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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箏]養妻七年險砸鍋(典當祕密套書)[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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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2:56:38 |倒序瀏覽 | x 4
養妻七年險砸鍋【典當祕密套書】作者:綠風箏

內容簡介

曾經,為了一支棒棒糖,她氣得大膽在他臂上留下咬痕,
偏偏重逢第一時間,雖是出自好意,他又不小心摸了她屁股,
新仇加舊恨,以至於接下來的日子裡,
她這個園丁孫女完全把他魏家大少爺當成痞子槓上。
看她睡過頭追公車,他破例讓她搭便車,她以為要綁架;
大發善心指導她數學,卻差點沒被她的特殊練習法打敗,
可儘管如此,小丫頭出人意表的率真確實令他開懷笑了,
於是,她這唯一能讓他敞開心房的女孩,令他決定了──
她就是他「完美妻子養成計畫」的唯一人選!
想要她學會依賴他,他第一次騎腳踏車就為了載她回家,
但大方借她書房使用權,結果她竟在書房躺椅上睡覺?!
呃,這樣也不錯啦,讓她不自覺間習慣他,變成他的小貓咪,
賴在他的地盤、他的懷裡,感受他的好,也學會對他撒嬌,
然後,等她長大,理所當然等著被他吃乾抹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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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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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2:57:19
吃烤地瓜的季節  綠風箏
  
  當溫度像溜滑梯那樣不斷地往下滑時,小綠的清醒時間也跟著漸漸減少。
  
  因為小綠的身體怕是已經自動啟動冬眠模式了。唉!
  
  季節真是小綠的天敵是也!春寒料峭的時候,容易半夢半醒,酷暑炎熱之際,則是火氣旺盛;秋老虎肆虐,小綠的身體平衡開始傾斜;到了寒冬……已堪稱是徹底昏迷。
  
  “喂!啊你是什麼時候才要清醒啊?”好友萱鄙夷的問。
  
  小綠歪頭思索。“我想,我需要一個恒溫裝置。”
  
  話說,最近小綠迷上了吃烤地瓜。
  
  沒辦法,住家巷子裡開了一家烤地瓜,每次打稿時,陣陣的地瓜香彌漫整條巷子,順著風向從窗戶飄了起來,強烈的蚤擾著小綠的鼻子,每天聞著聞著,就覺得大腦好像受到制約似的,不斷地冒出想要吃地瓜的念頭。
  
  大家應該知道,小綠對食物向來沒有招架的餘地,於是接著就摸著銅板,飄下樓去。
  
  “老闆,給我三個!”
  
  地瓜伯笑咪咪的把地瓜裝在紙袋裡,小綠捧著心頭好,飛奔回家,蹲在地上就是一陣狂嗑。
  
  唔,真是好看~好甜~好好吃唷~
  
  好啦,小綠承認,我就是豬來投胎轉世的,怎樣?
  
  這次的主題套書,是關於一間專門讓人典當秘密藉以換取願望實現的秘密當鋪——很酷唄?小綠超嚮往的啦。
  
  沒辦法,小綠秘密多,但願望更多,恨不得也典當幾個秘密換來願望的實現,可是……可是……我顯然不是那個有緣人,截至目前為止,我還無法覓得傳說中的秘密當鋪,厚~真的是扼腕啊!
  
  至於小綠的願望?
  
  嗯……小綠希望創作源源不絕,每天都有寫不完的故事;小綠希望中大樂透,可以狂吃到一個爽的境界;小綠希望天天陽光普照,不冷又不熱;小綠希望超級大帥哥出現在我眼前,對我愛慕得五體投地;小綠希望……
  
  “卡!你願望還真是要命的多欸。”好友萱再度發出鄙夷。
  
  嘿,嘿嘿,嘿嘿嘿……就說了咩,小綠的願望是真的好多好多,秘密當鋪最好能開連鎖店,這樣才能消耗小綠的請托。(攤手)
  
  好唄,既然不想聽小綠的願望,那還是看書好了,希望這本《養妻七年險砸鍋》可以帶給大家甜甜的感覺。
  
  小綠又要去嗑地瓜了……
  
  好啦好啦,我就是豬,冬眠也是需要儲存熱量的,不要拉我啦!
  
  等等,小綠還要說一句話——
  
  楊淑君加油,臺灣加油!金牌是我們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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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2:57:48
第一章

  波光粼粼的游泳池裡,精瘦的身軀正來回穿梭著,隨著臂膀每一次的揮擺,水花在空中形成短暫而美麗的弧度,青春又耀眼。

  泳池邊,女孩嘴裡叼著水果棒棒糖,隨意的坐著,兩隻幼細白皙的長腿泡在水裡,漫不經心的踢晃著,目光時而看向蔚藍天際,時而看向腳邊那一朵朵的水花。

  啊,說不出的悠閒吶……

  水面下的暗影迅疾流竄,忽地,敏捷的身軀在女孩面前破水而出——

  “幾秒?”魏雋澈大口呼吸的問。

  “啥?”女孩將目光從湛藍晴空中抽回。

  雙眸瞇成一條細線,“妳不是要幫我計時?”

  呀,忘了。咦,碼錶呢?女孩輕吐舌頭,心虛的左右張望……

  他就知道她又在放空了!

  懲罰的念頭興起,他沒入水中,盤旋須臾再度破水而出。這一次強勁的沖勢果不其然伴隨了強大水花——

  “啊,討厭,你潑到我了啦!”女孩花容失色的大叫。

  始作俑者伸手抹去臉上的水,渾然不覺罪惡,俊逸臉龐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雙手一撐,將身體往上提起,離開水面在女孩身邊坐下,接過女孩遞來的浴巾隨意披在身上。

  “都幾歲了還吃棒棒糖!”他不由分說的伸手搶過她含在嘴裡的棒棒糖,送到自己口中,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女孩幽怨的望著他,他則是伸出手放肆地揉亂她的發當作安撫。見安撫不了,他只好把口中的棒棒糖拿出來,湊到她嘴邊,挑動一雙無與倫比的美眸,無聲問道:要嗎?

  才不要吃你的口水呢!女孩扮一個鬼臉,皺鼻別開臉。

  “不吃?拉倒。”棒棒糖又回到他口中。

  “魏雋澈你是大壞蛋!”女孩被惹毛了。

  他笑,跩兮兮的咧嘴肆笑,得意的神情彷佛女孩嘴裡說的不是“大壞蛋”而是“我愛你”。

  他拂開她頰邊的發,露出她氣嘟嘟的臉龐,端詳了會兒,帶著笑意低頭在女孩頰邊落下輕吻。

  一記粉拳不痛不癢的招呼他,女孩火氣瞬間消失,只剩下靦腆不已的表情。

  他開心的笑著,神態閒適的握著她的手,跟她一同將目光落向遠方……

  須臾,耳邊傳來女孩抗議的低呼,“你抓太緊了啦!”

  他睇她一眼,無賴而囂張,繼續和她十指交纏。

  她,是他的,這輩子註定只會是他一個人的,他不只要緊緊抓住她,而且還永遠不放開。

  她叫梁子霈。


  第一次看見梁子霈是什麼時候?魏雋澈不甚確定。

  這讓向來對於自己超凡記憶力感到萬分自豪的他,硬生生的吃癟。

  任憑他幾番苦思,時間軌道在這瞬間的記憶刻度依舊有些模糊,模棱兩可的留下“小學”這個概括性的階段。

  只記得那天天氣出奇的好,是連續一整個禮拜陰雨綿綿後難得的晴天,陽光不驕不烈,穿透林蔭,在物體與光源的折射之間,恰到好處的篩灑一地亮黃……

  魏雋澈坐在玻璃屋打造的琴房裡,埋首練琴。

  偌大的演奏式三角鋼琴,隨著靈巧指尖神乎其技的跳躍在黑白鍵上,悅耳輕快的旋律應聲而起,然而求好心切的他卻覺得不夠完美,一次又一次的不斷反復練習,斤斤計較著曲目的細節處理。

  可惡!不滿意,不滿意……

  骨子裡追求完美的絕對性格,讓反復練習仍達不到自我要求的他越來越煩躁,最後一次練習後,他挫敗且憤怒的搥打著這架昂貴的鋼琴,接著抓起樂譜就往地上狠狠一擲——

  “你為什麼要生氣?”

  窒息的靜謐中,嬌脆的嗓音突兀響起,魏雋澈猛然抬頭掃去目光——

  角落那扇被推開的落地窗前,一個面生的小女孩坐在那兒,不知道來了多久了,他卻因為專心在練琴而渾然不覺。

  她看見他求好心切反復練琴的樣子,也看見他失控發怒的模樣,這讓自尊心甚強的魏雋澈感到很不高興,好像自己被赤裸裸的攤開來,供人隨意檢視。他不喜歡這樣,甚至可說是厭惡。

  “妳是誰?誰准妳在這裡的?”明明還只是個小學生,心高氣傲的他卻儼然是個獨裁的小大人,惡聲惡氣的質問。

  不過,這樣的敵意似乎沒有震懾住某人。

  馬尾上系著粉色緞帶的梁子霈,張著明亮的眼眸眨都不眨的望住他,面對他的不友善一點也不害怕。

  “我叫梁子霈,今年大班了喔!媽咪說,等暑假過後,我就要開始上小學了。”她瞪大水眸,用帶點稚氣的口吻振振有辭地宣示自己的長大。

  嗟,瞧她驕傲的咧,不過就是個還在念幼稚園的小丫頭。魏雋澈輕蔑的從鼻子裡竄出一記冷哼。

  不過他似乎忘了,他自己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個小學生罷了。

  “你不彈琴了嗎?”她眨著圓圓的眼睛問。

  “要妳管!”身為天之驕子,他講話沒有婉轉那一套。

  “你彈的琴好好聽,是我聽過最好聽的喔。”

  讚美每個人都喜歡,但被一個似懂非懂的小丫頭讚美,實在沒什麼好開心的。

  “最好妳懂什麼是好聽,什麼是不好聽。”他擺明不相信。

  “我當然懂……你真的不繼續彈了嗎?”她覺得可惜。

  “關妳屁事!”

  “我也會彈琴喔!不信的話,我彈給你聽。”她脫下自己的皮鞋起身,便從開啟的落地窗走了進來。

  似乎是只要說起自己,她就忍不住習慣性的加個“喔”字拉提尾音,聽得魏雋澈感覺很刺耳。

  “我才不要。”斷然拒絕。

  “剛剛你彈琴給我聽,現在換我彈琴給你聽。”她有自己的堅持。

  無視于魏雋澈周身散發的黑色氣息,梁子霈逕自爬上了椅子,伸出短胖的食指彈奏,一邊用那五音不全的嗓音唱起了世界名曲“小星星”,模樣還頗為自得其樂。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臭拎呆”的歌聲聽得魏雋澈當場雙眉打結。

  到底是哪裡來的野丫頭,居然敢用他價值不菲的世界名琴彈這種老掉牙兒歌,還厚顏無恥的用她淒慘的歌聲荼毒他的耳朵真是該死!

  一曲唱畢,她轉過身來笑咪咪的說:“好聽嗎?我爸比說,我將來一定會是個很優秀的音樂家喔。”

  音樂家

  魏雋澈狠狠翻了個白眼。最好真有這麼厲害啦,那要不要來個掌聲鼓勵?這傢伙大概病得不輕,這麼小就自我感覺良好,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重新坐上椅子,二話不說就秀了一段莫札特的小星星變奏曲。

  梁子霈當場驚為天人。“你好厲害喔……”

  又來了,她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說“喔”那個字?感覺實在超討厭的。

  梁子霈大感不可思議,忽地抓住他那飛快躍動的手,湊到眼前仔細端詳,想看裡頭是不是有什麼神奇的機關,回頭她也要叫媽咪買給她。

  “放開!”他嫌惡的瞪著她。居然敢碰他的手,不想活了嗎?

  完全沒察覺到魏雋澈的怒氣,又驚又喜的梁子霈仍然滿臉笑咪咪的望著他,“我喜歡你剛剛彈的,教我!教我!”

  “不要!”奮力抽回手。

  她蹙起眉,思索了下,而後從小洋裝的口袋裡掏出一支水果棒棒糖,一副壯士斷腕般的忍痛遞到他面前,“我請你吃棒棒糖,你教我彈琴。”

  “我為什麼要吃妳的棒棒糖?”都幾歲了還吃棒棒糖?呿,幼稚。“妳看妳,都蛀牙了還敢吃糖。”瞟她一眼,他伸手直指她慘不忍睹的門牙。

  她臉一紅,嘟嘴委屈地囁嚅……

  魏雋澈一怔。奇怪了,為什麼要覺得罪惡?他只是說實話呀!

  可是看她臉紅得快要爆炸,他的良心竟然冒出來了,而且比他預估的還要大顆,一股微微自責的情緒悶悶地籠罩他胸口。

  真是個麻煩精。算了,他就當作日行一善好了。

  “拿來。”跩跩的伸出手。

  “什麼?”她不解。

  “少裝傻,棒棒糖啦什麼,不是要給我嗎?”

  奇怪了,不是不要嗎?掙扎須臾,梁子霈忍痛交出棒棒糖。“……喔。”

  魏雋澈撕開包裝紙,當著她的面就把棒棒糖往嘴裡塞——

  嘖,真是要命的甜!活該她蛀牙。魏雋澈告訴自己他只是出於一番好心,免得這丫頭將來一口爛牙沒人要。

  “那你現在可以教我彈琴了嗎?”她可憐兮兮的問。

  看她一臉認真,他突然很想對她惡作劇,漂亮的眼眸霎時閃過一抹狡猾……

  “誰說我要教妳彈琴的?”他很邪惡的說。

  “啊你騙我……”

  在魏家,魏雋澈的一舉一動都是焦點,他的話,沒人可以質疑,他做的事,自然也是如此。能被他捉弄,是她的福氣。聽著,是福氣!

  挑眉,“騙妳又怎樣?”他跩兮兮的說。

  她臉一皺,眼眶便紅了。他還沒意識過來,一陣驚心動魄的哭泣已爆發開來。

  傻眼。“欸,妳夠了喔,不會真的哭了吧?”他沒想過她會來這招。

  “你騙了我的棒棒糖,你是壞蛋!棒棒糖是Momo老師送給我的禮物,我要我的棒棒糖……”

  魏雋澈真的沒料到這丫頭居然說哭就哭,而且還超大聲的。

  剛剛不是還很勇敢嗎?不管他怎麼凶,她都一副不害怕的樣子。沒想到不過就是為了一支棒棒糖,她就涕淚縱橫的活像慘遭虐待。

  “欸,妳別哭了。聽到沒有?我叫妳別哭了!”

  他命令著她,她卻依然故我,從沒遇過這種情況的魏雋澈開始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下一秒,琴房的門被推開來——

  “少爺,發生什麼事了?”聞聲而來的小女傭緊張的問。

  “我……”他一臉窘迫,說不出話來。

  發現了坐在少爺身旁的小女孩,年輕女傭詫異的說:“咦?霈霈,妳怎麼跑來這裡了?大家都在找妳欸。來,不哭不哭,跟曉娟姊姊說怎麼了?”

  “嗚嗚……曉娟姊姊,他騙了我的棒棒糖,他是大壞蛋。”儘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認兇手的速度倒是非常迅速。

  啥?壞蛋被指控為“壞蛋”的魏雋澈表情難看得可以,偏偏棒棒糖就咬在他嘴裡,真教他百口莫辯。

  偷覷臉色陰沉的少爺一眼,曉娟心想,完了完了,霈霈誰不好惹,居然惹了魏家最尊貴的少爺!

  “噓,霈霈,不可以沒有禮貌,他不是大壞蛋,他是雋澈少爺。要有禮貌喔,知道嗎?”曉娟趕緊安撫小女孩,免得惹惱了高高在上的魏家少爺,可愛的小霈霈可就要倒大楣了。

  “我不要對他有禮貌!他是壞蛋、壞蛋、壞蛋!”

  梁子霈拗起來,還一口氣連說了三個“壞蛋”。她掙開曉娟姊姊的手,沖上前去,二話不說就往魏雋澈的手臂咬了一口——

  “喔,天啊!霈霈,不可以——”

  “啊,我的手!”猝不及防的魏雋澈當場痛得大叫。

  來不及了。

  目睹全程的曉娟當場心涼了泰半……完了,這下死定了。

  膽敢咬魏家金孫,小霈霈鐵定在劫難逃了。

  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好命鬼,說的應該就是魏雋澈這種人。

  父親魏偉國是臺灣商界赫赫有名的首富之子,母親溫如梅則是政壇大老的掌上明珠,那場政商聯姻,堪稱是臺灣史上最門當戶對的世紀婚禮,是王子與公主的完美結合,而後的十幾年,無人能出其右。

  身為兩人唯一的獨生子,一出生就掛著閃亮亮的金字招牌,魏雋澈身嬌肉貴的程度絕對是一般市井小民無法想像,也難怪乎他小小年紀便養成了傲嬌的個性。

  聽說當年光是為了迎接他誕生所組成的醫療團隊,魏家就一口氣燒掉了近千萬台幣,撒錢毫不手軟的氣勢徹底刷新了臺灣醫療史上的紀錄。

  更別說他出生之後的養育費用,完全是采最高規格處理,不論吃的、穿的還是用的,絕對都是頂級中的頂級。

  明明不過是幾個月大的小娃兒,不但有三班制的保母細心照料,還有專屬的家庭醫師為他的健康把關。舉凡用在他身上的每一樣東西,全都是國外品牌量身訂做的。這景況看在每天追著三餐溫飽的尋常百姓眼裡,真是羡慕又嫉妒,一個個恨不得跳樓以求重新投胎。

  不過,先別急,更別天真的以為魏雋澈的出生就只是負責每天吃好穿好用好,聽聽這位豪門少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後,再考慮是不是重新投胎也不遲。

  因為是一脈單傳的獨生子,身為家族的准接班人,打從有記憶起,魏雋澈就開始接受菁英式的教育養成。

  不論是語言、商業知識、領導統馭、社交禮儀、才藝、運動……等,為了打造一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完美接班人,魏家投注的心力可是不容小覷。不只網羅各個領域的名師教練貼身教學,每年的寒暑假,當同年齡的小孩都在開開心心的放假時,小小年紀的魏雋澈已必須犧牲假期、睡眠跟玩樂的時間,搭著私人飛機到世界各知名的大學去修習各種課程。

  沒有哭鬧耍賴這回事,只有進步、進步要再進步。

  外界褒貶不一的密集式菁英教育,並不是每個小孩都能承受得起的,而這就是魏雋澈享受好命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韶光荏苒,一晃眼,十八歲的魏雋澈如今已是高中校園裡的翩翩美少男,不只個頭長得比同年齡的孩子英氣挺拔,揉合父母優點的眉眼五官俊美得令人炫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更讓他尊貴得彷佛是來自另一個仙境國度。總之他不管擺到哪裡,都是那種會教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的超級好貨色。

  這天,貴公子魏雋澈正在上一對一的鋼琴家教課。

  身為一位優秀接班人,培養一、兩樣才藝以備不時之需是必要的,自用可當興趣消遣,外用則可當技能顯擺。

  授課的鋼琴老師來頭不小,是國際蕭邦鋼琴大賽的指定評審。

  魏雋澈原本流暢的彈奏著,目光不經意瞥見手臂上的舊傷痕,一個閃神,思緒頓時棄主遠揚,指尖的速度沒能及時跟上,一首蕭邦的經典名曲當場因為落拍而亂了套。

  他思緒迷茫……

  “Eric?Eric?”

  聽見老師皺眉呼喚,魏雋澈意識到自己的失常,連忙回過神,“Sorry。”

  該死,他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分心?

  追求完美的魏雋澈面對自己的失誤,顯得懊惱不已。

  再次向老師表達歉意後,他斂起心神,強逼自己集中注意力,然而一曲彈畢,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糟糕極了。

  鋼琴課草草結束,老師搖搖頭離開,呆坐在椅子上的魏雋澈煩躁得連一點練習動力與情緒都沒有。

  目光忍不住又瞟向手上的傷痕……這麼多年了,傷痕還清晰可辨,可見當時他被咬得有多慘。

  但這件意外最後是怎麼落幕的,老實說,他也不是很有印象。

  事發之後,他一次也沒再看過那丫頭——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曾經幾度思念過她,甚至期待她的再次出現。

  不過他當然是想要報仇才對她念念不忘,誰教她居然敢咬傷他!

  可等了又等,希望一再的落空,他不是沒受傷……

  直到某次他故作漫不經心的問起,才從女傭曉娟口中知道那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叫霈霈,是福伯的寶貝孫女。

  福伯是魏家的園丁,放眼偌大庭園造景裡的花草植栽,全都是福伯親手種出來的。因為早年喪偶,他幾乎長年住在這裡,終日與花草為伍,只有年節的時候才會回家和兒子團聚,共用天倫。

  雖然福伯身分是魏家的下人,但是魏老爺子視他為人生摯友,並且也嚴令所有人都不許對他無理。

  可福伯作風低調,儘管老爺子待他禮遇,他卻仍謹守本分。魏雋澈幾次看到他,他總是堅守著自己的工作崗位毫不怠惰,那張歲月刻畫的臉龐上,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和藹淡定。

  魏雋澈抬起手,不自覺摸了摸臂上傷痕……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他喃喃自問。

  不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往事,而是他前天到廚房去的時候,不經意聽見了家裡傭人的對話……

  “良嬸,怎麼這兩天都沒看見福伯?”在廚房裡幫忙的曉娟問。

  “出門了。昨天一大早天剛亮,就急急忙忙下山去,說是要趕去高雄。”良嬸邊挑菜邊回答。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曉娟一臉好奇。

  “知道霈霈吧?”

  “知道啊,福伯的孫女,小時候來玩老是姊姊長姊姊短的叫我,可愛得不得了。那丫頭曾為了一支棒棒糖跟少爺鬧脾氣,咬了少爺一口子,嚇得我冷汗直冒呢。霈霈她怎麼了嗎?”

  “唉,說來也是可憐,母親過世不到半年,爸爸就娶了新太太。從古至今有幾個後媽比親媽好的?一懷上自己的孩子,就把霈霈扔到了寄宿學校,幾個禮拜不聞不問,明擺著要趕她出去。福伯聽到消息後又氣又心疼,昨天便趕著去學校,說是要把孩子接來一起生活。”

  “天啊,怎麼會這樣……”

  “所以才說這孩子可憐呀。”良嬸傷感的猛歎息。

  “那個……答應了嗎?”曉娟問得含蓄。

  “自然是老太爺親口允了,福伯才會趕著去接孩子。”

  “呼。那就好……”曉娟轉過身,無預警的被一張沉默嚴肅的臉孔駭了一跳,“少爺”

  魏雋澈聽見那久違的名字,心口劇跳了一下。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初滿嘴“媽咪說、爸比說”的幸福小女孩,居然遇上了連續劇裡才有的家庭遽變。

  他應該額手稱慶覺得她活該,可他又無法解釋此刻梗在胸口的心疼是為了什麼?

  意識到女傭曉娟疑惑的目光,他斂住心神,故作淡定的說:“給我一杯水。”

  “是,我馬上端到客廳給您。”

  天啊,也不知道少爺站在那邊多久了,她居然沒發現!曉娟很不安,因為少爺心情看起來好像不太好,不知道聊八卦會不會被開除?

  “不用,直接給我就好。”

  “是。”曉娟趕緊倒來一杯開水。

  他接過水杯,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拎著剩下一半的水,踅步往外走……

  不經意聽聞這件消息,魏雋澈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卻一直牢牢記在心裡,甚至連續兩個夜晚,他都夢見了當年的案發經過,連帶讓今天的鋼琴課也受影響。

  他是前天聽見的,那麼今天……人總該帶回來了吧?

  算來他和梁子霈也是舊識了,她可是還欠他一句“對不起”呢。既然她來了,他去打聲招呼應該不為過吧?

  沒來由的,一股想要見到她的念頭湧了上來,魏雋澈想也不想,轉身便走出琴房,直直的往主屋後那棟小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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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2:58:16
第二章

  魏雋澈的目光,被矮房旁的那棵蓊鬱大樹吸引了。

  只要是看過福伯栽種的奇花異草,尋常一棵大樹根本沒啥稀奇的,教魏雋澈詫異的,是此刻大樹腰幹上竟然歪掛著一抹身影

  瞧,姿勢何其狼狽?擺明就是個不諳爬樹的門外漢,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危險。

  魏雋澈心頭一緊,連忙快步穿越偌大的草皮,快速的來到大樹下,對著眼前穿著國中制服、姿勢扭曲、半掛在樹上的身影問——

  “妳在做什麼?”

  如他所願的,對方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

  聽聞聲音的梁子霈略側過頭來,艱困的解釋,“有只雛鳥掉下來了,我要把牠放回樹上的窩……”

  才剛解釋完,她驀然腳下一滑——

  “啊!”

  魏雋澈沖上前去,不假思索的伸出雙手托住她。

  “啊,你幹麼抓我的屁股?色狼,快點放手!聽到沒有?放手!”十五歲的國中小女生對於異性間的肢體碰觸很敏感,更何況對方緊緊抓著的可是她的小屁股。

  聽見女孩驚聲大叫,魏雋澈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該死!他怎麼會……

  現在怎麼辦?要收手嗎?不行,一收手她就會掉下來。再說了,被摸屁股總比摔下來受傷好吧?

  “閉嘴。”為了她的安危,他只好擔起被誤當色狼的罪名,手用力地將她往上頂起,用著不容違逆的口吻命令道:“還不快點把雛鳥放回去!”

  雖然那聲“閉嘴”讓人很不滿,不過也是因為他的提醒,才令她想起了正事。

  “……喔。”梁子霈只得暫且忽視貼在她屁股上的那雙手,攀著一旁的樹枝,使勁地將小雛鳥送回溫暖的家。

  折騰半天,她終於對下方的人喊道:“放、放好了。”

  “數到三我就會放手。一、二、三!”

  魏雋澈剛收手,梁子霈就這樣順著樹幹滑了下來。

  一落地,她趕緊拍拍衣褲,拍完後抬起頭,目光就對上了一張年輕的臉孔。

  俊眉、邃眼、挺鼻、棱唇……等等,這人的眼睛會不會太漂亮了點?

  不,應該是說,他整個人都長得漂亮俊美極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而迷人,褐黑交融的瞳孔像玻璃珠般耀眼,瞧得她心口不由得一陣暗驚。

  魏雋澈把她的驚歎看在眼裡,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樣子。

  他緊盯著她,盯得她有點不自在,想起他剛剛抓著她的小屁股,女孩家的羞澀湧了上來,臊紅爬上她的臉蛋。

  “幹麼一直盯著我……”她小聲的抗議。

  “妳不盯著我,怎麼會知道我盯著妳?”魏雋澈如是說。拐個彎,就是提醒她少在那邊半斤八兩了。

  他面前的這張臉蛋尖了點,不若記憶中圓潤,不過小巧的五官倒是討喜可愛,細看之下,晶亮的眉宇有幾分當年的神韻。

  梁子霈皺起眉,邁開腳步正想離開,他卻將身體一橫,攔阻了她。

  “還有什麼事嗎?”她望住他。

  撇撇唇,“我在等妳說謝謝。”他雙手環在胸前,神情睥睨的說。

  她猛地挑高秀眉,“謝謝?你可是摸了我的屁股欸……”要她對偷摸自己屁股的人道謝?抱歉,辦不到。

  “我如果沒托住妳的屁股,妳現在說不定早從樹上摔下來,摔得斷手斷腳的。再說摸屁股又不會懷孕,怕什麼?”故作輕佻的睨向眼前的國中小女生。

  “你——”好無禮的說話方式喔!梁子霈唾棄他。

  雖然有八成把握她應該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魏雋澈還是出於謹慎的做最後確認。“妳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住在這裡。”打從昨天起她就住在這裡了,往後,只要爺爺在這裡一天,她也會在這裡。

  “這是妳家?”他不以為然的挑起眉。

  “對。”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妳姓魏?”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又怎麼會是妳家?”他故意逗她。

  “我住這裡,這裡自然是我家。”她伸手往一旁的小屋指了指,毫不怕生的反問他。“對了,你又是誰?”

  他蹙眉,“妳不記得我了?”

  “真是好笑,我應該要記得你嗎?”梁子霈調皮的吐吐舌頭。

  魏雋澈微瞇起雙眸,往前朝她跨了一步——

  “……你、你做什麼?講話就講話,幹麼靠那麼近?”這傢伙身上有股唯我獨尊的氣焰,擺明瞭不好惹。

  無視她的疏離,他抬起手臂,慢條斯理地秀出手上的舊傷痕,沖著一臉防備的她意味深遠地露出一抹笑,然後說:“梁子霈,欠了這麼多年,我們是不是該來談談賠償事宜了?”

  咦?他怎麼知道她叫梁子霈?

  還有,他手臂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有點像咬痕。唔,能咬得這麼清晰,看來冤仇結很深喔。

  至於他說的賠償事宜……等等,難不成他的傷痕是她造成的?

  梁子霈歪頭想了想,忽地,電光石火間,塵封的記憶裡幾個模糊的畫面閃過眼前……

  下一秒,她往後跳了一大步,兩眼瞠瞪至極限,伸出手指,表情驚駭的指向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上許多的年輕男孩,顫聲問:“你是……魏、魏少爺?”

  魏雋澈笑而不答,嘴角輕輕微揚,當場給了她一個“妳說呢”的表情。

  晴天霹靂!

  完了完了,她才剛要在這裡安頓下來,幼時的仇家就迫不及待找上門了。所以說歹事千萬不能做,歹路不能走呀!

  “看來,妳應該是想起來了。”魏雋澈將美眸瞇成一條細線。

  “嘿,嘿嘿,嘿嘿嘿……”不斷傻笑的梁子霈心虛得不得了,嘴角抽搐地猛陪笑臉,兩隻眼睛骨碌碌的看了看四面八方,腳步緩緩的往後移。

  “咦?爺爺你回來啦!”

  她冷不防的往他身後一望,熱情的猛揮手。

  魏雋澈跟著不疑有他的往後瞥去。

  對,就是現在!見機不可失,梁子霈當場轉身,拔腿就往屋裡跑——

  砰!

  福伯居住的小屋發出一記聲響,不久之前還站在魏雋澈眼前的梁子霈,瞬間消失得不見人影。

  魏雋澈怔了怔,望著前方緊閉的門窗,下一秒,他整個人被梁子霈誇張的反應惹得忍俊不禁,笑得胸口不住的震盪。

  是她,真的是她!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兩人再重逢,居然會是這麼有趣。她越是心虛,他就越想要捉弄她。

  好妳個梁子霈,居然敢耍我接下來的日子,妳等著完蛋吧!

  魏雋澈轉身優雅的離開,俊逸的臉龐上,一抹愉悅淺笑噙在嘴邊。

  他在笑!

  捫心自問,他有多久不曾這樣發自內心的感到快樂了?也許,已經有許多年了吧……久到他幾乎都快忘記快樂是這樣的感覺。

  沿著來時路往回走,魏雋澈還沒踏進他自小生長的豪華大宅,緊張兮兮的管家一看見他,旋即松了口氣的迎上前來,“少爺,您跑去哪裡了?”

  “沒去哪,屋外走走而已。”他笑著回答,還拍拍管家肩膀,要管家放輕鬆。

  管家背脊一僵,古怪的瞄了他一眼。看來少爺今天的心情很好。

  “下午茶已經準備好了,少爺想要在哪裡品茶?”

  “書房。我想看點書。”

  “書房……少爺,我看今天天氣還不錯,不如在花園喝茶好了,可以順便賞賞花。”他不希望少爺難得的好心情被毀了。

  魏雋澈瞇起眼睛,瞟了管家一眼。管家向來是以他的決定為決定,當管家意外地給了建議,就代表事有蹊蹺。

  “為什麼?”他反問。

  “呃……”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說。”他的單字命令向來很有威力。

  “……先生和太太已經回來了。”

  “這麼早?所以又在吵架了?”稍早之前的快樂散去,他嘲諷的問。

  管家沉默不語。

  魏雋澈撇了撇唇,當下了然於胸。

  對許多人而言,他父母當年那場“門當戶對”的世紀婚禮就像一場美麗神話,是王子與公主的神聖結合,殊不知,王子和公主除了愛在人前扮恩愛外,另一個興趣就是吵架。
  
  他從小看到大,從不知所措的哇哇大哭到現在的冷眼旁觀,能這麼冷靜,嚴格說來也真該感謝這對夫妻的訓練。
  
  去他個門當戶對!
  
  依他看來,這兩個人最門當戶對的地方就是脾氣,一樣的盛氣淩人,一樣的自我中心,一樣的莫名其妙。
  
  問他們為什麼不乾脆離婚好饒過彼此?面子與名聲組合而成的可笑枷鎖,當場便扣死兩人。魏雋澈想要不鄙夷都難。
  
  勸架?不,千萬別這麼做,他的父母骨子裡都有表演欲,勸架無疑是在兩人爭執時煽風點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取消觀眾。
  
  乏了,他們自然就會安靜,就跟嬰兒一樣,哭累了就會閉嘴。
  
  “無所謂,就一樣在書房吧。這種事情我們早都該習慣了不是嗎?”
  
  “是。”管家推開門。
  
  魏雋澈斂起笑容,神情漠然的走進屋去。
  
  一進門,喧鬧的爭執聲即強勢的鑽入耳朵,撼動耳膜,還沒來得及踏上旋轉樓梯,一隻價值不菲的德國骨瓷花瓶已在他腳邊化成碎片。
  
  魏雋澈不動如山,倒是他母親突然母愛大發的率先發難。
  
  “魏偉國,你有什麼不滿就沖著我來,幹麼要用東西砸我兒子?你要是敢讓我的寶貝受傷,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遭到指控的男人極為不滿,跟著反擊,“你瘋了嗎?我沒有。”
  
  “你有!你就是有!”女人厲聲指揮。
  
  接下來,沒完沒了的“有”、“沒有”便在兩人之間拋擲著,幼稚而荒謬。
  
  打魏雋澈有記憶開始,守在他身邊的人永遠是保母、家庭教師、管家、司機、傭人……這裡頭沒有一個人跟他有血緣上的關係,而眼前的魏先生和魏太太,名義上是給他骨血的至親父母,可花在他身上的關注,卻遠不及他們自己的一場爭執。
  
  魏家很多錢,媒體尤愛渲染他的百億身價,但富有的他卻買不到父母的關愛,買不到消滅孤寂的方法。他不懂,這樣的他到底有什麼值得被羡慕的?
  
  有時候他會想,與其奢華的疏離,他寧可儉樸的親近。
  
  婚姻也是。如果一場門當戶對、轟轟烈烈的婚禮,卻只換來下半輩子的吵鬧爭執,那麼他寧可選擇一個家世平凡卻能真摯以對的伴侶。至少下半輩子,他不用三天兩頭像個神經病那樣對著沈邊人咆哮嘶吼。
  
  看,這兩個吵得多痛快呀……
  
  魏雋澈連翻白眼的力氣都不想浪費,腳步越過那堆碎片,逕自上樓。
  
  反正待會傭人就會收拾乾淨,買個全新的花瓶回來遞補,屋裡將會一切如常。
  
  走進書房,吵鬧聲被隔絕在外,他忍不住踹了椅子一腳,推開落地窗來到陽臺大口的呼吸——
  
  他討厭這種感覺,他討厭這種氛圍!
  
  驀地,他又想起了梁子霈,幼時的梁子霈……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當時對她的不友善,也許不完全是因為琴藝的挫敗被窺見,反而比較像是嫉妒,因為嫉妒她可以理所當然的宣示她媽咪、爸比的好,而他卻不能。
  
  梁子霈……想起她剛剛落荒而逃的樣子,笑意融在黑眸裡。
  
  他開始有點期待了,期待他們的下一次見面。
  
  魏家的歐式豪宅坐落在清幽的山腰處,文藝復興的古典建築風格,讓占地寬廣的建築主體氣勢磅礡,而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巧妙地結合了大自然美景,不管是晨起的日光、天上的流雲,還是夕日的彩霞、蓊郁的森林,隨便站一個角落,都可以輕鬆的盡收眼底。
  
  遺世獨立的結果,在交通上自然要付出點代價。
  
  不過,這對富可敵國的魏家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大不了多買幾輛車,多配幾個司機。居住的舒適感才是最重要的,反正魏家什麼不多,錢最多。
  
  因此深刻感受到交通不便的,應該只有梁子霈一個人。
  
  梁子霈轉學就讀山下的公立國中,每天搭公車上下學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偏偏,距離魏家最近的公車站牌少說也有十來分鐘的腳程,再加上市郊的公車班次本來就不多,錯過了就會有遲到的風險,是以早起便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開始的頭三天還好,可能是因為剛到新環境,她睡得不沉,可昨晚因為準備段考——
  
  別懷疑,就是段考!她這禮拜才剛到新學校新班級,根本都還沒完全適應,大考就報到了。要命的是,她居然直到昨天放學前才從同學口中得知今天要段考?!
  
  有道是“臨陣磨槍,不亮也光”,儘管效果有限,總還是要咬牙拚搏一下。於是吃過晚餐後,她便抱著書本,拿出視死如歸的精神瘋狂猛啃。
  
  果然,好的不靈壞的靈,她今天真的睡遲了。
  
  福伯每天都是清晨五點就開始工作,今天想說孫女昨夜睡得晚,也不知能不能準時起床,老人家有點不放心,特地回屋去看看,床上隆起的身形果真證實那丫頭根本沒聽到鬧鐘聲,仍然窩在溫暖的被窩裡睡得天荒又地老。
  
  “霈霈,怎麼還沒起床?上學要來不及了!”福伯趕緊拍拍被窩裡的孫女,“霈霈!”
  
  “啊!”爺爺的呼喚讓梁子霈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她本能地抓過一旁的鬧鐘看,“呀,鬧鐘怎麼沒有響?完了完了,來不及了。”
  
  一陣驚天動地的梳洗後,她抓著爺爺為她準備的早餐,將書包往肩上一甩就奪門狂奔。
  
  平常覺得魏家豪宅聯外車道矮籬笆中的七裡香很美,葉面沾著露水透出晶瑩的美感,讓她總是時不時的停下腳步欣賞……可今天她一點欣賞的閒情逸致都沒有,只覺得這段路還真是要命的長。
  
  好不容易擺脫矮籬笆來到山區的道路上,梁子霈連歇腳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就繼續邁步疾走,期間她不停的頻頻看向腕上手錶的時間,第一次強烈的體會到什麼叫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當一輛黑得發亮的名貴房車經過身邊時,她真希望坐在上面的人是自己,讓她可以不必這樣地苦苦狂奔。
  
  “那不是福伯家的霈霈嗎?都這時間了,她怎麼還在這裡?”司機陳叔從後照鏡裡,看見了車外悶頭狂奔的小人兒。
  
  後座的魏雋澈耳尖地聽見陳叔的咕噥,原本平穩的心跳突然轉而激昂……
  
  他一直期待著和她的再見面,以為這對同住一個屋簷下的他們來說並不難,但事實上都幾天過去了,他居然一次也沒再碰見過她!
  
  這樣的情形,令他著實感到錯愕。
  
  對於小時候被她咬了一口的苦主,對於幫助她免從樹上摔下的好心人士,于情於理,她至少都該來打聲招呼,不是嗎?可她卻沒有,這讓始終惦記著她的魏雋澈感到不是滋味。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拂逆他,他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梁子霈就是那該死的唯一。
  
  他想故作冷漠的不理不睬,但終究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跟著抬起頭往後看了一眼——
  
  真的是她!
  
  看樣子她應該是從魏家一路跑出來的。瞧,大清早的,陽光也不烈,可她已經滿臉通紅,一副參加百米賽跑運動過度隨時都要趴下的模樣。
  
  魏雋澈向來沒什麼同情心,但他現在居然覺得有絲不舍,尚未意識到什麼,一個不假思索的命令已然脫口而出——
  
  “陳叔,停車!”
  
  “是。”陳叔打開方向燈,車子離開原本的車道,緩下速度停在路邊。
  
  梁子霈注意到黑色房車突然領先在前方不遠處,也納悶的停下步伐。
  
  “奇怪了,那輛車沒事幹麼停下來?”她嘀咕道。
  
  對方黑壓壓的車窗玻璃關得密不透風,教人根本無法從車外窺視裡頭。忽地,她心中警鈴大作——
  
  報紙上的社會版有幾樁綁票事件,歹徒總是選擇人煙稀少的清晨山區隨機挑選物件犯案,綁架了被害人後,再向被害人家屬勒索巨額贖金。
  
  一股惡寒從腳底板竄起,她不安地看了看前後方……該死!別說是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評估著自己待會該往哪個方向跑。
  
  “咦,霈霈怎麼停下腳步了?該不會是忘了帶什麼東西吧?”駕駛座上的陳叔一肚子納悶道。
  
  魏雋澈轉頭看向後方的她,發現她遲遲沒有往前拉近距離,不自覺蹙起眉,“陳叔,把車子倒回她身旁。”
  
  “是,少爺。”雖然不明白少爺的心思,但陳叔還是領命轉換車檔,緩緩的將車往後退。
  
  唔?來了,車子居然開始往後退了?!
  
  歹徒該不會誤以為她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小孩吧?拜託,若真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她幹麼還要在這裡跑著追公車?跑身體健康的喔?
  
  完了,待會車門打開,裡頭鐵定坐著幾個兇神惡煞般的傢伙,一把就將她拖上車去……
  
  梁子霈嚇得心跳都要停止,足足失神了好幾秒,回神後想要拔腿落跑時,下一秒,她人已被困在邊坡跟車子間進退維谷。
  
  深色的車窗玻璃降了下來,裡頭露出一張俊美的深沉臉孔,跟她的驚惶形成一股強烈對比。
  
  她不可思議的望著裡頭的人。“少爺?”
  
  而後松了一大口氣。雖然天堂與地獄只是短短的幾秒之隔,她已深刻的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細胞好像死了大半。
  
  她出乎意料的震愕表情,讓魏雋澈心裡稍稍感覺好了點。他朝她無聲挑眉當作回應,接著挪動身軀往另一邊退去,讓出座位。
  
  “上車。”
  
  等等,她不聽錯吧?他叫她上車?!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只是用那雙眼一瞬也不瞬的望著自己,魏雋澈忍不住蹙眉說:“梁子霈,你耳朵不好嗎?”
  
  當然不是。她可是個耳聰目明的美少女。
  
  只是,他要她上車這件事……好像不太恰當。畢竟她只是園丁的孫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爺。
  
  爺爺接她來住的時候,可是有千叮嚀萬交代過,要她一定得懂禮貌、守本分,不可以失了主僕身分。
  
  要是她就這樣大搖大擺坐上少爺上學的專屬車,不就是違背了她答應爺爺的事情嗎?
  
  儘管心裡有點動搖,但她還是聽從爺爺的交代婉拒了提議,“少爺,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搭車就可以。少爺慢走,陳叔再見。”
  
  她的拒絕,好像是刻意要在兩人之間拉出一條疏離的界線,這讓魏雋澈很不舒服。不過她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他的大忌——
  
  魏雋澈最討厭有人推翻他決定的事情。
  
  等得不耐煩了,他頭也不抬,下巴一努,“陳叔!”
  
  “是,少爺。”司機陳叔連忙下車,打開車門,“霈霈,快上車吧,別讓少爺等太久,會害少爺遲到的。”
  
  “我……”哇,這罪名會不會太大了點?一點也不輸給孫悟空的金箍咒。
  
  “你若是不怕錯過上課時間,我們就繼續耗。”夾雜在翻閱書籍的聲響裡,魏雋澈慢條斯理又不容反駁的霸道口吻,緩緩從車廂裡飄出。
  
  梁子霈猛地回神。啊,不行啦,她今天要段考——
  
  “放心,只要是少爺交代的事情,福伯不會罵人的。你就別讓少爺再等了,聽話,快上車。”明白她顧忌的陳叔如是說。
  
  掙扎須臾,梁子霈只好硬著頭皮,乖乖的坐進車裡。
  
  “少爺,對不起,打擾了。”她拘謹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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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2:58:42
第三章
  
  車廂裡有股嶄新的皮革味,梁子霈緊挨著車門坐,不敢佔據太多座位空間。儘管如此,她心裡按奈不住好奇,眼角餘光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身旁的人……
  
  魏雋澈穿著他學校的制服,別致的條紋襯衫及剪裁俐落的深色長褲,搭配上領口的蝴蝶結,竟一點都不娘,反而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貴氣優雅。
  
  真不愧是著名的私立貴族高中,連制服都精緻不馬虎,果然不是他們這種普通國中呆板的制服所可以比擬的。
  
  她不知道這套制服是不是每個人穿起來都這麼好看,但穿在魏雋澈身上,確實特別的出色。眼前的他仿佛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人,又帥又吸睛,肯定是那種走在校園裡就會惹來女同學尖叫的風雲人物。
  
  他沒看她,依然若無其事的繼續看著手中的書籍。
  
  陳叔回到駕駛座上,重新發動引擎,車子回到車道,繼續往學校前進。
  
  “先送她去學校。”魏雋澈靠在椅背上,悠閒的翻著手中的書頁說。
  
  “是。”
  
  梁子霈又不禁偷偷瞄了一眼,這次目標是了擱在書本上的手----
  
  嘖嘖,真不是她愛說,他手指真是要命的修長。手美果真就是不一樣,連翻起書來都特別有味道。
  
  她眯起眼,從他的指縫裡看見黑壓壓的英文單字,只覺得一車頭昏眼花。沒想到他居然可以這樣一頁頁的讀,真了不起。
  
  魏雋澈注意到她好奇的眼光,噙著淺笑轉過臉,“這是Healthier Gudenkauf的The Weight Of Silence,有興趣?需要借你嗎?”
  
  她報著臉猛揮手,“不、不用了!全部都是英文的……我看不懂。”最後四個字,她說得不好意思又小聲。
  
  “那是什麼?”他突然眯起眼,問起被她捏在手中的東西。
  
  她怔了下,“我的飯團!”嘖嘖,真可憐,都快被她捏得肚破腸流了。還是收進書包裡吧,免得把車子弄得油膩膩。
  
  “飯團?我不記得剛剛的餐桌上良嬸有準備這樣東西。”
  
  “這是我爺爺自己做的。”
  
  “為什麼福伯還要幫你做早餐?你吃不慣良嬸的手藝?”他心裡忍不住扣她一個嘴叼的小罪名。
  
  “當然不是,良嬸手藝好得不得了。”光看就讓她留了滿地的口水,只是她沒那個口福。
  
  “不然是為什麼?”他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爺爺說,我沒有像大家一樣努力工作,自然不能吃良嬸做的飯菜。”
  
  原來如此。福伯也真是的,不過就是多添一副碗筷罷了,他就不信這丫頭能吃多少米糧。好吧,姑且先收回她嘴叼的小罪名。
  
  “怎麼不吃完再出門?”他用那只幾乎比女孩子還要漂亮的眼睛看了她亂翹的頭髮一眼,明知故問的揶揄說:“該不會是賴床了吧?”
  
  呃……居然被他一語命中。梁子霈嘴角怞搐,尷尬之餘一股熱潮湧上耳腮。“你想好要怎麼賠償我了嗎?”他問得雲淡風輕。
  
  “啥?”
  
  魏雋澈略微舉起手,暗示她。
  
  “……”嘿嘿,當然是沒有,因為她壓根忘了這件事情。再說,她哪開得出什麼賠償條件?難不成要她為了小時候幹的蠢事拿命去抵?
  
  就在梁子霈如坐針氈的時候,阿彌陀佛,學校到了,歐耶!
  
  “陳叔謝謝!”她笑咪咪的向駕駛座上的陳叔道謝,目光一對上身旁的人,馬上變得中規中矩,“少爺再見。”然後按捺著逃離虎口的竊喜,冷靜地打開車門。
  
  一股力道突然從後方猛地拉住她的書包肩帶--
  
  “啊!”她形象盡失的大叫,整個人跟著跌坐回去,別過頭驚愕的望著始作俑者,“少爺?!”
  
  “等下幾點放學?怎麼回家?”魏雋澈神情睥睨的問。看她迫不及待想落跑的樣子,實在讓人很生氣。
  
  “五、五點放學。搭公車回家。”
  
  五點,比他早……沉吟須臾,他開口道:“明天開始,早上七點前我要在車庫看到你。”
  
  “七點?!不行,我會來不及搭公車上學的!”
  
  笨!都要她在車庫等他了,當然是要她搭他的便車,難不成還讓她像今天這樣跑著去追公車?
  
  “是我少爺還你少爺?再說,提不出合理賠償計畫的人有資格說話嗎?”
  
  三言兩語果然把她堵死。
  
  說完後,他放開她書包背帶,朝她肩膀推了推,催促她快點下車。
  
  她前腳剛走,他馬上關起車門,不忘補上一句恐嚇,“記得,七點整沒看到人,後果自負。”
  
  沒讓她有上訴的機會,黑色房車隨即升起車窗。
  
  厚~她真是招誰惹誰了?
  
  梁子霈瞄了眼手錶上的時間,跺腳,“啊!不得了了啦!得先去抱佛腳了。”說罷連忙沖進學校裡。
  
  “少爺似乎跟霈霈挺投緣的。”
  
  不意從後照鏡中對上了陳叔關愛的目光,魏雋連忙斂起笑容,佯裝從容的輕咳幾聲。
  
  投緣?他的人生字典裡有這種字眼嗎?他是看她不順眼。
  
  “陳叔跟我不投緣嗎?”他四兩撥千斤的反問。
  
  “這不一樣,少爺是該多認識一些年紀相仿的朋友。”
  
  司機老陳在魏家工作多年,知道少爺好命歸好命,但他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裡。日復一日的學習、訓練,儘管有一堆人伺候著他,生活始終是苦悶無趣的。年輕人畢竟就是要跟年輕人一起相處在自在。
  
  人,真的不用急著長大,等時間到了,想不變老都不行。因此能玩樂的時候,就該盡情的享受青春不是嗎?
  
  “陳叔,你好像忘了學校裡多得是跟我年齡相仿的同學。”而那些諂媚的人一個個以他馬首是瞻,令他對陳叔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但少爺從來不會因為那些人,叫老陳把車子停下來。”
  
  薑還是老的辣!陳叔簡單的一句話,就讓魏雋澈當場啞口無言。他原本想要反駁陳叔自己是要報仇的藉口,也只能硬生生的咽回肚子裡。
  
  陳叔沒有說錯,他確實不會。
  
  要成為接班人,領導統馭的能力不可少,而學校裡的同學們,就變成了他實際演練的物件。
  
  他讓大家宛若虔誠的信徒般追隨著他,但他卻從不輕易讓他們走進的心裡。怞離了環境,他只會當他們是陌生人,就算在路上看到同學,他也不會讓陳叔把車停下。
  
  被看穿的魏雋澈,當上感覺到一股熱潮湧上頸腮……
  
  以前的他,會為此發脾氣,然而現在的他,已經懂得收斂脾氣不發作。他索性抿著嘴生悶氣,低頭佯裝閱讀,藉以避開後照鏡裡陳叔的犀利目光。
  
  這還是陳叔第一次這樣跟他說話。
  
  表面上,魏雋澈緊抓著自尊心不肯承認,可思緒裡,卻早已充斥著一個小人兒的身影……
  
  “少爺,明天開始,是不是讓良嬸多準備一個人的飯菜?我想如果是少爺開口,福伯會尊重的。”
  
  他故作莫不關心的輕應,“隨便。”其實心裡覺得非常好。
  
  他是怎麼了?
  
  魏雋澈對自己感到困惑,想不透憑什麼梁子霈一出現就要顛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而他該死的還很熱在其中?!
  
  翌日清晨,梁子霈左右為難的站在車庫前。
  
  如果現在快跑出發,她還能趕上那班六點四十五分的公車順利下山到學校。
  
  但是,假若她真的放膽跑了,她真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魏家少爺會賞她什麼排頭吃。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拎著良嬸幫她準備的早餐,在原地折來走去--
  
  沒錯,是良嬸做的喔!而且這一次爺爺居然點頭哎。雖然她很愛爺爺,但不得不說,良嬸的手藝還是比爺爺好上許多。
  
  哎唷,她只是有點貪嘴,可不是不喜歡爺爺做的飯菜。爺爺是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了,她很知足的。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手上那只卡通電子錶……哎,算了,這樣掙扎下去也不是辦法,等就等唄。
  
  這樣一想,她乾脆坐在車庫外的花臺上,一邊吃著良嬸做的香噴噴早餐,一邊拿出數學參考書惡補。
  
  昨天的考試成績想當然耳……淒淒慘慘戚戚。
  
  對了,訂正的考卷不知道有沒有放進書包裡?
  
  她連忙翻開書包一陣搜尋,不一會,“呼,有就好。”她放心的伸手拍拍胸口,隨手將考卷夾在數學參考書的底頁,然後繼續抱她的佛腳。
  
  可惜眼前的題目看得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明明裡頭的國字她都認識,怎麼加了幾個數字之後,題目便玄得恍若是什麼外太空來的密語,教人有看沒有懂?
  
  寧靜間,一隻俊秀的手指冷不防從她身後伸了過來,躍過她纖瘦的肩膀,指尖落向她盯了半天還是盯不出所以然的試題上,接著熟悉的男嗓音起--
  
  “把這個數字帶進去第一個式子裡,求出資料,接著套用到這裡……”魏雋澈難得善心大發的為她指點迷津。
  
  她如法炮製。咦?真的跟旁邊的解答一模一樣哎!
  
  “旁邊這一題也一樣。這世界上的笨蛋夠多了,你不要來毀滅文明。”
  
  “……”這人講話都這麼直白嗎?居然說她是笨蛋?!
  
  她只是數學不好而已,其他文科可是表現優異呢。哼!
  
  就在梁子霈專心的解著算式時,魏雋澈發現了被她夾在參考書中的某物,不由分說的就從參考書裡猛地使勁一怞--
  
  “啊!你做什麼?別拿我的考卷!”想想考卷上不漂亮的分數,她急著想毀屍滅跡。
  
  魏雋澈仗著身高優勢巧妙避開了她的手,攤開紙張,飛快流覽一回,然後不住的搖著頭。
  
  梁子霈窘得滿臉通紅,手指也扭得像麻花卷。
  
  須臾,他挪開面前的試卷,微眯美目同情的望向她,口吻揶揄的問:“敢情你是歸國華僑來著?”
  
  “什麼?”
  
  為什麼說她是歸國華僑?梁子霈不懂。
  
  “明明身為土生土長的臺灣人,國文卻只考六十八分,原諒我只能合理推測你是旅外華僑,因為不常使用中文以至於不甚熟悉,所以拿這種分數尚屬情有可原。”
  
  “不是嗎?”他說了一長串,語畢還對她拽拽挑眉。
  
  梁子霈臉上當場三條線……
  
  這傢伙損人還真是不帶髒字!
  
  可靜心想想,能怪誰?誰教自己是天兵,身為學生居然渾然不知段考將至,準備不周的下場自然就是變成炮灰。
  
  糗到極點的梁子霈很不得現在地上有個大洞,好讓她跳進去把自己埋起來。
  
  “你乾脆說我是文盲算了。”她沒好氣的回他,“考卷可以還我了吧?”
  
  兩根修長手指夾著單薄的考卷,在距離她眼前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停住。
  
  想也不想的一把怞過,對折再對折,把考卷跟著受傷的面子一起收進書包裡。這次真的是意外,平常她的文科表現真的很好,她發誓!這種被瞧扁的感覺糟透了。
  
  梁子霈不服氣,心裡覺得不吐不快,於是她勇敢的抬起頭,目光直視著眼前的他--
  
  “下一次,我絕對會扳回一城,拿個漂亮的分數!”清明的眼神裡有著絕對的認真。
  
  “唔,我會拭目以待的。”魏雋澈微彎身子俯視著她,深邃的黑眸裡融著笑意。
  
  這一瞬間,他仿佛又看見當年那個為了一支棒棒糖使勁全身力氣起反擊的女孩。
  
  “我可是很認真的喔。”她再次強調。
  
  “既然這麼認真,沒有一點獎勵好像說不過去。”
  
  她眸光一亮,“沒錯,所以我們來打賭吧,就賭一支棒棒糖。”
  
  棒棒糖?!
  
  嘖,還真是有創意,問題是,棒棒糖在他心中一直以來可是童年的陰影。
  
  “賭一支夠你吃嗎?怎麼不乾脆賭一打算了?”他沒好氣的道。
  
  孰料她根本聽不懂他的調侃,還一徑以為他也是棒棒糖同好,爽快的說:“太好了!那我們就賭一打棒棒糖。只是我的國文可以拿到九十分以上,就算我贏。”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跟她賭!可吊詭的是,他居然沒有拒絕,還高舉起手,將掌心面對她。
  
  反正她未必會贏,棒棒糖是誰的還不曉得呢。大不了他贏了拿去請大家吃,家裡傭人那麼多,一人一支總會消耗光的,魏雋澈拽拽的想。
  
  喜滋滋的梁子霈毫不猶豫的伸出手,使勁迎頭擊上他的掌。
  
  掌心緊緊貼合的瞬間,一記清脆的聲響應勢而起,啪!
  
  兩人手心貼著手心,目光對著目光,屬於對方的溫度正透過掌心的接觸緩緩向彼此傳遞……
  
  “不能反悔喔,毀約的人是小狗。”她頑皮的提醒。
  
  見她笑彎了眉眼,魏雋澈的胸口忽然好像被什麼填得好滿好滿,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少爺,早安。霈霈,早安。”七點整,陳叔準時出現在車庫。
  
  她的掌心一離開,魏雋澈就再也感覺不到暖度,屬於她的余溫很快就消散了。他望瞭望自己的手掌,失落與迷惘霎時湧上心頭……
  
  難道,他渴望著要抓住什麼嗎?
  
  “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陳叔幫忙打開車門,好讓兩人上車。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魏雋澈沒有說話,倒是梁子霈心情好極了,迫不及待的跟陳叔分享,“我們在打賭。”
  
  “你跟少爺打賭?”陳叔臉上閃過驚異。
  
  “是啊,賭注是一打棒棒糖喔。陳叔,到時贏了我請你吃棒棒糖。”
  
  “咳咳,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想請大家吃棒棒糖,下次段考國文你得先考九十分以上才有機會。”已經坐在車子裡的魏雋澈忍不住吐槽她。
  
  “我一定可以,不然我們等著瞧。”她對自己很有自信。勝利在望的感覺讓她開心到恨不得在車廂裡旋轉跳舞。
  
  這輩子還沒有誰敢在他面前用這麼臭屁的口吻說話,魏雋澈被她的自信滿滿惹得啼笑皆非,略側過臉,低頭輕哂。
  
  陳叔來到駕駛座上發動引擎後,雙手熟練的躁控著方向盤,將車子緩緩駛出車庫,一如既往的往學校方向賓士而去。
  
  為了把握最後衝刺時間,梁子霈繼續之前的抱佛腳大計,捧著數學參考書聚精會神的猛K兼惡補。
  
  反觀一旁的魏雋澈,平日總是沉默閱讀的他,今天手中卻連一本書也沒有,他望向車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神情顯得悠閒而從容。
  
  須臾,一句咕噥飄進他耳裡。
  
  “怎麼又是X又是Y?真是麻煩……”
  
  梁子霈實在搞不懂,到底是哪個傢伙發明數學這種東西的,一堆古怪的算式搞得大家頭昏眼花,真罪孽!
  
  魏雋澈收回目光,轉而瞟了身旁的她一眼。
  
  只見她捧著參考書,兩眼無神活像是在看無字天書,不到兩秒鐘不耐煩的抓抓頭髮,嘴裡更是咕噥個沒完,手中的書頁翻過一頁又一頁。
  
  “你要不要直接降下車窗?風吹的絕對比你手翻得快。”他忍不住調侃她。
  
  她小臉一僵,悻悻然的說:“呃……不用了,謝謝。”
  
  她也不想這樣啊,誰教數學就是跟她有代溝咩,看了半天還是有看沒有懂。
  
  果然是笨蛋,到底是誰教她數學可以用看的?這麼神,數學家早就換她當了。魏雋澈好笑的想。
  
  因為沉浸在自己的嘔心瀝血的思考中,梁子霈清麗的瓜子臉不時的出現擠眉、皺鼻又嘟嘴的豐富表情,看得魏雋澈啼笑皆非,一整個被她打敗。
  
  實在看不過去,他索性將她捧在手裡、神聖宛若聖經的數學參考書一把怞了過來。
  
  “哎,你幹嘛搶我的數學參考書?”
  
  “筆拿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朝她伸出手,帶著命令的口吻說道。
  
  厚~真是莫名其妙的傢伙,他該不會是想借此重溫國中數學吧?
  
  儘管心裡還在嘀咕,梁子霈仍是乖乖翻開自己的書包,從筆袋裡拿了一支鉛筆遞給他。誰叫他是少爺。
  
  “考試範圍?”
  
  “從這裡到這裡,一共四個單元。”
  
  接著魏雋澈立即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快速翻閱著參考書,那支被他握在手中的鉛筆則在幾個算式前打上星號,一分鐘不到,他便把參考書連同鉛筆一併交還給梁子霈。
  
  “沒打星號的不用浪費時間看它,搞懂我剛剛勾選的那幾個題型,至少六十分不是問題。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受不了這世界的笨蛋太氾濫。”
  
  她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他以為他是神嗎?她不敢相信。
  
  “你可以當它是假的,然後等著抱一顆鴨蛋回家晚餐加菜。”他斜睜她一眼,拽拽的說。
  
  看來她顯然還沒學會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質疑他。
  
  “去,你才考鴨蛋啦!”居然在考試前這樣詛咒她,感覺真不祥。難怪小時候她會抓狂咬他,肯定是他咎由自取。尤其他的發言總是這麼機車。
  
  車子抵達校門口,梁子霈抓起書包向開車的陳叔說了聲再見,旋即打開車門快步的走進校園,至於一旁的魏雋澈得到的就是她在下車前怨怒的一瞥。
  
  車窗緩緩降下……
  
  “梁子霈--”魏雋澈探出頭來,喊出迫不及待遠去的身影。
  
  梁子霈納悶的回過頭來。
  
  “沒事,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作答,可別真考了顆鴨蛋回家加菜。畢竟蛋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魏雋澈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在早晨寧靜的校園裡,那樣的音量已經足夠讓來來往往的學生聽得一清二楚。
  
  “魏雋澈--”瀕臨暴走的人兒脫口直呼他的名諱。
  
  梁子霈瞠瞠著雙眼,可愛的臉蛋呈現異常猙獰的扭曲,要不是腦裡那條名為理智的神經線還沒斷,她肯定會像小時候那樣沖上前去再咬他一口。
  
  呼,冷靜,冷靜……她連忙深呼吸。
  
  她極端的情緒反應,看在魏雋澈眼裡實在有趣極了,令他遲遲捨不得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他朝盛怒的她揮揮手,“拜嘍。哈哈哈……”
  
  直到她的身影化作遠主的一抹黑點,笑不可遏的魏雋澈這才收回視線,轉過身來坐好。
  
  嘴角還掛著來不及收回的笑容,詭異的被注視感已誘發了他的敏感神經,他抬起頭,就看見陳叔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瞅著他,於是他趕緊斂起笑,端起一貫的孤高姿態--
  
  “到學校再喊我。”話落,他閉起眼睛,假裝閉目養神。
  
  “是,少爺。”陳叔也不戳破他,只是禮貌的回答。
  
  即使如此,魏雋澈自己心裡卻很清楚,他可以藏住外頭的笑容,卻藏不住內隱的情緒。他是快樂的。
  
  十多分鐘後,車子來到一所學費高昂的私立貴族學校,他又恢復了入學的模樣,頂著淡漠疏離的表情,無視於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愛慕眼光,筆直的走進校園。
  
  確認魏雋澈安全進入學校後,陳叔這才驅車魏家。一路上,他幾次忍不住回想稍早前發生的事……
  
  他有多久沒有看過雋澈少爺敞開胸懷的大笑了?
  
  為了成為家族事業的接班人,印象中的少爺總是不斷地被要求長大、不斷被迫做著超齡的學習,他有過和同年齡的孩子一樣,盡情嬉笑怒罵的機會嗎?
  
  陳叔想了想,卻發現自己一次也出想不起來。
  
  接班物擔子太沉重,外界的期許又太多,才讓明明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早熟陰沉得像三十歲的成人,看在眼裡,他不是不心疼。
  
  這兩天看著少爺和霈霈自在的相處,自然流露出這個年紀男孩該有的頑皮,他發自內心的替少爺感到開心。
  
  每個人都需要朋友,至少要有那麼一個,是可以讓自己能夠表現內心真實自我情緒的人,那份情誼絕不是建築在利益之上,而是為了分享快樂。
  
  模式很單純,就算只是說些互相調侃的話也好。
  
  這才是人生。
  
  而少爺顯然已經找到那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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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2:59:09
第四章
  
  入冬後的某個週末,魏雋澈拋卻了高中生的身份,頂著魏家第三代接待人的名號,和父母一起去參加由魏氏集團所舉辦的慈善餐會。
  
  儘管只是個十八歲的高中生,穿上了名師設計的手工訂制西裝,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與睿智仍然震懾了會場裡的每個人。
  
  幾乎每個見到魏雋澈的人,無不是滿嘴的誇獎,他所到之處,溢美之詞氾濫得一塌糊塗,只差沒從他的頭髮讚美道他的腳趾,誇張的程度,哪怕下一秒有人跪在門前親吻他的腳趾,他都不會太詫異。
  
  彆扭嗎?喔不,魏雋澈一點也不會。
  
  應該說,對於這樣的社交場合,他其實一點也不陌生。
  
  從小接受訓練的他,老早就已經可表現得遊刃有餘,哪怕是貴賓的談話內容乏味得可以,讚美的詞藻匯聽得他耳朵都快長繭,他仍是能維持魏家少爺的優雅身段,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謙遜的向每位貴賓致謝,並技巧的把焦點留給對方,滿足對方的虛榮。
  
  他頂多就是覺得厭煩而已,因為這種場合通常會無可避免的遇到很多笨蛋。
  
  如果把這些時間拿來激怒梁子霈,他或許會覺得有意義點。
  
  他是不是很有戲劇天分?可以背地裡嫌惡誹謗,臉上卻又誠懇真摯。
  
  當然,十八歲的他能夠把魏家少爺的角色扮演得如此出神入化,他那對“門當戶對”的父母絕對是居功闕偉。
  
  瞧,平日裡總是水火不容的兩人,只要一站在外人面前,馬上變得恩愛有加,濃情一百,不管是挽手扶腰還是耳邊細語,兩人皆是信手拈來,十多年來穩坐模範夫妻寶座,恩愛形象屹立不搖,就算是資深影帝跟影后,恐怕也不及他父母的演技高超。
  
  真難想像,出門前,這兩個人可才在家裡大吵一架呢。
  
  依偎在父親身旁的母親朝他招招手,魏雋澈向面前的貴賓致歉後,邁開步伐從容的走向父母。
  
  “雋澈,快來跟你趙伯父還有趙伯母打聲招呼。”
  
  魏雋澈在看到對方臉孔的短短三秒鐘內,腦中習慣性的閃過最新資料——
  
  趙豐源夫妻,源鼎集團的董事長,育有一女,靠著品牌代工起家,但由於市場萎縮,近來獲利不如預期,再加上外資法人一片不看好的情況下,公司股價跌幅不少……
  
  “伯父、伯母好,謝謝你們百忙之中還特地撥冗出席餐會。”他禮貌的鞠躬問候。
  
  “雋澈,好久不見,你真的是越來越帥氣了。我聽說像雋澈這種結合了聰明與帥氣的男孩子,在學校裡向來是很多女同學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後面的那一大句話,其實是說給魏家父母聽的。
  
  “雅娟,這孩子哪有你說得那麼好,是你不嫌棄,不過真要說長得好,誰不知道你們家玉芬才是赫赫有名的美女,每次參加宴會,總是吸引大家的目光,你自己說,今天這個會場有誰比得過你們家玉芬?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上門求親的男孩子肯定要踏破你們家大門了。”溫如梅禮尚往來的讚美趙家的寶貝女兒。
  
  “呵呵呵呵……”趙家夫婦聽見寶貝女兒被這麼誇讚,笑得幾乎合不攏嘴。
  
  瞧,說曹躁曹躁到,穿著粉色禮服的趙玉芬來到父母身邊,嬌滴滴的拉著母親的手,一副小女兒模樣似的撒嬌。
  
  魏家夫婦她剛剛就打過招呼了,至於站在魏家夫婦身邊的魏雋澈……哎唷,他太帥了,讓她害羞得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玉芬,怎麼這麼沒禮貌,見到雋澈也不打聲招呼?”趙豐源低斥。
  
  “雋澈哥,好久不見。”趙玉芬滿著一臉暈紅,兩隻眼睛不敢正眼看魏雋澈,用著只比蚊子大上一些的聲音嬌羞的說。
  
  “你好。”魏雋澈禮貌回應。
  
  他和趙玉芬就讀同一所貴族高中,因為生活背景近似,常常在社交場合裡碰面,她和他一樣都是十八歲,但因為她是年尾出生,所以小他一屆。
  
  至於她臉上紅得像爛熟番茄的表情,他很熟悉,因為他在很多女生臉上都看過,那被稱之為愛慕。
  
  他不是笨蛋,從剛剛雙方家長破綻處處的蹩腳對話裡,很顯然這些大人正把某種主意打到他和趙玉芬身上,而那正是他所厭惡的。
  
  不想把場面弄擰,他索性斂住情緒不動聲色,靜靜的看著兩家長輩鋪陳。
  
  “雋澈,帶玉芬去吃點東西吧,你們年輕人湊在一起也比較有話聊。”
  
  溫如梅積極的慫恿著。
  
  “對啊,去吃點東西,別管我們這些無聊的長輩了,就像我女兒說的,我們這些當父母的都很悶,每次聚會只知道聊股票聊事業聊小孩,實在很無趣。要不是我跟她說今天雋澈也出席,她還不想來呢。”趙豐源笑嘻嘻掀著女兒的底。
  
  果不其然,趙家千金馬上嬌嗔不依的輕輕跺腳,甜膩的喊:“爸爸……”
  
  “唉,真羡慕你們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偏偏我們家就雋澈一個男孩子。偉國就常嚷著羡慕你,恨不得有個女兒每天都能對自己撒嬌。”
  
  “我才羡慕你跟偉國,生了這麼優秀的兒子,將來的事業可以交給兒子打點,夫妻倆就能遊山玩水去,反觀我就玉芬一個女兒,沒人接班,退休遙遙無期,再說,女兒長大都留不住啊,有了心上人,肯定就把老爸老媽給忘了。”
  
  “爸爸,人家才十八歲耶……”
  
  “現在是十八歲,等有了心上人,就會吵著說你已經十八歲,要嫁人了。”
  
  “厚……爸,你真是的……”
  
  趙玉芬一臉嬌羞的舉手輕搥著爸爸,大夥笑成一團。
  
  魏雋澈實在想不出這有什麼好笑的,這麼粗淺的戲,老實說一點也不吸引人,廟會的野台戲都比這精彩。
  
  “我看玉芬不只人乖巧,模樣長得又好,以後誰娶到她,那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對不對,偉國?”溫如梅問著自己的老公。
  
  “對,我老婆說的話肯定是對的。”魏偉國一副唯妻是從的樣子。
  
  “討厭啦你……”溫如梅笑得喜孜孜,轉身又督促兒子,“雋澈,還愣著做什麼?快帶玉芬去吃點東西吧。”
  
  “是。”
  
  在雙方父母的努力煽動下,魏雋澈只得領著趙玉芬到一旁去用餐。
  
  會場的長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精緻料理,趙玉芬拿著餐盤,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好不容易取了三樣一口式點心,表情卻好似罪惡的不得了。
  
  “不多拿一點?”
  
  他瞟了她一眼,強烈懷疑這三樣點心可以提供她身體足夠的熱量,女孩子都喜歡自虐?
  
  “不了,我食量本來就小。”
  
  聽到這句話,魏雋澈差點沒笑出來,他剛剛可是看見她對著一大塊牛排露出垂涎三尺又扼腕的表情,況且,一個三歲小孩吃的都不只這些了,她的食量也未免小得太離譜。
  
  相形之下,他倒覺得梁子霈還坦率一點。
  
  最近跟他混得比較熟稔後,梁子霈都直接在他面前大嗑早餐。
  
  但有時候他不禁納悶,她吃那麼多,到底都吃哪裡去了?明明已經十五歲,模樣卻活像個營養不良的小丫頭。
  
  想到她,魏雋澈心裡的不耐煩稍稍平復了些,嘴角不自覺的揚起。
  
  “雋澈哥不吃嗎?”趙玉芬望著他拎在手中的香檳,關心的問。
  
  “不餓。”他不喜歡在這種場合吃東西,掛著假面具進食會讓他消化不良。
  
  他陪著她在座位上用餐,靜默的喝著手中的香檳。
  
  “雋澈哥,你成績那麼好,各方面表現又那麼傑出,高中畢業後你應該會會出國念書吧?”
  
  魏雋澈沒有回答,僅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事實上,對他來說,優秀不等於出國念書,不出國念書也不等於不優秀,這根本是各自獨立的兩件事情,八竿子打不著。
  
  偏偏趙玉芬就是喜歡魏雋澈這種冷冷拽拽的感覺,面對他的不回應,她絲毫不以為忤,迫不及待的逕自開口說:“你知道的,女孩子總是比較膽小一點,光想到高中畢業後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我就沒安全感,偏偏我爸爸非得送我去國外的大學深造不可。”
  
  “所以呢?”魏雋澈發現這個趙玉芬需要有人快速幫她進入話題重點,遂而善心大發的提問,好讓她快點進入主題。
  
  她抬起頭,柔情滿溢的望著他,“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話,能否拜託雋澈哥幫幫忙,在我出國的時候多多照顧我一點?我想,如果有認識的人在國外一起生活,我應該可以比較容易克服膽小。”
  
  這樣的暗示應該夠明顯了吧?趙玉芬說到這裡,整個人已經害羞得低下頭去,不敢多看面前的大帥哥一眼。
  
  “既然膽小就不要勉強,國內多得是大學可以選擇,我想你父親應該也捨不得你在國外擔驚受怕。”
  
  他又不是保姆也不是看護更甭說書童,幹麼要去照顧她?
  
  “是沒錯啦,可是我爸爸說,臺灣的大學都只是些拿錢去換文憑的學店,根本上不了檯面,還是要去念國外大學對我比較好。”
  
  聞言,魏雋澈不由得在心裡冷哼。
  
  她認為臺灣的大學只是拿錢去換文憑,難不成國外的大學要憑她的腦袋?
  
  倘若是這樣,那恐怕是本世紀最高難度的一件事。
  
  平心而論,她長得還算端正,就是腦子不太好,魏雋澈從她身上深深的領悟到人不聰明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
  
  很可惜,這個趙玉芬顯然沒有。
  
  他並不急著打斷,看看手錶,放空思緒,安靜的啜著香檳,任由趙玉芬一個人去對她的海外深造大計慷慨陳詞。
  
  魏雋澈暗忖,如果今天不是週末,此刻他應該會在課堂上當個單純的學生,而不是礙於家族的使命,得把時間跟聽力犧牲在一個無聊的千金小姐身上,能夠把話說得比講課還無聊,這位趙小姐還真是不簡單。
  
  一切都怪這該死的週末。
  
  對於一個從小就被排滿學習計畫的人來說,魏雋澈從來就不覺得週末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充其量就是個不用穿制服上學的日子,沒有所謂的喜歡,也沒有所謂的不喜歡,每當週五的時候,他看著同學們為了即將到來的假期而雀躍不已,他心裡其實是無感的。
  
  但是最近,他卻開始強烈討厭起週末的到來。
  
  因為週末,他就看不到梁子霈了。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他和梁子霈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卻因為彼此身份的不同,一個住在豪華大宅裡,一個則是低調的生活在大宅後方那棟原本用來堆放器具的小屋,別說生活起居兜不在一起,就連他想要在屋裡不起眼的角落偶遇她都很難。
  
  她幾乎不到大宅來,偏偏他又有太多的學習課程塞滿了他的時間,因此兩人唯一相處的機會,就只剩下早上搭車前往學校的短短十來分鐘車程。
  
  梁子霈是個沒啥心眼的女孩,個性中與生俱來的簡單,率直與透明,是他所沒有的,正因為和自己的截然不同,激起了他隱藏在骨子裡那股想逗弄她的念頭。
  
  只要看著她鼓脹著臉頰,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也唯有在她身邊,他才可以毫無顧忌的放下防備,自在的做自己。
  
  然而,一個禮拜畢竟也只有七天,扣除兩天的周休假期,上學的日子就只剩下五天,如此換算下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兩人,居然每個禮拜碰面的時間連兩個小時都不到。
  
  說也玄妙,學校裡的同學每天和他至少有八小時的相處時間,卻從沒有誰可以輕易走進他心裡,可梁子霈能夠透過每天十來分鐘的時間,日積月累,讓原本相互在兩人之間的陌生一點一滴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
  
  或許就像陳叔一開始說的那樣,他們真的很投緣吧。
  
  奇怪了,同樣是說話,為什麼聽梁子霈說話是種放鬆,聽趙玉芬說話則令人覺得折磨?
  
  他想,應該是因為梁子霈的聲音裡有種別人所沒有的輕快節奏,不黏也不膩,明朗而舒爽,所以聽她說話一點都不覺得有負擔,相比之下,眼前的趙玉芬倒有幾分像擾人清夢的蚊子,不住的在耳邊發出嗡嗡聲,讓人很想伸出手,狠狠一掌拍下去。
  
  不知道梁子霈現在在做什麼?
  
  依他猜,那丫頭現在肯定正叼著棒棒糖,樂不思蜀地享受她的週末。
  
  會猜她有這景況,還不就是令人之前的打賭她贏了,當她得意洋洋的對他秀出九十三分的國文考卷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摸摸鼻子交出一整打的棒棒糖。
  
  “當心蛀牙。”他冷笑恐嚇。
  
  “放心,只要是贏來的棒棒糖,就算要我冒著蛀牙的風險每天晚上含在嘴裡入睡,我,都,願,意。”
  
  嗟,一想到她愜意的模樣,他就好嫉妒。
  
  魏雋澈討厭週末,討厭被困在趙玉芬無聊的聲線裡,拜趙小姐之賜,他創下短短一分鐘內看了手錶上時間近二十次的記錄,平均每三秒,他的視線就好不自覺朝表面瞄去一眼。
  
  唯一閃過腦海裡的四個字,叫“如坐針氈”。
  
  慈善餐會結束後,魏雋澈和父母一同搭著加長型豪華禮車驅車返家。
  
  幾分鐘前還是恩愛夫妻的兩人,一上了車,旋即壁壘分明的佔據左右兩邊的位置,坐在對面的魏雋澈,看了只覺得諷刺可笑。
  
  “雋澈,你覺得趙玉芬如何?”溫如梅問。
  
  “什麼如何?媽,請把問題明確化。”
  
  “當然是問你喜不喜歡人家呀?我覺得她樣子漂亮,性子也單純,趙家的家世背景雖然不如我們家,但也還說的過去,如果兩家聯姻,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哈,門當戶對?魏雋澈還真不知母親到底是用哪只眼睛看見他和趙玉芬稱得上是門當戶對。
  
  “媽,我才十八歲,高中都還沒畢業你就在想我的終身大事?在這之前,你是不是應該要先想想我會考上哪間大學?”他壓抑心裡的反感,盡可能理智的對母親說。
  
  “我也不想這麼心急,但是不急不行呀!雋澈,上流社會圈子小,你們這一輩的孩子看來看去就那麼幾個,而且這還要扣掉一半跟你同樣是男孩子的,老實說,合適的人還真的不多了,要是媽現在不早點開始幫你物色,等你到了適婚年齡,你到哪去找個門當戶對的老婆?聽媽的話,先下手為強准沒錯。”溫如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廂情願裡,自顧自的說。
  
  “你太杞人憂天了。”
  
  “媽這是未雨綢繆。”溫如梅正為自己有遠見而沾沾自喜。
  
  “就算是未雨綢繆,那也是我要娶的老婆,應該讓我自己去找才對。”
  
  “媽是擔心你找到不恰當的人,白白浪費時間,我可是醜話先說在前頭,你絕對不可以娶一個媽媽不喜歡的女人當老婆,我是不會答應的。”溫如梅的控制欲,在這件事情上完全表露無疑。
  
  奇怪了,娶老婆的人是他,為什麼非得母親滿意?應該是要他自己覺得滿意才是重點吧?畢竟他才是婚姻的當事人,不是嗎?
  
  “那對媽來說,什麼樣的人是不恰當的人?”魏雋澈不爽的問。
  
  “媽不是想要干涉你的婚姻,其實媽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雙方門當戶對就可以了。”
  
  儘管溫如梅說得委婉,但聽在魏雋澈耳裡可不全然是這麼一回事。
  
  從頭到尾,講來講去還是三句不離“門當戶對”,他聽在耳裡除了反感,還有更多的無力。
  
  “說什麼不干涉,明明就已經干涉了!為什麼非得要門當戶對?這四個字是婚姻幸福的金科玉律嗎?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八股迂腐?”他忍不住嘲諷的問。
  
  “這不是八股,這是傳統,你還年輕,你不知道,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是絕對不可能會幸福的!”溫如梅想也不想,一副理所當然的答道。
  
  “如果門當戶對是幸福的保障,那為什麼你和爸爸每天都要吵架?你們當初會結婚不就是因為門、當、戶、對嗎?”魏雋澈再也忍不住的反唇相稽,還惡意的強調了那四個字。
  
  此話一出,車廂裡的空氣瞬間凝結成冰。
  
  溫如梅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表情難看到極點,偏偏她又無法反駁,因為那是事實。
  
  魏雋澈也不想這樣,但他真的受夠了,打從有記憶以來,他三天兩頭看著父母爭吵,在這種環境裡,身為兒子的他會好過嗎?
  
  既然門當戶對不能保證什麼,他不懂為何母親還要執著在這四個字上?還要把他未來的婚姻也綁上沉重的枷鎖?
  
  溫如梅憤憤的轉過身去,看著置身事外不幫腔的丈夫,“魏偉國,你是聾子嗎?”
  
  “我不想跟趙豐源當親家,趙家的股價現在跌得慘兮兮,他想攀我們家的親事還不就是妄想我能拉他一把。我倒是覺得李雲幫的女兒比較適合雋澈。”魏偉國簡單扼要的表達了他另有打算。
  
  “你是存心跟我作對嗎?”都被兒子這麼倒打一耙了,丈夫還想要繼續跟她唱反調,溫如梅簡直氣得快要殺人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趙家的女兒配不上雋澈。”
  
  “難道李雲幫的女兒就配?”她咬牙切齒的嚷著。
  
  “當然。”
  
  “魏偉國,你當我是白癡嗎?你以為我不知道李雲幫的妻子馮寄梅是你的初戀情人?”溫如梅一火,不惜揭開丈夫發秘密。
  
  魏偉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然而為維持一家之主的面子,他仍故作坦然的說:“那又如何?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過去的事情?虧你說得出口。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她,偏偏你和她註定沒緣分,當初就是以為馮寄梅選擇了李雲幫,你才跟我結婚的。而你現在要讓你兒子娶她的女兒,想想要雋澈替你圓你這輩子的遺憾嗎?”
  
  “你少扭曲事實——”
  
  “我扭曲事實?哼,魏偉國,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我告訴你,你休想,只要我活著的一天,我溫如梅的兒子就絕對不可能娶馮寄梅的女兒!我會自己幫我兒子挑選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不用你插手!!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毫無意外的,兩人當場劍拔弩張的吵起來,完全不在乎他們還坐在車子裡,更不在乎他們唯一的兒子也在這裡,他們要的就是徹底的攻擊對方,直到對方認輸討饒。
  
  偏偏他們又都不是輕易屈服的人,這場戰役肯定不會這麼快停止。
  
  忍無可忍的魏雋澈突然暴喝一聲。
  
  “夠了!你們安靜一點可不可以?我的婚姻我自己決定,不要再跟我說什麼門當戶對,管好你們自己吧。”話落,他打開車廂與駕駛座間的那扇小窗,對著司機沉聲門鈴:“停車。”
  
  司機不敢遲疑,趕緊把車子停靠在路邊。
  
  他隨即打開車門,完全不管這裡距魏家大宅還有一大段的距離。
  
  “雋澈,你要去哪裡?快上車!”溫如梅急切的喊。
  
  “我只想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回家,不要把我捲入你們的戰爭裡。”
  
  甩上車門,他再也不願意坐進那個吵鬧不休的車廂裡,不管裡頭有多舒適,多奢華,他只要安靜,哪怕是用走的,都好過親眼目睹父母愚蠢的爭執。
  
  老闆沒說話,司機不敢貿然離去。
  
  “愣著做什麼?打電話叫老陳來接少爺。”
  
  “是,太太。”
  
  司機拿出手機打電話回大宅,緊急聯絡平時負責接送魏雋澈的老陳,讓他馬上開車來接少爺。
  
  聯繫妥當後,司機這才戰戰兢兢的開著車,趕在車廂爆炸之前,趕緊把裡頭僅剩的兩個人安全送回魏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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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2:59:38
第五章
  
  魏雋澈一個人奮起疾走在返回魏定大宅的道路上。
  
  他原本怒不可遏的情緒,在冷空氣急速冷凍下,已不若之前那般憤怒。
  
  儘管仍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鬱悶籠罩在胸口,但和不久前的暴烈相比,現在已經算好的了。
  
  他盡可能不去回憶自己和母親的爭執,把注意力放在步伐上,還有一旁冬日的山景。
  
  坡度增添了行走的難度,雖是冬日,但沒多久他已經渾身發熱,他索性扯下脖子上束縛的領帶,脫下身上拘謹的西裝外套,隨意翻卷著襯衫衣袖,邁開大步繼續走著。
  
  以前不管再怎麼深惡痛絕,他也不曾在父母面前氣得口吵擇言,但他今天卻這麼做了,足見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他受夠了這一切,發自內心的痛恨“門當戶對”這四個字!
  
  因為這四個字,不知害慘了多少男男女女,這個莫名的門檻,讓真正心意相屬的不能在一起,卻也讓同床異夢的不甘心不放手,結果,把婚姻關係撓得烏煙瘴氣,一團混亂。他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明身受此累,卻又要這樣要求自己的兒子,教他怎能不覺得荒謬可笑呢?
  
  門當戶對又怎樣?不門當戶對又怎樣?憑什麼這四個字擁有他婚姻的決定權?
  
  那可是他未來人生的幸福,他絕對不讓這種事發生!
  
  他自己的婚姻他自己作主,他的妻子,他會自己去找,絕對不把決定權交出去。絕不!
  
  一個假設性的問題跳了出來——倘若找不到怎麼辦?
  
  是呀,世界何其大,人海茫茫,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順利的在對的時間找到對的人,很多人窮其一輩子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適合伴侶,最後只能抱憾孤單。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
  
  沉吟之際,一道聲音自他心裡冒了出來……與其漫無目的找尋,她何不乾脆自己培養出一個符合理想的妻子人選?
  
  對啊,他為什麼不能自己培養一個理想的妻子出來?
  
  從小的菁英教育讓魏雋澈知道,唯有努力爭取,才有成功的可能。
  
  再說,他也不是那種被動等待上天決定自己人生的人,任何天馬行空的想法對他來說,只要有機會,都是值得去闖、去嘗試的。
  
  他的人生圭臬很簡單——與其被動等待,何不主動創造?
  
  前途是這樣,婚姻自然也可以如此。
  
  他想要反搞母親的“門當戶對說”,也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完美妻子,但這樣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養成。就像當初他被家族寄予厚望,施以菁英養成計畫那樣,現在,他也要著手企劃一個“完美妻子養成計畫”。
  
  誰會是他挑選的那個人呢?
  
  毫無意外的,一張熟悉的臉蛋冒了出來……
  
  那人有著一雙澄澈的眼眸,獨有的堅定與光芒就深藏其中,等待被挖掘。
  
  她也許有點不馴頑皮,也許還不是全然的溫柔,但溫柔而不柔弱,不馴而不放縱,他看見了她美好的潛質,非常具有挖掘的價值。
  
  她是梁子霈。
  
  身為園丁的孫女,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她絕對是他母親眼中最門不當戶不對的魏家媳婦人選。
  
  可身為一個女孩,她是少數能讓他敞開心防願意接納的人,她當他的妻子再適合不過。
  
  魏雋澈可以想像,倘若他選擇了梁子霈,母親會是何等的震驚憤怒;但他也可以想像,倘若他選擇了她,結婚典禮上的新郎將會是心甘情願的。
  
  既能滿足他對母親的反抗,又可以填補他的孤單,他想不出來,還有誰比梁子霈更適合成為他完美妻子養成計畫的人選?
  
  妻子……當試著把這種獨佔性的稱謂假設地套在她身上時,他沒有絲毫的抗拒,湧上心頭的反而是一股強烈的振奮喜悅。
  
  還需要懷疑嗎?是她了,就是她了。
  
  他十八歲,而她才十五歲,他還有大把的時間來教育她,絕對可以將她養成他最完美的妻子。
  
  魏雋澈不自覺揚起唇角,心中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悅降臨。
  
  神思嚮往間,耳邊空兀的響起一記尖銳聲響,那是輪胎與地面急速摩擦所發出的聲音。他本能的抬頭看向聲音來源,一張熟悉的臉孔登時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
  
  “……梁子霈?”
  
  等等,有沒有這麼神奇呀?他腦袋裡才剛想起她,下一秒,她居然就自動出現在他眼前了?
  
  瞧,這正是天命所歸,她合該是他完美妻子養成計畫的唯一人選……
  
  梁子霈歪著頭,眨也不眨的狐疑望著魏雋澈。
  
  他是怎麼了?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印象中的他,總是精明得跟什麼似的,舉手投足更是充滿了自信,像這樣先是驚訝錯愕,幾秒鐘後繼而恍惚癡笑的蠢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少爺,少爺?少爺——”
  
  在她最後奮力一喚下,果然讓魏雋澈從自我陶醉的冥想裡回過神來,他收斂心神,恢復那招牌的跩樣,沒好氣的說:“我還沒聾。”
  
  梁子霈蹙眉。他是沒聾,問題是剛剛整個人異常的反應活像是遇到“魔神仔”。幸好現在那有點跩的神情回來了,恢復了她印象中魏雋澈該有的樣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雪白的襯衫、筆挺的深色長褲、擦得閃亮的黑色皮鞋,還有他隨意抓住手上的西裝外套——
  
  梁子霈心想,魏雋澈一定不知道他自己這樣的打扮,走在靜謐的山路上有多麼突兀醒目。
  
  “突然想散步。”他說得理所當然。
  
  “啥?”散步?在距離魏家大宅遙遠的這裡?梁子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興致來得還真是別出心裁。
  
  魏雋澈覺得自己有種快要被看穿的微赧,連忙端起架子,跩跩的說:“怎麼?我不行散步嗎?”
  
  “……行,當然行。您開心就好。”梁子霈小聲的回應,但還是抹不去盤旋在她心裡的納悶。
  
  他當然可以散步,只是……他是魏家小爺欸!就算一時福至心靈,想要漫步在山林中,怎麼可能沒人襯著他?而且地點還是選在距離魏家大宅遙遠的這裡。
  
  通常只要他出門,身旁就會有陳叔,至少現在陳叔也應該要開車跟在後方,好方便他累了隨時可以坐上舒服的車子吧?這樣比較合理。
  
  梁子霈是個機靈的丫頭,對許多事情都懷有她天生的敏銳,好幾次跟她對話,魏雋澈都幾乎要招架不住她的打破砂鍋問到底。他懷疑,她上輩子可能是幹特務工作的,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疑問?
  
  不想讓她繼續有機會把自己當成拷問的物件,魏雋澈索性接手了發言權。
  
  “你去哪裡?”他望著她的腳踏車問。
  
  “圖書館。有份作業得上網查資料。”
  
  梁子霈沒有屬於自己的電腦,遇到這種需要上網找資料的作業最頭痛了,每次都只能利用週末假期到山下的市立圖書館去。可偏偏圖書館電腦使用者眾,不是你想要用就能用到的,大多時候還是需要碰運氣。
  
  像她今天花了那麼久的時間等待,好不容易摸到電腦,但查了又查,結果卻只找到一些零碎的資料,真是氣餒。
  
  幸好這樣的作業不是天天有,不然她真的會被整死。
  
  他納悶挑眉,“這附近有圖書館?”
  
  “有啊,就在山下。那裡的資訊室有供民眾使用的電腦,我就常去那裡查資料。”
  
  魏雋澈一臉茫然,看來渾然不知。
  
  也是啦,身為魏家少爺,他有自己的大書房,裡頭藏書豐富,個人專屬的電腦使用的也都是最新軟體,想要查什麼資料,透過網路便能從世界各地搜尋到他要的訊息,根本不需千里迢迢的跑去人滿為患的市立圖書館,不需要和其他人搶電腦。
  
  其實她大可以跟他開口借電腦,他不會不答應的,但想到她居然一次也沒對他提過,這就不禁讓魏雋澈覺得自己被她排擠在外。
  
  尤其上一秒,他還已選定她成為他完美妻子養成計畫的唯一人選。
  
  不行,他絕對禁止自己被她排擠,他是她未來的丈夫,她是他未來的妻子,從現在開始,他得要讓她學會依賴他。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她只能第一個想到他,向他求援!
  
  現在開始執行他“完美妻子養成計畫”第一單元——依賴訓練。
  
  “以後需要用電腦就去我書房。”
  
  他其實可以直接買一台送給她,但那不是好方法。再說,他們現在要執行依賴訓練,就讓她從依賴他的電腦開始吧。
  
  “不用啦,我……”
  
  梁子霈的話聲隱沒在他犀利的注視下。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她不如欣然的接受說聲謝謝,他會開心一點。
  
  “你老說我粗魯,不怕我敲壞你的電腦?”
  
  用公用電腦沒壓力,可一想到要用魏雋澈的私人電腦,壓力就會不自覺的爬上來,她好怕自己會不小心弄壞,屆時該拿什麼賠償好?
  
  “請問你是拿榔頭來打電腦嗎?”他沒好氣的問。
  
  “當然不是!”誰會那麼火爆拿榔頭來敲電腦?又不是鬥毆。
  
  他冷不防的抓起她纖細的手掌,“如果光用你這十根手指頭就能敲壞一台電腦,那我也認了。”
  
  放開她的手,他轉而看了她陳舊的腳踏車一眼。
  
  不久之前,陳叔打電話來跟他確認過他的所在地點,因為想要獨處,他要陳叔晚點再來,不過現在既然有了梁子霈在身邊,陳叔再出現就不擁擠了。
  
  他拿出手機打了簡訊,讓陳叔別來了,接著一把將梁子霈的腳踏車奪過來——
  
  “喂,你要做什麼?”
  
  “什麼喂呀喂的?沒禮貌。”他敲了她的額頭一記。
  
  她抗議的睨他,“是,很抱歉。請問少爺,您抓著我的腳踏車要做什麼?”夠必恭必敬了吧?
  
  “……魏雋澈。”他突然含糊的咕噥。
  
  “啊?你說什麼?”她聽不清楚。
  
  他沒好氣的扯開嗓門,“魏雋澈。我叫魏雋澈,不叫‘少爺’。還是說,我也得喊你一聲梁小姐或梁同學?”
  
  梁子霈怔了怔,滿臉尋思不解。
  
  這傢伙是怎麼了?突然對稱謂耿耿於懷了起來?她一直都是跟著大家喊他“少爺”的啊!當然啦,除非有時被他激怒了,怒火攻心的她就會忍不住指名道姓的喊他“魏雋澈”。
  
  可是,她現在又不氣他,要喊他名字有點彆扭欸……
  
  “上來,我載你。”他將手中的外套跟領帶一古腦塞到她懷裡,逕自跨上腳踏車,等她上座。
  
  “你會騎腳踏車?”他是從小出入就有名車接送的少爺,她懷疑他有騎過這種別號“國民車”的交通工具嗎?
  
  他懶得回答,只用眼神命令她速速上車,要不然後果自負。
  
  一定是三太子顯靈了,要不,她怎麼可以無須藉由語言對話,就知道他在恐嚇她快點上車?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梁子霈正要跨坐上去……
  
  “等等!”魏雋澈猛然一嚇。
  
  “啊?”她當場駭住,整個人呈現一腳站立、一腳微張的詭異姿勢,遠遠看還真像是小狗要撒尿,難看到極點了!
  
  梁子霈愣了下,尷尬的收回腳,忍不住問:“又怎麼了?”
  
  他皺眉對她說:“女孩子跨坐很難看,側坐。”
  
  囉嗦鬼!她翻了一個白眼,氣呼呼的側身坐上腳踏車後座。
  
  握慣了把手的梁子霈,在腳踏車上兩手一空突然有點無所適從,只好偷偷捏住他襯衫下擺的一角,幫忙穩住自己的重心。
  
  “坐好嘍!出發。”話落,魏雋澈用力踩下踏板,單薄的腳踏車承載著兩人的重量,開始搖搖晃晃的往前進。
  
  梁子霈一開始以為是因為起步,所以魏雋澈需要時間抓到重心,可是,他未免也晃得太久、太厲害了吧?渾身冷汗的她忍不住問:“魏雋澈,你到底會不會騎腳踏車?”
  
  “當然有,我在健身房騎過好幾百次了。”他舉出實例扞衛名聲。
  
  健身房?!
  
  喔賣嘎!他說的那種,應該只是某種類似腳踏車的運動器材,根本不是真的腳踏車啊!天啊,她怎麼會把生命安全交給一個不會騎車的人啦,這跟問道於盲有什麼兩樣?
  
  “奇怪了,你的車子怎麼這麼難騎?一直在晃……”魏雋澈騎得滿頭大汗,很怕自己承受時會把兩人摔下車去,那可就丟臉了。
  
  一個男人要是在自己的老婆面前丟臉,肯定一輩子翻不了身——
  
  好吧,他只是個十八歲的大男孩,而她也還只是他的准妻子人選而已,可以不用這麼嚴格。但無論如何他魏雋澈決定的事情,就算時間再久都不會改變。這輩子他娶定梁子霈了。
  
  “救命啊!你抓好手把行不行?”梁子霈花容失色的大喊,感覺自己的嗓子都要啞了。
  
  “我有。”他咬牙回應。
  
  “魏雋澈,請直直的往前,不要亂彎!”
  
  “我知道。”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怎知才剛說完“知道”,車身又明顯的晃了一大下。
  
  “天啊!魏雋澈,你小心一點!”想也不想的,她一把環住他的腰,整個人緊緊趴在他身後直發抖。
  
  前方的魏雋澈感覺自己腰間一緊,他低頭看了眼身前那雙扭得像麻花的小手,一股說不出來、無以名狀的滿足湧上心頭。
  
  他想,她應該已經學會他“完美妻子養成計畫”的第一單元了。
  
  說也神奇,當她的手往他腰上這麼一環後,腳踏車竟奇跡似的再也不晃了,仿佛在那一瞬間,魏雋澈也茅塞頓開的掌握了騎腳踏車的決竅。
  
  “你看,現在不是很順暢嗎?我就說我騎過的。”
  
  劫後餘生的梁子霈只覺得渾身虛脫,壓根不想再浪費力氣吐槽他,她只希望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不要“缺角就好”。
  
  聯繫著山上與山下的林蔭大道上,魏雋澈賣力的踩著腳踏車踏板,載著梁子霈緩緩的上山。山坡路騎來有點吃力,但不是太難。
  
  他雖然是個豪門少爺,卻不是只養尊處優的白斬雞,不過是載著自己的老婆——好,是“未來的的老婆”——上山而已,對他來說充其量只是熱身。
  
  他開心極了,腳下的踏板踩得瘋狂,車子不斷的往前飛馳而去。快樂到極致,他甚至撇下了貴公子的形象,像個瘋子似的在山林大道上鬼吼鬼叫。
  
  “梁子霈,換你了,痛快的喊一喊吧!”他邀她一起加入嘶吼行列。
  
  “……”瘋子,不想理他。
  
  “快點,再不喊我就把車子放倒,到時候就變成慘叫連連。”他變態的恐嚇。
  
  “魏雋澈是瘋子——”
  
  俊臉上一僵……算了,她是他未來的妻子,他就寬容點吧。
  
  “哼,饒你一回。”
  
  “哈哈哈哈!”覺得有戲耍到他,梁子霈開心的笑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腳踏車總算離開山林大道,轉而繞進一條私人車道,正式進入魏家大宅的範圍。
  
  還在一段距離之外,魏雋澈便拉開嗓音嚷著,“我回來了!阿忠,快開門、快開門。”
  
  聞聲探頭的門房警衛瞠目結舌的望著腳踏車上的兩人。
  
  “少爺……”他趕緊打開鐵鑄雕花大門,好讓少爺的小小坐騎得以暢行無阻。
  
  “謝謝。”魏雋澈自在的揮揮手,沒有須臾停留,繼續沿著車道往前進。
  
  七裡香矮籬笆夾道歡迎兩人的歸來,心情一好,他總覺得今天的七裡香開得特別燦爛,香氣也特別濃郁。
  
  魏雋澈沒有把車騎向在宅,而是一路往梁子霈住的後方小屋而去。
  
  “你怎麼不停車?”
  
  “喔,我不會欸。它不會自己停下來嗎?”
  
  天啊……
  
  “手把上有煞車,要用力抓住,腳放下來踩穩。”梁子霈沒好氣的說。
  
  就在距離小屋不遠的空地上,魏雋澈使勁抓住手兩邊的煞車——
  
  吱!腳踏車的車身戛然而止。
  
  猝不及防的梁子霈順勢往前傾,一頭撞上前方的銅牆鐵壁,“喔!我的頭!”
  
  “梁子霈,痛的是我的背欸!”這丫頭的練了鐵頭功嗎?
  
  聽見對話聲的福伯第一時間從屋裡走出來,在看見騎車的人是魏家少爺時,他表情顯得很意外。
  
  “哈,福伯,抱歉吵到你了。”魏雋澈揮揮手。
  
  福伯傻傻的揮手回應,一會後意識到失禮,連忙收回手,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少爺,你怎麼來了?”還騎著腳踏車?
  
  “路上遇到霈霈,就一起回來了。”長腿一橫,他優雅的從腳踏車上下來,轉頭說:“梁子霈,也許哪天我們可以試試騎車上學。”
  
  “我才不要!”想也不想的拒絕。
  
  他捏捏她的小俏鼻,“做人要有嘗試的勇氣。我回去了,掰掰。”然後踩著輕快的步伐大步走向大宅。
  
  “霈霈,怎麼回事?”福伯問著孫女。
  
  梁子霈一聳戶,“我也不知道,上山的時候遇到少爺一個人走在路邊,他就用我的腳踏車載我一起回來了。要是早知道他沒騎過腳踏車,我才不會讓他有機會碰到車子把手呢。嚇死我了。”
  
  “你手裡拿著什麼?”
  
  她低頭一看,“啊,少爺的西裝外套跟領帶。爺爺,我先拿過去還給少爺,馬上就回來。”
  
  話落,她捧著魏雋澈的衣服快步往大宅跑,原以為可以追上他的腳步,沒想到這傢伙手長腳長的,速度果然不可小覷。
  
  她看見管家開門迎接他入內,在即將關門之時,她心急的大喊,“等等,管家叔叔,少爺忘了衣服了。”
  
  聞聲,原本快要關起的華麗大門又推開來,“咦?霈霈,是你啊。”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站定住,“……少爺、少爺的衣服,他忘了拿。”
  
  已經走進屋去的魏雋澈聽見她的聲音,又探出頭來,“哈,我居然忘了我的衣服。”
  
  “謝謝你了,霈霈,交給我就好。”管家叔叔接過手。
  
  原以為這樣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梁子霈轉身就要走——
  
  “梁子霈,先別走。”
  
  “什麼事?”她一臉納悶。
  
  魏雋澈邊喝著僕人端給他的開水,邊轉頭囑咐,“請再倒一杯過來。”而後邁開步伐越過管家來到她面前,逕自拉起她的手,“我帶你去我的書房。”
  
  “啊?現在?”不用這麼急吧?
  
  僕人捧來了水,“少爺,水來了。”
  
  “喏,先喝杯水。”魏雋澈將水端放在她手裡,溫柔催促。
  
  梁子霈不安的接過手,小心翼翼的啜飲。
  
  喝完水後,不讓她有機會拒絕,他拉著她筆直走向雕花的旋轉樓梯,就往樓上的書房去。
  
  這是梁子霈第一次走進魏家大宅。
  
  今天以前,她頂多從後門進到僕人們吃飯的小餐廳而已,從來沒想到前方的大廳居然會是如此令人震撼,光是那盞從天而降華麗的水晶燈,就讓她看傻了眼,更別說裡頭擺設的藝術品,每一件都是那麼的精緻漂亮,令她仿佛來到博物館,瞧得眼光撩亂,目眩神迷。
  
  魏雋澈領著她走過長廊,接著推開一扇門。
  
  天啊,好大的書房……
  
  天然的光線從落地窗外均勻照亮了每個角落,擎天而起的書架堆滿各式各樣的藏書,改良的中國式原木書桌有著傳統的典雅以及現代的俐落,新穎的個人電腦就擺在上頭。
  
  “喏,坐下。”他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原本只專屬於他的座位上,打開電腦後,把裡頭的搜尋工具都對她介紹了一回。如此一來,以後她要查什麼資料,絕對會比到市立圖書館還要方便舒適。
  
  “書桌的這個角度是我特地挑選的。喏,你看。”
  
  她目光順著他修長的指尖往落地窗外看去……
  
  “從這裡望出去,白天的時候,整個山景都可以盡收眼底。到了晚上,把書房的燈關上,望著遠處的燈火閃耀輝映,一點都不輸給陽明山上的夜景。”
  
  他的語調裡有著飛揚的喜悅,迫不及待想要和她分享這裡獨一無二的美景。
  
  “真的耶……”只要抬起頭往外看去,蓊鬱的山色便盡入眼簾。她想哪怕只是坐在這兒發呆,肯定都令人心曠神怡。
  
  “以後要用電腦,你就自己上來,沒人會攔你的。”
  
  “那如果只是想要看這裡的風景,也可以來嗎?”這裡視野真的太棒了,她真嫉妒他隨時都可以欣賞。
  
  “可以。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來。”
  
  她仰著臉望向他,因他的應允而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他低頭與她對望須臾,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軟潤的臉龐。
  
  不知道為什麼,當魏雋澈的手碰觸到她的臉龐時,梁子霈有種自己仿佛被疼惜著的錯覺,好像她是他珍視的人兒一般。
  
  曾經,她的確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可母親病故後,她原本美好的世界一夕之間迅速崩毀。
  
  為了逃避母親的死亡,爸爸對她視若無睹,阿姨進門後,她的存在更為艱難。每當週末面對空無一人的宿舍時,她是那麼的無助旁徨,直到爺爺接走了她。
  
  爺爺是疼愛她的,她知道,但爺爺的愛帶有些許心酸,無形之中給了她沉重無奈。
  
  此時此刻,當魏雋澈撫摸著她的臉龐時,她感到一種簡單而純粹的疼惜,好像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她喜歡上被他的手輕輕磨蹭臉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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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3:00:09
第六章
  
  魏雋澈的書房,就這麼成了梁子霈最長待得地方。
  
  她將擺在角落的那張藍絲絨躺椅視為專屬寶座,每天溜進書房頭一件事就是現在躺椅上賴半天,看書找資料成了其次,欣賞美景才是主要目的。
  
  她會這麼隨心所欲,是因為知道平日大宅裡真的沒人,魏先生早出晚歸應酬拼事業,魏太太則打牌逛街保養拼經濟。再加上魏雋澈給了她通行權,只要她抱著書本上門來,管家叔叔二話不說鐵定會放行。
  
  十九歲那年的夏天,魏雋澈沒有選擇出國念書,而是留在臺灣參加大考,順便成為臺灣第一學府的大一新生。
  
  恰巧他的爺爺奶奶從日本回到臺灣小住幾天,得知愛孫的表現優異,二話不說便慷概送上位於市區精華地段的公寓跟一輛全新跑車當做獎勵。
  
  至於梁子霈,因為迷上了甜點製作,再者考慮日後的就業機會,她並沒有選擇一般的公立高中就讀,而是進入了近來熱門的餐飲技職學校。
  
  她很清楚,她不像魏雋澈有家族資金的奧援,能早一日學會獨立對她來說絕對是件好事,同時也可以減輕爺爺肩上的擔子,讓他老人家輕鬆點。
  
  此際書房裡,梁子霈捧著從他書架上翻來的小說,正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大多時候,她把它當做困倦時用來遮掩刺眼光線的工具,比如現在。
  
  魏雋澈拎過書本,硬是吵醒她,打算跟她好好聊聊她的志願選擇。
  
  他一直以為她會選擇就讀一般高中,將來考間不錯的大學,滿足她的大學夢,因為她說過,她很迷戀在大學校園裡捧著原文書飄移的虛榮,總覺得那樣的女孩超有氣質,沒想到,她居然跌破大家眼鏡的選擇了技職學校?!
  
  人生有很多選擇,順應心裡真正想法而做的選擇,跟不得不如此決定的選擇截然不同,前者是發自內心的喜歡,而不是為了提早讓自己獨立承擔生活而屈就。
  
  如果她的考慮是金錢,那根本不是問題,魏家有的是錢,她的學費他供得起。哪怕她將來想出國念碩士博士,他都可以做她最有利的後盾。
  
  真心喜歡,他會尊重,但若不是真心喜歡,他就會干涉。
  
  “如果是因為經濟的關係,我可以……”魏雋澈已經發自內心的視梁子霈為自己未來的妻子,她需要幫忙,他自然責無旁貸。
  
  她勉強睜開一雙眼睛,調皮的睨他一眼,“你不都說我像是螞蟻來投胎的,既然如此,還有什麼比學習製作甜點更適合我?”
  
  “糕點師傅可是很辛苦的。”他蹙眉捏捏她樂觀臉龐上的小鼻子。
  
  他捨不得,捨不得嬌小的她將來得在幾百度的高溫前工作。如果只是因為喜歡吃,他可以聘請專業的師傅做給她吃,吃到她膩為止。
  
  “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事情就不辛苦。魏雋澈,你別小看我,也許我將來會成為甜點女王,擁有自己的甜點王國,甜點門市遍佈全台……”她彎起眉眼,用驕傲的口吻陶醉宣示自己編織的美好夢想。
  
  魏雋澈沒有小看她,他只是不希望她委屈。
  
  不過,現在他在她臉上看見夢想的表情,漾滿光彩的臉蛋是那麼美麗動人,他想,她是真的喜歡。
  
  既然如此,OK!他支持。
  
  雖然當初“完美妻子養成計畫”是想要培養一個符合他理想的妻子,但他覺得,如果只是一味的扭曲她原本的樣子來迎合自己,他也不認為最後站在他面前的,還會是他喜歡的梁子霈。
  
  生活方面的食衣住行可以管,可以改,但現在事關個人前途理想,他必須要尊重她,畢竟這是她的人生,不是他的。
  
  既然她想要成為一名甜點女王,那麼,他就讓她放手去做吧。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軟嫩的臉頰,她則是溫馴的享受著他的碰觸,想像自己被疼惜。
  
  “小貓咪……”望著她眯起眼睛的樣子,他不禁莞爾低喚。
  
  呵,小貓咪?如果他能永遠給她這樣被疼惜的感覺,她就願意永遠當他一個人的小貓咪,賴在他身邊不走……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下一秒,梁子霈倏地瞪大眼睛。
  
  天啊!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呢?!
  
  “怎麼了?”他不解她為何突然瞪大眼。
  
  以往只要他這樣撫摸她的臉蛋,不設防的她最後總是以呼呼大睡收場,讓他好氣又好笑。可現在她卻一臉的恍惚迷茫,震懾的目光仿佛是被什麼嚇到似的,令他有些擔心。
  
  “到底怎麼了,霈霈?”
  
  “……嗯?”她含糊回應,一雙眼神飄忽不定,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雖然魏雋澈長她三歲,但她從來沒把他當兄長看,而是把他當做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可剛剛的那一瞬間,她居然想要當他的小貓咪,而且還只想屬於他一個人……這也未免太親密了吧?!
  
  梁子霈霎時覺得錯亂又慌張,被自己心裡突如其來的念頭狠狠的嚇到。
  
  不,不可以,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她不可以這麼貪婪!
  
  “梁子霈,你到底是怎麼了?快點告訴我。”她這樣不發一語的摸樣讓魏雋澈很不安,忍不住對她下達命令。
  
  她搔頭傻笑,“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很重要嗎?”
  
  她猛點頭,“剛剛出門前我好像在燒開水,不記得有沒有關掉了,如果沒有的話……天啊,我還是趕快回去看看好了。要是燒了小屋,爺爺會把我揍得屁股開花的。”
  
  她從藍絲絨躺椅上滑下來,避開他的碰觸,不等他說什麼便慌慌張張的開溜。
  
  她一離開,書房就靜了下來。
  
  “嗟,這個迷糊鬼。”
  
  望著摸不到軟嫩的手指,魏雋澈有些遺憾,看來今天沒機會偷香了。
  
  沒錯,偷香……其實這件事情他做了好多次了,只是梁子霈睡得太沉不知道。每當她在他的撫摸下像只貓咪般昏昏睡去後,他總會坐在躺椅旁端詳她寧靜的睡顏,然後趁機從她唇上偷一抹甜蜜。
  
  她那張翹翹的軟唇,早已不知被他吻了多少回。
  
  但這麼做他也沒多好過,每一次從她唇上離開,他都得按耐住身體的疼痛,花了好大的自製力才逼自己遠離她。
  
  因為總覺得他還只是個小女孩,他不該對她有太邪惡的舉動,然而不可諱言的,他其實老早就在期待著光明正大親吻她的那天到來。
  
  他想要讓她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待她、守著她,也希望她能用那樣的心情回應他。
  
  當初他慶倖著彼此都年輕,自己還可以有大把的時間來養成她,然後現在想想,他真是錯的離譜,他討厭他們還年輕,不滿成為夫妻的日子還遙遙無期。
  
  因為他是那麼的喜歡她……
  
  梁子霈一路跑回她和爺爺居住的小屋,回到房間後,猛地關上房門,整個人便無力的癱坐在地板上。
  
  光是回想著“屬於他一個人”這樣的字眼,她就覺得自己臉頰燙燙的,身體熱熱的,腦袋昏昏的,好像生病了似的。
  
  她想要找個人訴說自己此刻紊亂的心情,可她卻不知道該找誰。
  
  興許因為是轉學生的關係,她和班上的同學並沒有太深交,別人會邀著一起去福利社、洗手間,她一次也沒有參與過。
  
  仔細一想,打從她來到臺北之後,佔據她生活大部分時間的人,好像就是魏雋澈了……
  
  天啊,不要想他,她現在不要想起他!
  
  她伸手打著自己的頭,想要把他的身影暫時從她思緒裡趕出去。
  
  忽地,她腦中閃過一個名字——李淑芬。
  
  還記得國中剛到班上時,李淑芬就坐在她前面,而後雖然換了好幾次座位,可說也玄妙,李淑芬永遠是她前後左右同學中的其中一個。
  
  李淑芬是個獨來獨往的獨行俠,並不跟誰特別要好,也不跟誰交惡,因此梁子霈對她的印象挺好的,而李淑芬對她也算友善。
  
  更巧的是,他們畢業後不但考上了同一所技職學校,未來的三年還是同班……也許沖著這一點,她可以打電話給李淑芬?
  
  她需要有一個同性的朋友聽她說說心裡話。
  
  梁子霈翻開畢業紀念冊,找到李淑芬的聯絡方式,然後查看了一下,確認爺爺不在後,她才播下一組電話號碼。
  
  “喂,請問是李淑芬同學的家嗎?”她問的戰戰兢兢。
  
  接電話的人愣了一下,須臾,“你是……梁子霈?”
  
  “嚇!你怎麼知道?”她大驚。
  
  “噗!哈哈,當然是因為我認出了你的聲音啊!”這個問題很蠢。
  
  哇,有沒有那麼強啊?不過是泛泛之交,李淑芬居然就可以馬上認出她的聲音?梁子霈真是服了她。
  
  “真神奇,你居然會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李淑芬開門見山的問。
  
  梁子霈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只好迂迂回回的把話題兜在他們又要當同班同學的這件事情上繞。
  
  “梁子霈,你應該有其他的事情找我吧?”李淑芬爽快的又問。
  
  “呃……”她不禁懷疑李同學被三太子附身了,才會這麼神。
  
  “有話就快說,不然我要掛電話了。”
  
  梁子霈掙扎了會,總算扭扭捏捏的把心裡的困惑和盤托出。她明明不是那種嬌氣彆扭的女孩,可遇到這種事,她就是無法像李淑芬這麼瀟灑坦率。
  
  李淑芬聽了她的話,不加思索的便說:“喔,你應該是喜歡上他了。”
  
  “怎麼可能?”她大叫。
  
  “如果不可能,你幹嗎要這麼困擾?畢業前,陳志揚不是寫過情書給你?那是你一點困擾都沒有,當著人家的面婉拒他的感情,把情書還給他,還謝謝他的抬愛。”
  
  靠!李淑芬怎麼知道?!
  
  為了不讓陳志揚難看,她還特地約他到禮堂,很快的把這件事情了結,當時禮堂明明就只有她和陳志揚兩個人啊!
  
  “你一定很納悶我怎麼知道的,因為我當時人就在禮堂。而且你離開後,陳志揚哭的那麼大聲,我想聽而不聞都很難。你當時對陳志揚沒那個意思,所以可以明快的處理,同理可證,你現在就是因為有那個意思了,所以才覺得困擾。”
  
  梁子霈說不出合理的反駁。
  
  是呀,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幹嘛要困擾?
  
  可是……她怎麼可以喜歡魏雋澈?他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唉。
  
  “是那個每天送你到學校的傢伙?”
  
  “……嗯。”
  
  “長的好像還挺帥的,不要的話送給我好了。”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尾音不自覺提高。
  
  “多一個也沒差。況且他長那麼帥,有這種男朋友一定會好拉風,我——”
  
  “不行!”沒等李淑芬說完,梁子霈便憤憤的掛了電話。
  
  接下來連著好幾個晚上,她為此失眠了,躺在被窩裡,滿腦子全是魏雋澈。包括他說的話、他的笑容、他的背影、他的眼神……
  
  她不敢告訴魏雋澈,只能偷偷地戀慕著他。
  
  原來暗戀,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
  
  梁子霈好久、好久沒有看見魏雋澈了。
  
  半個月前的深夜,他搭上了魏家的私人專機前往美國,預計在臺灣這邊大學開學前,他都會留在那裡上課進修。
  
  也是她見過最聰明的人,她也知道他從小就接受各式各樣的菁英教育,學校的課程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幼稚園等級。
  
  她問過他,為什麼不乾脆跳級算了?反正學校教的東西他老早都會了,何必繼續留在原來的學校,日復一日的跟著大家考試上課?
  
  當時他只是笑了笑,屈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沒好氣的說:“你是嫌我命太長啊?”
  
  她一開始不懂,後來,她有點明白了。
  
  為了成為集團接班人,魏雋澈從小就被要求不斷的超齡學習,他花了好多時間在超越,卻從來沒有機會停下來,過過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生活。
  
  為了讓自己也能呼吸一下屬於他年齡該有的空氣,他拒絕了跳級,寧可跟大家一樣考試、上學、當一個平凡的國中生、高中生、乃至於大學生。
  
  外界一定不敢相信,這種生活對他來說其實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放鬆,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為自己找尋喘息的空間。
  
  但沒想到他的缺席,卻令梁子霈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因為負面情緒的累積,她開始喪失了活力,上個禮拜去新學校報到的時,她忘了帶雨傘而淋了場午後雷陣雨,就這麼生病了。
  
  不過就是一場小感冒,居然足足折騰了她一整個禮拜,爺爺好擔心,夜裡總是來看她好幾趟。
  
  爺爺那個人是鮮少麻煩人家的,可是為了她,他破例拜託良嬸做幾道開胃的食物,只希望讓她能多吃點東西,養足體力。
  
  病,會好,可思念呢?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她想,可能得等魏雋澈從美國回來,她心裡擺蕩的懸念才能真正放下吧。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想的心口都疼了,覺得想哭,很希望他下一秒鐘就回來,出現在她面前。
  
  但這怎麼可能?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課程有多重要、多難得。
  
  因為是一流的名師開班授課,機會千載難逢,因此哪怕學費再貴,來自全球的菁英仍然搶著去上。魏雋澈也是沖著老師的專業,才不惜千里迢迢飛到美國去聽課。
  
  看不到他,她只好賴在這個留有屬於他氣息的書房,討一份眷戀跟滿足。
  
  她像貓咪似地躺臥在藍絲絨躺椅上,感冒初愈後的臉龐有幾分清瘦,她枕著手臂,靜靜地閉上眼睛,勻淺的呼吸著……
  
  書房的門被推開,發出細微的聲響,她一動也不動,依然蜷縮著身體,沉浸在無聲想念的睡夢中。
  
  地毯吸納了足音,魏雋澈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看到的就是梁子霈賴在椅子上睡覺的模樣。
  
  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實湧上他的心。
  
  “怎麼也不蓋件外套?這樣睡會著涼的。”
  
  低喃的同時,他已脫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覆住她蜷縮的身子,外套長度有限,無可避免的露出了她那雙白足。
  
  他就這樣蹲在她面前,無言凝視著她,須臾,他伸出手摸摸她軟嫩的臉龐,徐緩輕柔的撫著……
  
  直到滿足了,他才收手回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關,準備動手整理一些此行的上課資料。
  
  不過整理資料前,他想先去洗個舒服的澡把旅程的疲憊洗去,才有精神好好做事。
  
  看了梁子霈一眼,確定她暫時沒有醒來的跡象,魏雋澈小聲的開門,走出去、關門,不讓絲毫聲音驚擾她的美夢。
  
  一會兒梁子霈半睡半醒的逐漸回復意識,她總覺得感冒沒有好完全,整個人仍懶洋洋的。原本躺在這兒是她最舒服的位置,可是此刻肚子悶悶的感覺讓她情緒壞透了,而且不舒服極了。
  
  眉頭深鎖的她沉沉吐了一口氣,想把那種不舒服的窒悶感從身體裡吐出來。她翻了個身,隱約間,腿間卻仿佛有股熱流湧出……
  
  她猛然驚醒,正坐起身,身上的外套掉下椅子,確實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流出來。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腿間的血漬。
  
  “喝!”她倒怞了一口氣,整個人驚慌地從躺椅上跳起來。
  
  天啊!怎麼會這樣?她……流血了……
  
  難道,這就是女孩子每個月一次的……月經嗎?
  
  熱熱的液體順著大腿流了下來,她越來越不知所措。雖然曾在學校上過青春期的衛教課程,可那畢竟已經好久以前了,她一直沒有來潮,沒想到第一次就會是這麼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弄髒了自己,也波及了魏雋澈的書房,她沒有勇氣這樣狼狽的走出去。
  
  太丟臉了!
  
  就在梁子霈一臉慘白、渾身僵硬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她震懾的抬起頭,一看見魏雋澈的身影,眼淚就冒了出來。
  
  “醒啦?”魏雋澈笑問,下一秒,他隨即發現她的異狀,還有她的眼淚,“怎麼了?”
  
  見他想要上前,她連忙哽咽的阻止他。“不要過來!我、我……”話說不出口,她覺得好難堪。
  
  魏雋澈眼一瞄,看見她褲子上的血漬,當下了然。
  
  “霈霈,沒事的,別慌。”
  
  她緊咬的唇瓣裡,逸出一聲啜泣。
  
  “家裡還有衛生棉嗎?放在哪裡?我現在過去幫你拿。”
  
  她猛搖頭,搖的整個人像波浪鼓似的,“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所以沒有……對不起,我把椅子弄髒了,對不起……”
  
  是初潮。他的霈霈晚熟,都十六歲了才經歷初潮,難怪她嚇壞了。
  
  魏雋澈好心疼,走上前去,拾起外套裹住她的腰下,讓她坐下。
  
  “不!”她抗拒著。
  
  “沒關係,坐下來,別怕。我現在去幫你買點東西,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別怕,沒事的。”他暖聲哄慰著她。
  
  她抬起窘迫的臉龐,偷偷瞄了他一眼。
  
  “我馬上回來。”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定住她的心神,他旋即起身離開書房。
  
  魏雋澈離開後,書房就只剩梁子霈一個人,她如坐針氈的呆在椅子上,感覺肚子悶悶地發痛,整個人更是緊繃。
  
  她好怕在他回來之前,會有別人闖進來,看到這麼糟糕的情況。她甚至緊張的連腳趾頭都蜷起來了。
  
  被他看到這一幕,她覺得好丟臉,可是她又不免慶倖——幸好他出現了,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驀然間,困惑自她心底閃過,幾個問題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在美國嗎?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一世紀吧,當書房門把被旋開的瞬間,梁子霈的胃像是被異物擠壓,突然一陣緊縮——
  
  “別怕,是我。”魏雋澈拎著幾個紙袋走了進來。
  
  看見是他,她明顯放鬆僵硬的身子,松了一口氣。
  
  “來,到我房間去,那裡有獨立的衛浴。”
  
  “可是……”梁子霈不敢亂動,害怕一動災情就要擴大。
  
  魏雋澈見狀,把手中的東西交給她,二話不說就彎腰抱起她,然後快步走出書房,經過長廊,轉而走進他的臥室。
  
  他在浴室門口放下她,“喏,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想要洗個澡也可以,慢慢來,不要急。架上的毛巾都是乾淨的。”
  
  “……謝謝。”她赧著臉,飛快的溜進去,關上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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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3:00:44
第七章
  
  緊閉的門後,傳來水流聲……
  
  魏雋澈坐在臥房裡的沙發上,靜靜的等候著。
  
  他的小女孩長大了,是個成熟的小女人了,雖然比別人都來得晚,但她是真的長大,具有孕育孩子的天賦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參與她人生成長重要的一課,但他很高興,自己參與了。
  
  不過他也真是粗心,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聽說女孩子生理期的時候都會不舒服,他於是拿出手機,趁著等待的時候上網搜尋,想尋求解決的方法。
  
  半晌,她終於出來了,換上了乾淨的褲子,拎著袋子緩緩的走出。
  
  “過來。”他對她招招手。
  
  臉上掛著紅暈的梁子霈慢步走向他,魏雋澈伸出修長的腿,單腳勾來一張椅子,拉著她坐下,和自己面對面。
  
  “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他雙手搭著她的肩膀,認真的問。
  
  “還好……就肚子有點悶悶的。”她一直以為是感冒引起的不舒服,沒想到居然是因為生理期。
  
  “我有買了止痛藥跟暖暖包,如果很不舒服的話可以吃一顆藥,然後把暖暖包放在肚子上。喏,我還上網查了一些資訊,你可以看看,以後要是遇到了,就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她接過他的手機,乖乖的看著有關生理期的照護保健。真糗,她好像成了一個中小學生,又重新上了一次衛教課程。
  
  “對了,上面說吃巧克力心情會好,情緒一好,身體狀況也會變得舒服,剛好我這次去美國買了不少巧克力……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打開行李,從裡頭拿出好幾盒巧克力,回身蹲到她面前,撕開包裝,捏了一顆巧克力喂她。
  
  她想自己來,他搖搖頭拒絕,她只好張口吃下。
  
  濃郁的巧克力在口中化開,甜中帶著些許的微苦,好吃極了,尤其最裡頭還裹著一粒飽滿的杏仁,口感非常的棒。
  
  “好吃嗎?”
  
  “嗯。”好好吃。好吃得讓人都想要跟著融化了。
  
  她淡淡的拉開一抹笑弧,微笑裡有著小女人的嬌羞,看得魏雋澈陶醉怔然。
  
  “再吃一個。”他又喂她。“最近在忙什麼?怎麼都不回我信?”
  
  “信?”她嘴裡含著巧克力,露出微訝的表情。
  
  他把巧克力交到她手中,“我拍了一些照片,寫了我在美國的近況,都寄到你信箱了。你多久沒開電腦了?”接著從行李中拿出幾本精裝書。
  
  糟糕,記不起來了。好像自從不用交作業後,她就鮮少碰他的電腦了。
  
  “小姐,你該不會每次溜到書房裡,都只為了賴在哪張躺椅上睡覺吧?”他實在很嫉妒那張躺椅對她的重要性勝過一切。
  
  她恍然覺醒,“啊,對了,你的躺椅……我好像也把它弄髒了,怎麼辦?”
  
  那張躺椅是藍絲絨的材質,本來就不易清洗,更何況沾上了血漬。她好懊惱。
  
  “只是一張椅子,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可是……”
  
  “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這是我們兩人的秘密。”他豎起手指往唇上一靠,半眯著美目,姿態迷人。”
  
  倏地,她腿上一沉,幾本精裝的甜點食譜就落在上頭。
  
  “這是什麼?”
  
  “甜點食譜。每一本都是我踏遍紐約各大書店專程為你找的,這些作者都是目前最炙手可熱的甜點師傅。不過,食譜內容都是用英文寫的,但我想念點英文單字對未來的甜點女王來說,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吧?”
  
  她不可置信的翻開精裝書頁,照片裡的甜點每樣看起來都精緻討喜,令人食指大動,光是欣賞照片就教人忍不住想像它吃進嘴裡的滋味不知會有多美妙。
  
  “有興趣就好好學,學會了別忘了第一個要做給我吃。我先說喔,沒有在水準上,不准拿到我面前,我不是廚餘桶。”
  
  梁子霈感動得熱淚盈眶,緊緊的抱著甜點食譜,愛不釋手。
  
  對了,她忘了問他——“你怎麼回來了?”
  
  這丫頭!現在才想到要問這個問題?
  
  他伸手彈彈她的耳垂,“因為我是超人啊,而且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要是沒有及時回來,恐怕有個被嚇壞的小姑娘就要失血而亡了。”
  
  她被他的調侃惹得滿臉通紅,又氣又窘的輕槌他一拳。
  
  他順勢拉住她略微冰涼的小手,輕輕將她往懷裡帶,將嬌小的她護在懷抱裡,朗聲說:“梁子霈,沒什麼好害怕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有我在。”
  
  原本已經獲得撫慰的哭意,在他這樣的保證下又再度複生,她感覺自己的眼眶熱熱的……
  
  魏雋澈圈著她肩膀,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的梁子霈,此際突然脆弱的一塌糊塗。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於是,發現自己心意後,只敢偷偷暗戀的她,想也不想的伸手緊緊圈住身前的人。
  
  魏雋澈愣了一下,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樣抱著他?
  
  他的心在悸動,他的血液強烈的撞擊著血管壁,一股無以名狀的激昂衝擊著他的思緒。
  
  “梁子霈,如果我現在想對你做一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嚇到?”
  
  “啊?什麼……”她不疑有他的抬頭問。
  
  最後一個字,隱沒在他的嘴裡。
  
  魏雋澈終於還是情不自禁的親吻了她。
  
  而梁子霈果然還是被嚇到了,眼睛瞪得老大,臉頰紅得像要爆炸。雖然只是輕輕的碰觸,卻已經讓她震懾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嚇到了?”他沙啞的問。
  
  他已經很克制自己了,就只有蜻蜓點水的碰了一下她的唇而已,剩下的,他什麼都沒做。真的。
  
  她瞠瞪的雙眸渙散了好久,漸漸的,焦距重新回來。她怔怔的望著他。
  
  “為什麼?”她問得很輕,眼神很認真。
  
  “因為,喜歡。”他一瞬也不瞬的睇著她,語氣沉穩的回答。
  
  她倒怞了一口氣,心跟著往上提起……
  
  喜歡?
  
  喜歡什麼?
  
  是喜歡她這個人,還是喜歡吻她的這個舉動?
  
  “……你在跟我惡作劇嗎?”如果是這樣,她會哭的,而且會嚎啕大哭。
  
  “梁子霈同學,我的人格有這麼不值得相信嗎?”
  
  她不知道,這太突然、也太令人意外了。
  
  “回答我?討厭,還是喜歡?”他逼近她些許的距離。
  
  “什麼?”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讓她很難不分心。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你、你當現在是三太子顯靈嗎?”緊張讓她口不擇言。
  
  “我不介意你藉三太子的名義回答我。”他捏住她的下顎,無賴的笑說。
  
  她抿著唇,地點頭不發一語,被他的目光瞅得魂不守舍。不自在的感覺累積到了極限,她忍不住探出舌頭,恬恬乾澀的唇瓣。
  
  目光轉而熾烈,“梁子霈,你自找的。”他咬牙說。
  
  她怎麼了?她又沒說什麼?梁子霈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自找”了什麼,面前的魏雋澈已招呼不打一聲的就低頭銜住她的唇,害她差點氣窒。
  
  “……唔、唔……唔……”她掙扎抗議。
  
  可惜,話聲還沒傳出去,就被他如數吞到肚裡了。
  
  魏雋澈,就是那只貪得無厭的食字獸。
  
  分不清是缺氧引發的頭暈,還是生理期引發的虛弱,當食字獸饒她一馬後,除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外,梁子霈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倒是食字獸吞了她的字、吃了她的唇,整個人顯得饜足又慵懶。
  
  他的眼睛黑的發亮,漸漸形成了彎月,當她目光往下,方才放肆吞吃的嘴微微揚起,勾出扣人心弦的笑意。
  
  “霈霈,從現在起,你要對我負責了。”
  
  “啊?”
  
  現在是什麼情形?為什麼是她要對他負責?明明就是他吻了她啊!
  
  魏雋澈這個狡猾的傢伙——
  
  可是,盤旋在她心裡的那股濃烈得幾乎化不開的甜蜜,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子霈喉口緊縮,心跳怦然,人,也暈陶陶的……
  
  匈牙利世界甜點聯盟青年錦標賽比賽現場
  
  正在等候比賽結果揭曉的梁子霈,突然無端緊張起來,她不住的反復深呼吸,雙手更是死命的柔著自己大腿,整個人呈現坐立難安的狀態,表情僵硬得仿佛隨時都要窒息昏厥。
  
  陪著她到匈牙利參加比賽的李淑芬注意到了,忍不住推推她,揶揄說道:“喂,同學,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不過就是等著領獎,你在‘挫’什麼?你比賽都不怕了,怎麼還會怕那麼一個小小的獎牌?拿不住我幫你拿。”話落,不忘很豪氣的拍拍她的肩膀。
  
  “咳咳……”梁子霈嗆咳了幾聲。
  
  嘖嘖,這位淑芬同學的手勁還是這麼大……同學多年,早該習慣了,可被這麼猛然一打,梁子霈整個身子還是禁不住晃了一下。
  
  去年的夏天,她和李淑芬一起從餐飲學校畢業了,原以為兩人就此分道揚鑣,沒想到居然又陰錯陽差的成了同事,一起進入一家剛開幕不久的麵包坊工作。
  
  麵包坊小老闆是個老實的年輕人,略長她們幾歲,李淑芬一出現,就把心思單純的小老闆迷得暈頭轉向。這次梁子霈能夠獲得老闆的支持,遠赴匈牙利來參加世界甜點比賽,李淑芬絕對是居功厥偉。
  
  因為她對小老闆說了——
  
  “如果霈霈拿到甜點比賽的獎牌,我們就結婚吧。”
  
  沖著這句話,小老闆慷慨的借出練習場地,提供練習的原料,光是賽前練習的巧克力材料,梁子霈就花了小老闆三十萬塊!
  
  所以,要是沒得獎……
  
  喔,天啊,她簡直不敢想像。
  
  對照現在緊張兮兮的模樣,剛剛在臺上呈現甜點手藝的梁子霈,可是完全展現了大將之風。
  
  雖然匈牙利的冷空氣讓她突然飆出鼻血,嚇壞了主辦單位,但是她小妮子揮揮手,一臉不在意,經過簡單的止血後隨即氣定神閑的繼續站回比賽臺上,全心全意的投入她的作品。
  
  她會這麼緊張,並不是怕了那個小小的獎牌,她是怕自己萬一拿不到獎,會讓很多對她寄予厚望的人失望。
  
  果然做甜點還是她最自在的時候,如果現在手中有塊巧克力原料來讓她分心,她或許會好過些。
  
  啊,開始宣佈獎項了——
  
  耳邊響起大會司儀的說話聲,嘰哩呱哩的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隨著名次逐一的公佈,她看見來自其他國家的得獎選手開心的尖叫又歡呼。
  
  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唉,看來沒希望了。
  
  腦海才剛閃過這樣的字眼,梁子霈便似乎聽見了自己的英文名字。
  
  她腦袋瞬間當機,足足空白了好幾秒鐘,整個人仿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怞離,丟到外太空的無重力世界……
  
  “Taiwan!梁子霈,你聽到沒有?Taiwan啊!你得獎了!你得了第二名了!”李淑芬奮力的拍她一掌,將已然呈現失神狀態的她弄清醒。
  
  梁子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過獎牌的,喜極而泣的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朦朧。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出國參加比賽,還能拿到第二名的優秀成績,這實在是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忽的,她笑容一頓,表情怔愣,不可置信的柔柔眼睛。
  
  等等——她沒看錯吧?她怎麼好像看到魏雋澈了?這傢伙不是還在臺灣準備畢業考嗎?難道是她太思念他而產生的幻覺?
  
  可是,眼前的笑容卻又那麼真實……
  
  梁子霈拿著獎牌傻傻的走下臺,像是被催眠了似的,來到舞臺下的男人面前。
  
  “呼,好險,差點以為趕不上了。”魏雋澈笑著說。
  
  比賽的時候,他人還在飛機上,為了不驚動家裡的大人,這次他沒有動用家裡的私人專機,而是乖乖搭乘一般航空公司的班機,透過轉機方式來到匈牙利。
  
  一下飛機,打電話給李淑芬詢問最新情況時,聽說梁子霈在比賽一開始的時候突然冒鼻血了,他心急如焚,跳上計程車便火速趕往比賽會場。
  
  幸好她沒事,還如願的拿下獎牌。魏雋澈眷戀不已的摸摸她軟嫩的臉。
  
  熟悉的撫觸在臉頰上,她又舒服的眯上眼睛,想要當他一個人的小貓咪。
  
  “霈霈,恭喜你!”接著,他低頭吻住她。
  
  小貓咪在喉間咕噥了一聲,隨即投降,軟軟的倒在他的懷抱裡。
  
  好甜……他的吻好甜,比巧克力還要甜……
  
  梁子霈感覺到自己在旋轉,那種漂浮在無重力世界的感覺又回來了。
  
  因為經費有限,扣除比賽停留的時間,他們只在匈牙利短暫逛了一個下午,晚上便帶這熱騰騰的獎牌先飛法蘭克福,再從法蘭克福回臺灣。
  
  魏雋澈讓出了頭等艙的機位,李淑芬樂得不去打擾這對愛情鳥,讓他們兩個在經濟艙裡擠個痛快!
  
  座位上,梁子霈拿著小本子跟筆,專心的細數著下午採購的禮物數量,“爺爺、良嬸、陳叔、曉娟姐姐、管家叔叔、阿忠大哥……”確認無一遺漏後,她這才心滿意足的收起她的小小記事本。
  
  “都確認好了?”
  
  “嗯,大家都有禮物。”這次要出國比賽,大家都為她祝福,禮物代表的是她小小的感激。當然,爺爺的肯定是最棒最特別的。
  
  魏雋澈緊緊握著她的手……
  
  其實,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
  
  “霈霈。”
  
  “嗯?”放鬆之後,靠著他的肩膀,聞著屬於他的氣息,她整個人有點昏昏欲睡——都是他,養成她一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整個人就開始懶洋洋無法思考的習慣。
  
  “我決定出國念書了。”
  
  “喝?!”她倏然瞪大眼睛,從他身邊正坐起身。
  
  他拉下她,讓她繼續倚在他肩膀上,“最近才決定的。”
  
  其實是父母對他表達了他們的期許跟願望,總覺得孩子這麼優秀,魏家這麼富有,身為唯一的接班人,他怎麼可以不出國喝喝洋墨水?
  
  雖然說每年的出過課程他老早就在喝洋墨水了,但長輩總還有一些學歷的迷思需要被滿足,所以他答應了。
  
  “你現在是新一代甜點女王,我也要加油了,至少要拿個什麼碩士才行吧?”他點點她的鼻尖,逗弄她。
  
  可她開心不起來,因為他們就要分隔兩地了。
  
  “……會去很久嗎?”
  
  “一年。”因為不想跟她分開太久,所以他選擇了英國的學制,一年後拿到碩士學位就回臺灣。
  
  梁子霈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不能自私阻礙他前進的腳步,他是魏家的接班人,有他必須該走的路。再說,只是一年而已,就算會很想念,她也會為了他忍耐。
  
  “好,就一年,一年後你要是不回來,我就不要想你了!”
  
  “我知道。”
  
  她撲進他懷裡,緊緊的抱住他,忍住眼眶裡的灼熱,不讓眼淚掉下來。
  
  二十歲那年,梁子霈拿到了甜點大賽第二名的成績,同樣是這年的夏天,魏雋澈隻身前往英國念書。
  
  明明還沒入冬,梁子霈已經預先設想,這將會是個寒冷的冬天。
  
  打從十五歲他們重逢開始,從沒這樣真正的分隔兩地,哪怕是寒暑假魏雋澈到國外進修,長則一個半月,短則只有一兩個禮拜,要這樣扎實的熬過一整年,這還是第一次。
  
  但她會忍耐的,為了他忍耐。
  
  因為她發現,她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愛他……
  
  晚上八點鐘,梁子霈坐在電腦桌前吃晚餐。
  
  自從離開學校、出社會工作後,她便搬出了她和爺爺生活的小屋,只有在放假的時候才回魏家探視仍在魏家工作的爺爺。
  
  畢竟她已經長大,該學習獨立了,總不能一直賴在魏家不走。再者,她又不是魏家的員工,繼續住在那裡很不好意思,所以跟爺爺討論過後,爺爺也支持她的決定搬出來。
  
  她希望再過幾年,等她經濟更穩定後,可以把爺爺接來一起生活,換她來照顧爺爺,爺爺就可以不必再那麼辛苦了。園丁終究是個需要有體力的工作,而爺爺年紀越來越大,她真的捨不得爺爺再那麼辛苦。
  
  不過,魏雋澈可就不高興了。
  
  聽到她要搬出去,他沉寂很多年沒作亂的少爺脾氣當場復發,霸道的只給了她兩個選擇——
  
  要麼,乖乖搬進當初魏老爺子送給他的那間位於市區的房子。
  
  要麼,讓陳叔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可是拜託——她又不是魏家的誰,憑什麼讓陳叔開車送她上下班?
  
  偏偏他說什麼都不讓步,固執得不得了,說什麼她一個人在外租屋太危險,只有搬到他指定的地方他才能放心。最後拗不過他,她只好屈服,乖乖入住他老大唯一指定的地方。
  
  出國前,只要沒什麼事情,他就會溜來這裡,賴著她要跟她一起吃飯,每次到了晚上,總得她趕半天才能把他趕回山上的魏家去。
  
  現在不用趕了,他在遙遠的英國,她只能透過電腦視訊一解相思。
  
  螢幕那端的他此刻坐在宿舍書桌前,一邊捧書看,一邊挖飯吃,偶爾還要理她一下,真是分身乏術。
  
  他頭髮好像長了點,臉瘦了點……
  
  “幾點了?”他在問臺灣的時間。
  
  “八點多了。”
  
  “怎麼老是這麼晚才在吃晚餐?梁子霈,你是欠打嗎?”他突然從書本裡抬起頭,端起架子警告的瞟了她一眼。
  
  她皺眉嘟了下嘴。
  
  真是個霸道鬼!連去了英國還這麼霸道,吃飯時間也要管東管西的。
  
  仔細想想,他真的很愛管她,食衣住行,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他老大看不順眼的,他就要管。
  
  還記得幾年前餐飲學校開學的第一天,他看著她的全新制服,眉頭緊得像是打了十幾個結似的。
  
  奇怪了,不過就是制服嘛……
  
  “裙子怎麼這麼短?領口為什麼這麼底?這料子會不會太透明了?”
  
  “魏雋澈,我是二十一世紀的女學生,你不會是要我穿長跑馬褂去上課吧?”裙子短是因為她腿長,領口低是他錯覺,衣料透明是為了夏天比較涼爽。
  
  結果咧,他老大硬是要她把裙擺放長個幾寸,在領口加別針防止曝光,制服裡頭也加了襯衣,這才不再囉嗦。
  
  結果每年的夏天,她都快要被裡面那件襯衣熱死了!
  
  對了,他也管過她搭腳踏車的姿勢,說什麼跨坐不優雅,非得要她側坐不可。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上至坐姿、走路姿勢、頭髮樣式、講話速度,下至飲食習慣、穿衣風格……只要有稍微卡到他的眼睛,他絕對不輕饒。
  
  管著管著,誰知這麼些年下來,她居然被他管習慣了,雖然偶爾會抱怨一下,但心裡還是很甜蜜的。
  
  瞧,現在被他這麼一警告,她還不是乖得像只小貓咪,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唉,她還不就是因為想要跟他一起吃飯咩……
  
  “最近忙不忙?”他問。
  
  “忙死了。可能是因為耶誕節快到了,訂單比平常多上好多,我光是負責甜點部分都快要吃不消了。”
  
  “怎麼不多請幾個人?”
  
  “沒辦法,大家都指定我……”
  
  他抬起頭,露出一抹淺笑,“我的霈霈現在是家喻戶曉的甜點女王了。對了,記得跟李淑芬她老公要求加薪,省得他們壓榨你。”她這麼辛苦,加薪合情合理。
  
  “放心,淑芬很照顧我的,她可是替我爭取作品自主權的大功臣呢,不管我想開發什麼新產品,小老闆永遠只有點頭的份。”
  
  “嗯,那就好。最近輪敦開始下雪了,要不要來英國過耶誕節,不然明年我回臺灣,你就沒機會嘍!”
  
  “可是人家沒有假期……”她好哀怨。
  
  她掙扎的表情逗笑他了,一股想要親吻她的念頭變得好強烈,“有沒有想我?”他啞聲問。
  
  她用力的點頭,“很想、很想。”
  
  “我也是。好想摸摸你的臉。”他情不自禁的將手探向面前的螢幕,觸碰裡頭的她。
  
  唉,沒有軟嫩的觸感……可惡!真是折磨人……
  
  忽的,嚴謹的魏雋澈突然看到她身後有一束玫瑰花。
  
  “那是什麼?”
  
  “什麼是什麼?”她不解。
  
  “玫瑰花,誰送的?”他聲音緊繃,已沒有之前的悠閒輕鬆。
  
  “同事送的,先說喔,我跟他只是同事而已。”
  
  “既然只是同事,他為什麼要送你玫瑰花?說,他是不是在追你?”他夾著怒意問。
  
  “不可能,我又不是什麼大美女。他應該只是為了感激我那天幫他柔麵團。”
  
  “你不是只負責甜點部分嗎?李淑芬她老公怎麼可以這樣壓榨你?真是個王八蛋!”他快氣瘋了。
  
  “你冷靜點,先聽我說咩。小老闆重感冒,你總不能叫一個帶著病菌的人去做麵包吧?再加上那個同事是新來的,很多事情不是那麼熟悉,但其他師傅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了,就我剛好有空啊,所以我就順手柔了一下麵團。”
  
  魏雋澈還是不爽,而且男人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這麼單純!
  
  梁子霈不知道,男人對於屬於自己的東西是絕對不允許別人覬覦的,那會嚴重侵犯他的所有權。
  
  就算是感激,為什麼偏偏送玫瑰花,而且還是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如果這叫感激,他魏雋澈的腦袋馬上砍下來讓大家當椅子坐。
  
  “你不要生氣啦,我待會就拿去扔掉。你不喜歡的我也不要。”她連忙安撫的說。
  
  他的怒火總算稍稍平復一點。
  
  可惡!以前他在她身邊時,根本沒人敢靠近她一步,更別說是送什麼花。怎麼他才出國幾個月,紅玫瑰都出現在家裡了!
  
  魏雋澈心情壞透了。
  
  他吐了一大口氣,看看時間道:“我要去上課了,這幾天有好幾份報告要趕,如果我沒上線就別等我了。記得給我乖乖準時吃飯,知道嗎?”
  
  “知道。”
  
  “掰。”他在螢幕上的她啄了一口,旋即關掉視訊。
  
  這一回,梁子霈望著黑壓壓的螢幕,總覺得心裡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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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03:01:11
第八章
  
  這該死的耶誕節假期!
  
  一年一度的耶誕節,今年居然是逢周休假期,大街上人滿為患,商店裡門庭若市,整個週末,梁子霈都在廚房裡趕著製作耶誕節的限定甜品,常常是一端出來,瘋狂的消費者就沖上前瞬間秒殺。
  
  她覺得自己好像希臘神話裡那個不斷推著大石頭的薛西弗斯,每天都在製作甜品與秒殺賣光之間不斷的重複。
  
  快累死了……
  
  不過,也好在有這麼累,省得她一有空閒時看到街上的情侶,心裡會寂寞。
  
  “走啦,子霈,大家一起去狂歡整夜吧!反正明天店裡休假,沒關係的。”
  
  “不了,你們去就好。”她婉拒同事聚餐的邀約。
  
  “哎呦,子霈,人多才熱鬧嘛。”
  
  “好啦好啦,霈霈不想去,就不要勉強她。”李淑芬擋在眾人面前,不讓誰再為難梁子霈,對她笑得曖昧,眨眨眼道:“趕快回家去好好休息喔。”
  
  梁子霈納悶不已的望著她。雖然認識那麼多年了,可有時候淑芬的反應,她真的看不懂。
  
  “你眼睛不舒服?”
  
  “我是肚子不舒服啦!”嗟,暗示都看不懂,“快走快走,我快餓死了,你趕快給我回家去,省得礙眼。”呆子就是呆子。
  
  梁子霈真的不懂李淑芬,聳了下肩,背著包包便離開了。現在她只想快快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靜靜的想念某人。
  
  自從那天短暫的視訊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魏雋澈了,不知道他是真的很忙,忙得沒時間理她,還是在生氣。
  
  她不是故意要胡思亂想,實在是那天視訊結束的氣氛不是很好,所以她才會這麼認為。
  
  現在時間應該是英國的下午,不知道他在不在宿舍裡?
  
  想要碰碰運氣的梁子霈邁大步伐,加快回家的速度,一進到屋子裡,就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腦。
  
  “唔,沒線上上呀?”
  
  她索性曲起腳坐在椅子上,環抱著自己的膝頭傻傻等著,等了半個多小時。
  
  “算了,他都說最近會很忙了,就別打擾他了。”等不到他上線,她悶悶的吐了一口氣,拖著包包回到房間,意興闌珊的脫光自己身上的衣物,走進浴室去洗澡。
  
  洗了熱水澡,身體放鬆之後,好像真的有點餓了。她綁妥浴袍上的繩結走出浴室到廚房,想給自己弄點東西吃。
  
  忽地,她耳尖隱約聽到幾聲異響,本能的停下動作。
  
  聲音好像是從玄關那裡傳來的。她連忙關上冰箱,回房抓出魏雋澈出國前幫她準備的鋁制球棒,然後躡手躡腳的來到玄關處。
  
  天啊!居然有、有人在開她的大門?!
  
  梁子霈腎上腺素急速分泌,下一秒,便見門把被往下一按,接著推開——
  
  “啊!”她大叫一聲,同時手中的鋁棒想也不想的揮了過去。
  
  “霈霈,快住手——”
  
  可梁子霈來不及收手,棒子依舊飛了出去,所幸它碰上門上的把手後,彈了一下,掉到地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餘韻。
  
  她瞠目結舌的看著面前的人……
  
  “是我。”魏雋澈露出一記無奈自嘲的苦笑。
  
  幸好他的運動神經很好,及時閃過攻擊,要不然挨了她這麼一棍,他不進醫院才怪。
  
  “你、你、你怎麼回來了?”梁子霈眼眶一紅,下一秒,她驀然張開雙手撲上前去,緊緊的抱住他。
  
  喔,好強大的衝力……魏雋澈差點緩不住她撲上來的力道,胸口更是被她撞得微疼,幸好微疼之後是絕對的甜蜜。
  
  “無尾熊,你要不要先下來?”
  
  “不要、不要……”梁子霈怕這是幻覺,一鬆開他就會不見。
  
  好,不下來就不下來。魏雋澈認了,幸好他的行李就一隻背包而已。
  
  他抱著她側過身,單腳帥氣的把大門踹上,雙腳互蹬的踢開腳下那雙牛津鞋,大步的走進屋,然後往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由沙發負荷兩人的重量。
  
  呼,還是家裡的沙發舒服,飛機上的椅子就是沒這麼好坐。
  
  然後現在,他得處理一下他懷裡這個喜極而泣的小可愛。
  
  “霈霈,看在我千里迢迢從英國回來得分上,你是不是應該把臉抬起來,讓我看看你?”
  
  可是她哭了,樣子會很醜欸……
  
  她抗拒著,臉仍是埋在他懷裡。
  
  “你不抬起頭來,我怎麼吻你?你知不知道我一路都在想,早一步看見你,我就可以真真實實的吻你,再也不用把我暖暖的嘴巴貼著冰冷的螢幕了。”
  
  “你沒說你要回來。”她抹著眼淚,委屈的說。
  
  說了就不叫驚喜了。再說,他能不回來嗎?他前腳才離開多久,後腳居然就有人送她玫瑰花?而且當他打電話回來向眼線瞭解事情真相時,李淑芬那女人說得如此繪聲繪影,他怎麼還能沉得住氣?
  
  他再不回來扞衛主權,等拿到學位的那天,恐怕他老婆也跑掉了!
  
  魏雋澈正想甜言蜜語的一吐思念,這時,某人的肚子非常煞風景的發出饑餓聲,咕嚕咕嚕……
  
  浪漫氛圍沒了,他眯起眼睛,顯露詭森的笑意,用輕柔低沉的嗓音附在她耳邊問:“梁子霈,你又沒有給我乖乖準時吃飯,是、不、是?”話落,還不忘往她敏感的耳朵免費奉送的吹了一口氣。
  
  嚇!原來大吼大叫不是最恐怖的,真正厲害的是這種——溫柔中帶著空前駭人的殺氣。
  
  心虛的梁子霈縮縮脖子,不住乾笑,“嘿嘿……”
  
  “吻先欠著,去換衣服,我肚子也餓了。”他摸摸自己空虛的肚腹說。
  
  厚~光說她,他自己還不是一樣?嗟,標準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魏雋澈根本是個酷吏!
  
  但……她就愛這個酷吏。啾!啾啾!
  
  在韓式小館吃了拌飯和辣炒年糕後,感覺肚子暖暖的,好棒啊!
  
  因為回來得太匆忙,魏雋澈只來得及往包包裡塞了一套衣服,就跑著去搭機。
  
  毛巾家裡有,就是少了牙刷跟刮胡刀,難得有機會扮演體貼小女友的梁子霈雀躍的跑進便利商店,買了新牙刷跟刮胡刀。
  
  但走了一段路後,她忽然又大叫,“啊,忘記買一樣東西了!”
  
  “什麼?”他打開塑膠袋看。牙刷有了,刮胡刀也有了,到底是少了什麼?
  
  她孩子氣的抿嘴笑了笑,眼睛閃著光芒,“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好。”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啦!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就好。”她揮揮手,不讓他跟,逕自轉身咚咚咚的跑回剛剛買牙刷的那家便利商店。
  
  “真不知道這丫頭在搞什麼鬼?”他啞然失笑的站在路口等她。
  
  片刻後,她一路跑了回來,像個頑皮的孩子蹦跳著來到他面前,然後驚喜萬分的從口袋裡摸出兩支水果棒棒糖——
  
  “當當,水果棒棒糖!”
  
  她開心的撥開包裝紙,迫不及待的塞了一支葡萄口味的到他嘴裡,第二根草莓口味的才送到自己口中。
  
  他蹙眉,“別告訴我,這就是我千里迢迢趕回來的禮物。”
  
  “厚,都給你吃棒棒糖了,怎麼嘴巴還這麼不甜?”她嘟嘴斜睨他一眼,還頑皮的捏捏他臉頰。
  
  不甜?誰說的?他只差沒被嘴裡的棒棒糖給甜死。
  
  “你又知道不甜了?不信你嘗嘗看?”
  
  他把自己的嘴死命的嘟到她面前,好好的一張嘴,被他嘟得活像章魚哥再世,惹得她忍俊不禁,邊笑邊閃躲他的吸盤嘴,不時還發出大叫。
  
  “呵呵……啊……走開……討厭啦你!魏雋澈,好了喔,我知道很甜了啦,這樣可以了吧?”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忘求饒。
  
  “不可以。”強烈拒絕這種敷衍式的回答。
  
  “不然你想怎樣?”
  
  他也很爽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她兩頰泛熱,抬眸張望了一下,趁著四下無人飛快的啄了他一口。“嗯,果然是甜的。”
  
  “真的?我怎麼覺得你的好像比較甜?過來,我嘗嘗。”
  
  嘗?嘗你個頭啦!
  
  魏雋澈才要湊過來,眼明手快的梁子霈已抓下自己口中的棒棒糖,本想要往他的嘴巴塞,好讓他吃個夠,沒想到一個手拙,黏踢踢的棒棒糖居然就這麼堵上了他的鼻孔——
  
  “啊——”傻眼。
  
  魏雋澈將雙眸眯成危險的一條細線,充滿殺氣的目光凜凜地瞪著罪魁禍首,警告從齒縫中被艱困的吐出。
  
  “梁子霈,你、按、蛋、了!”
  
  梁子霈扔掉證據,二話不說,拔腿就是一陣狂跑。
  
  “站住!給我站住——梁子霈,我叫你站住你聽到沒有?”
  
  聽是聽到了,但,傻瓜才會站住。
  
  梁子霈頭也不回,一路狂奔回住處,因為害怕會被逮個正著遭到就地正法,她連電梯都不敢搭,使出身體極限,一鼓作氣的便直奔回到十二樓。
  
  一打開門,她雙腳發軟,一口氣都快要喘不過來,馬上跌坐在地上。
  
  超蠢的啦……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把棒棒糖堵向魏雋澈鼻孔的畫面,她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得直冒淚花。
  
  不到半分鐘的誤差,魏雋澈也追回來了,跟她一樣進門就癱軟的坐在地上,氣喘吁吁的連句話都罵不出來。
  
  許久後……
  
  “你有病啊?幹嘛一直跑?”害他跟著她也跑了十二層樓。
  
  “誰教你一直追?”她也很委屈啊。
  
  “你跑我當然追。”沒好氣的回嘴。
  
  兩人互看一眼,都覺得對方很蠢,自己更蠢,總之是兩個蠢蛋。
  
  “好可惜……”梁子霈惋惜的看著他手中的棒棒糖說。她的棒棒糖才吃了幾口,結果剛剛被嚇得扔掉了。
  
  “哼,活該你沒得吃。”雖然不喜歡甜滋滋的棒棒糖,但看著她一臉羡慕扼腕的表情,魏雋澈心裡超爽的,自我感覺超優。
  
  “欸,給人家吃一口嘛……”
  
  “不要,這是我的。”推開她的臉,拽兮兮。
  
  “厚,那明明是我買的。”
  
  梁子霈一耍賴,乾脆搶來就含進嘴巴,魏雋澈不甘示弱的又搶回來。兩個人就坐在玄關,從原先的一搶一奪,到後來的你一口我一口,可甜蜜的咧!
  
  呀……好快樂的感覺,真想每天都跟魏雋澈這樣坐著一起吃棒棒糖。
  
  笑眯眯的梁子霈望著他,滿足的蹙起眉眼,把最後一小口棒棒糖咬碎,發出細微的脆響。她嘴巴裡的葡萄味,甜得教人很想嘗一口。
  
  魏雋澈伸手摸摸她軟嫩的臉,低喃著催促道:“小貓咪,該去刷牙了,不然牙齒會蛀光光的……”
  
  她朝他伸出手,他站起後一把拉起她,兩個人離開玄關進屋去,乖乖各自去梳洗。
  
  沐浴後,把牙齒刷得啵兒亮,換上睡衣的梁子霈蹦跳著來到廚房想倒水喝。
  
  大大的廚房,所有的設計依循牆而形成一個型,下方的櫥櫃怞屜可以收納碗盤,上方的平臺則可以擺放小家電或自由運用。不過因為梁子霈只有一個人住,L型的平臺桌上很空曠。
  
  她喜歡在冬天喝冷開水,咕嚕咕嚕的好痛快,還想要再來一杯時,腰間卻猛然一緊——魏雋澈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騰空一把抱起她,將她安置在L型的桌面上,嘴裡還哼著經典英文老歌的旋律。
  
  “也想喝一口嗎?”她問。
  
  他跩跩的不說話,逕自哼唱著旋律,拿開她手中的水杯,然後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慢條斯理的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
  
  “我的禮物?”
  
  他依然沒說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歌聲裡,逕自怞散禮物盒上的蝴蝶結,打開包裝,取出擺放在裡頭的精緻手環。
  
  “欸,你怎麼這樣?給人家禮物應該要讓我自己拆啊!”
  
  “噓!”他要她稍安勿躁。
  
  像是在變魔術似的,魏雋澈用搞笑的肢體動作拉起她的手,一手拿著手環,一手拿著特製的螺絲起子,在旋律中慢慢地將手環上的螺絲逐一鎖緊。
  
  “當當!送給你的手環。”完成的時候,他還頑皮的學她剛剛獻出棒棒糖大禮時的音效。
  
  梁子霈高舉起左手,在半空中端詳又端詳……
  
  這是Cartier LOVE系列的手環,K金材質,上頭還鑲了四枚耀眼的小鑽石。
  
  貼著手腕的底面,有一長串的刻紋吸引了她的目光——
  
  Pei belongs to W belongs to Pei belongs to W belongs to……
  
  Pei是她的英文名字,W是魏雋澈。這串刻紋是個句子又不是個句子,不管從哪個地方開始閱讀,總像是在繞口令似的反復說著他屬於她,她屬於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湧上她心頭。看見他剛剛是拿特製的螺絲起子幫自己鎖上手環的,她遂而邊把玩著手環,邊好奇的問:“要是我想拿下來的時候,我該怎麼弄?”
  
  他倏地眯起眼睛,挑高眉,得意洋洋的冷笑,“梁子霈,沒有我的允許,你這輩子休想拿下它嘍。”
  
  哼,騙人!不過是把螺絲鬆開罷了,“把螺絲起子給我。”她朝他翻開手心。
  
  想要?魏雋澈拎著螺絲起子,在梁子霈面前一晃,旋即走向最近的那扇窗,推開,不假思索的扔了出去,然後轉身對著瞠目結舌的她攤開雙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你……”她錯愕。
  
  “沒有螺絲起子。看誰還敢亂送你玫瑰花?”他咬牙切齒。
  
  厚,她就知道他一直對那束玫瑰花耿耿於懷!
  
  “你這個霸道鬼!不公平,你用手環鎖住我,誰知道你在英國的時候是不是每天都跟一堆金髮美女調情勾搭?”她嬌嗔薄怒的抗議他對她的霸道。
  
  魏雋澈勾著一抹淺笑回到她面前,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目光繾倦的凝視著她,“你已經在我身上留下了專屬記號了。”
  
  “我會告訴她們,離我遠一點,因為我的小貓咪可是會咬人的。”
  
  梁子霈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她郝著臉,囁嚅道:“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而且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痛得我哇哇大叫了,要是故意的還得了?”他戲謔的說。
  
  她捧著他的手臂,用指尖輕輕撫摸著上頭的傷痕,須臾,她低下頭,虔誠的親吻當年她所留下的印記。
  
  “雋澈,對不起……”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壞,竟然為了一支棒棒糖,將他咬得這麼嚴重!
  
  “被我的小貓咪咬,我甘之如飴。”
  
  “討厭……”她嬌嗔不依的說。
  
  他大驚失色的問:“什麼?你居然說你討厭我?!”
  
  “不是啦……”
  
  “不然是什麼?說。”他蹙緊雙眉嚴肅命令。
  
  “我、我……喜歡你啦。”哎呦,幹嘛非要人家說出口嘛?果真很霸道。
  
  魏雋澈鬆開蹙緊的眉,轉而露出迷人的笑容,二話不說低頭嘟住她的唇,熱切的親吻她。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了,自她十六歲那年他吻了她後,這些年來,兩人已經從一開始的生澀笨拙,歷經反復的練習切磋,慢慢地吻出了好默契。
  
  他教會了她親吻,而她肯定是最棒的學生。
  
  每次驗收,她總是帶給他最迷人的感受,教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吻更深、更久。當熱燙的舌甜蜜的依偎糾纏,姿態曼妙得仿佛在跳舞時,一退一進間,彼此都享受著追逐的塊感。
  
  天啊,怎麼會這麼美好?
  
  他們的吻,永遠熱烈得仿佛第一次般震撼人心。
  
  一吻方休,退開時,他大口喘著氣,掩不住驚喜的望著他一手調教的好學生。
  
  只見她兩眼迷蒙,臉頰酡紅,美麗得令人還想要再嘗一口、兩口、三口……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耐心等待她長大,每次親吻,他總是得苦苦拿捏克制,就怕自己一個太忘情,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
  
  不是沒有過對男女親密的好奇,但他知道身為男人,他該保護她。可是今天,他只想要愛她了,用男人的方式愛她。
  
  他抱起她,轉身走出廚房,邁大步伐回到房間。
  
  將她放在床上躺下後,他跟著將自己的身軀撐懸在她身上……
  
  梁子霈從他黑亮的眸底看見了熾烈的渴望,她知道那是什麼,心裡有點不安,又有點期待,她和他,終於要面臨這一刻了……
  
  “霈霈?”他在等她的反應,拒絕推開或樂意接受。
  
  她避開他火熱的目光,緊張得連喉嚨都乾澀起來,只能用嬌啞的嗓音對他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羞得把身下的床單都抓皺了。
  
  “別怕。”他低下頭,嘟住她的唇,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親密。
  
  他的吻從一開始的溫柔,漸漸的變得激烈,碰觸也從一開始的輕撫轉而放肆,只有呼吸,是從頭到尾都沒緩慢過,從他抱住她的那一刻起,氣息就已然呈現無法壓抑的淺促。
  
  他吻著她、撫摸著她,當她終於赤裸,他忍不住讚歎著眼前的美麗軀體。
  
  她閉著眼睛,軟弱的感受著他的每一次碰觸,整個人暈沉得像漂浮在半空中一樣,幾乎要在他的指尖下融化……
  
  這一夜,她屬於了他,他也屬於了她,原來,這就是“相屬”的感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說,再忍耐幾個月,他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她身邊。
  
  她說,再忍耐幾個月,她會等待他的歸來……
  
  他想,婚禮的那天不遠了。
  
  那是二00八年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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