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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卡亞]富豪頂尖逼婚術(嫁給我吧!3)[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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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1:50 |倒序瀏覽 | x 1
富豪頂尖逼婚術【嫁給我吧!3】 作者:卡亞

金富貴!?
要跟她相親的傢伙有這麼“俗”的名字,
就算他真的長得一表人才,
也會因為這個名字而大打折扣吧?
不過,無論如何,她就是不想結婚,
老媽再怎麼安排,她都打定主意要溜之大吉——
嘿嘿,來到花蓮,老媽就拿她沒轍了吧?
但是,倒楣的是,她預定的房間竟然被人強佔了!
可惡!她倒要看看這個“大人物”究竟是什麼來頭,
竟然有本事搶走她的房間——
呃……沒想到他真的這麼厲害,
可以讓逃婚的她想“婚”了,
更巧的是,他竟就是要跟她相親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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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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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2:27
楔子

  高雄  錢家

  她和他屏息站在原地,眺望一片藍藍的大海,她靜靜地凝視著他,那瞬間,空氣間彷佛佈滿一點即燃的火藥,只差、只差一滴滴摩擦,就可以迸裂足以毀滅地球的火花。

  帥哥,快吻我,快快快……

  刷--砰!

  拉開窗簾又打開窗戶,一束刺眼的陽光在母親的放縱下侵佔她的房間。

  母親踅回她的床邊,拍拍她的臉,「該起床了。」

  錢滿棠半張著不甘願清醒的眼睛,哀怨地、無奈地、抱怨地嘀咕:「為什麼不讓我多睡一分鐘?」

  難得作了一個如詩如幻的好夢,而且就差那麼一下下,就這樣被媽媽硬生生的打斷……

  唉!嘔死人了。

  「滿棠,這兩天妳不會出遠門吧?」錢母小心刺探。

  錢滿棠雖然坐起身子,整個人卻還回不了神,滿腦子不甘心地試著想追回一點點的夢境,喔……夢中那個男人實在太帥了。

  「妳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稍稍提高的嗓音又一次打斷了她的夢,狠心地將她拉回現實,錢滿棠一臉哀怨地望著錢母。

  「妳說什麼?」

  「我問妳,這兩天妳會不會出遠門?」錢母捺著欲要發火的性子再問一遍。

  這陣子忙著攝影展的事,好不容易找了一個極短的假期回來……

  錢滿棠瞥錢母一眼,「有什麼事嗎?過兩天我要去花蓮取景。」

  「太好了,那也是過兩天的事,昨天隔壁村的王大嬸過來,她說臺北一家很有名的建設公司的大老闆想找媳婦……」

  又來了。

  真不懂,她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媽媽居然不想多留她幾年,一心一意要把她嫁出去。

  剎那間,所有的瞌睡蟲一哄而散,錢滿棠盤著腿坐在床上,手肘抵著大腿撐著頭,「人家找媳婦與我何干?」

  「王大嬸說了,對方在臺北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

  錢滿棠皺著鼻子、做著鬼臉,小嘴無聲地反駁:「只要是人,誰沒頭沒臉。」

  「他們想找門當戶對的人家女兒做媳婦,所以……」

  再聽不出來母親的話中之意,她就白癡到家!她嘻皮笑臉地將母親一軍,「那就恭喜王大嬸。」

  錢母氣得給她一記白眼,「妳別跟我裝蒜,王大嬸沒有女兒。」

  「那她可虧大了,有這麼好條件的人在找媳婦,她卻沒有女兒。」錢滿棠兩眼往上一翻,置若罔聞地繼續反諷。

  「錢滿棠!」錢母如獅子吼般叫嚷。

  錢滿棠蠻不在乎地聳聳肩,「我說錯了嗎?」

  錢母大步來到床前,看著一臉不以為意的錢滿棠,「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妳也老大不小……」

  「媽,我真的醜得必須靠相親才嫁得出去嗎?以前在學校,我好歹還是個校花。」錢滿棠埋怨地瞅著盛怒中的母親。

  這話一點都沒錯,她的女兒雖然談不上是美若天仙,卻是村子裏公認的大美女,錢母也不懂為什麼她想當個丈母娘比登天還難?

  「這也是我納悶的地方,比妳醜、比妳難看的女孩都已經做媽媽,唯獨妳遲遲嫁不出去。」

  錢滿棠可不依了,「不是我嫁不出去,是我不想嫁!」

  「問題是,妳身邊從沒出現過任何一個男朋友。」錢母毫不客氣地反擊。

  敢情一大清早母女準備開戰?!

  「那是我不屑。」錢滿棠憤然從床上一躍而起,氣呼呼地趿著拖鞋在房間裏踱步。

  對於她的怒氣,錢母早已習以為常,口氣淡淡幽幽地說:「相親都已十幾回了,每一個妳都不屑?」

  「開什麼玩笑?又不是上菜市場買蘿蔔青菜,隨人挑、隨人揀。」錢滿棠氣得嬌容通紅地猛跺腳。

  錢母隱隱竊笑,「這一次可不同,王大嬸說,這一個長得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哼!」錢滿棠冷諷,啐一聲,「當真一表人才,還需要相親嗎?」

  「跟妳一樣呀,條件比一般女孩強,卻嫁不出去。」錢母道。

  錢滿棠當場語塞。

  一句話堵得女兒無言反擊,錢母暗笑,「見個面有何妨?又不會讓妳少塊肉,再說,可以借機考驗一下王大嬸的眼光。」

  錢滿棠愕視母親?拿她考驗王大嬸的眼光?

  「對方是金寶建設公司老闆的兒子,還曾經出國留學,聽說人不僅長得俊……」

  她要昏了,媽媽又開始使出比媒婆還厲害的舌粲蓮花本事……

  剎那間,她羨慕連續劇裏的女主角說昏就昏的本事。

  「他叫金富貴。」錢母笑嘻嘻道。

  「金富貴。」暗哼一聲,無聲地譏諷:「真富貴。」

  「光聽這名字就可以猜得出來,他一定是敦厚老實的男人……」

  「名字俗斃。」無聲地嘀咕。

  突然,一個可怕男人的影像侵襲她的腦子--

  又肥又矮,粗短的脖頸掛著一條如粗繩子般的金項鏈,涎著鄙陋的笑臉……

  她嚇得睜大眼睛,猛喘氣,「行了,行了。」

  聞言,錢母笑逐顏開,「既然妳說行了,那就表示不反對,太好了,我馬上讓王大嬸安排這兩天相親。」

  相親?!

  錢滿棠瞠目咋舌地看著錢母搖著肥厚的臀部走出房間,好想大聲喚住母親,她是被嚇壞,不是同意!

  可是,緊要關頭,聲音卻哽在喉嚨裏。

  傻了足足有三秒鐘,猛然清醒,錢滿棠警覺事態太嚴重,再不想辦法脫身,一定會被媽媽和要命的王大嬸押赴刑場,豈不毀了一生?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       ※       ※

  臺北  金實建設公司

  「金先生,這次有關花蓮帝王飯店擴建的企畫案,經過審議的結果,董事會一致贊成,一切由你主導。」

  金富貴直視著視訊大螢幕上的外國男士,嘴角驕傲地微微上揚。雖然金寶建設是爸爸一手創立的,但是為了壯大事業版圖,他必須釋出一點股份吸引外資。

  「放心,再怎麼說,我還是其中的大股東,我還不至於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營建方面還是交給臺灣金寶建設,至於勘查的部分,我們希望你能親力親為。」

  「當然,」金富貴欣然答應。

  「至於開發方面的資金內容,等你擬好傳過來。」

  「我會馬上請助理傳過去讓你過目。」金富貴道。

  「就這樣說定。」對方關閉視訊。

  完成審核,金富貴吸了一大口氣。

  自從父親將事業交給他之後,他不斷地擴展領域與外商合作,不僅金寶建設在臺灣穩若磐石,他金富貴的名號更是享譽國際。

  嗶、嗶、嗶。

  金富貴手指按下桌上閃著紅光的對講機,「什麼事?」

  「總經理,董事長一線電話。」

  「知道。」手指飛快按下按鍵,「爸,你找我?」

  「會開完了嗎?」金父小心的探問。

  「剛開完,一切都很順利,菲利先生贊成這一次的擴建,營建方面由我們金寶承接。」一五一十回報父親。

  「嗯、嗯。」金祿生笑逐顏開,道:「富貴,這兩天能不能抽一點時間出來?」

  「有什麼事嗎?」

  「你媽托了人幫你安排相親,據瞭解,對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不論家世還是她本身的學歷……」

  「我沒空。」笑臉瞬間褪去,蹙起雙眉。

  又安排相親!

  每一回相親,他都必須花腦筋想辦法拒絕那覬覦他的母豺狼,真夠煩人!

  金父聽出金富貴冷漠的聲音,無奈地慨歎:「你的拒絕……會不會太直接?好歹見一面,若不如你意再拒絕。」

  金富貴也不忍刺傷父親的心,他道:「我是真的沒空,我必須前往花蓮實地勘查。」

  「要不,等你花蓮回來後再找時間……」

  「等我回來後再說,爸,我現在很忙。」這樣的暗示,相信父親聽得懂。

  金父無奈的歎口氣,「你忙吧。」識相地掛斷電話。

  金富貴彷佛逃過一劫似的,靠在椅背上大大喘口氣,「真要命,相親、相親,不知道是哪個傢伙發明的鬼玩意兒。」

  憑他的外表和本事,根本不愁沒有女人,只是他一心只想覓得一個不一樣的女人,一個能和他心靈相契的女人,而不是一個花瓶。

  這一次拒絕了父親,難保沒有第二次,他太瞭解爸爸和媽媽的方法和手段,每一回都是一次不成,還會有第二波行動,一直逼得他點頭就範為止,但這一回,他絕不會再妥協。

  急急按下對講機,「幫我安排一下,我要去花蓮帝王飯店。」

  「好,我馬上幫你安排。」助理溫文回應。

  「等等……」

  「總經理,還有什麼吩咐?」

  「這一次不要以我的名字……」

  自從接管帝王飯店以來,他從未親身接觸飯店的事務,不如藉由這一次機會,實地瞭解飯店的運作。

  「你以傑森的名字安排,不住總統套房,只要一間普通房間就行了。」

  助理訝異抽聲,「普通房間?」

  「對。還有,不准洩露我的身分,懂嗎?」強硬叮嚀。

  助理微怔須臾,「懂了,我會儘快安排。」

  結束通話,金富貴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嘴角隱露興味的笑意。

  此行,一方面要實地瞭解飯店營運,另一方面可以勘查環境,還可以躲開父母的相親攻勢,真是一舉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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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3:10
第一章

  錢滿棠背著大包包,手裏拎著行李走進帝王飯店,好友安榆面帶笑容地迎向她。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妳不是要回老家休息兩天嗎?」

  錢滿棠一臉無奈菿萉菧菗,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犓犕獄獐,「我是逃出來的。」

  「逃?!」安榆笑看錢滿棠,「妳別笑死人了蜳蜧蜡蜛,現在可是太平盛世,哪有逃難這回事。」

  錢滿棠抑鬱不歡地細眉淺蹙踂踊踇踀,「我媽又要安排相親,妳說,我還能不逃嗎?」

  「原來是這麼回事。」安榆似乎理解地掩嘴訕笑,「說真的,妳也老大不小了……」故意氣她。

  錢滿棠果然中計,瞬間怒火中燒,瞪大眼睛看著安榆,「妳給我閉嘴!我有多老?!」

  「唷、唷,還不承認老,瞧瞧妳現在這模樣,簡直就像更年期的女人。」安榆毫無忌憚地反擊。

  什麼?!竟然笑她像更年期的女人!

  「好呀,妳這個女人八成活膩了,看我不撕爛妳的嘴才怪。」錢滿棠伸手故作樣子嚇唬安榆。

  安榆見狀更是咯咯笑個不停,抬手擋,「好了,別鬧,我還在上班吶!」

  「哼,饒妳一命。」錢滿棠得意地抽回手,頭仰得高高的,「我要的房間,幫我準備好了嗎?」

  「噢,我差點忘了,我說了妳可別生氣。」安榆剎那斂起笑臉,換上充滿歉意的表情,「上頭突然來通電話,只好將那間妳最想要的房間給了那位客人。」

  錢滿棠張大眼睛愕視安榆,「上頭?!」

  安榆很無奈地撇撇嘴,「總公司的主管,聽說還是總經理下的命令。」

  「你們公司的總經理?」錢滿棠感到訝異,但見安榆一臉歉意,不禁心軟不忍再責怪,「妳不會給他另一間,為什麼偏偏給他我挑的那一間?」

  「沒辦法,飯店全滿,現在只剩下總統套房。」安榆以一種無辜的眼神看著她。

  總統套房?

  「既然是你們總經理下的命令,可見此人是貴客,那為什麼不給他總統套房,要跟我搶普通房?」這可說不過去。

  安榆一臉不解地瞅著她,「我也不知道,總經理只是要我們留普通房給這位客人。」隨即換上笑臉迎視錢滿棠,「妳就勉強住在總統套房吧,別再為住房的事為難我,求求妳。」

  唉!有總比沒有房間好,誰教她就是想攝取這裏的景色。

  「我可以住總統套房,問題是景觀。」她只是想完成攝影作品。

  「景觀沒有妳原先想要的那間理想。」安榆實話實說。

  錢滿棠瞪大眼睛看著她,「安榆,妳知道,我可不是來度假的。」

  「我知道、我知道。」安榆連忙賠不是,「原先說好過兩天,我哪知道妳會提早來。再說,這些客人只是來此觀光,住兩三天就離開,到時候我再幫妳找一間妳需要的房間。」

  「不行!」錢滿棠可不想白白浪費兩三天。

  「小姐,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妳到底要我怎麼辦?」安榆這下急了。

  瞧見安榆不知所措的急樣,錢滿棠想爆笑,可是,她努力憋住笑,板著臉作出桀驁不馴之姿,「不如妳去跟我原先訂好的那間房間的客人商量,說我幫他出總統套房的錢,請他讓出那間房間。」

  「什麼?」安榆很訝異,「小姐,妳瘋了還是秀逗,妳出總統套房的錢請人家讓出房間?」

  「我就不信,有這等好康的事,人家會不讓出房間。」她半是調侃半是不信說著,卻換來安榆一記殺人的白眼。

  「不行,就算妳老子有錢,妳也不能這樣糟蹋錢。」安榆太瞭解她,她不是口頭說說而已的人。

  「不然呢?」既然行不通,索性將問題丟給安榆。

  安榆簡直被她打敗,沒轍地用力吐口氣,「不如這樣,妳住總統套房,我去跟那間房間的客人商量,請他給妳一個方便,讓妳進去取景。」

  若這樣能行得通,當然求之不得。

  「這樣……」錢滿棠裝模作樣思索起來。

  「好了,別再這樣,那樣,就這麼決定。」安榆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轉身到櫃檯取房間鑰匙,「我帶妳去房間。」

  錢滿棠忍不住暗地偷笑,在安榆半推半拖之下走進電梯。

  ※       ※       ※

  總統套房確實比一般房間氣派豪華,唯一的缺點正如安榆所說,房間所面臨的景觀另有一番風情,但不是她想要的。

  眼看著太陽將要西下,安榆還未給她確切的答復,那間房間的客人到底願不願意給她方便?

  錢滿棠急躁不安地在房間裏踱步,「不知道她交涉得怎麼樣了?」

  眼睜睜看著夕陽的餘暉就要揮別大地,白白浪費一個美麗的景況,她全身彷佛有著千萬隻螞蟻在鑽動。

  她捺不住了!

  背著相機,閃出房間,她飛快來到原先所屬的房間樓層--八樓。

  白色的牆壁,紅色的地毯,一道接著一道的房門,全都是一模一樣,只有門牌上標示的房間號碼不同而已。

  錢滿棠兩眼正目不轉睛盯著每個門牌號碼,記憶裏愈後面愈接近海邊,只是忘記當時所中意的房間究竟是哪一間?

  停下慌亂的腳步,站在826、827、828的門前,她開始納悶,到底是哪一間?

  錢滿棠心裏不斷地響著警鐘,快點!別再慢吞吞,再猶豫不決只有望著夕陽西沉。

  「啊,不管了,與其漫無目標搜尋,不如放膽一試。」

  錢滿棠深吸口氣,舉起手在離她最近的826房門上敲三下,然後屏息以待。

  等了約莫一分鐘,沒人應門。錢滿棠心忖,或許是她敲得太輕柔,於是握緊拳頭使勁地重擊三下,這樣總該有人聽見了吧?

  還是沒有回應。

  看來這間房的客人可能出遊,尚未回飯店。

  無奈地只好放棄,往旁邊橫移至另一間房間前,這一次她幾乎使出全身之力猛敲,然後如法炮製地靜候一會兒。

  又沒人回應?

  難道也是出門玩還沒回來?!

  敢情今天真是無法讓她如願以償?

  不信邪!

  她就不信整層樓的住戶全都去玩,一定有沒有出門的住戶!

  錢滿棠挾著激怒和不斷升高的焦慮,轉移至另一扇門前,卯足全身之力敲擊房門--

  哎唷!

  人倒楣的時候喝水都會噎到,她的手剛巧撞上門牌的尖銳邊緣,一股刺痛感立即貫穿整條手臂。

  放下手臂,另一隻緊緊握住被刺痛的手,在原地亂蹦亂跳,活像原住民在祭典時跳的舞,然後舉起酸麻交加的手指放進嘴裏用力吸吮,試圖減輕惱人的麻痛。

  「如果妳不知道要找的人住幾號房,妳可以到樓下大廳處的服務台詢問。」一道慵懶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錢滿棠猛然轉過身來,想看看這個聲音究竟來自何人。

  828房門開著,一個男人正倚在門邊,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他兩手插在口袋裏,懶洋洋地望著她似小丑般出醜,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做盡世上所有蠢事的白癡,窘得無地自容。

  「這家飯店的工作人員服務很好,妳可以去詢問他們,免得妳費力氣一間一間找。」

  「哦、哦。」她羞窘地發出喉音。

  有一秒鐘,她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轉身拔腿就跑,可是……可是……

  不對!

  這不是她的本意,現在有人願意開門,她不能讓這機會白白溜掉。

  「我不是找人,我想借用你的房間。」

  「借用我的房間?!」男人錯愕地瞇起眼睛,質疑的目光既緩慢又仔細地審視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孩,「為什麼要借用我的房間?妳在躲人?」以極其慵懶而戲謔的口吻盤詰。

  錢滿棠深吸口氣,半惱半笑跨出一大步趨近他,「只是借用一下下。」

  他促狹地皺起眉,手指撫著下巴,嘴角逸出一絲調侃的哂笑,「先讓我猜猜看,嗯,妳跟有婦之夫約會,結果對方的老婆跑來捉姦;要不就是,妳拐了一個男人進了飯店,剛才洗劫他所有家當;要不……」

  每一項揣測都污蔑她的人格,錢滿棠氣得想給他一拳,當場打散他滿腦子的污穢。

  「要不你的大頭啦,我只是想借用你房間的陽臺攝影。」錢滿棠氣得七竅生煙。

  他早就一眼認出,因為她胸前掛的相機就是最佳證明,只是她臉上的表情讓他起了欲罷不能的玩興。

  「那妳恐怕會失望,我記得我左右兩間都住著很老的夫妻,相信他們都不會是婚外情,妳要是征信社派來的人,那妳恐怕弄錯房間。」他用著一種懶洋洋的眼神盯著她。

  「你還真行,像你這麼喜歡推理的人沒去幹偵探,還真是埋沒人才。」錢滿棠咬牙切齒、氣急敗壞地反駁。

  什麼幸運機會,這趟出門太匆忙,沒去廟裏燒香,真是大錯特錯!

  「妳不是征信社派來的人?」他故作驚訝狀。

  「你說夠了沒?」錢滿棠惱羞成怒地吼了回去。

  心裏卻暗暗嘲笑自己,真不知道是在走什麼衰運,敲了半天的門,只有這間門打開,結果竟是這麼一個教人氣炸的男人。

  她認栽,不想再跟他囉嗦,拉了拉相機的肩帶,她轉身準備離開。

  「怎麼?費了好大的勁敲半天的門,這會兒不想借用房間了?!」他低聲消遺,語氣緩慢而拉長,簡直氣死人。

  錢滿棠聞言,腳一跺,誇張地旋了一個大圓弧面對他,沖口譏諷:「看到我的相機嗎?我不是征信社的人,我是一名攝影師,我只是想借用一下陽臺,拍幾張角度正好的夕陽相片,但是你不肯借。不過,我相信一定會有好心人肯借我陽臺的。」

  「好啊,陽臺借妳用。」他立刻回應,彷佛想當她口中那位好心人。

  想做好人?作夢。

  錢滿棠猛然轉身,走向電梯。

  「小姐,如果妳真的想照幾張夕陽的相片,這扇門已經打開了;如果妳想找下一個好人,只怕夕陽已經躲起來了。」

  嗄?

  聞言,她的雙腳就如釘在地上般,動彈不得。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等她找到下一個好心人,她也只能照到星星月亮,而不是夕陽。

  再一次轉身--

  錢滿棠發現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縮回腳步,還緩緩地露出一抹開朗的、古怪的,甚至有點魅惑的大微笑。

  真要命!

  他似乎非常清楚自己的魅力,也是故意散發這股魅力,教人不暫時停止呼吸都不行。

  「妳到底要不要借用我的陽臺?」他再詢問一次,彷佛不確定她的決定。

  「噢,謝謝你……我……呃……」

  她是怎麼了?舌頭不知打了幾個結。

  「想進來了嗎?」他似乎看出她的猶豫不決。

  錢滿棠心裏不禁暗罵--錢滿棠呀錢滿棠,妳真沒用,又不是沒見過迷死人的男人,這會兒居然會離譜到張口結舌說不出話,比一個剛出校門的小女生還不如。

  「再猶豫,妳照到的就不是夕陽,而是黑夜了。」他刻意地補上一句。

  他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真令人討厭!不過,此時不是鬥氣的時候,最重要是她要抓住夕陽剎那的永恆。

  她深呼吸,鼓起勇氣,飛快地滑過他身邊,跨進他的房間。

  此刻她的動作絕對談不上優雅,但是,只要別在他面前摔個四腳朝天,就已經謝天謝地。不過,這也是她這輩子最尷尬、最難為情的一次。

  因為,他那寬闊黝黑的胸膛,讓她身上所有的感官在蠢蠢欲動。

  冷靜!冷靜!

  她停駐片刻喘口氣,適應一下新環境,調整自己的方向感,很快地發現那扇落地窗,外面一定是陽臺。

  「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感激不盡。」

  她緊張不安,結巴的毛病毫無預警又發作,若不趕緊跳到外面的陽臺,下一秒她會在這個男人灼灼盯人的眼光下癱軟,「我會儘量不要佔用你太多時間,我只要到外面的陽臺,照幾張相片……」

  「別急,慢慢來,心一急,不會抓住好畫面,要不要來一罐可樂?」

  「好,謝謝你。」

  很用力擠出一抹強笑,錢滿棠拉開落地窗,跨上陽臺。

  就是這一刻,簡直完美無比!

  只消看一眼,就能確定這個角度正是她想要的,只要一個鏡頭,就能將這片海灣盡收其中,雖然耽擱了幾分鐘,美麗的晚霞依然誘人,這正是她想要的,不要特別視覺效果,不需要特別處理,也不需要技巧,自然完美的呈現,就能表達她想要的主題。

  「妳要直接喝,還是倒在杯子裏喝?」他在她的身後突地出聲。

  她驚愕地回眸瞅他一眼,瞥見他手中的可樂,才記起他好像有問她是否要來罐可樂一事。

  「噢,不需要杯子,我直接喝。」

  他將可樂遞到她面前,「如果需要任何幫忙,儘管吩咐。」

  「我想不需要,謝謝,你可以去忙你的事。」錢滿棠拿起可樂放在一旁,開始工作。

  說了也是白說,他當然不可能讓她一個人獨自在陽臺上工作,這樣的要求對他這種活力充沛、隨心所欲的人來說,太難了。

  他就像魔魅一樣在她身邊晃來晃去、蕩來蕩去,他所有的好奇似乎集中在她的器材上,趁她聚精會神地對準焦距之際,不僅干擾她,讓她分心,還在不該發問的錯誤時機裏,問了一些蠢問題,逼得她想發火,卻不得不捺著性子一一回答。

  最後,錢滿棠終於忍不住冒火地抬起頭,氣惱地瞥他一眼,可是不知怎地,這股怒氣在她抬起頭的瞬間,就完全煙消雲散。

  她眼前所見是一個成熟男人,正體貼地為她拉開可樂的拉環,嘴角帶著那抹教人心慌意亂的微笑。

  「可樂退冰就不好喝了。」

  錢滿棠禮貌地接住可樂,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將可樂放在地上,開始專注工作。

  夕陽只是剎那,它的彩衣迷惑觀賞人的雙眼,當人們沉醉其間之際,又悄聲無息地退了幕,留下來的儘是人們的讚歎。

  她連拍了十幾張相片,每一張都是不同的角度,當她按下快門的剎那,她可以肯定每一張相片都是傑作,一切都是拜天時地利所賜,其中必有一張是傑作中的傑作,是她夢寐以求最得意的作品。

  錢滿棠心滿意足地蓋上鏡頭蓋,收起器材,不捨地停駐片刻,瀏覽逐漸闋黑的夜空,又是另一種動人風貌。

  或許這就是攝影師的本能與本分,她可以暫時收起挑剔的眼光,以身為大自然一分子的角度欣賞它、享受它,讓她的心靈直接感受天然純淨的美,也是未經琢磨的質樸之美。

  不僅美,還很壯觀,幾乎有種神聖不容侵犯的意味,瞧瞧這片大海,一片純然的深藍,遠方的漁船隨著海浪微波飄蕩,襯托出一幕天然美景。

  「這樣的美景要讓所有人看到。」

  他什麼時候走到陽臺,又無聲息地站在她身邊?

  但是,說也奇怪,這回她不感到心煩,也不氣躁,也許吧,站在這幅美景前,任何人都會平心靜氣,就算她想發脾氣指責他一聲不響的迫近舉動,恐怕也擠不出一絲怒氣。

  「只怕到了假期,住是最大的問題。」想想這趟就差點沒地方住。

  「到了明年,住的問題將會迎刃而解。」他的眼裏綻放一抹愉悅的笑意。

  她納悶地瞥他一眼,「你怎能這麼篤定?」

  他笑了笑,秘而不宣。

  見他不語,錢滿棠將目光移回眼前,「倘若這是真的,到明年這段時間,這一切必定會遭到破壞。」

  「破壞?不可能的。」一道低沉的嗓音駁回她的論點。

  「太有可能,而且容易得很。你想想,以你的說詞,明年住的問題將會迎刃而解,那就表示這裏不久將會大興土木,我不信不會破壞這裏的原有風貌。」柔軟的聲音裏有著幾分哀歎和苦笑。

  「妳的話不無道理,若說一點都不會遭到損壞,就有點自欺欺人,但是無論如何,這裏會多出比現在足足大兩倍的飯店,相信足以解決旅客住的問題,到時候可以讓更多的人欣賞到這片美景。」他的語氣斷然而平靜。

  他的堅定讓她覺得詭異,質疑地瞥他一眼,「你怎麼這麼有把握?」

  他笑而不答。

  錢滿棠暗中偷瞥他一眼,先前因憤怒、緊張而沒能仔細打量這個人,現在她注意到,雖然他只著了一條短褲,但是他的手腕戴的是世界勞力士表;儘管他的下巴覆著不少胡渣,全身上下卻散發一種權威的氣質,而且,以他的談吐和氣勢,也絕不是個白領階級的人。

  就在一瞬間,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他堅定銳勢的眼神與她疑惑的眼神相連結,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

  「到現在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傑森,金傑森。」他主動報上大名,並伸出沒握可樂的手。

  錢滿棠伸手握住他的手,禮尚往來自我介紹,「錢滿棠。」

  他的手勁堅定而有自信。

  「一個攝影師,我是不是該久仰大名?」

  「我並不是大師級,只是喜歡玩攝影罷了,今年會有場攝影處女秀,有機會再請你過來參觀和指教。」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虛偽的一面。

  「好,到時候我一定會去觀賞妳的作品。」粗獷的面容露出溫煦的笑意。

  「屆時務請大駕光臨。」她儘量說得輕鬆自在,「這一次還是要多謝你的幫忙,謝謝你。」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金傑森懶洋洋地說。

  「打攪太久了,我該回去了。」錢滿棠緊張的乾笑。

  「別這麼急。」

  錢滿棠根本沒注意他何時移動,擋在陽臺和落地窗之間。

  「妳還沒喝完妳的可樂。」他還不打算讓她離開。

  她嚇了一跳,「噢,原來我還沒喝完。」

  「別緊張,喝完再走。」

  他又看出她的慌張?

  「慢慢喝,我不會在妳的可樂裏加料,妳大可不必露出一副驚嚇過度小兔子的神情,我既不是大野狼,更不會撲向妳,逮住妳不放。」

  他還真的一語道破她的心境,她確實是緊張不安、膽顫心驚,還有一點焦躁,因為眼前是個教人心慌意亂、狼狽悸動的男人……

  「我……實在無意再……再打擾你了。」她無力說著。

  「妳早在半小時前打擾我了,當時我正在為昨晚流失的體力補個回籠覺,恢復體力。」他朝她咧嘴一笑。

  錢滿棠怔怔地看著他。

  不禁懷疑,她也見過無數好看的男人,但是眼前這個男人不知怎地觸動她的心弦,或許是他舉手投足之間那股慵懶自在的調調,再加上他那坦率直接的姿態,還有單刀直入的說話方式,令人迷惑。

  不不不不不……

  她不能被他強烈的男性魅力,給迷得情不自禁。

  「我還是告辭。」抓起那罐沒喝完的可樂,準備撤離。

  「晚上有沒有空?跟我一道晚餐。」

  錢滿棠微怔地看他一眼。這哪像是邀請,反倒像是命令。

  「我今晚可能會很忙……」

  「妳住幾號房?」

  「1022。」

  「噢,總統套房?八點我會去接妳。」他下了另一道命令。

  錢滿棠張口想婉拒,但不知怎麼回事,就是擠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目瞪口呆地盯著他。

  「妳曉得出去的路吧?」

  「呃,嗯,曉得……」

  「那麼今晚八點見。」

  「嗯,八點見。」

  她茫然地回應,隨即震驚麻木地跨出他的房間,通過走廊,在電梯前頓住腳步,仍然不相信剛才的種種經歷。

  一直到她站在自己房門前,才猛然回過神,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頰,回想剛才的一幕。

  天啊!她做了什麼?

  她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約會?!

  這不應該是真的,從不盲目地跟陌生男人約會的她,怎能答應這麼瘋狂的事?可是……他冷冷的目光和堅決的神情,卻令她給他完全相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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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3:31
第二章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心也跟著漸漸緊繃,焦慮不安地在房間裏踱步,她不懂自己是哪根神經不對,居然會答應跟一個狂妄自大的陌生男人共進晚餐。

  「我一定是瘋了,只是借用他房間的陽臺一下,難道我就要回饋他?」懊悔地喃喃。

  「能與一位帥哥共進晚餐也不是件壞事,至少可以在回憶裏記上一筆。」癡癡地傻笑。

  「唉呀!不對,不對,誰知道他安著什麼心?」心情狂亂,惱火地腳一跺。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崩潰。

  低頭再看一下時間。他說八點會來接她,他真的會來嗎?還是只是隨口說說?

  她的思緒已是一片紊亂,分不清此刻的焦急是不安,還是期待?

  「算了,管他來不來。」

  無奈地吐口氣,抓起皮包,走出房門,決定還是一個人用餐,倘若真的有緣,他們會在餐廳裏碰頭。

  錢滿棠下樓坐在一樓的吧台前,點了一杯檸檬汁。

  七點五十五分。

  面前的檸檬汁已經所剩無幾,肚子正咕嚕咕嚕作響,她卻好似不想馬上離開,期待的眼神不時偷窺電梯出口處。

  八點十分。

  饑腸轆轆的她,一抬頭,就瞥見期待再見的修長身影停在吧台的門前,他很快地在吧台前發現了她,穿越坐在一旁聊天的客人走向她。

  「原來妳在這裏。」他好似尋到寶似的開心打招呼,臉上帶著那抹熟悉而迷人的微笑,語氣輕鬆自在,「剛才我上去接妳,結果撲了空,我還以為記錯時間。」

  他當真約她一起用餐?!

  錢滿棠強擠著笑,尷尬地瞥他一眼,「突然覺得口渴,所以下來喝一杯。」

  她哪有勇氣實話實說,說自己心神不寧落跑。

  「還想再喝一杯嗎?」他用眼神指著她面前幾乎一滴不剩的空玻璃杯。

  她用手指拎起玻璃杯搖了搖,「這是檸檬汁!」

  他笑了笑,傾身對酒保說:「再給這位小姐一杯檸檬汁,給我一杯啤酒。」然後就在她身邊的高腳椅上坐下來。

  錢滿棠瞥他一眼,她原以為他會生氣甚至是語出譏諷,結果卻大出她意料之外。

  今晚的他,與兩三個小時前大相徑庭,灰色的亞麻長褲和水藍純棉襯衫,一身休閒打扮看起來輕快又隨意,渾身充滿不拘小節的瀟灑。

  「妳來這裏,就只為了拍幾張夕陽西下的相片嗎?」他乾淨俐落不著痕跡地切入話題。

  錢滿棠猛然回神,「你說什麼?」

  此時,酒保將檸檬汁放在她面前,在他的面前擱了一杯黃澄澄的啤酒,他握住酒杯喝了一口,「妳很喜歡這裏的風景。」

  「喔,嗯。」終於聽懂,她端起面前的檸檬汁淺嘗一口,「難道你不認為這裏的風景很美嗎?」

  「不否認。」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攝影是妳的興趣?」

  提到攝影,錢滿棠的臉上立即揚起一抹神采,「以前只是興趣、夢想,現在我想在這塊領域裏開創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

  「建立事業?」他頗感訝異。

  「這次的攝影展,是我嶄露頭角的大好機會,如果不卯足全力,我會悔恨終生的。」

  「這是妳的夢想?」笑容在他的唇上浮現。

  「當然。」她理直氣壯承認。

  他微笑地點點頭,對她堅定的反應表示贊許。

  「不過,話說回來,妳今天的舉動真像不要命的傻瓜。」話題一轉。

  「不要命的傻瓜?」她不由地杏眼圓睜,「我本來就計畫要拍下最完美的畫面,而且事實上我已經完成。」

  「妳是完成,但是它絕不值得妳冒險。」他的語氣平靜自然。

  「根本沒有任何危險,再說……」她急得反駁。

  金傑森鎮定的語氣輕而易舉地打斷她,「再說什麼,等妳警覺到危險,只怕早已身陷危險中。」

  「真的一點都不危險。」她的聲音怯懦地變小。

  「當然有,妳自己心裏也明白。」平緩的語氣好鎮定,但是微微透著一絲權威,不容被質疑或爭辯。

  「妳實在笨得可以,像妳這樣莽撞敲陌生人房間,簡直笨到家,不,甚至比笨還糟糕,妳有沒有想過門後可能暗伏的危險?」

  「可是我不這樣做,就無法擁有我想要的相片。再說,像今天這樣碰運氣敲門的事,也是第一次……因為我非拍到這張相片不可。」

  「錢滿棠,」他叫出她的名字,阻止她再繼續為自己的愚蠢滔滔雄辯,「妳不能為了一張相片而忘了自身的安全,就今天妳不假思索敲陌生人的房間,幾乎無異於自殺。

  一個職業水準的專家,絕對明白凡事要權衡輕重,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都要拿捏恰到好處,而且,安全是第一優先考慮。」

  「權衡輕重,聽你言下之意,是因為我是女孩……」錢滿棠不以為然地極力反駁。

  「對極了,就因為妳是女孩子,更要注意自身安全。」他冷靜地接口,「如果妳是我的女朋友,我絕對會在妳著手計畫行動前,就讓妳打消這種瘋狂念頭,我會把妳看得緊緊的,確保妳不會做出任何蠢事。」

  「可惜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她氣惱地反諷。

  「沒錯,妳不是。」金傑森從容不迫地從高腳椅起身,不慌不亂地站直,「還好我身邊沒有既蠢又笨的女朋友困擾我。」

  錢滿棠氣衝衝地斜睨他一眼,他真夠狠毒,這句話堵得她無言以對。

  「別生氣,已經很晚了,我們去找東西填肚子吧。」話題一轉。

  錢滿棠怒氣衝衝地瞥他一眼,「我已經被氣飽了,肚子沒有地方可以再塞東西。」抓起皮包,跳下高腳椅。

  金傑森霎時覺得好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攔住她,「肚量這麼小?」

  「哼!」錢滿棠整個肺氣炸。

  「別這麼小氣。」金傑森居然哄著她,「這頓飯就當妳酬謝我把陽臺借妳……」

  錢滿棠怔怔張大眼睛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明目張膽跟她討人情,看來他的臉皮不只厚,相信連子彈都打不穿。

  她極為無奈又憎惡地甩掉他的手,「你想吃什麼?」

  「餐廳裏的東西沒什麼特色,烹調也不怎麼講究,完全只是迎合觀光客的需求……」

  未免太挑剔了吧?

  錢滿棠呆立直盯著他,「那你想去哪吃?」

  「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倒是不錯,我連著幾晚都是到那兒,他們的海鮮料理挺不賴,妳去嘗鮮過嗎?」

  錢滿棠掩不住滿臉的疑惑,「沒去過,我都是在餐廳裏用餐。」

  「我就知道,既然來了此地,不嘗這裏的海鮮,真是枉費這趟花東之行。」他說得頭頭是道。

  是嗎?!

  「走吧,去晚了,好料會被其他客人挑走。」他以眼神暗示她同行。

  錢滿棠沒有一絲遲疑地跟著他離開飯店,他的步調就如他的談吐一樣,輕鬆自在、氣定神閑、不疾不徐,沒有催促她,也不刻意配合她,沒有碰觸她,更沒有牽著她的手,可是一路上,他始終保持與她平行移動。

  從飯店走到他口中所說的海鮮店,也要十幾分鐘的路程,一排海鮮店門前,人如潮湧嘈雜鑽動。

  金傑森直接走向最遠的一家海鮮店,當夥計上前詢問,他掃視擺在門前的海鮮,隨即將目光轉向錢滿棠。

  「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錢滿棠牽強扯開笑,「沒有,隨你點。」

  反正他剛才就已經講明,這頓她請。

  「妳吃沙西米嗎?」

  「沙西米?」錢滿棠輕聲驚呼,不自覺地露出勉強神色。

  「我知道了。」他怡然微笑,轉頭面對點菜夥計,「我要一盤清燙章魚,一盤炸旗魚卷,蒸兩隻花蟹,再一隻龍蝦。」

  聽起來挺不錯!

  錢滿棠點點頭表示贊同,比起餐廳一成不變的菜色,這簡直就如神仙美食。

  「麻煩你,給我們靠海的座位。」他叮嚀夥計。

  「好。」

  不一會兒,金傑森點的菜一一上了桌,面對簡單又透著香氣的美食,錢滿棠滿意極了,尤其對面還坐著英俊瀟灑的男人,這一切是她逃離家時始料未及的。

  錢滿棠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炸旗魚卷,「我一直沒問你,你是在做什麼工作?」

  「結構工程師。」

  「結構工程師?」這什麼工作?!她完全陌生。

  他抓著螃蟹,兩手用力往後一扳,露出白皙的蟹肉,「建築設計前,我要實地勘查地形,評估建築用地,再決定要蓋什麼樣的房子。」

  錢滿棠剎那間似有所悟,「我記得你說過,一年後,來此地觀光的人住的問題將會迎刃而解,莫非你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沒錯,我正是為了這間飯店而來。」他的臉上擠出一貫的慵懶笑顏。

  「動工時,這裏會遭到破壞吧?」

  金傑森放下手中的螃蟹,抽取一張衛生紙拭幹手上的汁液,「如果飯店蓋得很差的話,破壞美麗的景觀是可預見的,所以我先來瞭解這裏的地形與地質,減低破壞程度。」

  「可能嗎?」她才不信。

  「是有點困難,不過之前蓋帝王飯店時……」

  錢滿棠震了一下,放下筷子,「聽你的口氣,該不會帝王飯店也是由你經手?」

  他微笑點頭,「沒錯,這一次帝王飯店準備擴建,一年後,它將容納更多來此地觀光的遊客。」

  太不可思議!

  「既然帝王飯店是你經手,你應該對那裏的地形和地質了若指掌,為什麼你還需要再一次勘查?」這點令她百思不解。

  「因為帝王飯店在此地開啟先機,緊接著觀光旅館像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建築卻往往偷工減料、等到十年、二十年,它們就會出現裂痕,隨時會有倒塌、下陷的危險。」

  「這麼嚴重?」她驚駭地抽口氣。

  「因為這裏的地質和一般建築用地不同,其中有一部分是屬於花崗巖,表層只是一片淺土覆蓋,所以我要重新再確認、測試,才能確定地基穩固。」

  「哇,真是一門大學問。」她今晚真是開了眼界。

  「這就和妳拍照一樣,除非妳懂這項專業技術,具備攝影的能力,否則妳再怎麼取景構圖都沒有用,再漂亮的美景也會從妳鏡頭前溜走。

  同樣地,要是我們不事先瞭解地質,克服可能出現的障礙,再漂亮的建築,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可怕的空殼。」

  「聽起來,不無道理。」她完全被他折服。

  金傑森眼神緊鎖著她,突地問:「妳結婚了嗎?」

  她落落大方地搖頭,「沒有。」

  「男朋友呢?」

  「我沒有男朋友。」她毫不在意地坦然直言,「那你呢?結婚了嗎?」

  「沒有。」金傑森咧嘴一笑。

  「你不會也沒有女朋友吧?」

  「戀愛只會浪費時間,我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無聊的遊戲上。」

  「無聊?!」她不苟同地搖頭。

  他的人生太冷酷!

  「也許妳會認為我不近情理,但是事實上,我無法將心思固定在某一個女人身上。」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話突地一轉:「別淨說無聊的話題,來品嘗一塊龍蝦肉。」夾一塊蝦肉放進她的碗裏。

  「謝謝。」錢滿棠聰敏的不再繼續話題,品嘗著鮮美的蝦肉。

  說也奇怪,借陽臺時,她對金傑森的印象是個不拘小節的男人,剛才談話時,她又認為他是一個冷酷的男人,現在,他卻又給她溫暖貼心的感覺。

  但憑良心說,他是一個容易相處的同伴。

  海鮮店的人潮漸漸散去,轉眼間只剩下他們這桌,海鮮店的員工開始收拾。

  「我們也該走了。」

  金傑森說完即喚夥計算帳,當錢滿棠準備付帳,金傑森早已掏出皮夾買單。

  「說好我請的。」錢滿棠道。

  「哪有讓女孩請客的道理。」

  走出海鮮店,他突地牽住她的手,兩人漫步回飯店的路上,海水在月光下閃耀著眩目的銀白色。

  兩人彷佛被一股不可抗拒的魅力吸引,不約而同地走向迷人的海邊。

  「好美。」錢滿棠情不自禁地悄悄讚歎,聲音細得近乎耳語。

  「確實很美。」金傑森發出同樣的讚歎。

  錢滿棠靜靜凝視海面,此刻,天地間一片寧靜,彷佛世外桃源般美好、夢幻。

  不經意仰頭望著金傑森,他正目不轉睛地注視前方,臉上的神情充滿讚美和喜悅。

  剎那間,似乎有股無法避免的甜蜜籠罩了他倆,他俯頭迎上她的眼神,四目交會,鎖定。

  好長一段時間後,他的臉緩緩向她靠近,她目不轉睛凝視他的眼眸,心,開始迷亂。

  就在一陣迷茫中,他的唇非常輕柔地拂上了她。

  錢滿棠覺得自己彷佛被他的眼神催眠的無法動彈,然而,他的輕觸更是讓她沉醉得難以自拔。

  這個充滿柔情的輕吻,非但沒有驅散圍繞身邊的浪漫氣氛,反而更加強一種期待已久的際會感。

  他倆靜靜地凝視片刻,金傑森伸出手臂環抱著她,擁她入懷,舉止是那麼的自然,他的臉再次俯低,他的唇再次捕捉住她的唇。

  這一次,他的吻挾著堅定果決的索求意味,力量逐漸增強,熱度不斷激升,直到她的唇在溫柔的壓力下融化再融化,欣然地迎合著他。

  她的反應連她自己都大感震驚,純粹的自然反應,無須經由大腦思考或理智控制,她只是順著一波又一波被他激起的陌生感覺,體驗前所未有的感官大騷動。

  她的呼吸好似暫停,她的心跳鼓噪不止,一股興奮熱浪正沿著全身的血液脈動,不斷擴散蔓延,幾乎要淹沒了她。

  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探近他的背,在上頭徘徊,感覺著他結實的肌肉。

  突地,他放開了她,兩人不斷地喘氣,不均勻的呼吸聲在平靜的夜裏,竟顯得有點刺耳。

  「妳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她似乎還無法回神,「你說什麼?」

  「做我的女朋友。」

  這下她清醒了。

  「為什麼?就因為我讓你吻我?呵!你這個傲慢自大、自命不凡、狂妄……」

  「不只是因為這樣。」金傑森打斷了她,一絲微笑在黑暗中閃過,「我發現我們挺適合的,再說,妳沒有男朋友,我也沒有女朋友,最重要一點,是我們交往,可以讓我的家人不再逼我去相親。」

  她沒想到他也遭受和她相同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因為同病相憐就……

  「如果我沒記錯,你好像說過戀愛是種浪費時間的遊戲。」

  「我是說,讓妳做我的女朋友,可沒說要跟妳談戀愛。」英俊的臉上閃過諷刺微笑。

  這是什麼鬼論調!

  「做你的女朋友而不是戀愛?呵!」她冷嗤一聲,「你何不乾脆說要找個女人做擋箭脾,或者,你就去找個智障情婦就能如你意。」

  「妳這個建議是不是太傷人?」金傑森皺起眉頭,突地轉身離開她,朝著飯店方向走過去。

  錢滿棠站在原地凝望著他的背影,過了幾秒鐘,她驚慌地追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有意等她自動追上來,所以她毫不費力地跑了十幾步就追上他,他們又靜靜並肩走了一段。

  「對不起,有的時候我就是管不住這張嘴巴。」她主動打破沉默。

  他終於笑了,「我也沒有考慮周全就脫口而出,很抱歉。」

  「欸,無所謂,其實我也深受和你一樣的困擾。」她不得不承認。

  他訝然地停住腳步,「妳是說,妳也被家裏強迫相親?」

  「嗯,沒錯。」大方地點頭,「不過,我從來沒想過找個男人充當男朋友,這樣的遊戲固然能唬住家人,但始終是暫時的,我更不想玩這種引火自焚的遊戲。」

  「或許妳說得沒錯。」他強笑。

  接著,他倆一路無語地抵達飯店門口。

  「晚安。」金傑森輕聲道。

  「晚安。」錢滿棠勉強回應,見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無奈地尷尬補上一句:「謝謝你的晚餐。」

  「回去後,我會留意妳的攝影展。」他也補上一句。

  「那彼此多保重。」錢滿棠強擠出一絲笑容,為今晚的美好劃下句點。

  金傑森依然站在原地沒動,目不轉睛凝視著她,神情熱切,彷佛要將她的倩影收入記憶裏,將她的神情、輪廓全刻入腦海裏。

  看著她走進電梯--

  她走了,走出他的視線。

  他轉身走進電梯,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房門,終於明白什麼叫冷清。

  他的心裏正暗暗呼喚著她的名字,緊接著挾持他回憶剛剛的一幕幕情景。

  不不不不不……

  他是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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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3:50
第三章

  錢滿棠倉皇地低下頭,手探進皮包裏,胡亂翻找房間鑰匙,然後匆匆打開門沖了進去,倚在門後不斷地喘氣。

  她從不知道一個吻具有如此震撼人心的魔力,他的吻令她天旋地轉、熱血沸騰。

  「天啊!」手拍著自己額頭,臣服地低下頭閉上眼睛。

  錢滿棠呀錢滿棠,現在的妳簡直就像一個超級大傻瓜。

  「不行,我有比這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的攝影展,我的……」

  她在原地兜轉,豁地發現四周的一切沒跟著她轉,可是她已經暈眩,不是頭昏,而是他的影像無聲息地竄進腦海,她為他的溫柔昏眩、為他的狂妄昏眩,為他舉手投足不經意所散發出來的魅力昏眩。

  叩、叩、叩。

  錢滿棠錯愕地拉回神--

  該不會是他吧?

  立刻站直,以手指迅速耙了一下頭髮,手指輕點自己的唇,深深吸口氣,站在門前用力拉開門。

  「請問……」

  「唉呀,小姐,晚餐時妳跑到哪兒去?害我到處找妳。」安榆氣急敗壞地推門而入。

  錢滿棠失望地露出彆扭的苦笑,「我到外面去吃。」

  「外面?」安榆刺探的眼神緊盯著她,「我剛才在樓下瞥見有個男人在妳身邊……」

  被她看到?

  「這……呃……」錢滿棠倉皇失措。

  相信笨蛋都能看出她正慌亂,更別說向來觀察細微的安榆,安榆笑了笑,執起她的柔荑輕拍,安撫著。

  「瞧妳緊張的,男女交往本來就是一件很正常又自然的事。」

  「今天才認識。」她乾脆招了。

  「哇,好訝異。」安榆吃驚,張大眼睛微笑,「這表示妳有進步嘍。」

  錢滿棠哪聽不出來安榆的譏諷,甩掉她的手,「我就知道,只要讓妳知道,妳非逮個機會糗我不可。」

  「別這麼說嘛,說妳進步,這是真話。同學裏就屬妳最保守,到現在搞不好沒握過男人的手。」

  「誰說的!」

  「嘖、嘖,瞧妳這表情,剛才那個人一定牽了妳的手嘍!」

  糟了,自己洩了底。

  錢滿棠的臉上立即染上一層薄紅,「沒有,別亂說。」

  「有沒有亂說,妳心裏最清楚。」安榆不錯過任何調侃的機會。

  「安榆。」錢滿棠惱火。

  安榆連忙面帶微笑摟住怒衝衝的錢滿棠,「妳知道,我只是逗妳玩,不過有件事我還想證實一下。」

  「什麼事?」

  「行行好,我已經站了一整天,別讓我站著說話。」安榆將她推到沙發邊坐下,自己則坐在她身邊,「晚上陪妳出門的男人是誰?」

  又想挖八卦。

  錢滿棠俏皮的眼神一閃,「是你們飯店的客人。」

  「果然沒看錯。他姓金對不對?金傑森。」安榆自豪地撇嘴一笑。

  「沒錯,就是他。」錢滿棠不得不佩服她的好眼力。

  「真是他。」安榆平靜的語氣沒有一絲訝異,「妳知道嗎?硬搶了妳原先預訂的房間的人就是他。」

  經這一提,錢滿棠頓時記起這事,「噢,原來他住的房間是我事前預訂的房間。」

  那間房間的視野正是她所需要的。

  「滿棠,妳是怎麼認識他的?」安榆滿懷疑惑地詢問。

  「很偶然認識。」要她重複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她不禁感到身心俱疲,機警地話題一轉,「安榆,妳知道飯店要擴建嗎?」

  「這件事曾經傳得沸沸揚揚,不過一直沒見正式公文下來。咦,妳怎麼知道?」安榆頗感詫異。

  錢滿棠無謂地雙肩一聳,「我是從金傑森的嘴裏得知。」

  「他?!他怎麼知道?」安榆大吃一驚。

  看到安榆一臉驚訝,錢滿棠真想爆笑,虧她還是這間飯店的組長。

  「據他說,當初飯店著手建築前,就是經由他勘查飯店的地質和地形,現在飯店要擴建,所以他再度回來這裏。」

  「真的嗎?」安榆半信半疑。

  「妳不信?」錢滿棠質疑她的困惑。

  「不是不信,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位金先生一來這裏,許多高級幹部主管的神經都繃得好緊。」安榆遲疑地說出心中的疑惑。

  錢滿棠噗哧一笑,「別忘了,妳也算是這間飯店主管,據他說,飯店擴建要經過他點頭才能動工,那麼,飯店裏比妳還高層的主管能鬆懈每一分鐘嗎?」

  安榆不由得釋然一笑,「妳說得也對。」突地,她若有所思正眼瞅著錢滿棠,「妳有知會伯父、伯母,妳在這裏嗎?」

  「沒有。」錢滿棠瞬間笑容頓失,搖頭。

  「為什麼?妳家兩老會擔心的。」安榆無法理解。

  「反正我決定明天就離開。」錢滿棠平靜地道。

  「妳明天就要回去?!」安榆猛然一驚。

  「對呀,我已經拍到我想要的相片,所以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在這裏是浪費時間?」

  一抹微慍在安榆的臉上隱現,責怪她沒良心。

  錢滿棠微微一笑,「別這樣,妳知道,我為了籌備攝影展,忙得不可開交,目前為止,手邊還差幾張我想要的相片,希望能儘快完成。」

  說得有理,無法怪她。

  安榆沒轍地慨歎:「這麼說,我也不好攔阻妳,可是滿棠,無論妳再怎麼拚,早晚還是要嫁作人婦,希望妳能抽點時間交交男朋友。」

  又在老生常談。

  「安榆,這是我自己的事,妳就別替我煩惱,妳只要做我最好的朋友就行了。」

  「妳不要我一提這種事,妳就故意岔開話題,我倒認為妳明白得很,選擇婚姻,妳就有機會擁有體貼的丈夫;選擇事業,妳就可以夢想做個揚名世界的攝影師,但,最重要的一點,妳無法同時擁有兩者。」

  「妳說的也不無道理,問題是,現在這個年頭,選擇了婚姻,也不見得能選對好老公,依我之見,還是選擇事業才有保障。」低著頭,錢滿棠將左腳迭在右腿上,左腳尖劃著地毯,語氣滿溢譏諷。

  安榆望著低頭看著地毯的錢滿棠,「妳呀,從小就太好命,不愁吃、不愁穿,所以能擁有夢想,長大後可以隨心所欲實踐夢想,像我們只希望溫飽就阿彌陀佛。」

  錢滿棠往沙發上一靠,直勾勾地看著安榆,「妳真以為有錢是件好事?」

  「難道不是嗎?至少妳不必為下一餐發愁,我呀,若是一個月不工作,生活就亂了。」安榆臉上帶著一絲哀怨的笑容,明顯地刻劃出對生活的無奈。

  不喜歡看到朋友臉上的哀怨,錢滿棠道:「不說這些,明天記得幫我結帳。」

  「妳當真明天要離開?」安榆心裏有一絲不捨。

  「嗯,麻煩妳。」語氣堅定。

  「好吧,看來我是留不住妳。」安榆起身拉整身上的制服,「我不打攪妳,早點休息。」

  錢滿棠微笑起身,「還有,妳要記得幫我叫車喔。」

  「放心,我不會狠心讓妳扛這麼多行李離開,會記得幫妳叫車。」安榆笑了笑,走到門邊回眸瞅她一眼,「要車子幾點來接妳?」

  錢滿棠淡然一笑,「八點好了。」

  「好,我會通知車子八點準時在大廳等候。」安榆點點頭。

  「謝謝。」

  「甭客氣,早點休息,」安榆走出房間。

  這趟花東之行該告一段落。

  ※       ※       ※

  她不曉得自己哪來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收拾了好久竟然還收拾不完。

  終於將行李箱塞滿,拉上拉煉,錢滿棠累得像條狗似地爬上床。

  在安靜的房間裏、舒適的床上,她發覺自己居然失眠了。不管她怎麼閉上眼睛努力數著羊,還是睡不著,金傑森的影子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

  她不斷地催眠自己,要忘了他,不再想他,但,不知怎麼回事,腦袋和一顆心就是不肯聽話。

  窗外響起細微聲響。

  錢滿棠掀開被單,走到窗戶旁,伸手撩起遮住玻璃的窗簾,發現玻璃窗上被豆大的雨點敲得咚咚響。

  「不會吧,下雨了?」錯愕中帶著一絲沮喪。

  決定要離開,卻碰上雨天,錢滿棠不禁搖頭。

  放下窗簾回到床上,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腦子裏先是想著攝影展的事,然後,那張令她怦然心動的俊顏竟又浮現。

  她心頭猛然一驚,雙手惶然拉高被單掩住頭,「不能想、不能想……」她不斷地警告自己。

  過了多久,她不知道,直到她的腦子想到筋疲力盡,墜入白茫茫的無意識世界,感覺不到任何人事物……

  蒙朧中,彷佛聽見手機定時鬧鈴的聲音,她驚醒過來,才發覺天亮了,本能地伸手拿起擺在床頭櫃的手錶,湊近一看。

  八點?!

  她從床上猛彈起來。

  老天,她打算七點起床的啊!怎麼會糊塗地將手機鬧鈴設定在八點?

  可惡!都是昨天那個男人害的。

  沒時間讓她耗,安榆叫的車此刻應該在大廳等候了。

  錢滿棠以最快的速度梳洗,七手八腳拎起所有的行李沖出房門,到了大廳,她看到安榆正以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她。

  「錢大小姐,說好八點……」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嘛!」錢滿棠歉然地微笑賠不是。

  安榆瞥她一眼,莫可奈何地歎了一聲,目光隨即移向大廳外,望著淅瀝嘩啦下不停的雨,臉上佈滿擔憂。

  「非要今天離開嗎?外面正下著大雨,是不是考慮多留一天?」

  錢滿棠皺著眉頭瞪外面一眼。老天還真愛捉弄她,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挑她要離開的時候下雨。

  「反正是坐車又不是走路,應該無大礙。」決定還是離開。

  「妳確定?」安榆不相信地看著她。

  「沒關係,妳別擔心。」錢滿棠安撫憂心不安的安榆。

  看她堅持要離開,安榆吐出一個深重的歎息:「既然妳堅持,我也拿妳沒轍。」

  「好啦,沒事,妳幫我叫的車來了嗎?」

  「我敢不叫?人家司機已經等妳老半天。」安榆回頭舉手喚著等候的司機。

  司機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安榆的面前,「安組長。」

  安榆吩咐司機:「將客人的行李搬上車吧。」

  司機毫不費力拎起擱在錢滿棠腳邊的行李,搬上車。

  「帳結好了吧?」錢滿棠溫柔地問著安榆。

  「都結好了。」

  安榆引領錢滿棠走向櫃檯,並吩咐櫃檯服務人員將帳單拿出來。

  「這些是這幾天的住宿費,為了表示我這個好朋友沒虧待妳,特地幫妳打了八折,夠意思了吧?」

  錢滿棠瞄了帳單一眼,即露出欣然的微笑,「夠意思。」抓起面前的筆埋首簽字。

  「嗨!早。」

  驀地,一道低沉極有磁性的魅力嗓音竄入。

  安榆發現他的出現,面帶笑容迎視,「早,金先生。」

  「錢小姐,早。」他沒漏了她。

  錢滿棠本想低著頭來個視而不見,沒想到還是沒躲過他的眼睛,只好無奈地強擠著笑迎視他,「早。」

  一看到他,她的胃就開始翻攪,心裏那頭小鹿又開始焦躁不停地跳踢踏舞。

  金傑森直勾勾地看著她,「下雨天,妳還打算出去拍照?」

  「我打算今天離開。」錢滿棠生硬的回答,差點沒咬到舌頭。

  金傑森暗暗吃驚,很快表情一轉,又露出慵懶的微笑,「非得挑這種鬼天氣離開?」

  「坐在車裏又不會淋到雨。」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他解釋。

  「坐在車裏也難保安全。」他輕聲提醒。

  這是什麼話?她真想沖上去撕爛那張烏鴉嘴!

  錢滿棠無由地一股怒火燃起,頓時失去女孩應有的溫馴,「你是想詛咒我什麼?」聲音變得氣憤。

  「妳我萍水相逢,我為什麼要詛咒妳?只是這個天氣真的不適合離開。」金傑森一笑置之。

  「謝謝你的關心!」錢滿棠幾乎咬著牙說,轉身看著安榆,「我該走了。」

  安榆抓住錢滿棠的手,緊緊的,「我也覺得這種天氣……還是多住一天,大不了,今天的住宿費算我的。」

  錢滿棠迎上好朋友不安的目光,「放心,不會有事,別被別人一句話就嚇倒,我的命韌得很。」嘲諷地給金傑森一記白眼。

  「欸,既然妳堅持要離開,我也不強求妳留下。」安榆抿著嘴盯著錢滿棠。

  錢滿棠微笑給安榆一個友誼的擁抱,「不會有事,到家,我會給妳電話。」

  「真的要記得給我電話。」安榆不安地叮嚀。

  「會的。我要走了,十八相送會讓司機等太久。」放開雙臂,轉身對上金傑森笑謔的眼神,她的心裏稍稍平息的怒火再度飆起。

  「我會平安到家!」忿忿丟下話,她走出飯店。

  金傑森覺得好笑,他只是好心,她有必要發火嗎?

  沉默地望著逐漸消失的背影,他心裏突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覺,就在前一刻,他有著一股衝動想上前阻止她離開,甚至用暴力攔住她都在所不惜。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       ※       ※

  錢滿棠冒著雨跳上計程車,「司機先生,請開車吧。」

  司機透過車內照後鏡,望著錢滿棠,「妳是到機場還是火車站?」

  錢滿棠瞥見車外雨勢滂沱,不禁有些懊惱,她居然挑上這種鬼天氣離開?

  「你跑不跑長途?」

  「到哪?」

  「高雄,隨你開價。」她想直接回家,懶得中途再換交通工具。

  「當然可以。」

  難得能遇到一個長途客人,司機欣然接下,車子開出飯店門口。

  錢滿棠回頭望著飯店門口,她的心不知怎地突然有股劇痛,她也非常明白這股劇痛緣起何處……

  可是就如他所說,他們只是萍水相逢。

  車子沿著蜿蜒的山路行駛,若是平時好天氣,她可以瀏覽沿路鬼斧神工的自然美景,可是外面雨勢讓車窗起了一層白霧,看不清外面的景觀。

  錢滿棠頹喪地放棄觀賞,斜倚著椅背閉目養神,以彌補昨夜不足的睡眠。

  轟隆隆--

  突地,頭頂上震撼響起如雷般巨響!

  車子莫名搖晃了一下,接著是司機的尖叫:「糟了,不好了。」

  錢滿棠嚇得立即張大眼睛,胸口猛然一緊,「出了什麼事?」

  司機慘白著臉,手指著前方,「前面……前面山崩。」

  山崩?!

  錢滿棠震懾地整個人趴向前座,透過擋風玻璃,乍見不遠處一塊大石直挺挺地矗立著,景象令人怵目驚心。

  她嚇得叫喊:「掉頭回去!」

  司機按下車窗,不顧大雨打在臉上的刺痛,回頭望著後面的路,登時慌張拉上車窗,「遭了!後面山上滾下零星的落石,我們被卡住了。」

  什麼?!

  錢滿棠嚇得臉上血色盡失,難不成天要亡她?

  轉身趴在後座,錢滿棠焦急的手猛拭著擋風玻璃,急得想看個清楚,是否真的如司機所說,山上滾下零零落落的小石頭。

  前無進路,後無退路,該怎麼辦?

  她不會葬身此地吧?她冀望的攝影展呢?她的人生瞬間變成空?!

  不會,絕對不會!

  這輩子除了沒做義工,她可是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的人。

  她不信老天爺真要絕她之路!

  慌亂地抓起皮包,低著頭翻找出手機,錢滿棠看到此處勉強還可以收到訊號。

  總算有一線希望。錢滿棠急遽地按下安榆的電話,響第二聲即接通。

  「安榆,我是滿棠,我困在半路上。」

  「是滿棠嗎?滿棠?滿棠?」

  安榆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她頓時急躁對著手機大叫:「我被困在半路上!」

  「滿棠,妳說什麼?妳在哪裡?」

  「我困在半路上!」急得她不顧形象地嘶聲大叫。

  嘟嘟嘟嘟嘟……

  突然斷訊,收不到訊號。

  錢滿棠握著手機傻住了。

  「這下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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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4:46
第四章

  安榆握著突然斷訊的電話,在飯店大廳裏不知所措地踱步。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急死人了,就說了這麼大的雨別走,卻偏偏要走!」

  繼續撥打錢滿棠的手機,傳來還是令人失望焦急的嘟嘟聲。

  恐懼如浪潮般襲擊著安榆,她不知道現在能做什麼。

  「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安榆顫抖地口中喃喃念道,整個身體彷佛在搖晃。

  冷靜,冷靜,冷靜……

  安榆猛喘著氣,試圖平復激動不安的思緒,難!難!難!

  「對了,司機的電話。」安榆跑回櫃檯翻找載錢滿棠的司機的電話,手指在電話簿上一一滑過,突然眼睛一亮,「找到了。」

  迫不及待地撥著司機手機,沒想到耳畔一樣傳來令人慌張、沮喪的嘟嘟聲。

  「難道真的出事?」她心驚地合上手機。

  此刻,金傑森驀地出現櫃檯前,「安組長,請妳幫我訂後天的機票。」

  這幾天他已經徹底勘查過這裏的地形,可以功成身退回臺北了。

  安榆一臉茫然,慌張無措地緊握手中的手機,「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金傑森看著安榆,那驚駭的表情令他不禁想著,到底發生什麼事讓她如此慌張不安?

  「安組長、安組長。」手指敲著櫃檯引她注目。

  安榆回神,「噢,金先生,對不起,有什麼需要我服務?」

  「看妳心神不寧的樣子,是發生什麼事嗎?」金傑森疑問地挑著眉。

  安榆看了看他,她怎能說出錢滿棠出事了?他也是飯店的客人,況且還是總公司特別囑咐要好禮相待的貴客,她試著控制情緒,保持平緩的聲音。

  「沒什麼事。不知道金先生找我有什麼事?」

  分明有事,安榆極力掩飾臉上的不安,金傑森心中覺得奇怪,「我想請妳幫我訂後天飛回臺北的機票。」

  「後天是嗎?我會立即打電話詢問是否還有機位,等確定後我儘快通知你。」

  「好,就麻煩妳了。」

  當他轉身之際,安榆的手機倏然響起,見她低頭察看顯示號碼,隨即臉色驟變馬上接聽,急躁不安地連連詰問:「滿棠,妳聽得見我聲音嗎?妳現在在哪?」

  滿棠?!

  金傑森頓住欲離開的腳步,豎起耳朵偷聽安榆說話--

  「困住?在哪困住?」安榆驚惶地疾聲追問。

  金傑森乍聞大為震驚,全身冰冷一顫,轉身不由分說地沖向前搶下安榆的手機:安榆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呆若木雞,傻傻地看著金傑森。

  「妳能說得出來是哪個路段嗎?」金傑森的表情是焦急的。

  手機的彼端傳出嘟嘟聲,金傑森懊惱地咒駡一聲:「斷訊!」手機塞還給安榆,「妳知道她被困在哪一個路段?」

  安榆驚魂未定地搖著頭,「我也不知道,收訊斷斷續續,根本不知道她目前是在哪個路段?」

  「妳打電話詢問機場櫃檯,看她是否有買機票。」

  「噢,好,我馬上查。」刻不容緩地馬上撥電話詢問。

  很快地,航空公司有了回應,錢滿棠並沒有在旅客名單上。

  「至少確定她沒搭乘飛機,現在就剩下鐵路和公路……如果她是坐火車,她可能坐哪一班?」他的眼神如冰,神情陰鬱。

  「我查一下。」安榆翻出火車時刻表,仔細地推算,「以她離開的時間,她應該趕得上九點半那班到高雄的火車。」

  「萬一延誤沒趕上呢?」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如果沒趕上九點半那班火車,就要等下午一點的火車。」安榆回答。

  「那妳馬上打電話到火車站,請他們巡視一下,目前火車站裏是否有一位像錢滿棠這樣的旅客出現。」金傑森沉著地應對。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安榆馬上撥電話向火車站查詢。

  須臾,火車站也給了同樣的答復,沒有這樣一位小姐出現在火車站。

  由此類推,可以確定,錢滿棠被困在公路上!

  「馬上給我一部車,並準備繩索、圓鍬、水和毯子。」金傑森斷然命令著。

  「金先生……」安榆頓時慌了手腳。

  「還不快點準備,救人如救火,一刻都不能耽誤!」金傑森如獅子般叫吼。

  「噢,好、好、好、好……」安榆連聲回應,拔腿急奔去準備他所吩咐的東西。

  安榆在極短的時間內,備妥金傑森所需要的裝備。

  金傑森一刻不敢耽誤地跳上車,發動引擎--

  「金先生、金先生。」安榆冒著雨,神色驚慌地用手拍打車窗。

  金傑森蹙緊著眉放下車窗,任由雨點打在臉上,「什麼事?」

  「多帶一個人幫忙。」安榆說著,轉身揮手喚人。

  「不用了。」金傑森冷冽地丟下話。

  放開手煞車,用力踏踩油門,車子瞬間猶如子彈般飛了出去。

  安榆的雙瞳惶然瞪大,望著早已不見車子蹤影的馬路。

  「一個出事就夠煩人,可別再多加一個。」

  問題是,麻煩已經在進行中。

  ※       ※       ※

  金傑森駕著車疾駛至分岔路口停了下來,看著前面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彷佛在跟狂雨奮戰,用力地、死命地刷呀刷。

  透著擋風玻璃瞬間清晰的剎那,他看到路標,一條往北、一條往南,他一時間茫無頭緒。

  拿起手機想證實錢滿棠前往的路徑,「安組長,妳知道她是往南還是往北?」

  「往南。」彼端傳來安榆焦急的回復。

  他關掉手機直奔往南的路線,沿路上張大眼睛注意每一部擦身而過的車輛,生怕錯過了她。

  開了一段路,他發現許多車輛半途掉頭往回走,驀地,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腦門。

  前面一定發生了事情,不然前進的車輛為什麼紛紛掉頭?

  他將車子停靠路邊,推開車門跳下來,任由冰涼的雨水滲濕了衣服,他站在路邊揮動雙手,試著攔下任何一部車問明真相。

  終於有部銀色的車子肯停下來,金傑森立刻將臉湊近車窗,「請問前方是發生了什麼事?」

  車子主人放下一半車窗朝著他嚷道:「前則面有落石,不能通行,你還是趕緊掉頭。」說完拉上車窗,匆匆疾駛而過。

  「落石?」

  如果只是落石,她的車子應該和他們一樣可以掉頭,莫非她被困在落石前面?

  他又跳上車子,決定一探究竟。

  車子緩緩接近落石處,車子停靠路邊,他跳下車,雙手抹掉臉上的雨水,半瞇著眼睛看著前方。

  山上鬆散的小石塊不時地滾滾而下,但是隱約中有部黃色車子卡在落石的另一端,要命的是,車子前方有顆巨無霸石頭阻隔了前進的路。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進金傑森的腦子--

  莫非那就是錢滿棠坐的車?!

  假如她真的就在眼前受困的車裏,他要如何解救她?

  他深吸口氣,冷靜地觀察地形,這裏一面是山壁,一面是懸崖,再往下則是一片大海……

  揮開臉上的雨水,他轉身走回車上,拿起手機撥打,「空中救援大隊嗎?能不能請你們派一架直升機到九號省道,有一部載著乘客的計程車困在落石區。」

  聯繫完畢,他佇立原地,心裏不斷祈禱,千萬不要再落下石頭,因為他必須等待空中救援前來,才能有動作。

  轟隆隆震天價響的聲音在頭頂上回蕩,空中救援的直升機在他所報告的位置徘徊、觀察,一小隊的登山救難隊聞訊也趕到現場,每個人不禁為眼前驚悚的景象而焦灼。

  空中直升機因為地形關係,無法順利放下繩索營救受困者,不過已確定計程車旁有兩位受困民眾,一男一女。

  這消息鼓舞了金傑森,因為至少他知道她還平安活著。

  問題是,現在要如何救出他們?

  當大夥兒還在想法子,金傑森自告奮勇地道:「能不能讓直升機送我到最靠近他們的地方。」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他。

  「你想單槍匹馬救他們?」其中一人說著。

  「我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他眼裏有著堅定。

  「現在還下著雨,這對我們這群當地救援隊員來說,已經困難重重,你居然想獨自救人?」那人的眼神有著譏諷。

  打從踏入社會,還沒有人膽敢藐視他!

  金傑森額頭的青筋因憤怒而浮動,「不試,怎麼知道辦不到?」

  另一人見狀緩步來到他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語氣溫和:「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請問受困的一男一女是你什麼人?」

  「女的是我女朋友。」金傑森毫不思索地脫口而出,隨後不禁莞爾一笑。

  昨天他曾經為此事徵求過她的意見,她毫不考慮地拒絕了他。這一次,他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等她脫離困境,知道此事,真不敢想像她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

  「這樣……」那人似乎能體會他焦急的心情,沉默地思索,隨後探頭察看深谷,手指著半山腰處的巖壁,「如果我們將你放在那塊地區,你有把握能攀登到受困處嗎?」

  金傑森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蹙緊眉頭環視那塊地區的四周,那地區除了蒼勁的樹木之外,還散佈滾落的小石塊,視線隨著那塊區域往上看……

  「應該可以。」他自信可以抵達受困處。

  「好,讓你去,我們會派兩名人員陪著你一起過去。」那人回頭詢問有誰自願陪金傑森前往受困區。

  一名強壯大漢毫不畏懼跳出來,「我和阿武陪他去。」

  阿武已背起裝備,從人堆裏走了出來,「大雄和我就行了。」

  金傑森感激地看了阿武和大雄,「謝謝你們。」

  領頭的人看了金傑森一眼,「大雄和阿武不僅瞭解此地地形,他們也是救援隊頂尖的高手,有他們跟著你,你一定能順利救出你的女朋友。」

  「謝謝。」

  領頭朝著盤旋在半空的直升機揮動著手,另一隻手握著對空的對講機,將他的意思轉達讓駕駛員知曉;駕駛員收到他的指示,伸出大拇指表示同意。

  領頭暫時結束通聯,回頭注視著金傑森,「等一下直升機駕駛員會放下繩索,盡可能將你們載到剛才我們討論的地區。」

  金傑森點頭。

  「小心為上,多保重。」

  「謝謝。」

  一條繩索從半空中降下,所有人奮力抓住那條繩索,金傑森雙手緊抓著繩索,在直升機的載運下到了那塊區段,金傑森俯視下面情況即一躍而下,在地面上翻了一個筋斗,縱然險象環生,最終還是平安落地。

  接下來,阿武和大雄也平安落下。

  ※       ※       ※

  被困在半路的錢滿棠察覺到有人前來搭救,她不停地揮舞雙手叫喊:「我在這裏!」

  司機也跟著大聲疾呼:「這裏、這裏!」

  看著前方不遠處的直升機在半空盤旋,遲疑地裹足不前,錢滿棠驚慌地扯著喉嚨吶喊:「快點來救我們!」

  不斷地搖晃雙手,持續叫嚷,最後只有眼巴巴看著它愈飛愈遠,司機一臉茫然地望著天空,「不可以,不可以……」

  錢滿棠沮喪的跪在地上,好想放聲大哭,「他們怎能就這樣放棄?」

  難道這裏將是她斷魂之處?

  萬念俱灰之際,忽聞耳邊再度響起直升機螺旋槳轉動的嘈雜聲,她迅速從地上撐起疲憊的身子,擺動雙手,卯足全身之力嘶叫。

  「在這裏--」

  直升機依然沒靠近她所站之處,但見有三人從飛機上的繩索滑下,驚心動魄的畫面震撼了她,她呆呆地張大驚惶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緊盯著這一幕。

  知道救援的人沒有放棄她,她激動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汩汩而落。

  「小姐,我們有救。」司機興奮大叫。

  「我知道,我知道……」她全然呆滯地嘴裏喃喃著。

  「上面的人聽好,我們現在要從這裏爬上去救你們。」山谷下傳來竭力嘶聲。

  司機欣喜又質疑地沖到路邊俯看三人落地處,手指著下方,「他們好像要從這裏爬上來。」

  「從哪裡?」

  她猛然驚醒,忐忑不安來到司機旁,往下一看,只覺剎那間兩條腿發軟,「真的……從從從這裏?」

  嚇得全身的血液溫度盡失,泛白的嘴唇忍不住顫抖。

  「看情形應該是這樣。」司機似乎放下心中大石,神情泰然。

  她驚恐地猛喘著息,她不懂為什麼會遭受老天這般嚴苛考驗,先是落石,現在又要接受攀爬的酷刑……

  「錢滿棠、錢滿棠。」山谷下又傳叫喚。

  錢滿棠登時愣住?

  這聲音……

  她又驚又喜地蹲在路邊俯瞰山谷,試著搜尋他的身影,「是你嗎?金傑森,金傑森?」

  「別擔心,我來救妳了,妳一切都還好吧?」

  聽到他的聲音覺得全身溫暖,不爭氣的淚水又再次氾濫,她抽抽鼻水,聲音近乎蚊聲,「我很好。」

  他沒聽到她的回答,萬分焦急地叫嚷:「妳受傷了嗎?」

  她用力吸口氣,朝著他的方向嘶聲大喊:「我很好,要救我,你就動作快點,哪來這麼多廢話!」

  司機錯愕地轉頭看著她。

  山谷中的金傑森聽見她那鏗鏘有力的回音,不禁抿嘴莞爾一笑,「不錯,還挺有力氣的。」

  阿武揶掄的眼神瞅著身旁冒死搭救女朋友的金傑森,「你的女朋友很凶喔!」

  金傑森笑了笑,拿起繩索,試著沿著山壁的石縫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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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5:29
第五章

  金傑森早應該料到,下過雨後的山壁又濕又滑,徒手攀高是人類極限的挑戰,面對這等挑戰,他心裏不覺得苦,反而有著甘之如飴的滋味,這究竟是為什麼?

  他不禁捫心自問,難到真是因為錢滿棠,那個當場拒絕做他女朋友的女人?!

  或許吧……

  在她身上,他發現一股有別於時下女人矯揉造作的氣質,若說她純真,也未免純真到蠢的程度,竟然為了達到目的而忘了自身安全;若說她坦率,也未免太過於坦蕩蕩,讓人一目了然。

  但是,偏偏這些蠢地方都對他構成致命的吸引力。

  早上不經意到樓下大廳,意外地見到她,還以為他們之間緣分深厚,竟不約而同地見面,豈料她是要結帳退房!當下,他的心猛然一縮,有著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可沒想到後來,不聽勸的她,會被老天困在半路,若說他們無緣,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大雄和阿武看出他的心急,讓他率先攀爬上受災處。

  「喂,注意你的左腳,沒踩穩!」大雄仰起頭緊盯著金傑森的每一步。

  阿武準備中。

  突地,金傑森左腳踩了個空,整個身體往下滑,踢到旁邊的小石頭,聽見石塊乒乒乓乓滾下去的敲撞聲。

  他呼吸急促,全身緊繃,緊抓著繩索先穩住身體,重新再尋另一個新的立足點,繼續奮力往上爬,仰起頭望著目標,雨水刺痛了眼睛,他甩了甩頭再繼續。

  錢滿棠見狀驚悚地屏住氣,她的胃開始上下翻攪,頸背的雞皮疙瘩全豎了起來,驚惶愕視他的堅毅。

  「就差一點,再加把勁!」司機為他加油打氣。

  不相干的司機都為他加油,她又豈能袖手旁觀,她蹲在路邊彎著腰,雙手撐在地面對下方的金傑森吶喊:「加油,加油!」

  聽到她的鼓勵,金傑森彷佛瞬間擁有超人般的動力,努力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眼看差兩步就爬上地面,金傑森已分不出臉上冒出來的是汗水還是雨水,一心只想快到她的身邊保護她,關心她。

  終於到了!

  他的頭探出地面,司機緊緊握住他的手,使勁將他拉上地面,他腳用力一蹬躍上地面,穩住了身體。

  錢滿棠迅速從地上跳起來,沖進他的懷裏,緊緊環住他的腰,埋進他的胸膛放聲大哭,「嚇死我了……」

  「我來了,別怕。」他輕拍懷中顫抖的背脊。

  大雄和阿武陸續爬了上來,看到兩人視若無睹地擁抱,不禁莞爾一笑。

  砰砰砰,一陣較大石塊撞擊地面的聲音傳來。

  金傑森故作沮喪地轉動眼珠,「現在沒辦法享受浪漫的重逢了。」

  錢滿棠火大地推他一下,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低著頭不看他一眼,「誰跟你浪漫重逢!」

  聞言,一旁的大雄、阿武和司機呵呵大笑。

  「小姐,妳男朋友真的很愛妳唷,為了救妳,他可是奮不顧身一馬當先,往後妳要多愛他一點。」大雄笑謔。

  錢滿棠怔愣地張大眼睛,「男……」

  倏地,一隻大手搗住那張想反駁的小嘴。

  「看情形上面還會崩下落石,我們還是趕緊下去吧。」金傑森道。

  「你先帶小姐下去。」阿武說著。

  「好。」這節骨眼沒必要禮讓。

  金傑森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走向垂直峭壁,「我先下去,妳緊接著抓住繩索慢慢滑下去。」

  慢慢滑下去……

  光是看陡峭的山壁,她的兩條腿開始不聽使喚地發抖,「我我我我……辦不到。」

  「辦不到也要做,與其在這裏等死,不如一試,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他面無表情地審視她。

  她當然懂這道理,可是真要做……

  她困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我……我試試看……」

  這哪叫試?分明是拿命去賭。

  她的眼神與他相會,他的目光中充滿安撫,未流露出任何一絲緊張的跡象,「來吧。」

  她設法擠出一絲微笑,「好。」

  他的唇輕柔地刷過她的唇,溫柔卻不是熱情,在這情況下,彼此都無法給對方熱情,只能給予溫情和親近的渴望,並藉由這份溫柔接觸,增強本身承受考驗的力量。

  就在這一秒,突然有個念頭閃進錢滿棠腦中--

  如果無法逃過此劫,她希望死在金傑森的懷裏,且在臨死前得到他的一吻,這種種痛苦折磨就都值得了!

  她慌亂地從他的臂彎中抽離,感到好難為情,剛才她的眼神在無意間顯露心裏的渴望,睿智犀利的金傑森必定一目了然。

  「你先下去,我會跟著下去。」

  「不會有事,我會護著妳。」他握住繩索,沿著繩索滑下去。

  看著他俐落的動作,錢滿棠猛吸口氣,學他剛才的動作慢慢地往下滑……

  嵌在山壁的石塊撞進懸在半空的她,她痛得扭曲了五官,石頭滑溜溜的,腳沒踩穩滑了一下,經過碰撞的小石頭彈了出去,只聽見在她下面的金傑森發出悶聲,她想,剛才的小石頭一定打中了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妳要抓穩繩子,別急,慢慢來。」嘶啞叮嚀。

  徒手握繩是件很困難的事,她覺得手心好痛、好痛。

  「金傑森,我的手好痛……我快抓不住了。」她痛得飆出淚來。

  金傑森怔了一下,焦急地抬頭望著停止不動的嬌軀,「抓緊,別動,我上去幫妳。」

  他要上來幫她?

  要怎麼幫?他們在同一條繩索上……

  他往上爬,手穿過她的腹部、胸部,直到他的臉對著她的臉,「手伸過來,抱住我的脖子。」

  嗄?!

  「我背妳。」堅定的聲音命令者。

  「可以嗎?」她恐懼地瞪著他。

  「妳想粉身碎骨,還是讓我背妳?」他拋給她一個悲哀的笑容。

  她試著放開一隻手繞住他的脖子,再鬆開另一隻手抱住他的脖子,「真的可以?」

  他淡笑一聲,「妳都已經在我背上才質疑我的能耐,似乎太晚了。放心,我們一定能安全抵達地面。」

  錢滿棠幽幽地歎口氣,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還能質疑他嗎?除了相信,還是相信!

  「抱緊了。」

  他馱負著她緩緩往下滑。

  她的臉緊緊貼在他的側頰,明顯地感覺他咬著牙緊繃著臉龐,她的體重加重他的負擔,他們緊貼在一起讓風雨吞噬他倆。

  就在這一刻她無懼危險,只感覺緊貼時的溫暖。

  正如他所說,他會安全抵達地面,當他雙腳穩健著地的那一刻,她自知不能再加重他的負擔,馬上鬆開雙手跳下來,一個側身站在他的面前。

  「你還好嗎?」眼底有著溫柔的關懷。

  他的手輕輕環住她微微抖動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地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的胸前,他的臉頰緊貼著她的秀髮,輕輕地撫摸著那柔絲,然後輕輕拉開她,向下注視著她,眼光異樣的迷蒙,「我沒事,只要妳平安。」

  她點點頭,不敢置信他語氣中的溫柔。

  「這就是妳不聽勸的代價,如果當時……欸,我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妳什麼?」耙了耙頭髮,再拍拍自己的胸口,「就算我的心臟很強,相信我的頭髮一定被妳急白不少。」

  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她凝視他片刻,噗哧一笑,「放心,我到現在還沒看到一根白髮,假如有,我馬上買染發劑給你。」

  他緊抿著唇看著她,他們就這樣凝視對方,耳邊一片寂靜,只有彼此的心跳聲,然後他又將她攬入懷中,前一刻的恐懼和痛苦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陣迷亂熱情。

  她的雙手被緊緊夾在他們之間,他的心跳貼在又濕又薄的衣衫下瘋狂跳動,她震驚地抬起頭望著他,她看見了炙熱、深沉和不可知的光芒交迭在其中,錢滿棠柔弱地貼著他,她的腳、她的全身骨頭就像著了火的蠟,在瞬間完全融化。

  他緊緊地擁著她……

  「喂,下面的人,等一下再親熱也不遲,先幫幫忙。」大雄懸在半空中對著地面大喊。

  叫吼聲將渾然忘我的兩個人打回現實,金傑森抬起那雙殘留著熱情的眼眸望著半空,暫時撇下錢滿棠,幫忙其他三人脫困。

  一行五人平安抵達地面,負責對外聯繫的大雄拿起對講機回報他們的平安,卻見他突地緊蹙雙眉又頻頻點頭。

  金傑森感覺出事情有異,淩厲的目光直盯著大雄,「又出了什麼狀況?」

  錢滿棠困惑的目光緊追著金傑森,「這話什麼意思?」

  她不是已經脫困?

  阿武擔心地緊靠近大雄身邊,金傑森跟著加入。

  「剛才接獲通知,因為天色已晚,又加上天候不佳,直升機無法支援,要等到明天天一亮,直升機才能過來……」大雄沉默,在為此事致歉。

  這樣的情況金傑森能理解,他不能責怪大雄和任何一位救援的人,「既然這樣,我們就等到明天再說。」

  大雄感激金傑森的明理,「謝謝你。」

  「那位司機就麻煩你們,至於我女朋友就由我照顧。」金傑森沉穩的指派任務。

  大雄和阿武自然點頭同意。

  金傑森回到錢滿棠的身邊,錢滿棠似乎嗅出事情有變,拾起頭望著金傑森「是出了什麼事?」

  金傑森露出一抹安撫她的微笑,「直升機現在沒辦法執行救援,要等到明天一早。」據實轉達。

  「明天?」她愕然環視四周,揮不去心頭的恐懼。

  金傑森讀出她的心思,執起她的手輕輕揉捏,「嘿,有我在,別擔心。」

  是呀,現在除了信任他,她還能做什麼?

  接著,大雄和阿武帶著司機去尋找避雨的地方安歇,他則護著她幸運地覓得一塊大石,可以避雨,又可以和其他三人保持安全距離。

  「妳可以安心的睡一下。」

  她抬頭看他一眼,心裏有著解不開的疑惑,「你為什麼會來救我?」

  他澀澀地微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妳可能遇到困難,就傻傻的沖過來。」

  「傻傻的?」滿是質疑。

  「對,傻傻的,這是我處事以來,最讓我不解的衝動。」他靜靜地說。

  在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他所謂的衝動,只見他眼裏綻放柔柔的令她質疑的光芒。

  她突地顫抖一下。

  「冷嗎?」他的手主動地圈住她的肩膀,「靠近點,妳就不會冷。」

  這時候,她已疲倦的無力反駁,倒進他的懷裏,縱然他的衣服早已濕透,但是她依然能感覺到透過衣服傳來的溫暖,「謝謝。」

  不經意地瞥見他手腫脹滲著血,她驚愕地從他懷中坐直身子,抓住他的手,「你的手……」

  金傑森恍若無事地將手抽回,「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倒是妳,妳有沒有受傷?」側身,以一種關心的眼神審視著她。

  「我沒什麼,跟你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他才不管她說一堆無關緊要的廢話,握住她的手翻看她的手心,細嫩的肌膚有條讓人心疼的紅色條印,手指壓在紅色條印,她痛得哇哇大叫。

  「還說沒什麼!」他粗魯低吼。

  「事實上比不上你的傷……」她的臉苦澀地拉長,聲音也隨之沙啞,她的手在他的大手中發抖,淚水泉湧般瀉下。

  凝視那雙滲出淚水的美麗雙眼,他的心莫名揪痛,輕輕地合住她的手,溫柔地握在手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吼妳。」

  突地,一陣冷風吹來,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將她半抱起來,讓她舒服地坐在他大腿上,雙手溫柔地圈住她,「如果能睡就睡一下吧。」

  「可是我現在還不想睡。」她強ㄍㄧㄥ。

  在這荒山野嶺,教她怎能安心的睡覺,萬一她熟睡之際,大家丟下她離開……

  「妳害怕我會丟下妳離開?傻瓜,要真是這樣,我又何苦多此一舉跑來救妳?」他又一次看透她的心思。

  她怯怯地斜睨他一眼,這個人太可怕!只是心裏想,他就能猜出她的思緒。

  「不如我們來玩腦筋急轉彎的遊戲。」她建議。

  「腦筋急轉彎?」他愣愣地偏著頭。

  「不會吧?!你連這個都不會?」她感到訝異地笑。

  他堅定的搖頭,「沒聽過,所以不會。」

  「就是我出謎題讓你動腦筋。」她一臉被他打敗的洩氣俏樣。

  「好吧,我試試看,」他愉快回應。

  「聽好,蚊子不叮哪一種動物?」

  「這這這……」

  「唉呀,這麼簡單還要想這麼久,布丁狗啦!」

  「布丁狗?這是什麼東西?真的有這種狗嗎?」他質疑地看著她。

  「布丁狗是卡通狗,很可愛。」

  「噢,我懂了。」他覺得有趣地溫溫一笑。

  「那什麼人最不孝順,會打媽媽。」又是另一題。

  「什麼?真的有這麼不孝順的人?」又是另一個質疑,帶著微慍。

  錢滿棠俏皮的眼神一閃,好笑地拍拍他的臉,「只是腦筋急轉彎,沒這個人,瞧你,莫名其妙生起氣。」

  「噢,妳說吧,我猜不著。」他甘拜下風。

  「面速利達母,達母、打母音相近。」她笑了笑,再也忍不住瞌睡蟲的入侵,哈欠連連。

  「睡吧。」他輕聲勸說。

  「那你呢?」

  「我沒關係,只要妳平安。」他將她抱緊,溫柔地撫著她的背,一面還輕輕地搖著她。

  溫暖的保證讓她不由自主地更加貼近他,錢滿棠打了一個哈欠,貼著他的身體閉上眼睛。

  ※       ※       ※

  天邊露出第一道曙光,雨也停了。

  金傑森睜開眼睛,見她依然沉睡懷中,頭不時地摩蹭他臉龐,他好怕胡渣會紮傷了她,盡可能仰長脖子別開頭。

  腳步聲逐地接近,金傑森的目光本能地轉向,大雄從草叢中探頭,笑嘻嘻地看著他。

  「我想通知你一聲,剛剛收到消息,直升機正朝我們的方向來了。」

  這下可真正解困,金傑森道:「謝謝你。」

  大雄瞥了一眼貼在金傑森懷裏的錢滿棠,「真恩愛。」

  金傑森不語,笑了笑。

  當大雄轉身離開,金傑森在她耳邊輕喚:「該起來了。」

  錢滿棠緩緩睜開眼睛,才猛然驚覺自己在森林睡了一晚,不僅這樣,還是貼在他的懷裏睡了一覺。

  她嬌羞地從他懷裏跳起來,「沒想到能睡得這麼沉。」

  「看來我這人肉床墊還蠻舒服的。」他愉悅地回應,也幽了她一默。

  錢滿棠盈盈一笑,「雖然稱不上頂級,但不可否認很舒服。」

  他的臉上進出不少胡渣,不過這些胡渣卻增添他的魅力,她幾乎有點嫉妒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顯得這麼迷人,而她自己呢?

  甚至不用鏡子,就能猜得出來她現在的狼狽樣。儘管如此,她還是沉浸與他靠近共處的感覺中。

  沒多久,聽見螺旋槳轟隆隆的聲音在頭頂上大作,他們一行五人莫不雀躍地揮舞著雙手。

  直升機垂落,一條繩索準備接應。

  大雄、阿武和司機快步跑向繩索垂直落下的地點,金傑森則握住錢滿棠的手,緊跟著走到直升機的下方。

  錢滿棠見狀,出於本能地偎在金傑森的身旁,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金傑森感受到她的膽怯,只手摟住她,在她的耳邊大聲地給予勇氣?!「這昨天吊的繩索完全不一樣,相信我。」

  直升機的引擎聲掩蓋他的聲音,她完全聽不見他說什麼,但是她能從他的眼裏瞭解他的心意。

  司機安然地上了直升機,繩索再度落下,金傑森穩健地幫她穿上裝備,專注地凝視她幾秒,溫柔的大手輕撫她的臉頰,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不要亂動,他們會很安全地把妳拉上去。」

  剎那間,恐懼侵襲她所有神經,她只能張大眼睛看著他,大聲嘶叫:「你說什麼?」

  此刻說什麼她都聽不見,他的雙手突地捧住她的臉,匆匆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雙腳已在瞬間離地,她只能癡癡地望著他--

  接近機身,直升機裏的人迅速地抓住她,將她安全地拉進直升機內,她脫下裝備,焦急地等待他的到來。

  直到金傑森的臉終於映入她的視線,她伸出手彷佛要確認一下他的存在,他已展開雙臂緊緊擁抱著她。

  感覺到他的臂膀溫暖地摟抱著她,她欣慰地露出笑靨。

  她可以非常確信,她已經脫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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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5:50
第六章

  直升機將她和金傑森安全地送回地面艵蒞蓍蓁,金傑森駕著前來救她的車,返回帝王飯店。

  錢滿棠才跳下車嫥嫖嫭嫜,焦急不安的安榆已沖向前緊緊擁抱著她,一雙眼睛紅腫的像核桃般。

  「我擔心死了暟暨暢暡,萬一真的出事,敦我怎麼對伯父、伯母交代……」淅瀝嘩啦的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般瑣瑪瑲瑰,一洩而下。

  錢滿棠能理解安榆的擔心,她拍拍安榆的肩膀榑榎榍榡,「好了,我沒事了。」

  安榆吸了吸鼻子,氣呼呼地哽咽數落:「沒事?妳不知道當時我有多擔心,看到妳平平安安,我才能放心,妳就是這麼令人擔心,叫妳多住一天好似會要了妳的命似的……」

  錢滿棠勉強地露出一絲澀澀的淡笑,「想要疲勞轟炸,能不能等我稍稍恢復體力再繼續?我現在又累又餓……」

  「餓?」安榆怔了一下,眼淚一抹,「我馬上吩咐廚房幫妳準備吃的。」

  「我原先的房間還在嗎?」錢滿棠強擠一絲微笑。

  安榆剎那間臉色一僵,「給了另一個客人……」

  「那還有房間嗎?」錢滿棠心頭一涼,笑容瞬間僵凝住。

  安榆遇到難處,不知所措地眼珠子東飄西蕩,「沒、沒有……」

  錢滿棠聞言,臉色瞬間丕變,「沒有房間?!」

  人要是倒了楣,總是接二連三。

  金傑森正好走到她身邊,「那先暫時到我房間休息。」然後笑謔的眼睛瞅著安榆,「我的房間應該還保留著吧?」

  突兀的提議令安榆當下一怔,遲疑地出聲:「金先生的房間當然還保留,只是你讓滿棠跟你住一間……」

  面對金傑森大膽的建議,錢滿棠的下巴差一點掉下來,趕緊深深呼了口氣,顫抖的說:「跟你住……」

  他除了大膽,還得寸進尺!

  「要不然呢?我說的很清楚,只是暫時休息,難不成妳要安組長出面趕客人讓出房間嗎?」

  他這麼說,錢滿棠無言反駁。

  金傑森以一種溫柔安撫的眼神注視著她,「妳曾經去過我的房間,相信妳還記得那是一間兩張床的房間。」

  妳什麼時候去過金傑森的房間?!安榆以錯愕、質疑的眼神詢問錢滿棠。

  她漲著紅通通的臉,強迫自己在關切與質疑交集的注視下,保持冷靜,「就決定先到你房間休息,因為我實在又髒又累又餓。」

  「好吧,妳就暫時借住金先生的房間,我先去幫妳張羅吃的。」看著錢滿棠疲憊不堪的模樣,安榆投降挫敗地退一步。

  「安組長,記得也幫我準備一份。」金傑森面帶微笑提醒安榆。

  「我會的。」

  錢滿棠只覺得自己好像奄奄一息的垂死者,所有的力氣都在那場意外中耗盡,此刻的她只想徹底沖個澡,然後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她很高興金傑森就在她旁邊,他正擁著她走向他的房間。

  當他開啟房門的剎那,她心中的狂喜實在難以形容,她回到現實生活,有柔軟的床和乾淨的地毯,而不是樹林和雜草。

  「我要先好好沖洗一番,再睡上一覺。」她疲憊地擠出一絲虛弱的微笑。

  「滿棠。」

  這是他第一次親昵地,溫柔地喊她的名字,錢滿棠愕然地凝視著他,「什麼事?」

  「妳害怕和我共處一室嗎?」他給她一抹足以淹死人的溫柔笑意。

  怎麼會?

  他錯怪她先前驚訝的表情,她只是沒料到他會當著安榆的面,說出這樣的建議,一時之間讓她不知該如何反應罷了。

  「不怕。」據實的回答。

  在那種幾乎看見死亡的災難裏,她有他陪伴方能安然度過。

  「這樣我就安心了。」

  他的唇邊緩緩逸出微笑,他的手臂悄悄地圈住她,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急劇而狂亂,同時也感覺到他的心也與她共鳴,這樣的感覺讓她甜沁人心。

  時間在這一刻凝結,靈契相會共慶重生的相擁,兩人默默不語,誰都不想破壞這份兩心相屬的氣氛。

  「妳先去沖澡,我到樓下櫃檯幫妳拿一套乾淨的睡袍。」他嘶啞說著,手指輕柔地為她撥開額前的發絲。

  「好,謝謝你。」鬆開緊摟他的手,轉身走向浴室。

  金傑森笑了笑,輕聲地走出房間。

  ※       ※       ※

  當他捧著一套乾淨的睡袍回到房間,只見她已經躺在柔軟的被褥裏沉沉入睡,濡濕未幹的發絲攤在枕頭上,露出赤裸雪白的香肩。

  金傑森抿著嘴促狹微笑,放下睡袍,走到窗口拉上窗簾,遮住窗外燦爛的陽光,然後走進浴室好好的沖洗一番。

  走出浴室,神清氣爽地趕走身心的疲憊,望著沉沉入睡的錢滿棠,忍不住被吸引,踅回床邊,情難自禁地伸出手指輕輕滑過美麗的臉龐,黑眸裏充滿愛意地凝視那張熟睡的臉。

  「對妳總是有不一樣的感覺。」他忘情地輕聲喃喃。

  多年來,他拒絕了數不清的女人,一心只想建立他想要的事業王國,卻沒想到一趟花東勘查,卻讓他意外地與她邂逅,奇妙的相識,帶給他無法抗拒的愛戀,他不禁覺得好笑地搖頭。

  他起身拿了一條毛巾回到床邊,慢慢地、柔柔地為她擦幹濡濕的發絲,動作輕柔地不敢驚醒沉睡夢中的她,像似無言的愛撫。

  倏然她緊閉雙眼、蹙著眉,嘴裏不停喃喃:「金傑森、金傑森快來救我……」挾帶著嗚咽泣聲。

  金傑森慌亂地丟下毛巾,輕拍著她的臉,柔聲耳語:「我就在妳身邊。」

  她突地張開一雙充滿驚惶的大眼,眼裏盈滿著淚水,他的聲音和影像緩緩地合而為一,她安然地釋出一聲輕歎,欣慰有他在身邊,她輕輕挪動頭,想看清楚他。

  察覺到她的舉動,他的唇畔浮起淺淺笑意,「妳在作惡夢。」溫柔的聲音像春風吹拂。

  「是嗎?」她喃喃低語。

  「妳再睡一下,我會一直守在妳身邊。」他的唇溫柔地輕刷她的臉頰。

  當他準備起身,忽然一隻手攫住他的手臂,「不要離開我……」她有氣無力地要求。

  那場意外天災,讓她好怕再次落入無人倚靠的恐懼,那種恐懼的感覺就像道電殛震撼貫穿她全身,驚得她恐慌無措,激得她心魂俱散。

  他心疼她臉上顯現的懊喪,坐回她的身旁,讓她倚靠著他,雙腿在被單上伸直,「那我就坐在這裏陪著妳。」

  不行!這樣還是無法讓她感到心安。

  她不語,挪動一下身體,將頭擱置在他的腿上,他低頭凝視那張倔強不語的小臉,唇邊勾起揶揄的笑意,「怕我跑?」

  「不是,我覺得貼著你,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這是她的真話。

  此時此刻,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是腦子裏唯一的執意就是想靠著他,感覺他的氣息。

  「傻瓜。」他的手垂在她細嫩的臉龐徘徊、輕撫。

  「你就讓我當一次傻瓜。」她安心地舒了口氣。

  就在這一刻,彷佛有某種分子在醞釀,他心魂蕩漾地癡望那張天使般的嬌容。

  他的身子倏然往下滑,與她的眼神相對,「妳不擔心我會侵犯妳嗎?」

  「你會嗎?」她的雙眸鎖住他在這一瞬間不小心流露的真情。

  「我會。」

  情不自禁地俯下臉,他溫熱的氣息拂上她的臉,唇迎向她的朱唇,一股壓抑已久的熱潮迅速地在他們之間流竄。

  手指輕柔而堅定地在她的肌膚上漫遊、悠旋起舞,佔有地、挑逗地、激蕩地、熱情地、癡迷地……

  他的手指所到之處,都點燃她的熱情,像生生不息的野火蔓延不盡,同時燒透她的心靈,烙下無比的熱情。

  這一切對她來說既陌生又疏澀,卻又如此自然而熟悉,彷佛這一切部是無法避免,早已註定。

  她羞怯地伸手輕撫他的胸膛,感覺到他緊繃而強壯的肌肉,這股觸感沿著她的手心,一路竄人手臂,直通體內,最後彙集在她體內深處的某個角落,形成一池渴望的泉湧,凝滿扎實而緊繃的熱情。

  錢滿棠驚歎自己的體內竟能聚集如此強烈威猛的熱情,彷佛在下一瞬間就會傾洩而出,她不曉得自己還能承受多久……

  他的唇再次攫住她的唇,奪取她所剩一絲的呼吸,他的吻依然甜蜜,只是此刻又增添一股新力量,一種擁有感,比之前的吻更強悍、更龐大、更具威力。

  她的體內激升急迫的需求,強烈而洶湧,她緊緊攀住他結實有力的肩膀,彷佛她的體內在瞬間轉變一片虛空,她必須要填滿它不可。

  此刻他的慵懶、從容已蕩然無存,他要給她一個全新的體驗,一波銳不可當的情潮突湧而出,幾乎吞噬了她,這正是原始而自然的身體覺醒。

  微痛感瞬間而逝,在金傑森的引領下,沉入更深更深的深淵,直到無盡無邊充分滿足的世界,一起共享狂喜,緊繃的壓力與痛楚隨著歡愉的潮流溶解而消失,取而代之是暖意湧遍全身……

  ※       ※       ※

  他們倆靜靜擁臥,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空中交響,金傑森一隻手枕在腦後,側身凝視著她,微微一笑。

  「後悔嗎?」

  她嬌笑地與他四目交會,搖頭,「我為什麼要後悔?」

  手心輕輕撫著他的臉,他很快地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唇深深地印在她的手心,然後輕輕放開,「有沒有人告訴妳,妳有多美?」

  她嘲弄地瞥他一眼,「沒有。」

  他笑了,聲音更加沙啞:「那些人真沒眼光,不懂欣賞。」

  根本不可能的,從來沒有人讚賞過她這張臉,

  「長得美不美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只希望我拍攝的作品,能贏得欣賞者的目光,這樣我就感到心滿意足。」

  提起她的作品,金傑森問道:「妳的相機是不是在那部計程車上?」

  錢滿棠睜大眼睛,慌張地坐起來,「是、是在那部計程車上……」

  完了!完了!

  只顧自身安危,居然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金傑森一個翻身跳下床,「我到樓下幫妳問問,那條路要多久才能暢通。」

  哇!他好帥……

  她曾經看過他穿著短褲的樣子,當時她的眼睛不敢在他的身上多停留,現在的他一絲不掛,她卻敢將他全身每一吋盡收眼底……

  錢滿棠忍不住拉高被單蓋住自己的臉,躲在被中呵呵地嬌笑。

  「妳笑什麼?」

  錢滿棠的手指伸出被單外,指著他。

  金傑森不由地皺起眉,「我?!」低頭看看自己,剎那間頓悟,原來她笑他穿國王的新衣,「好哇,竟然笑我,這回我不會饒過妳。」

  扯下被單,他似餓狼般撲上去--

  錢滿棠嚇了一跳,哇哇叫:「色魔--」

  他的唇鴨霸地封住她叫喊的嘴,這個吻和之前截然不同,饑渴與急迫不再,而是細細的品嘗、縱情的享受。

  凝視近在咫尺的俊顏,她捕捉他臉上掠過的種種喜悅與渴望。

  「我想聽妳說,愛我……」

  愛?!

  她幾乎忘了這個字。

  難道她真的愛上他了嗎?她質疑……

  「說愛我。」

  不!她偏不先說。

  「那我問你,你愛我嗎?」她反擊。

  「愛。」他坦然承認。

  她驚愕地捧住他的臉,慎重地看著他。

  雖然認識不久,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將愛輕易說出口的男人。

  「妳不相信?」他看出她的質疑。

  「怎麼可能?」她懷疑。

  「不需要懷疑,感情裏沒有絕對,也沒有明確的答案,只有自己的感受和感覺。」用極盡深情的吻融化她的疑問。

  在他的引導下,錢滿棠不敢相信全身的感官再次蘇醒,體內的火花再次點燃,並在剎那間蔓延成一片火海,甚至比上回更猛、更凶、更激烈……

  再次抵達雲霄的頂端,他們心滿意足地偎在一起。

  「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慨歎耳語。

  他露出淺笑,執起她的手湊上嘴邊親吻,「妳是一個又棒又美的女人。」

  「是嗎?你是真的愛我嗎?」

  「愛,這輩子,我的愛只給妳一個人。」溫柔地說著。

  此刻,她的心裏完全沒有空間來容納猶豫的情緒,她閉上眼睛,在夢中捕捉他們完美契合的那一刻,然後沉沉入睡。

  ※       ※       ※

  他倆同時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金傑森翻個身,伸手接起床邊的電話,錢滿棠也剛好醒來。

  「錢小姐的行李送回來了。」

  她的行李送回飯店了?!

  她轉向金傑森,傾聽。

  「好,謝謝,我馬上下去拿。」金傑森掛上電話,笑容可掬地凝視錢滿棠,「妳的行李送回來了,我現在就幫妳拿上來。」

  掀開被單的剎那,發現自己赤裸的身體,他問道:「不介意我沒穿衣服吧?」

  現在才問她?是不是太晚了。

  「我早就看光了。」她俏皮地回應。

  「好。」

  當他掀開被單的同時,她卻用雙手蒙住了眼睛,「你的臉皮真厚。」

  他回頭瞅她羞窘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別忘了,妳也沒穿衣服。」

  啊!

  錢滿棠頓時驚覺大叫,隨手抓起枕頭擋住身體,怒紅著臉,「你太過分了!」

  他已經套上衣服,低著頭穿長褲,「這怎能說過分?妳把我看光,卻阻止我欣賞,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穿妥衣服,回頭瞅著那張漲紅的小臉,「妳的身材很好。」

  「你還說!」錢滿棠氣得牙癢癢,拿起旁邊的枕頭,二話不說地砸向他。

  「發火嘍。」

  他揶揄笑著,故意逗她,打開門,立刻閃出去。

  看著門緊緊合上,錢滿棠惱紅著臉,嘟起小嘴,「真是可惡的傢伙。」

  拿開面前的枕頭,瞅著自己赤裸的身體,她又羞紅了臉。

  倏地,她抓起桌上擱著的一套乾淨睡袍,沖進浴室。

  伸手扭動水龍頭,溫溫的水立刻像串激流的瀑布飛洩而下,親吻她每一吋肌膚

  幾分鐘後,頭上包裹著一條大浴巾,身上套著乾淨的睡袍,她從浴室跨出來。

  金傑森已經回房,他正坐在床邊講電話,看見她走出浴室,手摀住話筒對她說:「妳的行李我已經拿上來,妳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然後低頭繼續講電話。

  錢滿棠信步來到行李旁,她只掛記她的相機和所有器材,還有她的作品。

  「還好,看起來沒受損。」終於可以安心的鬆口氣。

  他悄悄地走到她身後,無聲無息地攬上她的腰,在她裸露的頸側溫柔地印上一吻。

  「這樣妳就能放心了吧?趕緊穿上妳的衣服,晚餐隨時會送上來。」

  「嗯……」

  他在她耳語:「妳好香,好美……」

  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你那張嘴愈來愈壞。」

  她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雖然認識他只有短短幾天,但是她卻覺得好像認識他一輩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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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6:29
第七章

  獲救後每一天,是甜美又溫馨的。

  錢滿棠從沒想過會有男人陪伴身旁的一天,而且他還不是普通的男人摘摳摺摵,是一個既高又帥的男人。

  他是力量,他是熱情。

  而且此刻艋艵蒞蓍,他是她的。

  她愛上他了?

  她的心似乎霎時停止跳動。

  老天,她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金傑森。

  「妳在想什麼?」金傑森無聲息地來到她面前萓蒨菛萣,坐在她身旁,一隻手勾住她的肩膀鳵鳱麧麼,「是不是在想展覽的事?」

  她不敢說出對他的感覺,微笑地端詳那張不可思議的俊臉,很自然地將頭倚在他的肩上。

  「跟你在一起,我幾乎忘了展覽的事。」

  她真的快忘了展覽的事,之前她為了這次展覽興奮狂喜,現在展覽對她卻彷佛不再重要。

  他露出很淡很淡的溫笑,「我可不希望妳放棄展覽,這樣的經驗將會是妳往後最美麗的回憶。」

  「你也將是我最美麗的回憶。」她微微低語。

  「妳說什麼?」

  幸好他沒聽見,錢滿棠立即抬起頭,微笑著瞥他一眼,「沒事,我現在有點擔心,不知道展覽是否能順利舉辦?」

  「會的,我相信妳的能耐。」

  「是嗎?」她不禁懷疑自己的能力。

  「滿棠,回去之後會想念……」「我」字還沒說出,他馬上改口:「這段奇妙的相識經過?」

  她訝異地看著他。

  從相識至今……他只感覺這是一個插曲?

  那他所說的甜言蜜語,都只是謊言?

  「你認為我們必須要忘掉這段……記憶嗎?」一道寒如冰霜的涼意,從腳底竄過全身。

  他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垂下頭注視著地毯。

  「我不想忘,只是這段感情似乎來得太快。」

  「太快?!」她差點吼出來,「聽你的口氣,好似我們只是在玩一夜情?還是,你把我當成伴游小姐?」

  「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他堅定地抬起頭打斷她。

  「但是你的說詞,讓我有種急欲撇清的感覺?」她猛然側著頭瞥向他。

  他避開她的目光,眼睛盯著自己的膝蓋。

  「我不想撇清任何與妳有關的事與物,只是,我們的感情是在一種衝擊、震驚,和一時激動下所作出來的反應,等妳冷靜好好回想,更理性思考一下,妳就會明白我說的話。」

  不!不!不!

  她在心底狂喊,力量之強之大之兇猛,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在不自覺間高聲喊出口,實際上聲音沖到喉嚨,又畏縮地吞了回去,

  她好想哭,難道他不知道她已經愛上他了……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忘了你?忘了這段曾經擁有的快樂時光?」倔強的不讓自己哭出來,因為她不會軟弱地拿眼淚當武器。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提這些令人感傷的話,明明是愛著她,甚至遠甚愛自己,只是一開始他就隱瞞了真實身分和姓名……

  金傑森深深吸口氣,「兩樣都不是我希望的,可是……」困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頓時,一個可怕的警告闖進她的腦中。

  他從來沒有對她作過承諾,他曾經表明過自己的愛情觀,他不是追求婚姻或是相信承諾、約束的男人。

  「放心,我不會拿這件事絆住你。」

  「滿棠……」語塞,他還能說什麼?

  錢滿棠強忍著痛,極力擠出一抹可以緩和目前僵凝氣氛的笑。

  「我覺得肚子有點餓,能不能先想想晚上到哪用餐?」

  「妳想吃什麼?」

  她想了想,「我蠻懷念……你帶我去的那家海鮮。」

  ※       ※       ※

  海鮮店依舊,人也依舊,只是心情上有著極大的轉變。

  老板正滔滔不絕地介紹今天的鮮貨,更大力推薦可以做沙西米的旗魚,他記得她不喜歡沙西米,很體貼回絕老闆,點了幾道烹炒的海鮮。

  接下來,錢滿棠盡可能保持輕鬆的語氣與金傑森閒聊,儘量不觸碰彼此都不願意談的……感情。

  老闆以超人的速度將一盤盤的美味送上桌,面對冒著香氣的美食,她突然感覺一點食欲都沒有。

  「妳不是想吃這家的海鮮嗎?」他以一種關心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不能告訴他,這只是搪塞的藉口。

  「對呀!」她強笑拿起面前的筷子,笑聲顯得無比空洞。

  夾起面前的海鮮送進口裏,慢慢地咀嚼,不知道是心情不對,還是老闆的廚藝退步,她覺得口裏的食物味如嚼蠟。

  「不好吃嗎?」他一直在注意她臉上的表情。

  「不,很好吃。」她硬是露出一副好吃又滿足的笑。

  才怪!

  金傑森看得出來錢滿棠勉強的表情,縱然氣氛有著一絲凝結,他卻不想破壞與她相聚的時光。

  「等一下願不願意到海邊走走?」他提議。

  「好。」她朝他微微一笑,設法掩飾自己的不安。

  他的話一如往常地輕鬆自在,但是他的態度卻有種微妙的變化,一種刻意的疏離,一種這幾天從未出現的冷淡。

  她吃的極少。

  金傑森放下筷子,抽了一張面紙輕拭嘴,「走吧。」

  錢滿棠推開椅子,起身,走出海鮮店,回頭瞅著金傑森掏出皮夾付錢後,隨即走到她身邊。

  兩人並肩默默地走向海邊。

  一樣的夜空、一樣的海濤聲、一樣的人,兩人懷著相同的心情,卻有著一種漠然的疏離。

  金傑森雙手插進褲袋,遙望闐夜的大海,思緒隨著海浪波濤起伏聲而飛漲。

  「妳計畫什麼時候開始著手整理作品?」

  錢滿棠愕然地抬頭凝視那張沉鬱的臉,「你在催我離開?」

  他直覺地側頭看她一眼,給她一個淺淺的微笑。

  「不,我不是催妳,妳為這次的展覽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且妳也說過,這次的展覽對妳很重要,我只是不想耽誤妳籌備的進度。」

  她明白他嘴角那抹微笑,只是強顏歡笑,「我是不能再浪費時間。」

  不能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也不能浪費籌備攝影展的時間。

  金傑森彎腰拾起一顆小石子擲向大海,「我也要回去處理我的事。」

  錢滿棠默默地望他一眼。

  夜太黑了,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他的語氣好似等不及要離開,這是否意味著他們的感情該告一個段落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就這兩天。」他的手耙了一下頭髮,停置頸背,仰起頭,重重地吐口氣。

  這麼快?

  錢滿棠腳下的世界瞬間崩塌,指甲掐住掌心,盡可能微笑,「我想……我也是這兩天離開吧。」

  金傑森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略掃她的臉,「高雄?」

  錢滿棠訝異地瞅著他,「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高雄?」

  「妳就在往高雄的路上出事的,所以我猜妳要去高雄。」

  她不得不佩服他細微的觀察力,「我家在高雄,我想先回家。」

  他不語,只是微笑。

  「你呢?」她好奇。

  「我應該先回公司吧,太多的事情要處理。」

  這個人滿腦子好像只有工作。

  「你不先回家?」

  「家當然要回,但總有先後順序。」他的神色顯得脆弱、不確定。

  錢滿棠一個跨步站在他面前,仰起頭打量著他,「你是個工作狂?」

  他不客氣地給她一抹揶掄的笑,「應該說,天下的男人都是工作狂吧?」

  她嬌俏地用力甩著頭,「不儘然,再說,我始終不認為你會是一個工作狂。」

  「噢?妳從哪點斷定,我不會是個工作狂?」他挑一挑眉,雙眸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有趣,氣氛慢慢回復之前的熱絡。

  「因為這幾天,只見你悠哉得,好像無所事事。」

  「是嗎?」他瞇起精銳的眼睛看她。

  「你說你是結構工程師,但是沒見你拿筆記錄。」

  「妳懷疑我的工作?」

  「說真的,我有點懷疑。」

  對上她璀璨的眼神,他情難自禁地一把將她攬進懷裏。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我將所有想知道的東西都記在腦子裏,沒有人知道我記下什麼,更別擔心有人會竊用。」

  伏在溫暖堅硬的胸前,錢滿棠感到一股暖流在體內竄動,想著這樣的感覺很快地就會從身邊消失,她萬分不捨與留戀。

  「妳怎麼突然不說話?」

  她在他的懷裏輕搖著頭,「不想說,也無話可說。」

  「滿棠,但是我想問妳……」

  她茫然地仰起頭,「你想問我什麼?」

  「妳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她詫異地從他懷裏稍稍抽開,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你為什麼要這樣問?」

  「我想擁有妳這個朋友。」

  這是什麼話?

  「想擁有?」她咬咬唇。

  光是看她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措詞不當,「我所謂擁有不是獨佔,而是……」

  不是獨佔?

  一會兒說擁有,一會兒又解釋不是獨佔?!

  錢滿棠一怒之下用力推開他。

  「夠了!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在胡說八道?!

  金傑森的眼中閃出怒光,敏捷地捉住她的手臂。

  「我是哪句話說的不中聽?我只是說想繼續跟妳交往,這樣的請求有錯嗎?」

  她愣愣地看著他。原來是她會錯意……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他鬆開手,重重地吐一大口氣。

  「也許我真的錯了。」他憤然轉身離開。

  她大聲對他嘶叫:「我的電話是355939XXX」

  他愣了一下,停住腳步。

  她快步追上那高大的背影,「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你的電話?」

  他一時間沒回神,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你不是說,任何事情都是靠腦子記下嗎?我相信你應該記下了我的手機號碼。你的呢?能不能寫給我,我可是沒有你那麼好的記性。」錢滿棠甜甜的說。

  金傑森露出微笑,再次握住她的手臂。

  「走,回飯店後,我馬上寫給妳。」

  ※       ※       ※

  回到飯店,走進房間。

  金傑森第一件事,就是拉開抽屜翻找紙和筆。

  「到底放在哪裡?」

  「寫在這裏。」錢滿棠拿著記事簿和筆出現在他面前。

  金傑森攢起眉,勾唇一笑,拿起筆在她的記事簿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只要是妳打的,我一定會接。」

  錢滿棠秋波微轉,嬌笑道:「一有空,我就會打電話給你。」

  他將筆夾在記事簿內,交還給她,「我等妳的電話。」

  「嗯。」她輕聲回應,收好記事簿。

  他坐在床邊,「妳先用浴室。」

  「也好。」她不想爭辯,笨拙而羞怯地脫下鞋子,正要跨進浴室--

  他的手機響起,他迅速地接聽,「什麼事?」

  她轉向金傑森,傾聽他在說什麼,

  「我明天就會到公司……」

  明天?

  這意味他們明天就要分離?!

  錢滿棠的心瞬間往下墜。

  他關掉手機,望著錢滿棠僵直的背脊,他走到她的面前。

  「明天早上我就要離開。」

  「噢。」她愣愣地說。

  「我們真的要道別了。」

  這句話就像一道警報,敲醒她迷蒙的腦袋。

  甜蜜、幸福,宣告結束。

  「我知道。」她機械式的回答。

  金傑森平靜地注視著她,「別難過,我們不是約定好了,還會繼續聯絡?」

  「對,對。」她心裏有股欲哭無淚的痛楚。

  「不如我們一起淋浴。」

  錢滿棠錯愕地看著他,「我們?!」

  好勁辣的提議。

  「嗯。」

  他拉著她走進浴室,快速的褪去身上的衣服,走到蓮蓬頭下,小心地調整水溫,在強力的水柱下望著呆立在門邊的錢滿棠,「快點。」

  雖然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裸體,她的臉上仍然飛上一片紅暈,轉身怯怯地褪下身上的衣服……

  他伸手溫柔地拉著她,和他一起站在水花四濺的飛瀑下。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一絲不掛地和他站在強力蓮蓬頭下,她卻不感到難為情,他輕柔地將沐浴乳抹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一股莫大的喜悅和無比的幸福感,即使明天之後,可能再也享受不到這樣的幸福,但一生能有一次就已足夠!

  他和她站在水花下許久、許久,默默不語,只聽見陣陣水聲在耳畔迴響,讓水花拍濺在身上,刷掉身上的泡泡,串串水流沿著他們的身體曲線滴落……

  她的腦子終於可以開始運轉,她抬頭凝視金傑森,他正對著她笑,她的目光貪婪地滑過他的軀體,又慢慢地拉回到他的臉上,凝視那雙放電的迷人眼睛。

  他的雙臂緊緊擁住她,這一刻,他們擁有全世界的時間,在彼此懷中縫絕纏綿,汲取彼此身上的歡愉,享受最幸福的美感。

  終於,金傑森關上水龍頭,拉著她跨出浴室,從架上抓了大浴巾,緊緊地包覆著她,自己則用一條毛巾圍在腰間。

  「出去吧。」

  走出浴室,她拿條毛巾擦頭髮。

  「我明天要離開,那妳呢?」

  又提起令人感傷的事。

  她放下手中的毛巾,透過化妝鏡望著他。

  「我明天也走。」

  他淡然地微笑,「也好。」緩緩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若有所思。

  「你在為工作的事情傷腦筋?」那沉凝的表情令她一愕。

  「沒有。」金傑森以笑掩飾臉上的煩憂。

  他從床上起來,來到她的身後,他們的目光在鏡中交會。

  「妳是個很美的女人,我不會忘記妳,永遠也不。」

  「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她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她的心暗自低語--對你,我只能盼望,你永遠不會瞭解,說出這句話對我來說,是如此痛苦--

  ※       ※       ※

  天亮了。

  房間裏依舊沉默,這樣凝重的氣氛,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她不懂,為什麼要這樣苦苦折磨自己?

  「可以走了嗎?」他先開口。

  「嗯。」

  她依依不捨地回頭掃視房間一圈,這裏有她最美、最好的記憶。

  金傑森一手拎著自己的旅行袋,一手拎著她的行李箱,走到電梯前,回頭輕喚:「不快點,妳會錯過回高雄的火車。」

  噢,噢……

  錢滿棠縱然滿懷的不捨,卻不得不離開,因為再美的回憶若是沒有他的參與,就變得不美,她快步閃進電梯裏。

  電梯快速地抵達一樓大廳。

  安榆面帶笑容地迎向他們,「金先生,你的車子已在大門前等候。」

  「好。」金傑森頷首。

  安榆立即吩咐服務員將他的旅行袋拿上車。

  他凝視眼眸透著不捨的錢滿棠,「記得要打電話給我。」

  縱使有著千萬個不捨,她也絕不能洩露一絲二邑,強擠著笑,她道:「我會的。」

  他將她的行李箱擱置她的腳邊,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定要辦個出色的攝影展。」

  「我會的,你要多保重。」

  「妳也一樣。」

  再多的話,也無法消除心裏的不捨,吞忍下一波痛楚狂潮,轉身大步離開。

  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飯店的大門,她的心都快碎了!

  安榆用肩膀輕撞錢滿棠的肩,「妳喜歡上金先生?」

  錢滿棠立即收起臉上的悲戚,強逸出一抹淡漠的笑,「我有說嗎?」

  「這還需要明說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麼多天……」

  她霎時臉色一變,忿忿地伸出一隻手指指向安榆,「我警告妳,如果妳亂說話,我就跟妳絕交。」

  「唷、唷,生氣了。」安榆小手撥開眼前威脅的食指,「放心,我的嘴很緊,妳也別只顧威脅我,忘了自己的火車時間。」

  「噢,對喔。」錢滿棠拎起腳邊的行李箱,「幫我叫車了嗎?」

  「叫了,很不巧又叫到上次載妳的司機。」安榆想哈哈大笑,

  錢滿棠先是一怔,接著重重地吐口氣,「如果再一次遭難,那就註定天要亡我也,我也就認了。」

  「安啦,我已經幫妳看了氣象,豔陽高照,絕對沒事。」安榆咯咯地笑。

  「但願如此。」錢滿棠有氣無力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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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17:58:25
第八章

  金富貴坐在偌大的辦公椅上綜綺緊綧,環視坐在會議桌兩旁的建築界菁英。

  「據我實地瞭解和這半個月的思考,擴建帝王飯店是件刻不容緩的事嶈嵿嵽嶆,不過我要提醒大家兩點。」

  每個人莫不屏氣凝神,洗耳恭聽。

  「第一賓賕賒赫,動工時,要避免污染在地的大自然景觀。另一方面榼榮榻槓,是飯店的管理訓練。當客人遇到天災時,飯店要在第一時間做好救援措施稯窨窩窪,哪怕是已經退房的客人也要做到這一點。」

  在座的每一個人莫不點頭同意金富貴的提議。

  倏地,擱在桌上的手機振動。

  金富貴皺起眉頭瞄手機顯示--無號碼!

  他不予理會,繼續開會。

  他雙手合十擱在桌面上,沉著自若地聆聽大家的意見,最後下達命令:

  「我希望你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先設計出擴建的藍圖。」

  「是!」

  「要記住我的交代,絕不容許因動工而破壞大自然的景觀。」他再次嚴厲重申。

  「是。」

  手機再次振動。

  他微慍地瞪著手機顯示--無號碼。

  又是無號碼,光是這半個月來,不知有多少通無號碼來電,這種電話他都會不屑接聽,他忿忿地關掉手機。

  「各位,今天的會議就到此告一段落,散會。」他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權威的氣勢。

  「是。」

  所有人恭謹地一一退出總經理的辦公室。

  金富貴靠回椅背,回來臺北已經半個月,為什麼始終沒接到她的電話?

  難道她真認為那只是一場遊戲?還是說,她現在身邊已經有了男朋友……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每一個夜裏,他總是回想與她相擁而眠的甜蜜。

  金富貴凝視面前的手機。有多少回,他想試著撥打她的手機,但是想到自己對她的隱瞞,他又頹喪地打消念頭,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她打電話來。

  驀地,桌上的電話聲響徹整間辦公室。

  金富貴疲倦地眨了眨眼,拿起電話,「我是金富貴。」

  「富貴。」傳來年邁父親低沉的聲音。

  「爸爸。」

  「聽說你已經回來半個月,怎麼不回來看看我和你媽?」金父的語氣中充滿責備。

  他伸手揉了揉額頭,「我一直忙著擴建帝王飯店的事,等事情告一個段落,我會回去看你和媽媽。」

  「這句話我和你媽都已經聽膩了。」金父抱怨。

  金富貴一臉無奈地吐口氣,「爸,我是真的很忙……」

  「忙忙忙,你除了忙,還有什麼藉口?」金父憤然打斷他的話。

  「爸,忙絕對不是藉口,你是知道……」

  「我只知道,以我現在的年紀,只希望能含飴弄孫。」金父又截斷他的話。

  又來了。

  「爸,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目前還不打算結婚。」

  「我現在沒跟你討論結婚的事,」

  太好了,原來是他會錯意。

  「我只是替你安排相親。」金父偷偷竊笑。

  相親?!

  他應該早猜出來,爸爸絕不可能會放過他。

  「爸,現在我真的忙得不可開交,可能挪不出時間相親。」

  「你不必再多說,對方與我們可說是門當戶對,再說,那女孩的學歷也不錯。」

  「爸,我不管她家世有多好,她的人學歷又如何,我不想……」

  「不想也不行,我已經與對方約好,下個星期親自登門拜訪,也就說,你的相親就訂在下個星期。」金父強硬地道。

  「爸,你這會不會太強人所難?」鼻子噴著氣,只手扯著頸上的領帶,此刻他需要大量的氧氣。

  今天要是換作別人,他可以飆怒,可是他面對的是自己的父親,滿腹的怒氣無處宣洩。

  「以往我從不勉強你,但這次對方是高雄的望族,姓錢……」

  高雄?!姓錢?!

  他突然愣住。

  「據王大嬸說,那女孩人品很好,長得也很不錯,以前還是校花……」

  他才不管什麼王大嬸、李大姊,他只想確定會不會是她。

  「爸,你知道那女孩叫什麼名字?」

  「嘖……」金父頓了一下,「好像叫……叫什麼來著?錢……錢……嗅,對了,錢滿棠。」

  轟--

  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多同名同姓的人吧?再說,又怎麼會湊巧住在高雄?

  是她?搞不好真的是她!

  金富貴忍不住縱聲大笑,「爸,我答應相親,而且是愈快愈好。」

  「什麼?」突然轉變的態度和語氣,令金父為之一怔,「愈快愈好?你不是現在很忙,忙得不可開交?」

  「不,這次的相親我非常樂意前去。」他覺得自己有股前所未有的興奮。

  這一次他主動提出將相親日子提早,金父自然喜不自勝。

  「好,我會轉告王大嬸,看看能不能將時間往前挪。」

  「好,爸,我等你的好消息。」

  掛斷電話,他掩不住內心狂喜,千想萬想沒想到這一次相親的對象會是她。

  太意外了,如果真是她,那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而最令他開心的是,由此可證明她的身邊沒有其他的男人。

  ※       ※       ※

  錢滿棠低頭瞅著手機沮喪地歎氣,他說過只要是她打的電話,他一定會接,半個月來,她不知道打了多少通電話,卻沒人接聽。

  難道說,那段纏綿甜美的時光只是一場遊戲?

  叩叩叩。

  「滿棠,我可以進來嗎?」錢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錢滿棠迅速地將手機塞進口袋裏。「當然可以進來。」

  房門從外面推開,錢母信步走進房間,「妳在做什麼?」

  「沒、沒什麼。」心虛地怯笑。

  「攝影展的時間訂好了嗎?」錢母關心她。

  「快了,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在這個月底。」她照實回答。

  「噢,噢。」錢母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妳爸爸說了,開幕那天他會邀請所有親朋好友去捧場,把場子炒熱,再通知記者宣傳。」

  錢滿棠嚇了一跳,「沒必要弄得像辦廟會一樣吧?」

  「不行,這是妳第一次辦展覽,一定要藉這機會打響知名度。」

  家人的熱心讓她大呼吃不消,「媽,聲勢太浩大,只怕我招架不住。」

  「不,這事妳就甭管,反正妳爸爸決定的事,誰也沒辦法反對。」

  媽媽說得對,只要爸爸堅持插手,任誰都拿他沒轍。

  錢滿棠莫可奈何地道:「隨便吧。」

  錢母面帶微笑地瞅著錢滿棠,「另外還有一件事。」

  錢滿棠納悶地張大眼睛直盯著錢母,「還有事?!什麼事?」

  「上回跟妳說的那個金家要來相親。」

  她的眼睛倏然睜得老大,「相親?媽,拜託,別再搞什麼相親。」

  錢母不理會她,「難得人家堅持要來……」

  「難得堅持?」錢滿棠一把怒火在心裏狂燒,「什麼叫難得堅持?!妳和爸當真以為我嫁不出去?」

  錢母笑了笑,「我們就是怕妳嫁不出去。」

  「這個年代多的是不願意結婚的女人。」

  「人家是人家,妳是妳。」

  她氣呼呼地用力往床上一坐,「今天家裏只有我一個女兒,你們為什麼非要把我嫁出去?」

  錢母猛然從椅子上彈起來,「不是我們非要把妳嫁出去,只是對方不論人品還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選,我們會這麼做,可都是為妳好。」

  「口口聲聲都說為我好,既然為我好,為什麼不讓我自己去決定往後的人生?」

  「那請問妳,妳決定往後的人生要怎麼過?」

  「我……」

  「別告訴我,妳這一輩子不想嫁人!」錢母先出聲警告。

  「我是不想嫁……」尤其她心裏有了他之後,更加強她的決心。

  「我說了,妳最好不要有這種念頭。」錢母吸了一大口氣,灼灼目光直盯著她。

  「媽……」

  「我也說過,有本事帶個男朋友回來讓我和妳爸爸瞧瞧,這樣就不必相親了。」

  錢滿棠啞口無言。

  「對方叫金富貴,據王大嬸形容,人長得真的是一表人才。」錢母特地加重最後一句。

  金富貴,金富貴。

  光是聽這名字就令她作嘔,若是說金傑森,相信她的反應絕不是這樣!

  金傑森……

  失望的一顆心往下沉。

  「滿棠,妳有沒有聽我說的話?」

  她回神,「媽,妳說什麼?」

  錢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是說,王大嬸說金富貴一聽要跟妳相親,急得將相親的日子往前挪,我和妳爸爸決定後天讓你們見面。」

  「後天?!」她驚呼。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早見晚見都要見,妳呀,後天不准出門,給我乖乖待在家裏。」錢母嚴詞警告。

  該說都說了,錢母準備離開她的房間,走到門邊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瞅著她。

  「這一次妳不能再溜出去,上一次妳玩蹺家的把戲,妳爸爸差點氣得腦充血,妳要是想讓妳爸爸多活幾年,就聽話跟金富貴見面。」

  一股無奈的感覺由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覺得好委屈,覺得她的人生就像易碎的玻璃般化為碎片。

  「金富貴,金富貴!」

  真搞不懂這個金富貴為什麼這麼死心糾纏著她,上一回為了避掉這樁相親,她跑到老遠的花東,隔了半個月,他居然不死心還想相親?!

  什麼一表人才,八成長得跟豬頭一樣,所以才死咬著她不放!

  錢滿棠氣得一會兒大口吐氣,一會兒用力跺腳,氣急敗壞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真想再演一次離家記,但是媽媽臨走時丟下的警告……

  驀地,一個名字闖進腦子--

  安榆!安榆一定有他其他的聯絡方式,通常飯店都會留下客人的地址或是其他電話。

  她抓起房間電話--

  「帝王飯店您好。」

  這分明是安榆的聲音。

  「安榆。」

  安榆怔了一下,隨即壓低聲音:「滿棠?妳怎麼有空打電話來?是不是要通知我展覽的日期?」

  錢滿棠深深歎口氣,「欸,小姐,妳一連串的問題,我要先回答妳哪一個?」

  安榆在那頭傳來呵呵笑聲,「反正一句,妳好不好?」

  「不好!」

  安榆愣了一下,「不好?妳是怎麼了?」

  「我家人又逼我相親。」錢滿棠極為幽怨的聲音飄出。

  「相親?很好呀,至少比參加什麼聯誼會,還多幾分保障。」

  這頭的錢滿棠已氣紅了臉,「安榆--」

  「好了,好了,不逗妳,妳找我不會只是告訴我,妳家人逼妳相親吧?」安榆終於一本正經地詢問錢滿棠。

  當然不是……

  「安榆。」她羞澀地頓了一下,「我想問妳一件事,這件事也只有妳能回答我。」

  「我?!」安榆感到驚訝。

  「安榆,妳還記不記得曾經救過我的金……」本來想說出他的名字,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金先生。」

  安榆甜甜的說:「妳是指金傑森先生吧?」

  「嗯,嗯。」覺得自己的喉嚨正在縮緊。

  「妳想問他什麼事?」

  安榆這一問,錢滿棠羞得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馬上鑽進去。

  「我、我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這就很抱歉了,我不知道金先生的事。」

  安榆的答案令她吃驚,「妳說妳不知道?這怎麼可能?我記得妳說過金先生是你們飯店的貴客。」

  「金先生是飯店的貴客,但是我們對他一無所知。」安榆實話實說。

  「不可能吧?我還記得妳曾經說過,他住進飯店之後,飯店的主管們的神經都繃得很緊,假如你們對他一無所知……」

  「那妳也應該還記得當時我臉上的納悶吧。」安榆打斷她的話。

  錢滿棠仔細回想當時……沒錯,當時安榆確實感到納悶。

  「滿棠,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打聽他?難道說,你們從飯店分開後,沒有再聯絡?」

  「我曾經試著跟他聯絡,可是一直沒聯絡上……」

  「這樣喔……那妳本來想問我什麼?」

  「我想問妳,他是否有留下其他的聯絡方式,譬如說地址。」

  「都沒有,安排金先生住宿,是總公司直接下命令,總公司要我們好好招待金先生。而最令我們不解的是,他不是住總統套房,而是……」

  錢滿棠打斷她,「我知道也懂了。」

  安榆聽出她聲音中的無助,問道:「妳想他?」

  「我我我……」錢滿棠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朋友的無助她無力幫忙,安榆輕輕地歎口氣,「滿棠,我幫不上忙,很抱歉。」

  「沒關係。」她還能說什麼?「謝謝妳,拜。」掛上電話,頹喪地跌坐地上。

  她找不到他……

  後天,她要如何應對?

  ※       ※       ※

  安榆剛掛上電話,電話緊接著又響起。

  「帝王飯店您好。」

  「是安組長嗎?」

  「我是安榆,請問你是……」

  「妳好,我是金傑森。」

  「你好,金先生。」他找她做什麼?

  「我有一事想請教妳。」

  「請說。」

  才掛斷錢滿堂的電話,他的電話就進來……真巧!

  「請問錢滿棠小姐最近過得怎樣?她的展覽會進行的順利嗎?」

  「你為什麼不親自問她?」安榆直截了當地問。

  金傑森停頓一下,道:「打從花蓮回來後,一直忙得不可開交。」

  「那她打電話給你,你為什麼不接?」

  「她有打電話給我?」

  「難道沒有嗎?不可能的,就在接你這通電話之前,她打電話問我,你當時在飯店裏是否有留下其他聯絡方式,我跟她說很抱歉,完全沒有,她的聲音很沮喪。」安榆說出剛才和錢滿棠的談話。

  「她打電話問妳?」

  「要不然呢?你們是在飯店認識,她除了問我,她還能問誰?只是對她很抱歉,因為我也不知道有關你的事情。」安榆愈說愈小聲。

  現在這一切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錢滿棠高雄的地址。

  「安組長,先暫時撇開這些不談,現在我只想問妳,妳知道錢滿棠家的地址嗎?」

  「當然知道。」

  「太好了,妳能告訴我嗎?」

  「你?!」

  安榆倏然靈光一閃。

  滿棠不是正為了家人安排的相親苦惱嗎?他的出現或許能解救她。

  「好,我告訴你,要找她動作就快點。」安榆急急地進出話。

  金傑森狐疑地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她的家人逼她相親。」

  「相親?」頓時,他臉上的陰霾盡褪,心裏暗暗竊笑。

  「是的。我馬上告訴你她的地址……」

  金傑森拿起筆,迅速記下錢滿棠高雄的地址。

  「你要趕緊見到她。」最後再提醒一次。

  「我知道,謝謝妳。」

  掛了電話,金傑森望著寫著錢滿棠地址的紙,薄唇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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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8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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