口一陣鬱悶。

  「啊——」她忍不住喊了一聲,為了怕在這大半夜裡吵到別人,她還特意收斂了許多,並沒有真的扯開喉嚨大吼特吼。

  喊完之後,她的心裡舒坦了許多,正打算睡下,窗子卻突然被人從外頭硬生生地推開!

  她被嚇了一大跳,驚坐而起,就見一抹頎長的身影旋風似地來到床邊。

  瑩潔的月光自窗子映入,讓她得以看清楚眼前的俊顏。

  是炎子玄!他……他怎麼會……

  「小月兒,你怎麼了?又作惡夢了?」他的神情和語氣都透著關心。

  剛才他一時還沒有睡意,便推開窗子吹吹夜風,想不到卻聽見隔壁房傳來她的喊叫聲。

  閃過腦中的第一個直覺,就是她又作了惡夢。

  由於心想她的房門該已閂上,而他又不想在大半夜裡敲門吵到其他住客,於是便直接施展輕功,從窗子闖了進來。

  蘇寧月一愕,愣愣地望著炎子玄。

  他……是以為她作了惡夢,所以立刻趕了過來,想要保護、安慰她嗎?

  看著他那充滿關懷與擔憂的眼神,蘇寧月的心底一暖,同時又甜蜜歡喜得忍不住想笑。

  可,過去被他「欺壓」了這麼久,這會兒她忽然想讓他多擔心一會兒,於是她轉過身去,努力忍住想笑的衝動,只是她愈是想忍,就愈是難以克制,身子也因為隱忍笑意而輕輕顫抖了起來。

  炎子玄見狀以為她哭了,心疼地從身後攬住她。

  「真作惡夢了?別哭,沒事了,只不過是惡夢而已,別怕。」他輕聲低哄。

  聽著他的安慰,蘇寧月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炎子玄當場怔住,動手將她的身子扳轉過來,就見她的臉上笑靨如花,哪有半滴眼淚?

  「哈哈,騙到你了吧!」蘇寧月開心極了。過去一向都只有她被戲耍的分兒,想不到這回風水輪流轉了!

  盯著她那得意的笑容,讓炎子玄真是哭笑不得,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她沒事就好。

  「不是作了惡夢,那你剛才為什麼喊叫?」他忍不住問。

  「呃?」蘇寧月得意的笑容僵住,有些不自在地閃躲他的目光,隨口胡謅道:「沒什麼,就……只是被一隻飛蟲嚇到,它已經飛走了。」

  飛蟲?炎子玄會相信她這番話才有鬼。

  他瞇起眼,追問道:「到底為什麼?快點從實招來。」

  蘇寧月心虛地想要拉開距離,卻一個不小心跌回床榻上,結果他頎長的身軀順勢逼近,將她困在床榻上。

  氣氛霎時太過曖昧,讓蘇寧月的心如擂鼓。

  「我……我只是忽然覺得胸口堵堵的,喊一聲宣洩一下罷了。」她避重就輕地回答,同時轉移話題地說:「以往總是你戲弄我,想不到你也會『栽』在我手裡呀!你不是最愛欺負我了嗎?這會兒這麼緊張擔心我做什麼?」

  她本來是想要揶揄他幾句,想不到炎子玄的臉上沒有半點尷尬困窘,那雙黑眸反而更深邃灼亮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為什麼這麼緊張擔心?我為什麼會執意帶你上京城?甚至是我為什麼會……吻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愈靠愈近,最後的那兩個字,他灼熱的氣息拂在她的唇上,兩人的唇片只差那麼一丁點就要碰上了,讓蘇寧月差點忘了呼吸。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在乎你、喜歡你呀!」

  「我……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總是愛戲弄人……說不定又是一時興起……想要捉弄我……」

  聽見她的回答,炎子玄總算知道什麼叫做自作孽了。不過沒關係,他有的是補救的辦法。

  「真的不知道嗎?沒關係,我很樂意幫你確認。」

  「怎、怎麼確認?」蘇寧月結巴地問,直覺地感到「危險」。

  炎子玄的回答,是吻住她的唇,溫存地輕吮那兩抹嫣紅,過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鬆開。

  「如果不是真心愛上你,我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他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柔聲問道:「小月兒,你可願意嫁給我,一輩子留在我的身邊,讓我一輩子好好地保護你、照顧你?」

  聽著他溫柔認真的話語,蘇寧月的心幾乎要融了,而他那雙深情專注的黑眸,更是讓她的心幾乎要醉了。

  喜悅的泡泡不斷地自心底湧上,讓她的眼角眉梢都帶著掩不住的歡喜與嬌羞,甚至就連想要藏住嘴角的笑意都辦不到。

  「那……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這麼說了,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吧!」她不想讓他太過得意,於是想要稍微擺擺姿態,然而那太過甜蜜的語氣,徹底出賣了她的心情。

  「呵,謝謝你的『勉為其難』。」炎子玄低低一笑,再度低頭吻住了她那可愛的小嘴。

  蘇寧月原本還有些害羞,然而心中的情意很快就讓他拋開了羞怯,尤其是在確知他們兩心相屬之後,她更壓抑不住那顆早已為他淪陷的芳心。

  兩人的唇舌熱烈的交纏,很快地燃起了彼此體內更熾烈的火焰,也讓炎子玄再也無法只滿足於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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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4:49
第七章

  炎子玄一邊深吻著她,大掌情不自禁地在她玲瓏曼妙的身軀上四處游移,甚至輕扯開了她胸前的衣襟。

  當他的大掌正想探入她的衣襟底下時,蘇寧月害羞地抓住他的手,想要制止他的舉動,但炎子玄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罷手?

  他不僅輕而易舉地掙脫她的鉗制,甚至單掌反握住她纖細的雙腕,將她的雙手高舉過頭。

  這下子,她完全沒法兒抵抗了。

  「你就是愛欺負人……」

  蘇寧月雙頰燙紅地抗議,但那嬌軟的嗓音,聽起來根本不像是指責,反倒像是在撒嬌似的。

  炎子玄的嘴角一挑,說道:「對,我就是愛欺負你,就只欺負你。」

  他不只嘴裡承認,還用實際的行動來證明他確實很愛欺負她。

  他的手探進她的衣襟,隔著薄軟的兜兒罩上她的豐盈,放肆地愛撫那誘人的柔軟。

  蘇寧月的氣息霎時變得急促,她輕咬著唇兒,害羞地閉上眼,不敢看向他那雙過分熾熱的眼眸。

  隨著他煽情的揉撫,她敏感的酥胸變得更加飽滿腫脹,而一陣陣酥麻的快感鼠竄過她的身子,讓她發出細碎的吟哦。

  意亂情迷的她,完全沒察覺炎子玄已經鬆開了對她的鉗制,雙手仍擱在枕上,那姿態宛如一個臣服的女奴,柔順地任由他為所欲為。

  炎子玄扯下她的腰帶,迅速褪去她的衣物,連同貼身的兜兒、褻褲也一併除去,讓她美麗的胴體一絲不掛地躺在床榻上。

  「小月兒,你真美。」

  他讚歎著,大掌罩住其中一隻雪乳,恣意地愛撫,長指嬉弄著粉嫩的乳尖,那可愛小巧的蓓蕾很快就在他的指間挺立。

  「啊……」蘇寧月克制不住地發出嬌吟。

  「你喜歡這樣,是嗎?」炎子玄一邊問,一邊繼續愛撫她的雙乳。

  蘇寧月羞紅了臉,口是心非地說:「才……我才沒有……」

  就算她喜歡,但是身為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親口承認呢?那豈不是羞死人了嗎?

  炎子玄雖然明白她的嬌羞與矜持,但卻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小騙子,你的反應難得騙得過我嗎?」她明明就喜歡得緊!

  蘇寧月的臉更加燙紅,但為了面子,她只好否認到底。

  「我才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是嗎?」

  炎子玄的眸光一閃,將她的否認視為一個挑戰,繼續揉弄她粉嫩敏感的乳尖。

  在他高明的挑弄下,蘇寧月只能發出一聲聲嬌媚的喘息,她甚至興奮得臉腳趾頭都蜷了起來。

  「快點坦白承認,喜不喜歡這樣?」炎子玄嗓音低啞地逼問。

  蘇寧月禁不止這樣的「逼問」,只能意亂情迷地點著頭。

  「喜……喜歡……啊……我喜歡……」

  「很好,誠實才是好姑娘,而好姑娘可以得到更多的獎賞。」

  他的獎賞就是低下頭,吻住她粉嫩的乳尖,用熱燙的唇舌徹底品嚐世間最甜美的果實。

  隨著他放浪的吮吻,蘇寧月的體內升起一波波強烈的強烈的快感,腿間的花心也逐漸流淌出動情的春潮。

  炎子玄輪流吮吻著兩邊的乳尖,而他的手也沒閒著,越過她平坦的小腹,繼續往下探去。

  蘇寧月一察覺他的意圖,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倘若他的手再往下,豈不是就會發現她腿間濕潤的秘密?

  「不要這樣……」

  她害羞地將她推開,驀地轉過身,背對著他趴在床榻上。

  她滿心以為這麼一來,炎子玄就沒辦法繼續「作怪」下去,殊不知她雪白無暇的美背,還有那渾圓挺翹的粉臀,同樣令人血脈噴張。

  「好吧,這樣也行。」

  炎子玄啞聲低語,傾身親吻她細緻的雪背,大掌則煽情地愛撫她渾圓白皙的俏臀。

  「呀……哈哈……好癢……不要……」他輕柔的親吻與撫摸宛如在瘙癢似的,而她最怕癢了。

  蘇寧月一邊克制不住地發笑,一邊拚命想要閃躲他的唇舌與大掌。

  趁她的身軀輾轉翻動,炎子玄的大掌探到她身前,盈握住其中一隻雪乳,毫不客氣地愛撫揉弄起來,他的雙腿則頂開她的雙膝,讓她的腿兒大開。

  接著,他攔腰一摟,輕輕一提,將她一絲不掛的胴體擺佈成半趴半跪在床榻上的姿態。

  「喜歡我這有『欺負』你嗎?」他的吻來到她的耳畔,灼熱的呼息讓她的身軀敏感地輕顫。

  蘇寧月除了發出一聲聲嬌吟之外,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簡直不能相想像他的「花招」竟然這麼多,她都已經背對著他了,他居然還能這樣欺負她。

  「小月兒,喜歡我這麼做嗎?」

  炎子玄一邊問,一邊撥弄著她敏感的乳尖,感覺她的玉乳在她的「關照」之下,變得更加豐盈飽滿。

  「不……不喜歡……」

  蘇寧月搖著螓首,嘴硬地否認,其實她早就被他撩撥得渾身發燙。

  「嘖,剛才沒讓你學乖嗎?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小騙子,看來我得給你一點『教訓』才行。」

  他說著,大掌忽然往下探去,在她還沒意會到他的企圖時,就已經直搗她腿間最脆弱敏感的幽密處。

  「別這樣……啊……」

  蘇寧月正要抗議,他卻開始揉弄著她敏感的花蒂,讓她驚叫一聲,身子一陣發軟,連抗議的力氣都沒了。

  在他長指的挑惹下,她的腿間沁出更多溫潤的春潮。

  她羞得想要閃躲,但他的另一手扣住她的纖腰,讓她無處可躲,只能繼續承受著他邪惡的撫弄,敏感的幽谷不一會兒就濕潤得不像話。

  「別……啊……」她的嗓音破碎,還帶著些許泣音。「不……求你……」

  「小月兒,你說什麼?」

  炎子玄嗓音溫柔地問,指上對她的「折磨」卻絲毫沒有停歇。

  「這樣……人家……啊……禁不住……」

  蘇寧月的眉心緊蹙,過多的快感快將她逼瘋了,她甚至分不清楚此刻是歡愉多一點,還是痛苦多一些?

  「禁不住?可是……還沒完呢?」

  像是為了附和他的話,炎子玄的長指突然侵入她濕潤的花穴中,在那熱燙緊窒的花徑中抽動起來。

  蘇寧月的嬌喘變得更加破碎,粉臀卻不自覺地款擺晃動,彷彿在配合著他抽送的節奏。

  當那一波波快感的浪潮快將她送上狂喜的巔峰時,他的長指卻在這個時候停下,體內沒有得到滿足的空虛,頓時讓她發出挫敗的低泣。

  但炎子玄只是暫時退開,當他迅速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之後,立即回到了她的身邊。

  他先吻了吻她的雪背,再動手將蘇寧月的身子翻轉過來,而當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瞥見他胯間的昂然巨物時,霎時羞紅了臉。

  那不勝嬌羞的反應,惹得炎子玄低低一笑,黑眸更加深濃了。

  他欺身而上,雙膝頂開她的腿兒,硬挺的昂揚就緊抵著溫潤的入口,存在感與威脅性十足。

  蘇寧月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當她感覺他灼熱的硬挺正緩緩擠入她的花穴時,忽然緊張地脫口嚷道:「等……等一下!」

  「怎麼了?」

  炎子玄嗓音低啞地問,強迫自己暫時按捺不動。

  「我……我要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炎子玄一頭霧水,不懂她還需要準備什麼?

  「我……就是……那個……反正等等……」

  蘇寧月心慌得語無倫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準備些什麼,只知道自己緊張得不知所措。

  炎子玄安撫地吻了吻她的唇,啞聲道:「小月兒,我沒法再等了。」

  他渴望將她佔為已有,那份強烈的渴望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讓他沒法兒再多等待個一時半刻。

  一個有力的挺身,他衝入那濕熱緊窄的銷魂天堂,卻也同時讓她嘗到了撕裂般的痛楚。

  「不!好痛!你又欺負人!」蘇寧月含淚控訴。

  「對不起,小月兒,但這是必經的過程,我保證下一次就不會再那麼痛了。」他一邊說,一邊溫柔地輕撫她的胴體,幫助她紓解身子的疼痛不適。

  「什麼?還有下一次?不!沒有下一次了!」蘇寧月滿臉驚恐,被那可怕的痛楚給嚇壞了。

  「那怎麼可以?咱們不但會有下一次,而且還有下下次、下下下次、下下下下次……」

  炎子玄故意和她拌嘴,好讓她轉移對疼痛的注意力。

  「我才不要!痛死了!」

  「我不是說了嗎?只有頭一回疼,我保證。」

  「你的保證才不……啊……」

  她的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在她的花徑中輕輕動了下,讓她的話變成了一聲輕喘。

  炎子玄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觀察著她的反應。

  「好些了嗎?你還疼了?」

  「我……好像……但……我……我也不知道……」蘇寧月的語氣緊張,身子仍有些緊繃。

  「不知道?沒關係,我很樂意幫你確定。」他再度動了下,又惹來她一聲克制不住的嬌吟。

  「看來不疼了?」

  蘇寧月臉紅地輕點了點頭,當那可怕的疼痛退去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充實感。

  她害羞地閉上眼,感受她身下的緊窄小徑,被他的巨大給填滿,那充盈飽滿的感受是那麼的奇妙,彷彿他在她的身心都烙下了屬於他的印記……

  炎子玄溫柔地吻了吻她緋紅的臉頰,卻故意用壞壞的語氣說:「既然不疼了,那就表示我們還會有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

  「什麼?你少得寸進尺——啊……你……啊啊……我說……噢……炎子玄!」蘇寧月氣得掄起拳頭槌打他的胸膛。

  「怎麼了?」

  「你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說話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衝進她的花徑,害她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

  炎子玄勾唇一笑,非但沒有否認,還大大方方地承認。

  「對,我是故意的。」

  「你這個——啊啊……」

  他又故技重施,以狂野的衝刺來擾亂她,讓蘇寧月賭氣地咬著唇,索性不出聲了。

  炎子玄對此可不滿意,他一邊在她的花徑中狂野地律動,一邊揉弄她豐盈柔軟的玉乳,指尖則狎弄著她敏感的蓓蕾。

  蘇寧月起初只是偶爾不小心發出幾聲輕吟,但終究招架不住他強悍而邪氣的進攻。

  隨著他愈來愈強勁的衝刺、愈來愈火熱的揉弄愛撫,她的嬌吟聲也愈來愈激狂失控。

  最後一陣狂喜突然攫住了她,讓她整個人彷彿被高高拋到了雲端。

  「討厭……你最愛欺負人……」她嬌嗔地抗議,感覺他的一部分仍在她的體內,仍是那麼的碩大。

  「是,我最愛欺負你,就只愛欺負你一個。」

  他吻了吻他的唇兒,當他灼熱的慾望填滿她緊窒花徑的同時,他而覺得自己的心被一股幸福的歸屬感給漲滿。

  從今以後,不只她屬於他,他也是她的,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將他們分開。

  「月兒,我的小月兒……」

  他溫存地喚著她,又開始在她的身體裡展開銷魂的律動。

  蘇寧月承受著他火熱的佔有,隨著他強勁有力的律動,歡愉的浪潮再度襲來,一波接著一波。

  每當她以為自己就要在強烈的快感中暈厥時,另一波更強烈的快感再度襲來,知道目眩神迷的狂喜再度攫住了她,讓她又一次在他的懷中失控哭喊。

  最後,他低吼了聲,在她的花徑深處釋放了所有的熱情……

  雲雨過後,炎子玄溫柔地為她攏好微亂的髮絲。

  「累壞你了?」

  蘇寧月的力氣早已被剛才激烈的歡愛給耗盡了,除了喘息之外,她根本沒法兒回話,只能用「都是你害的」的指控眼神輕瞪了他一眼。

  炎子玄無限愛憐地吻了吻她輕喘不止的小嘴,收攏手臂將她擁在懷中。

  「睡吧,我的小月兒。」

  蘇寧月模糊地咕噥了聲,眼皮愈來愈沉重的她,像只睏倦的貓兒,乖順地躺在他懷裡,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炎子玄凝望著她的睡顏,那甜美嬌俏的臉蛋、生動豐富的表情,他想他這一輩子永遠也看不膩。

  呵,那正好,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永遠膩在一起。

  炎子玄將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之後,也跟著閉上眼,心滿意足地陪著她一同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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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3 22:45:41
第八章

  既然已確定了彼此的心意,蘇寧月便不再陷入反覆猜測的心緒之中,而炎子玄時不時會偷吻她一下,總惹得她臉紅心跳。

  白天,他們開心地遊山玩水,夜裡,他們盡情地火熱纏綿,而當他們終於返回京城,已過了戌時。

  一踏進炎家,發現屋內相當熱鬧,原來炎氏夫婦正在宴客。

  瞧見兒子回來,身邊還跟了個水靈靈的俏姑娘,炎氏夫婦的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走了過來。

  「這肯定就是寧月了吧?」炎佑霆開口問道,語氣有些激動。

  看著故友之女,回想起當年兩家熱絡往來的情景,再想著老友的不幸遭遇,炎氏夫婦都不勝唏噓。

  蘇寧月看見多年不見的炎氏夫婦,也不禁想起了死去的爹娘,那讓她情緒一陣激動,眼眶甚至還微微泛紅。

  「伯父、伯母。」她開口輕喚,嗓音有些哽咽。

  看著她感傷黯然的模樣,炎母葉采霓心疼極了,立刻上前給了她一個充滿憐惜的擁抱。

  「可憐的孩子,往後你就在咱們家安心地住下吧,我和你炎伯父會好好照顧你的。」

  「謝謝伯父、伯母。」

  「傻孩子,千萬別這麼客氣,咱們可是將你當成自家人一樣看待,你也別這麼生疏客氣了,知道嗎?」葉采霓說道。

  蘇寧月點了點頭,炎伯父和伯母的親切關懷,讓她倍感溫馨。

  她和炎子玄交換一記眼神,而他那溫柔的目光讓她的心頭更暖,唇邊也浮現一抹甜美的微笑。

  「你們用過膳了嗎?餓不餓?」炎佑霆問道。

  「咱們路上已經吃過了。」炎子玄開口回答。他可捨不得讓他的小月兒挨餓,因此才剛過酉時就已用過晚膳。

  「那就好,來,寧月,伯父幫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伯父的好友,你就喊他們陸伯父、陸伯母吧!」

  「陸伯父、陸伯母。」蘇寧月向另一對中年夫婦行了個禮。

  陸氏夫婦笑望著她,連連點頭道:「好個乖巧又俏麗的姑娘。」

  「謝謝陸伯父、陸伯母稱讚。」

  「還有,那位姑娘名喚陸綺虹,比你年長一歲,你可以喊她一聲綺虹姐。」炎佑霆又笑容滿面地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位紫衣姑娘。「但是再過不久,你可得改口喊她一聲『嫂子』了。」

  「嫂子?」

  這個稱呼,讓蘇寧月愣住了。

  炎伯父和伯母只有一個獨子,就是炎子玄,而炎伯父說她再過不久就要喊這位陸姑娘「嫂子」,難道……難道說……

  「咱們兩家人正談得開心,想讓子玄和綺虹擇日成親呢!」葉采霓笑吟吟地說道。

  「成……成親?!」蘇寧月的心狠狠揪緊,她簡直不敢相信炎子玄竟要與別的姑娘成親!

  聽見這個消息,炎子玄心中的震驚不亞於蘇寧月。

  炎、陸兩家因為生意上互有往來,再加上彼此又住得很近,因此關係一直相當密切,而他與陸綺虹相識多年,不僅欣賞彼此的性情,兩人的交情也不錯,但也僅止於兄妹、朋友之情。

  他喜歡她,但不愛她,而她對他也是一樣的,因此儘管知道長輩們都希望他們可以結為夫妻,他們卻從沒認真當一回事。

  既然他無意娶、她不想嫁,那麼這樁婚事是不可能成的——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想不到出一趟遠門回來,他和陸綺虹竟然將要定親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可不認為陸綺虹會突然愛上他,況且他打算娶的女人是蘇寧月,除了他的小月兒之外,他可沒打算娶任何人!

  葉采霓又接著笑道:「子玄和綺虹認識多年,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各方面條件都相當匹配,真是天作之合呀!」

  聽著炎伯母喜孜孜的語氣,蘇寧月只覺得晴天霹靂,除了震驚之外,沒辦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炎子玄要娶別的女人?他和那位陸姑娘的感情一直很好?

  蘇寧月神情僵硬地望著陸綺虹,就見這位姑娘有著婀娜曼妙的身形、嬌美絕倫的容顏,正含笑地望著她。

  她彷彿突然間被人推進冰窖之中,一顆心霎時冷透了。

  既然炎子玄已經有了感情甚篤的意中人,為什麼還……還要對她……

  他到底將她當成了什麼?路上打發無聊的消遣?

  一股淚意湧上眼眶,但她很努力地眨掉,指尖因為暗中握緊了拳頭而刺入柔嫩的掌心,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因為她胸口的痛楚已遠超過一切。

  炎子玄皺緊了眉頭,覺得有必要立刻把事情說清楚。

  「等等,關於這件事,我——」

  她才剛開口,陸綺虹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子玄,這趟出遠門,你肯定累了吧?」陸綺虹嫣然一笑,邁開步伐朝他走了過來,她看似親暱地挽住炎子玄的手,其實是暗中扯著他,將他往旁邊帶。

  炎子玄雖然不明白她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但也看出她似乎正悄悄計劃著什麼,只好按捺住當眾問個分明的衝動。

  他低下頭,以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見的嗓音低聲問:「為什麼會突然談起了婚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陸綺虹輕聲答道:「拜託幫個忙,配合一下,倘若我不佯裝順從我爹娘的心意,好讓他們降低戒心,我就溜不掉了。」

  炎子玄一聽,訝異地挑起眉梢。

  「溜?你打算溜哪兒去?又為什麼要溜?」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往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只是現在必須委屈你暫時配合一下了。」陸綺虹說著,忽然語帶煩惱地輕歎道:「唉,事實上,我本以為你會晚幾天回來……現在有沒有什麼好法子,可以佯裝不反對咱們的婚事,但又不真的立刻談定的呀?」

  「這……」

  炎子玄的臉上掠過一絲遲疑與為難。

  撇開有沒有法子不談,此刻他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想讓小月兒誤以為他真的與陸綺虹談及婚嫁了。

  陸綺虹見了他的神情,立刻猜道:「你帶回來的那位蘇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她早就將他凝望蘇寧月時的溫柔深情看在眼裡。

  炎子玄點了點頭,他可不想讓小月兒誤會,更不想讓她傷心呀!

  「你放心,我會幫忙向她解釋清楚,不會破壞你們的感情。」陸綺虹悄聲提醒道:「你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哪!你自己承諾過,只要我開口,不管什麼忙一定會幫到底的。」

  聞言,炎子玄只能在心裡無奈地輕歎。

  兩年前,他娘罹患了怪病,看遍城裡的大夫都沒有起色,而陸綺虹多年前因緣際會結識了一名「妙手神醫」美稱的女大夫,她得知了他娘的情況之後,便立即想辦法聯繫那名女大夫前來醫治,救了他娘一命。

  為了報答這份恩情,當時他對陸綺虹承諾過,以後只要有需要他的地方,他必定會傾力回報。

  「要我幫忙可以,但不能讓小月兒誤會,這件事我不能瞞著她。」炎子玄提出條件。

  他可不想讓蘇寧月以為他是個隨意玩弄她感情和身子的混賬,就算要配合著佯裝有意談論婚事,他也要讓蘇寧月知道事情的真相。

  「行,只要她不洩漏就好。」陸綺虹一口答應,因為她也不想破壞人家的感情。「那咱們一言為定了?」

  「我能說不嗎?」炎子玄的眼底掠過一絲無奈。

  「當然不能。」陸綺虹燦爛一笑。

  既然欠了她一個人情,炎子玄知道自己是非幫不可了。

  他稍微思忖了下後,開口對兩家長輩說道:「小月兒才剛回來,我想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將她安頓好,至於我與綺虹的婚事,過幾日再另外設下宴席好好地談吧!」

  他心想,等等帶小月兒去廂房歇息時,就可以好好向她解釋清楚,相信只要她明白他只是配合陸綺虹暫時演個戲,應該可以諒解的。

  蘇寧月將他們兩人「親暱」的交頭接耳看在眼裡,此刻又聽見他這麼說,很顯然他也有意娶陸綺虹為妻,她的臉色一白,彷彿聽見了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盈眶的淚水更快止不住了。

  「伯父、伯母,寧月從蘇州一路來到京城,這會兒有些乏了,想先歇下,還請見諒。」她強忍哽咽地說。

  葉采霓點了點頭,親暱地拍了拍她的手。

  「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你肯定累壞了吧!」

  葉采霓不是沒發現蘇寧月的情緒激動,眼中甚至還閃動著淚光,但她心想這孩子可能是想起了已逝的爹娘吧!

  她招來個丫鬟,吩咐道:「冬梅,帶寧月小姐去廂房歇下,寧月,你就別再傷心了,往後咱們都是你的家人,我和你炎伯父會代替你爹娘照顧你的。」

  蘇寧月點點頭,轉身跟著丫鬟離開。

  看著她那強忍情緒的摸樣,炎子玄的心一揪,知道她受了不小的打擊,那讓他心疼極了。

  就在他急著想去向蘇寧月解釋清楚時,陸繼安對未來的女婿笑道:「來、來,子玄,今兒個你可得陪我好好喝上幾杯呀!」

  炎子玄腳步頓住,眼底掠過一絲為難與掙扎。這會兒他的心裡惦掛著蘇寧月,哪還有心情把酒言歡?

  正當他想要找藉口推辭的時候,陸綺虹輕扯了下他的衣袖,低聲央求道:「拜託等會兒再去解釋,先配合一下吧!要是被我爹娘發現事有蹊蹺,那我的計劃可要失敗了。」

  炎子玄的心裡陷入短暫的交戰,終於還是無奈地暫時妥協了。

  入席後,他主動舉杯向陸伯父致敬,但一顆心卻早就飛到蘇寧月的身邊。

  儘管等陸家人離開之後,他就能向蘇寧月解釋清楚,但是即使只是讓她多傷心個一時半刻,他的心裡也極度不願,實在不忍讓她傷心難過呀!

  炎子玄本以為這場筵席很快就會結束,無奈陸伯父不但和他爹聊得起勁,還與他天南地北的閒話家常。

  他的心裡雖然掂掛著蘇寧月,擔心她一個人在房裡傷心哭泣,但是礙於禮數也不好撇下客人先行離開,只好如坐針氈似的按捺住離席的衝動。

  好不容易等到陸家人離開,亥時都已經過了一半。

  炎子玄立刻來到蘇寧月所住的廂房外,敲了敲門。

  「小月兒?」

  他等了會兒,沒聽見房裡傳來半點聲響。

  「小月兒,你睡了嗎?」

  他又敲了敲房門,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小月兒,你在生我的氣嗎?先開門好嗎?我有話要對你說。」

  炎子玄又耐著性子等了會兒,卻等不到蘇寧月前來開門,忍不住輕推了下房門,發現沒有上閂。

  奇怪,是忘了閂上嗎?

  炎子玄懷著一絲疑惑走進幽暗的房間裡,就著微弱的月光,他發現床榻上似乎沒有人。

  「小月兒?」

  他詫異地快步走到床邊,真的不見蘇寧月的身影,而且看起來她根本不曾躺在上頭過。

  「這是怎麼回事?」他疑惑地低語。

  她不是先回房歇息了嗎?這會兒沒在房裡,她會上哪兒去了?

  困惑之際,炎子玄瞥見角落的桌上似乎擱著些什麼,他先點燃了房裡的燭火,轉頭一望,就見桌上擱了封書信。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炎子玄的心頭,他皺緊了濃眉,走上前去,急切地拆開那封書信,就見上頭寫著——

  伯父、伯母:

  多謝你們溫柔慷慨的好意,寧月幾經思量後,覺得還是不要給伯父、伯母增添麻煩,因此已決定出家為尼,平靜地度過餘生。寧月已下定了決心,還請伯父、伯母不要惦掛牽念,寧月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寧月

  看著那娟秀的字跡,炎子玄只覺得心痛難當。

  什麼不想給他爹娘增添麻煩,肯定只是藉口罷了!

  他知道,她是因為傷透了心,以為他玩弄她的感情,所以才會心碎絕望地決定出家為尼。

  回想他們還在蘇州時,她也曾嚷著要出家,只不過那時賭氣的成分多一些,然而這回……

  從她悄悄留書出走的舉動,看得出她已下了沉痛的決心!

  「傻瓜!真是個傻瓜!」他握緊了拳頭,心痛地低語,而除了心痛之外,他更是萬般自責。

  看著她親手寫下的「出家為尼」四個字,他的胸口驀地掀起一陣劇烈的痛楚,像是有人狠狠地撕裂了他的心。

  「不,我不會讓你出家的!」

  黑眸閃動著堅定的決心,他一定要將她帶回來!

  他心想,人生地不熟的她,不可能知道京城附近什麼地方有尼姑庵,必須向人探聽才行。

  只要他能找出她詢問的對象,就不難知道她的行蹤了。

  為此,他立刻將帶她回房的丫鬟冬梅給喚來。

  「你今晚帶寧月小姐到廂房之後,她可有說些什麼,或是向你探聽過什麼事情?」他問道。

  冬梅恭敬地答道:「回少爺,奴婢將小姐帶到廂房後,小姐向奴婢要了紙和筆硯,說是要寫信向蘇州的親人報平安。奴婢將東西張羅來之後,小姐說寫完書信她就要歇息,讓奴婢先退下。」

  沒有問到想要的答案,炎子玄不死心,又找來今夜負責守門的家僕李丘。

  「你今夜可有瞧見過寧月小姐?」他心想,倘若她要離開炎家,總得要經過大門吧!

  李丘果然肯定地點了點頭。

  「回少爺,寧月小姐向奴才探聽京城什麼地方有尼姑庵或寺廟,說是她過兩日想要去走走上香。」

  炎子玄一聽,立刻激動地揪住李丘的衣襟,喝問:「那你是怎麼回答的?你說了哪間尼姑庵?快說!」

  李丘被他的舉動嚇到了,結結巴巴地答道:「奴……奴才說……最近的就……就是城外半山腰的那……那間尼姑庵『靜妙庵』……」

  「靜妙庵」?她肯定是去哪裡吧!

  「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炎子玄又立刻追問,並在心裡估算著炎家到「靜妙庵」之間的距離。

  以她一個姑娘家的腳程,從炎家到那間尼姑庵約莫需要半個時辰左右,他來得及將她追回來嗎?

  「呃?離開?」李丘愣了愣。「奴才不知道寧月小姐出去了。」

  「什麼?你不是負責守門的嗎?怎麼會不知道呢?」由於太過焦急,炎子玄有些動氣了。

  「這……啊!奴才想起來了!寧月小姐在問了這事之後,忽然說後頭灶房附近有些古怪的聲響,所以奴才便前去探看,但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尋常之處,而回來之後就沒見著寧月小姐,奴才還以為寧月小姐回房了呢。」

  聽完這番話,炎子玄立刻明白了。她肯定是刻意找藉口支開李丘,並趁這個空擋溜出去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急忙又問。

  「回少爺,約莫一個時辰前吧!」

  這個答案讓炎子玄的臉色一沉。

  糟了!一個時辰之久,她恐怕已經抵達了「靜妙庵」,若真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炎子玄心急如焚,立刻快步奔到馬廄,跳上他的坐騎,一刻也不願耽擱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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