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嵐]99分情婦(愛情留校察看1)[全書完]

99分情婦【愛情留校察看1】作者：喬可嵐

為守住已故雙親辛苦打下的事業，他將所有心力投注在工作中，
感情對他而言沒有意義，女人更只是附加品、生活的調劑，
他只有一個很簡單的遊戲規則，就是「不要要求」，
但偏偏女人只要嘗到了甜頭，就會要的更多，唯獨她——
朱樂樂，他精心調教三年多的貼身小秘書，
在公事上，她熟知他的行事作風和脾性，做事幹練利落，
而私底下，她則是他最安份守己的秘密情人，
他知道她有多愛他，任何無理要求她都會默默承受，
就算為了商業利益，將她推到另一個男人身邊，
她也完全沒有怨言，
然而這個他篤定絕不會離開他的女人，
竟在他要求她把兩人的孩子拿掉後，一聲不響地選擇離去，
此時他才驚覺，她的存在之於他，
已經不只是習慣，而是「愛」……

楔子

　　浴室裡的水聲終於停歇，沒多久，被熱氣氤氳成霧白的玻璃門，緩緩被推開來，一名僅圍著浴巾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
　　
　　她白皙的肌膚上還沾著幾滴水珠，全身正隱約散發著熱氣，曼妙的身材在白色浴巾的包覆下，顯得更加凹凸有致。
　　
　　朱樂樂光著腳丫，走到化妝台前坐下，一一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為自己柔嫩的肌膚拍上一些保養品，隨後她不忘在自己的頸間噴上一些香水，是那個男人喜愛的味道。
　　
　　吹幹了長髮，稍微梳理後，她換上一件細肩帶的連身睡衣，裙襬在她的大腿側輕微擺晃，她回身照了照鏡子，隨後又罩上一件綁帶睡袍，接著走出房間。
　　
　　餐桌上擺著的三菜一湯，冷了。
　　
　　那是她回家後，親自下廚煮的，而原本應該和她一起享用晚餐的男人，臨時要與廠商應酬，於是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吃掉這一桌的菜。
　　
　　她將飯菜放進微波爐裡加熱，晚上十一點多，她終於有些胃口了。
　　
　　獨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她動了動筷子，開始享用著原本兩人份的晚餐。
　　
　　沒吃幾口，便傳來開鎖的聲音。
　　
　　「回來了？」看著踏進家門的男人，朱樂樂不自覺露出一抹微笑。
　　
　　進門的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年紀剛過三十，但雙眼中卻藏著一股過人的深思熟慮，而他的雙眉之間，似乎有股淡淡的皺紋，印著只有他懂的心事。
　　
　　孫亦揚看著從餐桌前站起身、穿著睡袍，卻拿著碗筷的朱樂樂，對於眼前這不協調的畫面感到有些不悅。「怎麼現在才吃晚餐？」他的聲音低沉卻富有磁性。
　　
　　「我現在才餓。」朱樂樂甜甜一笑，隨後走到他身邊，接過他脫下的外套，「你吃飽了嗎？」
　　
　　「吃了。」他的語調一如往常，沒有太大的起伏。
　　
　　「那先洗澡吧？」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卻沒有讓他發現。
　　
　　「妳待會吃飽了先睡吧，我還要處理一些資料，不用等我了。」他邊說，邊讓她替他解開早上她為他打上的領帶。
　　
　　「好。」她溫馴得像只貓，點了點頭。
　　
　　他的身上，散發出淡淡的煙酒味，朱樂樂雖然不愛，但她知道那是屬於他的味道。
　　
　　替孫亦揚準備好換洗的衣物，朱樂樂繼續用完晚餐，並準備了一些簡單的菜色送到他的書房，她知道熬夜工作的他容易肚子餓。
　　
　　躺到床上後，朱樂樂因為整天忙碌的工作，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一股溫熱的體溫，正親吻著她敏感的後頸。
　　
　　「嗯……」她不自覺嚶嚀出聲。
　　
　　「吵醒妳了？」孫亦揚笑得有些邪佞，似乎早料到自己這樣的行為會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還好……」她沒睜開眼，享受著他的吻所帶來的酥麻快感。
　　
　　他的舌尖從她的耳骨滑過，隨後含住了耳垂，並在她的耳邊低喃道：「樂樂，我想要妳……」
　　
　　這話如同催情劑般，讓朱樂樂的睡意頓時全無。
　　
　　孫亦揚說著，手掌便滑進她的睡裙裡，撫著她吹彈可破的大腿肌膚，這個舉動換來她破碎的呻吟。
　　
　　「還是妳累了，想繼續睡？」他的動作戛然而止。
　　
　　懷中的人兒似乎有些錯愕，連忙回過身，「不，沒……我醒了。」說完，她伸手撫著他長了胡髭的臉龐，隨後送上一記熱吻。
　　
　　他滿意的笑了笑，手指攏入了她微亂的髮絲，回應著她的吻，更挑起了兩人的情欲。
　　
　　在微暗的燈光下，他看到她身上穿的性感薄紗，不禁微微勾起嘴角。
　　
　　這女人其實料到他會在處理完公事後向她求歡，所以早就準備好等待他的到來。
　　
　　她就是那麼貼心，貼心到讓他覺得不論在公事上或私生活，都無法沒有她。
　　
　　朱樂樂，是他捷翼建設公司總經理的貼身秘書，也是他孫亦揚的地下情人。

第一章

　　「朱秘書！朱秘書！」低調奢華的長廊上，一名中年男子正賣力的奔跑著，追逐眼前那抹纖細身影。
　　
　　「金課長？」朱樂樂回過身，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什麼事讓你跑這麼急？」
　　
　　「朱秘書，這個，麻煩你了！」金課長深深一鞠躬，將一份厚厚的紙本遞到她手中。
　　
　　「這是？」她一愣，看了書封上印著的企劃名稱一眼，才意會到這是早在半個月前就該交出來的新建案企劃。「金課長，你把這個交給我做什麼呢？」
　　
　　「朱秘書，現在只有你才能幫我了！我知道遲了半個月才將企劃書交出來，總經理一定連看都不想看，但是我們三課所有同仁努力了這麼久，能否請你幫幫我，無論如何都要讓總經理看過這份企劃書之後再行定奪。」
　　
　　朱樂樂面有難色，她很想幫這個忙，但她也知道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孫亦揚那公事公辦又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怎麼可能容忍遲交這種行為？
　　
　　「金課長，你也知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影響總經理……」
　　
　　「你別這麼說，大家都知道你和總經理的關係最好，只有你能幫我們的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朱樂樂知道金課長只是陳述她因為職務關係而與孫亦揚朝夕相處，但她仍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和他那不可告人的關係是不是被發現了？
　　
　　「金課長，我該怎麼幫你呢？」她明知道成功的機率不高，但她就是不忍拒絕眼前這個苦苦哀求她的中年男子。
　　
　　「你只要想辦法讓總經理在丟掉企劃書之前先看過就行了，我相信總經理若看過這份企劃，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唉，就怕他還沒來得及看就直接丟進垃圾桶了……」
　　
　　和孫亦揚共事三年多，她怎麼會不瞭解他的個性，他的嚴格讓她吃了不少苦頭。
　　
　　「朱秘書，真的拜託你了……」金課長又再次深深一鞠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身上。
　　
　　「我……我盡力就是了，但沒辦法跟你保證我一定會成功。」
　　
　　她知道自己過於善良的個性，總是禁不起他人的求情，難怪姊姊老是告誡她不能這麼好說話，尤其她的職位，隨時都會面臨各種「威脅利誘」，若是不能站穩自己的腳步，很容易被人逮到弱點。
　　
　　朱樂樂走進孫亦揚的辦公室，便見那個男人正專注看著他手上的檔，緊鎖著的雙眉，藏著一股淡淡的陰鬱。
　　
　　「總經理，你在忙嗎？還是我待會再和你開會？」每週一早上是她與他固定的會議時間，他是個謹慎嚴肅的人，對於公司的一切都要求要瞭若指掌。
　　
　　「不，先開會。」孫亦揚抬起眼，拿下那副只有在閱讀時才會戴上的眼鏡。
　　
　　「是。」朱樂樂點了點頭，隨後將整理好的報表送到他面前。
　　
　　她趁機偷偷看了他一眼，在公司的他與在家中的他，一直都是這樣判若兩人，或者說是公私分明－
　　
　　工作上，他是個難以親近的上司，陰沉的個性與嚴肅易怒的脾氣，都讓人敬而遠之；私底下，他的個性與脾氣雖然沒有好到哪裡去，但每次與她歡愛時，似乎解放了那個被藏在內心深處、一個熱切不同於平常孫亦揚的他。
　　
　　和他上床……那是多麼意外的插曲……
　　
　　朱樂樂幾乎忘了自己是何時愛上孫亦揚的。
　　
　　是與他第一次共事，被他強勢的作風深深吸引？還是被他第一次罵哭之後，他用無情的臉孔遞上了一張衛生紙？
　　
　　總之，在還未成為他的女人之前，她是偷偷的喜歡著這個大家都不喜歡的男人。
　　
　　一直到那一天，工作狂孫亦揚一反常態整天都沒進公司，晚餐時間她接到他的電話，要她替他買碗稀飯過去。
　　
　　到了他家，她才知道他病了，而那晚的對話與情景，不管過了多久，她依舊記得很清楚……
　　
　　
　　「生病了怎麼不去看醫生呢？」提著稀飯進門的朱樂樂十分訝異。
　　
　　「沒有很嚴重，不需要看醫生。」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休閒服，有些不習慣，但現在不是在意他穿著的時候，她發現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且說話時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沒有很嚴重？」朱樂樂一抬眼便見客廳的茶几上那堆用過的衛生紙，實在不解這個男人明明就病得很嚴重，為何還不去看醫生？「有發燒嗎？」
　　
　　「38.7度。」他顯得冷靜。
　　
　　「38.7度？」她顯得著急，「你發高燒耶，怎麼能不去看醫生？要是腦袋燒壞了怎麼辦？」她十分擔心，不懂他究竟在硬撐什麼？
　　
　　「我不喜歡看醫生。」他瞪了她一眼，對於她一再的逼問有些不悅。
　　
　　朱樂樂則是一愣，他的回話竟讓她覺得他像個小孩般任性。「可是……你的體溫真的很高。」她的擔心全寫在臉上。
　　
　　「我吃了退燒藥。」孫亦揚直接用這個答案堵住了她的嘴，隨後動手打開她帶來的稀飯，大口吃著。
　　
　　她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佩服著他始終如一的冷靜沉著。
　　
　　「所以你叫我來，純粹就是要我送飯過來嗎？」她還以為他是打電話要她帶他去看醫生的。
　　
　　他做了一個稍候的手勢，便又繼續大口吃著稀飯，看來他餓了一整天了，朱樂樂只好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靜候他的命令。
　　
　　終於，他將那碗稀飯吃得一乾二淨後，才開口道，「我是要你來照顧我。」
　　
　　「照顧你？」朱樂樂有些錯愕。
　　
　　一直以來，她都只替他處理公事，雖然她一直幻想著自己能像雙胞胎姊姊那樣，掌管老闆的大小事，可是她畢竟瞭解以孫亦揚那難以親近的個性，不可能輕易讓她進入他的私領域。
　　
　　可是今日他突然提出這個她夢寐以求的要求時，她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對，照顧我，很難嗎？」很顯然，孫亦揚並不瞭解她訝異的點。
　　
　　「不，當然不是……」朱樂樂連忙將自己的驚喜藏起來，「我只是嚇一跳，我一直以為你很公私分明……」
　　
　　「我是很公私分明，我只是不喜歡讓我不信任的人進入我的生活而已。」
　　
　　她沒有回話，逕自起身替他收拾桌上的凌亂，然而他的話語卻不斷在她耳中盈繞著。
　　
　　他不喜歡讓不信任的人進入他的生活，卻讓她來到他私人的空間……那她是不是可以解讀成，她是他信任的人嘍？
　　
　　「那……你現在吃完了，是不是該回床上休息了？」
　　
　　照顧病人對她而言不是難事，尤其是照顧這個她暗戀許久的病人，她保證，她一定會做到無微不至的。
　　
　　孫亦揚點了點頭，站起身，有點昏沉的往臥房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攙扶那有些不穩的身子。
　　
　　「幫我倒杯熱水進來。」他在走進房間前，丟下這麼一句話。
　　
　　「喔。」朱樂樂一愣，連忙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快步跟了進去。
　　
　　一進到房間她才發現，已坐上床的孫亦揚，大腿上擺了一台筆電，他不是生病嗎，竟然還在工作？真不枉費他擁有「全公司最認真男人」的封號。
　　
　　「總經理，你是不是該休息一下？」她將水杯放到床頭櫃上，試探性的問著。
　　
　　孫亦揚揉了揉太陽穴，「我也想，但是我沒辦法，這份簡報必須在今天趕出來。」
　　
　　稍早之前，他已經先服了成藥，現在藥效發作，其實已讓他不太能夠集中精神。
　　
　　「還是……我來幫你？」她忽然提議道。
　　
　　這幾年來，朱樂樂跟在孫亦揚身邊，幫他處理過不少簡報檔，如今他要求她來照顧他，她也沒有理由不讓他這個病人休息。
　　
　　「這是專業檔，裡面有很多專有名詞與專業概念，你行嗎？」孫亦揚挑起眉，看著這個自告奮勇的女人，他有些訝異她居然敢開這樣的口。
　　
　　他知道自己平時對她的要求十分嚴格，不容許有一絲差錯，現在她卻主動要求要處理這份她完全不熟悉的領域的檔，難道她不怕辦事不力，挨他罵嗎？
　　
　　「或是……我試著幫你做，有問題就立刻問你？」朱樂樂看得出他緊鎖的眉頭表示他身體不適，她只想要盡量讓他舒適一些。
　　
　　孫亦揚沉默了一下，隨後下達指令，「好，你來處理，上床吧。」他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坐到他身旁的床位。
　　
　　她微微一愣，他……他說什麼？這是一語雙關嗎？「上……上床？」
　　
　　「難道你認為我現在有體力和你坐在書桌前討論嗎？」他是一個吃了藥、渾身發軟的病人，她當然得配合他。
　　
　　她終於意會過來，原來他是為了能夠直接快速的指正她，才會要她坐到他身邊，害她方才心跳漏了一大拍。
　　
　　朱樂樂脫掉室內拖，緩緩爬上孫亦揚的床，有些彆扭的調整好自己的位置，雖然明知是為了公事，可是為什麼她的兩頰卻有股止不住的燥熱？
　　
　　天呀，她的樣子是不是好丟人？要是被他發現了怎麼辦？
　　
　　他見她坐好之後，便將筆電遞給她，「你先看看這份檔，稍微瞭解到底要做什麼，我先休息一下，看完再叫我。」
　　
　　「好。」朱樂樂點點頭，聲音細如蚊蚋。
　　
　　孫亦揚交代完，隨即挪動一下身子，闔眼休息，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朱樂樂就坐在他身邊。
　　
　　相較於他的自在，她則覺得自己渾身不對勁。
　　
　　天啊，這是什麼情況？她和喜歡的男人共處在同一張床上？而且他還躺在她身邊休息？儘管他們之間沒什麼，但是這樣曖昧的氣氛教她不多想也難。
　　
　　朱樂樂連忙移回視線，很努力的想要將精神集中在螢幕顯示的文字上，但不管她怎麼做，她的心思一直會被身旁那沉穩的呼吸給深深吸引住，總要許久她才能將注意力稍稍拉回，卻又會很快分心注意他。
　　
　　不知道花了多久時間，朱樂樂終於恍恍惚惚、拼拼湊湊的將這份幾十頁的文件看完，正想與身旁的男人討論一下內容，才發現他已沉沉睡去。
　　
　　她看著他安詳的睡容，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緊鎖的眉頭緩緩釋開，整個人顯得相當放鬆，不如往常般嚴肅警戒，不易親近。
　　
　　難得能看到孫亦揚不為人知的一面，她不禁感到有些開心，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能夠有這樣的福氣呢？
　　
　　她望著他，下意識地伸手替他拉上被單，然而她的手才剛離開他的身子，他的大掌忽然一伸，竟然就這麼扣住她的腰。
　　
　　「啊……」朱樂樂嚇了一大跳。
　　
　　然而孫亦揚像是沒有聽到般，繼續往她身上擠壓過去，最後像是抱住了玩具熊一般，緊緊將她的下半身箝制在身下。
　　
　　朱樂樂傻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孫亦揚抱她？誰可以告訴她現在到底是在演哪出？他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突然會對她有這些舉動？
　　
　　然而孫亦揚遲遲沒有接下來的動作，朱樂樂才稍微抓回自己的思緒，看著眼前的男人，睡夢中依然露出無限的疲憊，終於意識到他一定是因為睡熟了，才會無意識地將她當做枕頭棉被的一部份，擁入懷中。
　　
　　但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第一次與他這麼近距離接觸的她，頓時心跳加速，亂了分寸。
　　
　　她感受著他的體溫，心中是又驚又喜，只想趕快逃離這令她臉紅心跳的場面，然而他的手卻像是有千斤重，緊緊扣住，讓她完全無法動彈，無論她直的搬、橫的搬，他仍舊不動如山。
　　
　　經過幾次努力，朱樂樂終於放棄「逃脫」的念頭，她伸長了手，將方纔被她拋到一邊的筆電緩緩闔上，接著緩緩挪動身子，靜靜的躺在他身邊，等待他的下次翻身。
　　
　　一開始，她不敢看他，只好死盯著天花板，聽著他在她耳邊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她才有勇氣緩緩轉過頭，看著他的臉孔。
　　
　　他的臉部線條剛毅有型，高挺的鼻樑，濃密的劍眉，都教她久久無法挪開視線，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夠這樣看著她所仰慕的男人。
　　
　　越是看他，她的心跳越快，臉上更是不自覺浮上兩片紅霞。
　　
　　倏地，朱樂樂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挪動自己的臉，在那距離不到五公分的薄唇，輕輕印下一吻。
　　
　　一直到離開他的唇，她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在衝動之下做了什麼！
　　
　　她……她偷親了他？天啊……她怎麼這麼大膽？要是被他發現了怎麼辦？
　　
　　在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孫亦揚之後，她便將感情隱藏得很好，從未顯露出來，因為她一直認為除了公事之外，他們並無任何交集，他也只將她當作貼身秘書看待，她之於他，似乎不是那麼特別。
　　
　　她剛剛卻像是趁人之危般，做了她一直夢寐以求但又不敢行動的事，儘管她因為自己的大膽而感到緊張，然而她的內心深處，卻洋溢著一股甜蜜。
　　
　　帶著又驚喜又羞怯的心情，她在孫亦揚的大掌壓制之下，漸漸被濃厚的睡意侵襲，最後終於不敵睡魔的召喚，將一整天的疲憊全交給了這張屬於他的床。
　　
　　時間流逝，當朱樂樂再度張開眼睛時，發現天已經微亮。
　　
　　「啊！」這一次，她驚呼出聲了。
　　
　　天亮了她在孫亦揚的床上睡著了，還睡了一個晚上真是糟糕，要是讓他知道那怎麼辦……
　　
　　朱樂樂緊張的一側身，便發現有對眼睛正炯炯有神的望著她。
　　
　　「你醒了？」孫亦揚仍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然而他的聲音卻多了幾分中氣。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朱樂樂眼神飄忽，十分心虛。
　　
　　她昨晚一時大意，不但忘了他交代的公事，還與孫亦揚同床共枕一整晚，不知道這會不會讓他留下什麼壞印象？
　　
　　她連忙想要撐起身子，卻發現她的腰仍被孫亦揚緊緊扣住。
　　
　　「呃，那個，我昨天不好意思吵醒你，所以才……」她指了指他的手，表示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而非她故意要睡在他身邊。
　　
　　不過孫亦揚聽了，只是微微挑起眉，「你昨晚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
　　
　　他這一問，讓朱樂樂倒抽了一口氣。
　　
　　他指的是昨晚那個吻嗎？他知道？他有感覺到？可是他不是睡熟了嗎？
　　
　　一想到昨晚自己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做那樣的事，朱樂樂的臉頓時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
　　
　　「昨、昨晚？我……沒有什麼呀，我很累就迷迷糊糊睡著了，一直到剛剛才醒來，你也看見了不是嗎？」她的結巴與緊張，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臉上寫的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孫亦揚嘴角似乎藏著她前所未見的笑意。
　　
　　「我的臉？」經他這樣一提，她連忙將雙手壓上臉頰，這才發現肌膚異常熱燙，「啊！這是……因為我一直蓋著被子，太熱了啦！」
　　
　　她笑得十分牽強，見孫亦揚臉上仍舊是那不信任她的表情，她忙找了個藉口－
　　
　　「啊，一定是你吃藥的關係，我之前也有吃過類似的感冒藥，然後就一直昏睡，作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醒來之後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你一定是作夢夢到我親你啦！」
　　
　　孫亦揚挑了眉，笑得有些得意，「我沒有說你親我。」
　　
　　「啊……」朱樂樂懊惱的哀號一聲，她怎麼這麼笨呀！就這樣不打自招了？這下可好，自己掀了底牌，根本就裝不下去了。
　　
　　「自己做過的事情竟然不敢承認？忘了我平常怎麼教你的嗎？在我面前不准有任何秘密。」孫亦揚的眼神銳利，似乎看不出前一晚他才生了一場大病。
　　
　　「可是這不是公事呀……」他的交代是用在公事上，而且在工作上，她對他的確沒有任何秘密呀！
　　
　　「還狡辯？」孫亦揚截斷她的話。
　　
　　「我……」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知道自己無法再隱瞞下去，只好硬著頭皮面對。「好啦！我承認……我昨天晚上……偷親了你……」
　　
　　「為什麼要偷親我？」孫亦揚的臉靠近了些，逼問著眼前低下頭、紅透臉的小女人，他很久沒有看到她這樣驚慌失措的樣子。
　　
　　他還記得朱樂樂剛開始跟在他身邊工作時，時常因為動作慢了些、或是做錯事情而被他罵，甚至有次還因為他的用辭太過強烈，她直接當著他的面哭了，那時看著她的淚容，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繃著臉不情願的遞上了面紙。
　　
　　只是那次之後，她似乎改變許多，手腳逐漸俐落，也越來越進入狀況，之後，他真的再也沒有看過她這個樣子了。
　　
　　「沒……沒有為什麼啦……就不小心偷親你嘛……」喔，為什麼他要問得這麼仔細，難道就不能夠放她一馬，讓她把對他的喜歡偷偷放在心裡嗎？要是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情感，他們接下來該怎麼相處呀？
　　
　　「朱樂樂，我說過不准有秘密，今天你上了我的床，還親了我，那麼就該回饋我一些，而我只是要一個答案。」他對她，和他在商場上的強勢犀利沒有什麼兩樣。
　　
　　「我沒有上你的床呀……」她慌張的解釋，她真的只有單單純純的親了他一下，不超過五秒，其它的事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你現在不正睡在我的床上嗎？」
　　
　　「這哪算！」天啊……她又想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她的腦海中閃過的是和他在床上翻雲覆雨那一回事呢？
　　
　　「別扯開話題。」孫亦揚的語氣十分堅定，不容許她抗拒。
　　
　　朱樂樂看著他的眼神，知道今天不招是不行了。
　　
　　「好啦……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她的聲音小到不能再小。
　　
　　「我聽不清楚。」他嘴角微勾，笑得頗有深意。
　　
　　她咬了咬下唇，她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想必這句喜歡，是再也藏不住了。
　　
　　於是她用兩人都能清楚聽到的音量，將藏在心中一年多的秘密說了出來－「總經理，我喜歡你。」
　　
　　她害羞的低著臉，不敢看他的眼睛，內心卻不受控制的猜測著他的反應。
　　
　　他會生氣嗎？他一直都不喜歡職員談辦公室戀情，雖然他們倆根本沒有在一起，但她已經對她產生了感情，他有沒有可能因此感到不悅？還是……會藉機將她開除呢？
　　
　　朱樂樂等待了許久，都沒有聽到他的回復，終於忍不住，抬起頭想要問問他的反應。「總經理，我……」
　　
　　倏地，一股熱流印上了她的唇，她可以清楚感受到孫亦揚的舉動。
　　
　　天啊……這是什麼情況？孫亦揚在吻她？為什麼？
　　
　　她沒有太多思緒可以利用，因為孫亦揚探入她口中的舌，已經將她的思考能力完全抽離，她只能被動的承受這一切，感受他那霸氣而濃烈的吻。
　　
　　他的氣息似乎有些紊亂，噴灑在朱樂樂的肌膚之上，而他的吻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稍加施力的含住了她軟嫩的紅唇，肆意吸吮。
　　
　　然而在她心中，竟有一股不受控制的衝動，讓她不自覺的想要回應他的熱吻，雖然她完全不懂現在的情況，但是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卻切切實實打破了她這一年多來為他設下的底限。
　　
　　她終於有了反應，她的舌在他的纏繞之下，逐漸有了動作，而她的雙手更是輕輕的扶住了他的雙臂。
　　
　　她的被動，已在孫亦揚的挑逗帶領之下，漸漸轉為熱切。
　　
　　他當然感覺到她的改變，於是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讓彼此的嘴有說話的空間。
　　
　　「樂樂，男人這樣做是什麼意思，你清楚嗎？」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乾啞。
　　
　　朱樂樂垂下眼瞼，沒有回應。嗯，
　　
　　她不是小孩子，就算她從未跟任何一個男人有過肌膚之親，但都長這麼大了，她怎麼會不懂？
　　
　　她不懂的，是孫亦揚的心。
　　
　　「我知道。」
　　
　　「你如果不願意，我不會強迫你。」他不是那種會強人所難的男人，男歡女愛本來就該兩情相悅。
　　
　　朱樂樂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後才輕輕的點了頭，「我願意……」
　　
　　「但是你知道，我不會把心思放在男女情感上，也不會給你任何名份和承諾，除了這些，該給的我都不會少。」他越說，臉越靠近她。
　　
　　這是他一向的原則，對她也不會例外。
　　
　　這一刻，朱樂樂的心不自覺抽痛了一下。
　　
　　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從未對孫亦揚表現出她的情感。
　　
　　即使現在他話說得那麼明白，但這是她唯一能夠更接近他的機會，也許明知道自己可能會心痛、會受傷，可是只要能愛他、能和他在一起，這樣的犧牲她是不是也願意？愛就是會讓人盲目吧？
　　
　　「我知道，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去做……我不會要求什麼的……」
　　
　　那一瞬間，孫亦揚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低下了頭，再度吻住她的唇，而他的大掌，開始恣意地在她柔嫩的肌膚游移。
　　
　　從這一刻起，朱樂樂多了一個夢寐以求的身份，孫亦揚的女人。

第二章

　　「朱樂樂？朱樂樂！」
　　
　　孫亦揚中氣十足的聲音將朱樂樂從思緒中喚了回來。
　　
　　「啊？」她抱著那迭資料，猛然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失了神。
　　
　　「你最近怎麼搞的，老是心不在焉。」他沒有太多表情，但從他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他的不悅。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了，老是想起過去的一些事。
　　
　　想起她暗戀孫亦揚的情景、想起她成為他的女人的那一夜、想起兩人在床上的快樂時光……
　　
　　朱樂樂就是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思緒，甚至還因此被他抓包了好幾次。
　　
　　「開會的東西準備好了嗎？」孫亦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酷。
　　
　　「準備好了。」朱樂樂連忙將文件遞了上去。
　　
　　「待會和廠商開會，你的行為要注意一點。」他半威脅半恐嚇。
　　
　　「我知道。」她感受到她的嚴厲措辭，只得心虛的點了點頭。
　　
　　孫亦揚一直都是如此公私分明，儘管每天下班後，她是他最親密的伴侶，但到了公司，他只是她的上司，一切秉公處理。
　　
　　他從來不會因為她的特殊身份而讓她有什麼特別待遇，該罵的、該責備的，他一句也不會留情。
　　
　　只是朱樂樂實在不懂，他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將界線分得那麼清楚？雖然她一直強迫自己遵守他的規則，但她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大概是因為他對她沒有愛，所以才能夠轉變得如此自然吧？
　　
　　她走到衣架前，替他取下西裝外套，替他穿上，就像每天早上起床，她替赤裸的他，將衣物一件件穿上一樣。
　　
　　因為和他靠得很近，她聞到他身上獨特的香水味，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明知道自己不該為他投入這麼多感情，但是和他在一起越久，她就越不能自拔，只能任這不正常的關係繼續發展下去。
　　
　　「走吧。」孫亦揚提起公事包，率先走出辦公室。
　　
　　朱樂樂看著他壯碩的背影，先是微微一愣，隨後才小跑步跟了上去。
　　
　　接下來的會議，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有太多的思緒，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還是沒辦法不去想關於他的一切。
　　
　　「總經理。」會議結束，走回辦公室的路上，朱樂樂忽然喊了他。
　　
　　「什麼事？」孫亦揚沒有留步，繼續走進辦公室。
　　
　　她連忙跟了進去，她知道他的時間寶貴，所以她待會提出的事，應該不會佔用他太多的時間。
　　
　　「您還記得我之前跟您提過，下禮拜六我想要請假的事嗎？」她從未跟他請過假，所以他應該記得吧？
　　
　　「下禮拜六？」孫亦揚坐到他的高級皮椅上，挑了挑眉，「沒印象。」
　　
　　替他這個總經理安排行程，一向都是她的工作，他怎麼可能會記得這種鎖事？
　　
　　朱樂樂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下禮拜六是我姐姐的婚禮，所以我想跟您請假去參加。」
　　
　　「下禮拜六我們有行程嗎？」孫亦揚拿起他的名牌鋼筆，逕自翻開桌上的檔，開始批閱。
　　
　　「有，您預定要陪從美國回來的殷董事長父子一起去打高爾夫球。」
　　
　　「那你認為你那天還能請假嗎？」孫亦揚對於她明知那天已有行程，卻還提出這樣的要求，感到不滿。
　　
　　「可是，我一個月前就跟您提過了……」她有些慌了，因為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准假。
　　
　　「對我而言，沒有先來後到，只有輕重緩急。」他話說得明白，公司的事當然比她的私事重要。
　　
　　「但是，我姐姐的婚禮……」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嗎？」孫亦揚抬起頭，掃了她一眼，眸光中儘是不悅。
　　
　　「總經理，能不能請您通融一下，我真的很想參加我姐姐的婚禮……」她皺起了眉。
　　
　　「朱樂樂，」他硬生生打斷她的話，「你應該能夠明白，當你想得到比別人更多時，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當我的秘書不是那麼容易，你不也是經過努力才爭取來的嗎？要坐穩這個位子，自然也要犧牲得比別人更多，要不，隨時都有人可以取代你。」
　　
　　「取代」那兩個字，狠狠震入朱樂樂的心中，他是在暗示什麼嗎？
　　
　　她能夠理解他所說的什麼犧牲、付出，因為一直以來，她也都是秉持著這樣的工作理念，戰戰兢兢的跟在他身邊，她為他的犧牲、付出，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但是他為什麼要突然冒出「取代」這個詞？
　　
　　一股不安突然湧上她的心頭，讓她知道此時此刻，她不該再為自己爭取些什麼，這是從她一開始跟在孫亦揚身邊就清楚的。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孫亦揚見她不再堅持，再次開口確認兩人是否達成共識。
　　
　　「沒有了。」朱樂樂低聲道，臉上儘是失落。
　　
　　沒來由的，孫亦揚竟然覺得她這樣的表情十分刺眼，她是在博取他的同情嗎？
　　
　　因為她認為自己的身份特殊，就可以讓他破例嗎？
　　
　　「朱樂樂，你在拿喬嗎？」
　　
　　「我沒有。」她抬起眼，對於他的指控感到不滿。「不能參加姐姐的婚禮，任誰都會失望吧？我只是在表達的我情緒，但是我沒有拿喬，總經理。」
　　
　　對於她帶點哀怨的話語，他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招架，他很少看她有這樣子的反應。
　　
　　「沒有就好。」他決定四兩撥千金，讓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然而當他發現她失落的表情久久沒有消失，心中仍舊覺得不舒坦，到底是為什麼？他不常見她有這樣的反應，而今天他看見了，竟然會覺得……在意？
　　
　　他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起女人的反應了？
　　
　　一直以來，他對跟著他的女人只有一個條件：不要要求。
　　
　　不要求名份、不要求愛情，他自然就會給她她想要的，而那不外乎是錢、肉體關係。
　　
　　這是他的原則，因為他不相信愛情，也不認為他的時間該浪費在那沒有意義的東西上。
　　
　　他是個成功的商人，他的心力、他的時間，都該用來就會商場上的你爭我奪，女人，不過只是個附加品，了不起只是調劑他的生活，紓解他的壓力罷了。
　　
　　能夠做到他要求的女人，兩人便能一拍即合，可是多數女人都不安於此，擁有了想要的，就開始要的更多。
　　
　　當跟過他的女人，開口跟他要名份時，他便會狠心的斷了這段關係，因為他明白，如果不這麼做，他將花更多的心力來就會女人，而這並非他想要的。
　　
　　所以女人對他而言，是絕對不可能放在心上的附屬品罷了。
　　
　　朱樂樂，一個死心塌地愛著他的女人。
　　
　　當兩人要開始這段關係前，他便已經先把話說清楚了，她願意打接受，他們才能有接下來的發展。
　　
　　孫亦揚承認，朱樂樂一直以來，的確都扮演好她的角色。
　　
　　於公，她是個出色的助手，沒有她，他相信他沒辦法像現在這樣專心衝刺他的事業；於私，她是個安份守己的伴侶，她給他所有他想要的，她也不會有太多的要求。
　　
　　有時他也會覺得自己如此對待她，似乎有失公道，但他從來有強迫過她，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他其實知道她很愛他，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甘願當一個沒有名份的女人，但他知道這輩子他並不打算對任何一個女人付出感情，因為那些沒有意義的東西，只是在他的時間。
　　
　　「對了，」朱樂樂的聲音拉回孫亦揚的思緒。「有份東西想請你過目一下。」
　　
　　她伸手，從自己的公事包中取出一份報告。
　　
　　「這是什麼？」孫亦揚疑惑的問，覺得她這個舉動有些不尋常。
　　
　　「這是……企劃三課金課長提出的新建案，想請您看一下。」朱樂樂將文件遞了上去，卻不見他伸手接過。
　　
　　「新建案？怎麼會是你送來？」她的工作應該不包括把企劃課的建案拿給他吧？若依照正常程式，這份企劃應該要在例行會議中提出來，除非……這個建案已不能按照「正常管道」來走。
　　
　　「因為……這其實應該是半個月前就要提出的，只是……」
　　
　　「朱樂樂，對於這種遲交的企劃，你應該很明白我會怎麼處理。」孫亦揚微瞇起眼，對她這種明知故犯的行為，感到相當不滿。
　　
　　她不是很聽他的話嗎？對於他立下的原則，她一向奉為圭臬，怎麼今日卻如此反常？
　　
　　「我知道你很在乎原則，金課長遲交的確有錯在先，但我看過這份企劃，覺得它十分有潛力，相信您應該也會滿意，所以才希望您能夠破例，先看看再做定奪。」朱樂樂解釋道，心中卻越來越不安。
　　
　　剛才兩人的衝突已讓他覺得她在拿喬，現在她又在替金課長說話，希望他能破例，會不會讓他更覺得她是仗勢著兩人的特殊關係而有此舉動？
　　
　　「你知道該怎麼做。」對於那份文件，孫亦揚連看都不看一眼，隨後往後靠著椅背。
　　
　　朱樂樂看著他的反應，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呢？看來她似乎挑了個不好的時機提起這件事，希望這段對話，不會破壞他對她的印象。
　　
　　「我明白了。」她默默將文件收回公事包內，「那我先出去忙了。」
　　
　　看著朱樂樂離去的背影，孫亦揚心中揚起一股不解。
　　
　　他本以為她會繼續說下去，進而用他們倆關係特殊當作理由，要求他是否可破例看那份報告，可是她卻沒有。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她還是之前那個安份守己的朱樂樂嗎？為什麼他覺得她似乎想要再多要求些什麼，但又沒有這麼做？
　　
　　究竟是朱樂樂真的想再多要些什麼，還是根本就是他自己期望她開口？
　　
　　他自己的期望？
　　
　　當這個想法躍入腦海時，他感到十份訝異，他竟然會對朱樂樂有這樣的期待？
　　
　　他不是最討厭女人越過那條界線嗎？怎麼會對她有這樣的期待？
　　
　　朱樂樂……
　　
　　有時候他真的不懂這個女人在想什麼，就只是因為愛他，所以甘願屈就在他身邊，當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知曉的秘密情人？
　　
　　沉思了一會兒，孫亦揚很快便將脫序的思緒拉回，這些沒有意義的想法，對他的事業不會有任何幫助的。
　　
　　朱樂樂只要安守她的本份，不要越界，那麼一切都不會改變。
　　
　　而方才腦中那詭異的想法，孫亦揚知道自己並不會放在心上。
　　
　　當朱樂樂被過強的冷氣冷醒，睜開眼，發現自己縮在孫亦揚的懷抱中，而兩人赤裸的身子，正緊密的貼合著，想必是因為低溫讓她不自覺往身邊的熱源靠過去的吧，能用這種方式醒來，她真的覺得很幸福，儘管這種幸福是說不出口的。
　　
　　看著身旁男人熟睡的面容，沉穩的呼吸，她不忍吵醒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她怎麼能夠愛這個男人愛得如此深呢？
　　
　　人們總說，愛情讓人盲目，想來她的體會最深吧！
　　
　　明知道他不會給她任何承諾，可就是因為愛他，因為他需要她，所以她不顧一切的留在他身邊。
　　
　　雖然偶爾她會想著他們的未來，但……想那麼遠又能怎樣呢？此時此刻她能夠擁有他，她就滿足了。
　　
　　朱樂樂微微一笑，輕輕吻了他的臉頰一下。
　　
　　「嗯……」微癢的感覺讓孫亦揚不自覺發出囈語。
　　
　　「吵醒你了？」朱樂樂有點不好意思。
　　
　　他一翻身，將她赤裸的身子緊緊壓在身下，下巴抵在她白皙的肩頸上，另一手不忘將白色背單拉上，裹住兩人的身軀。
　　
　　「冷氣好冷。」他忍不住抱怨。
　　
　　朱樂樂吐了粉舌，歇晌要就寢前，她怕他在與她纏綿時會太熱，所以事先調低了冷氣，沒想到競會讓兩人都冷到。
　　
　　「下次不調那麼冷了。」
　　
　　「嗯。」
　　
　　他說著，接著在她頸間落下一吻，微刺的感覺讓她不住呻吟出聲，更明白他在她身上印下了屬於他印記。
　　
　　看著孫亦揚放鬆的樣子，唯有此刻，她才能與他如此毫無界線的裸裎，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像個情人般，盡情依賴著他。
　　
　　隨後，她感覺到他溫熱的舌尖正來回挑逗著她第三的肌膚，在過低的溫度下，更顯得炙熱難耐。
　　
　　「亦揚……」她忍不住喚著他的名，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夠如此親密的叫他。
　　
　　孫亦揚的吻更加放肆，甚至不客氣的含住了她粉嫩的蓓蕾，刺激著她更敏感的神經。
　　
　　「啊……別這樣……」她難耐的嬌吟。
　　
　　「你不喜歡？」他笑得邪肆，卻未停下動作。
　　
　　他就愛看她這樣，看她意亂情迷，看她手足無措，這是平常在公司裡，她絕對不會有的反應。
　　
　　而這誘人犯罪的神情，也只專屬於他一人。
　　
　　「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孫亦揚像只玩弄著老鼠的壞貓，看著因為興奮而扭動嬌軀的她，情慾亦隨之高漲。
　　
　　「現在是早上……」他那又溫柔、又放肆的挑逗，讓她快要無法思考了，這個男人，無論是他的身還是他的心，都讓他無法招架。
　　
　　「今天是假日。」他嘲笑她的爛藉口。
　　
　　「但是……」他昨晚才用這個理由要了她兩次，兩個人很晚才睡，怎麼今天不好好補眠，還要與她繼續再戰？
　　
　　孫亦揚不讓身下的女人再有說話機會，用吻狠狠堵住了她的嘴，貪婪得像是要吸光她肺裡所有的空氣一般，直到她快喘不過氣來，才肯鬆口。
　　
　　朱樂樂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有些不滿的掄起粉拳，輕捶向他的胸膛，「哪有人這樣的……」
　　
　　孫亦揚捏住了她的小手，「你挺愛的不是嗎？」
　　
　　她瞪了他一眼，忽然撲到他身上，頓時風水輪流轉，他便被她的嬌軀壓在身下。
　　
　　她像是要報復他一般，狠狠的親吻著他的唇。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這個女人，只有在床上時，才敢如此反抗他，而他就喜歡她在床上的熱切奔放。
　　
　　他扣住了她的腰，一翻身，再度要回主導權，而這場床上的戰爭，看來是不會那麼早熄火……
　　
　　直到日上三竿，孫亦揚才從睡夢中再度醒來，而身旁的朱樂樂則因為太過於疲憊，仍舊沉睡著。
　　
　　他輕撫著她的髮絲，知道自己熱切的需求累壞了她，不好意思再要求她起身為他準備早餐，於是在她頰上印下一吻後，便起身自己打理。
　　
　　微波爐「叮」的一聲，孫亦揚從裡面端出一杯剛熱好的牛奶，隨後坐在餐桌前，翻閱著最新一期的地產雜誌，看看有沒有能夠引起他興趣的內容。
　　
　　忽然間，一個出色的新建案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他仔細閱讀後卻感到十分意外，他很肯定他沒有看過這個建案的任何資訊。
　　
　　身為建設公司總經理，他所有的資訊來源一定會比這些雜誌還要快，但怎麼這雜誌中寫的新建案，他卻一無所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孫亦揚再度重新翻閱，並更仔細的看著上頭的文字說明。
　　
　　捷翼建設公司？這是公司的案子？他怎麼完全都不知道？而這個建案規劃詳細，定是公司主力大推的企劃，尤其這個建案看起來非常有潛力，他怎麼可能完全都不知道？
　　
　　難道說公司裡有人在挑戰他的權威，私下帶領這個建安的規劃，完全沒有經過他的同意？
　　
　　一股怒氣頓時湧上孫亦揚的胸口，當他仍毫無頭緒之時，卻發現了一些端倪，不禁微皺起眉－－
　　
　　他來回翻閱，非常確定就只有說明這個新建案的這幾頁，紙質和其他頁特別不一樣。
　　
　　最後，他發現這幾頁的頁碼與前後頁兜不上，他稍加用力，便將這幾頁撕了下來，這才意會到，這些頁面是被加工上去的。
　　
　　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忽然，他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名－－朱樂樂。
　　
　　他立刻站起身，找到朱樂樂的公事包，粗魯的翻找著，最後終於搜出一迭微皺的報告。
　　
　　他翻開封面，快速流覽，沒多久便確定雜誌上的新建案，與她公事包裡的這份一模一樣，這一瞬間，他終於明白了。
　　
　　這就是企劃三課的金課長提出的新建案，但因為遲交，所以他根本不屑一顧，然而她看完這份建案後，覺得它十分有潛力，若因為他立下的原則而錯過了這個建案，實在太可惜了。
　　
　　但她太瞭解他的個性，知道他絕對不可能翻閱這份不照規矩來的檔，便決定自行加工，將這個建案寫成一篇報導，排版與介紹的方式都參照雜誌，並找到了類似的紙張印出，接著偷偷加在他尚未閱讀過的雜誌之中，偽裝成一份報導。
　　
　　她相信只要他看到這份建案的介紹，一定會有興趣，即使金課長遲交，但他沒理由與這麼有潛力的案子過不去。
　　
　　果然，這一招奏效，孫亦揚的確對建案產生了興趣，但他也發現她動的手腳。
　　
　　這個女人……
　　
　　孫亦揚拿著雜誌，推開了房門，看著仍然熟睡的朱樂樂。
　　
　　胸口的悶火已熄滅，他不得不承認，他很佩服她能想到這個辦法，讓他不至於錯失這麼好的建案。
　　
　　她究竟花了多少心思，才將這份企劃案弄得那麼像一篇雜誌報導？若不是因為他警覺性高，說不定真的就被她給蒙騙過去了。
　　
　　忽然間，孫亦揚一愣－－
　　
　　不，她根本沒打算騙過他，因為他若沒發現有問題，他還是不會看到金課長的那份企劃。
　　
　　所以說，她根本早就料到他一定會發現其中的不對頭，進而去找出金課長的那一份企劃，因為她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他看到那份企劃呀！
　　
　　當他發現自己的行為全在朱樂樂的預料之中，望著她沉睡面容的他，眼神中閃過幾絲複雜的情緒。

第三章

　　私人高爾夫球俱樂部外，孫亦揚走下了專屬的黑頭車，身上穿的並非平常的筆挺西裝，而是換上略微休閒的Polo衫與長褲，臉上則戴了副帥氣的墨鏡。
　　
　　跟在後頭下車的朱樂樂亦是同樣的打扮，雖沒有穿套裝時的俐落幹練，卻也多了分清新可愛。
　　
　　「沒看過你這樣的打扮。」等待貴賓來的同時，孫亦揚倚著車子的引擎蓋，對她評頭論足。
　　
　　「很奇怪嗎？」朱樂樂感到有些彆扭。
　　
　　她從未陪他跟客戶打過高爾夫球，他自然沒看過她這樣的穿著打扮。
　　
　　「不會，很好看。」
　　
　　她一愣，他是在稱讚她嗎？她有沒有聽錯？現在算是……公事時間吧？孫亦揚竟然在公事時間稱讚她？這似乎有些反常。
　　
　　「來了。」孫亦揚突然站直身軀，看到另一輛賓士車從遠處駛來。
　　
　　車子停穩後，一名頭髮略白，依舊看起來十分健壯的中年男子下了車。
　　
　　「殷伯伯，好久不見了。」孫亦揚快步迎上前，禮貌的迎接貴賓。
　　
　　「亦揚，這麼多年沒見，長大了。」殷天雋伸手拍了拍孫亦揚的肩膀，欣慰的笑道。
　　
　　「殷伯伯，倒是你一點都沒有老，跟八年前離開台灣時沒什麼兩樣。」
　　
　　「哈哈哈，你這小子，在商場上打滾多年，變得這麼會講話了！」
　　
　　殷天雋，擎天集團的董事長，靠著傳統產業及進出口貿易打下自己的企業王國，八年前移民到美國後，便將台灣的事業交由信任的幹部管理。
　　
　　殷家與孫家為世交，殷天雋更在孫亦揚父親的事業正要起步時，給予相當大的幫助，因此對孫亦揚而言，殷天雋算是他的長輩，亦是孫家的恩人。
　　
　　隨後，一個年輕人也下了車，年紀與孫亦揚相仿，修改卻與他相當不同，十分陽光開朗。
　　
　　「孫亦揚。」那人爽朗的喚著他的名字。
　　
　　「殷肖恩。」看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孫亦揚難得露出笑容。
　　
　　殷肖恩走到孫亦揚面前，不客氣的朝他胸膛捶了一拳，「兄弟，多年沒見，一點也沒變嘛！」
　　
　　「你也一樣。」相較於殷肖恩的熱情，孫亦揚顯得沉穩。「終於捨得回台灣了？」
　　
　　「沒辦法，還是習慣台灣的生活。」殷肖恩聳了聳肩。
　　
　　這次殷家父子回台灣，除了探親之外，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為了殷肖恩在台灣的事業鋪路。
　　
　　擎天集團在台灣各都會區及精華地帶擁有相當多的土地，這次殷肖恩回台，就是要運用這些土地，拓展擎天集團的事業，分食地產建設這塊大餅。
　　
　　這對孫亦揚而言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是多了一個強而有力的戰友，壞的是這個戰友也有可能會是敵友。
　　
　　「這位是……」殷肖恩突然注意到跟在孫亦揚身後的朱樂樂，「這位美女是你女朋友嗎？」
　　
　　朱樂樂聽到殷肖恩這樣形容她，像是作賊心虎般瞥開眼神，並尷尬的露出一笑。
　　
　　「她是我的秘書，朱樂樂。」孫亦揚直接替她回答，接著替她介紹，「樂樂，這位就是擎天集團董事長，殷天雋先生。」
　　
　　「殷董事長您好。」朱樂樂得體的問候。
　　
　　「而這位是殷董事長的兒子殷肖恩，是擎天集團未來的接班人，也是我的好朋友。」
　　
　　「殷先生您好……」
　　
　　殷肖恩忽然毫無預敬的拉起朱樂樂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她嚇了一跳，趕忙抽回自己的手，「殷先生，不好意思……我有點不習慣。」
　　
　　「嚇著你了？」殷肖恩露出陽光般的笑容，「真是抱歉呀，在美國這是很常見也很禮貌的舉動。」
　　
　　「對不起，我不太習慣……」她懊惱著自己的反應。
　　
　　殷肖恩在美國住了那麼久，她應該要能理解他的美式作風，可是她方才卻這麼突兀的收回自己的手，若不是殷肖恩不介意，她很有可能讓殷家父子留下壞印象。
　　
　　她知道殷家對孫亦揚的重要性。
　　
　　「肖恩，她只是個小秘書，你別嚇她了。」孫亦揚一側身，便擋在殷肖恩與朱樂樂的中間。
　　
　　殷肖恩是故意開她的玩笑，這傢伙對美女一向如此，只是見他牽起她的手，他就覺得心頭莫名一窒。
　　
　　於是他用身子擋在兩人之間，就是不希望殷肖恩再隨意對她出手。
　　
　　「殷伯伯，我們裡面請吧。」
　　
　　「好，走吧。」
　　
　　一行人便在俱樂部的接待人員帶領下，坐上了高爾夫球車，往場內移動。
　　
　　三個男人一邊打球，一邊談論著這幾年來的台灣情勢，以及地產建設的發展，當然也討論到擎天集團要跨足這個市場的合作契機。
　　
　　朱樂樂跟在一旁，雖沒發言，但仍舊仔細聆聽著他們的對話，她知道自己要幫孫亦揚記下許多敏感的環節。
　　
　　「談了那麼多公事，咱們聊些輕鬆的話題吧！」下場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殷天雋認為公事差不多聊到一個段落了，於是提出這樣的建議。
　　
　　「殷伯伯想聊什麼？」輪到孫亦揚擊球，他邊拿著球桿，邊回答。
　　
　　「這些年來，你把你爸爸的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
　　
　　「那是我爸已經替我打好基礎，而且還有殷伯伯的幫忙，所以我才能這麼快上手。」孫亦揚瞄準了小白球，沒有太多猶豫，馬上揮桿。
　　
　　「你爸媽在天之靈，應該感到很欣慰吧。」
　　
　　聽到殷天雋提起了早逝的雙親，孫亦揚只是淡淡一笑，隨後提醒下一位擊球者，「換你了，肖恩。」
　　
　　「亦揚，你現在有沒有穩定交往的女朋友呢？」殷天雋關心著晚輩的近況。
　　
　　「殷伯伯怎麼突然這麼問？」
　　
　　孫京揚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一旁的朱樂樂則是豎起了耳朵，想聽聽看他究竟會怎麼回答。
　　
　　「你也已經三十歲了，若是有穩定的女朋友，是不是讓殷伯伯作主，替你安排婚事？」
　　
　　「殷伯伯你不用替我操心，我現在……沒有結婚的打算。」孫亦揚一笑置之。
　　
　　「亦揚，孫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不結婚，這樣不好吧……」殷天雋似乎有點訝異孫亦揚的回答。
　　
　　「老爸，」剛出完桿的殷肖恩插進了這個話題，「若你擔心的是傳宗接代的問題，那就放心吧，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搶著想替亦揚生孩子呢！」
　　
　　一旁的朱樂樂聽聞，心不由得揪痛了一下。
　　
　　「殷伯伯，你別擔心我了。」孫亦揚當然看到了她的表情，他知道她一直沒有辦法像他一樣公私分明，「如果哪天我真的想結婚了，一定會請殷伯伯替我作主的。」
　　
　　「你能早點開竅最好。」殷天雋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他還真猜不透。
　　
　　「走吧，到下一洞去。」
　　
　　殷天雋將球桿交給桿弟，隨後往高爾夫球車走去。
　　
　　「喂，孫亦揚。」殷肖恩趁機走到孫亦揚身邊，「所以你現在沒女朋友？」
　　
　　「你們父子倆怎麼這麼愛探問我的私生活？」孫亦揚瞪了他一眼，「我沒變，跟從前一樣，沒想過談戀愛這件事。」
　　
　　「所以……」殷肖恩的眼神瞟到一旁的朱樂樂身上，「她真的就只是你的秘書？」
　　
　　「你想怎樣？」孫亦揚微瞇起眼，看著身旁的好友。
　　
　　「我是想先確認一下，朋友妻，不可戲。不過……若她真是只是你的秘書，就代表我有機會。」
　　
　　「你喜歡她？」孫亦揚莫名的警戒起來，殷肖恩對朱樂樂有興趣？
　　
　　「她不錯呀，我要是你，一定先吃下來。」
　　
　　因為兩人說話的音量不大，以至於跟在後方的朱樂樂並未聽見對話的內容。
　　
　　「她只是我的秘書。」孫亦揚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他從來沒有承認過他與朱樂樂的關係，他們早就講好，各取所需，她只是他的地下情人。
　　
　　「那如果要約你的秘書，我需要先徵求你的同意嗎？」殷肖恩笑得開朗。
　　
　　「你該徵求的是她的同意，而不是我。」孫亦揚瞄了朱樂樂一眼，他只是有些訝異好友竟然看上了自己的秘書。
　　
　　「這就好辦了！我殷肖恩闖蕩情場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踢過鐵板！一個小小的秘書我會搞不定嗎？喂，兄弟，」殷肖恩用手肘頂了孫亦揚一下，「之後說不定我還會把你的秘書挖角到我公司喔！」
　　
　　「你要追她我沒意見，但若你要挖角，也要看你挖不挖得動。」孫亦揚自信的笑了一下，朱樂樂對他的依賴，外人是永遠不懂的。
　　
　　「哇，下戰帖啊！」殷肖恩誇張的笑著。
　　
　　「對於這件事，我是很有把握的。」
　　
　　開玩笑的啦，兄弟，放心！殷肖恩拍了拍孫亦的肩，「我不是這種人。」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孫亦揚再度回頭，對著定在後方的人說道，「朱樂樂。」
　　
　　「什麼？」朱樂樂倏地抬起頭，陽光照射著她白皙的臉龐，一滴晶瑩的汗珠就這麼從她的臉頰滑下。
　　
　　孫亦揚看到這樣的畫面，竟然莫名想起她與他歡愛之後的香汗淋漓，讓他的喉頭不禁一緊。
　　
　　「快點跟上來。」他冷冷的說道。
　　
　　「喔，好。」朱樂樂連忙加快腳步，拉近兩人的距離，殊不知道方才眼前這兩個男人正因為她而產生了一場戰爭。
　　
　　一整天的球敘好不容易結束，送走了殷家父子，朱樂樂的情緒也稍微鬆懈下來。
　　
　　「你表現得不錯。」孫亦揚站在朱樂樂身邊，這麼說道。
　　
　　「哪裡，這是我該做的。」朱樂樂微微一笑，她一直都能夠扮演好秘書這個角色。
　　
　　她比較不解的是，為什麼送走了殷家父子，孫亦揚還站在俱樂部的大門口，遲遲不肯離去。
　　
　　「所以現在還要回公司嗎？」朱樂樂問道。
　　
　　孫亦揚還沒回話，不遠處便開來一台不覺見的黑色保母車，吸引住她的目光。
　　
　　車子緩緩停到兩人面前，車門一打開，一名女子下了車，並禮貌的笑道：「孫總經理，您好。」
　　
　　孫亦揚向她點頭示意，隨後回頭對朱樂樂說道：「上車吧。」
　　
　　「這是……」朱樂樂的表情十分不解。
　　
　　「今天不是你姐姐的婚禮嗎？」孫亦揚挑了挑眉。
　　
　　「是呀，但是你不讓我去。」說到這，她又忍不住有些怨歎。
　　
　　「婚禮還沒開始，現在送你去還來得及。」孫亦揚看了手錶一眼。
　　
　　朱樂樂一聽，神情顯得有些興奮，「還來得及嗎？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呀！」
　　
　　「你以為我叫保母車來做什麼？東西都幫你準備好了，快點上車。」孫亦揚有些不滿她這個時候腦袋竟然變得這麼遲鈍。
　　
　　「什麼……」
　　
　　保母車是孫亦揚特意安排的？所以……她還是可以去參加姐姐的婚禮嗎？天啊！她本來以為這個願望無法實現，會抱憾終於，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樣的安排？
　　
　　「朱樂樂，你到底要不要上車？還是說你根本不想去你姐的婚禮？」已經先行上車的孫亦揚深出頭來，看著仍愣在原地的朱樂樂。
　　
　　「要，我要。」朱樂樂的興奮全寫在臉上，連忙跳上保母車，對於這個意外的驚喜，她感到受寵若驚。
　　
　　上了車，孫亦揚特意安排的新娘秘書開始替朱樂樂打點一切。
　　
　　「朱小姐，你先把這件禮服換上。」新娘秘書遞上一件鑲著碎鑽的藍色小禮服。
　　
　　「好漂亮。」朱樂樂不禁發出讚歎。
　　
　　「這可是孫總經理為你挑選的。」
　　
　　這是……孫亦揚選的？她望向坐在前方的孫亦揚，他背對著她，她無法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他……他幹嘛突然對她那麼好？在私領域以外的時間，他從來沒有表現出對她的任何關心，怎麼今日如此反常？
　　
　　「朱小姐，你快換上吧！我還要幫你整理髮型和上妝，我怕時間不太夠。」新娘秘書再次提醒。
　　
　　「喔，好。」朱樂樂再度看了孫亦揚的背影一眼，隨後將這個意外的驚喜偷偷藏在心中。
　　
　　兩個小時的車程，一行人回到台北市區，當車子在知名的五星級飯店前停下時，朱樂樂也已打點好一切了。
　　
　　她走下保母車，理了理裙擺，而孫亦揚則是搖下了車窗，看著她的樣子。
　　
　　她的確很漂亮，尤其是精心打扮過後的模樣更是動人，莫名的，孫亦揚竟然有個念頭，不想讓其他人欣賞到她的美麗。
　　
　　「朱樂樂。」
　　
　　「什麼事？」朱樂樂沉浸在喜悅之中，她想都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參加姐姐的婚禮。
　　
　　「婚禮幾點會結束？」孫亦揚的語調仍舊冰冷。
　　
　　「我也不知道。」她搖了搖頭，閃亮的大耳環隨之擺動。
　　
　　「結束前打個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接我？」她又是一愣，隨後忙道，「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回去。」
　　
　　讓孫亦揚來接她？他是她的總經理耶！她怎麼好意思讓他親自接送！就算他們私底下是情人的關係，但也從未公開過呀。
　　
　　而且以往當她有私事而晚回家時，也都是自己搭計程車回去，怎麼今天他會主動說要來接她？
　　
　　「我說了，我來接你。」孫亦揚的語氣不容她拒絕，他就是不願太多人看到今晚這麼美麗的她。
　　
　　「喔，那……快結束時我再打電話給你。」見他這樣堅持，她也只能順從的點點頭，但內心卻盈滿了疑問與訝異。
　　
　　孫亦揚沒多話，只揮了揮手要她快點進去。
　　
　　「那……我先進去了。」朱樂樂帶著有些羞澀的笑容走進飯店內，卻忍不住回過頭，透過玻璃看向孫亦揚。
　　
　　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好像有點不一樣呢？他好像從來不曾像今日這般關心她？
　　
　　不過她沒時間多想，因為車子下一秒便開走了，望著越來越遠的車身，她不禁有些失落，直到再也看不到車影時，她才轉身走向姐姐休息的飯店房間。
　　
　　按下門鈴後，應門的友人一看到她，忍不住放聲尖叫，「朱樂樂？」友人立刻回頭朝房內大喊，「朱可哥，你看誰來了」
　　
　　朱可哥聞聲立刻奔了出來，「朱樂樂？你……你不是不能來嗎？」
　　
　　朱樂樂看到姐姐興奮的神情，開心的緊緊抱住她，「總經理臨時放我假，我才能來參加，不然我真的會遺憾一輩子！」
　　
　　「樂樂，你好漂亮。」朱可哥看著精心打扮的妹妹，忍不住發自內心讚歎著。
　　
　　然而她的言語卻無心勾起了朱樂樂的心事，讓她想起了孫亦揚今日為她所做的一切。
　　
　　「姐，你看起來……好不一樣。」明明她和姐姐是雙胞胎，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外表，但穿著漂亮白紗的姐姐，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氣質，好高雅、好純潔，她好幸福……
　　
　　「那是因為穿婚紗的關係呀！哪天等你穿上了婚紗，也會變得很不一樣。」
　　
　　一旁的友人插嘴，「那是你姐姐準備嫁人了，當然會有一種人妻的氣質好不好」
　　
　　「是啦！因為要嫁給心愛的人，氣質就會不一樣嘍！」朱可哥開心的回道，臉上洋溢著極為幸福的微笑。
　　
　　朱樂樂聽著姐姐與友人的對話，腦中迴盪的全是姐姐方才說的那句話－－
　　
　　哪天等你穿上了婚紗，也會變得很不一樣。
　　
　　穿上白紗嫁給心愛的人……她從來不敢奢望。
　　
　　她和孫亦揚的關係沒有公開過，就連與她最親近的姐姐她都沒有說過，因此她從來不敢幻想她與孫亦揚的未來。
　　
　　她和他會有未來嗎？她很清楚，一旦她要求更多，他們之間的關係便會結束，所以她一直以來，只敢擁有當下。
　　
　　可是看著姐姐即將步入禮堂的甜蜜神情，朱樂樂實在無法克制自己不要想那麼多。
　　
　　姐姐與姐夫嚴謹治之前也是秘書與總經理的關係，這和她、孫亦揚的處境其實十分雷同。
　　
　　他們之間的感情幾經波折後，終於修成正果，著實讓她好生羨慕，也忍不住開始對自己和孫亦揚的未來產生了一些期待。
　　
　　但她十分明白，這些期待最終一定會落實，所以她根本不該想的。

第四章

　　「呼……好累。」躲在茶水間裡，朱樂樂難得偷了閒，替自己沖了杯咖啡提神。
　　
　　昨晚姐姐的婚禮結束後，她與一群好友們一同慶祝到深夜，她先撥了通電話給孫亦揚，告訴他她可以慶祝完後自己坐計程車回家，可是沒想到他不但等她等到那麼晚，還執意來接她。
　　
　　上了他的車後，她能預料到他的臭臉，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讓老闆接送她還等她這麼久，這是多麼令人尷尬的事情呀！儘管他們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但、但他也從未把她當做女朋友看待吧……那他這樣做是為什麼呢？
　　
　　車上的氣氛凝重，不過朱樂樂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不敢多問，本以為回到家後，這樣的低氣壓會一直持續，可是沒有想到一進門，他竟然直接將她抱進臥室，狠狠的吻住她。
　　
　　他的吻很熱切，她只能被動的承受，接著他就像頭失控的野獸一般，有些粗暴的脫去她的衣服，甚至是急躁的要了她。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但她根本無法思考，他的情慾十分濃烈，她只能沉淪在他熱切的渴求中，狂亂的呻吟。
　　
　　她不知道與他歡愛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最後是無力的沉沉睡去，直到她再次睜開眼，已是翌日早晨，而身邊的男人早已離去。
　　
　　朱樂樂意識到自己睡過了頭，但她知道他是刻意不叫醒她的，這大概是成為他的女人，偶爾能夠享有的特權吧。
　　
　　起床後，她連忙打理好自己，趕赴辦公室，若無其事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只是當孫亦揚出現後，她還是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
　　
　　這個夜裡與她激情做愛，在公司卻異常冷靜沉著的男人，她就是對他如此著迷。
　　
　　好不容易捱到空擋，朱樂樂才能夠躲到茶水間稍作休息，只是當腦袋一空下來，她想的便是孫亦揚最近的反常行為。
　　
　　一不小心她的手一滑，杯中大半的熱水灑了出來，燙著了她白嫩的肌膚。
　　
　　「啊，好燙。」朱樂樂不禁痛呼出聲。
　　
　　「小心！」
　　
　　一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嗓音忽然出現在這個本來只有她的茶水間裡，她忽地抬起頭，便見到一名男子快步走進，迅速從她手中接過咖啡杯，並立刻將她的手拉往一旁的水龍頭下，打開了水，替她衝著被燙到的地方。
　　
　　「殷先生？」朱樂樂認出他是孫亦揚的好友－－殷肖恩。
　　
　　「怎麼這麼不小心？」殷肖恩溫柔地笑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嚇了一跳，對於他這關心她的動作更是受寵若驚，急著想要把手抽回。
　　
　　「我只是要替你處理燙到的地方。」感受到她的抗拒，殷肖恩解釋道，但未放開她的手。
　　
　　「我可以自己來。」朱樂樂再度抽手示意。
　　
　　「好吧。」殷肖恩於是鬆開了手，雙手一攤，「我只是想幫忙而已。」
　　
　　「謝謝你的關心。」
　　
　　朱樂樂好不容易收回自己的手，連忙低下頭專心的沖洗著被燙傷的肌膚，但卻不時用眼角餘光瞄向身旁的這個男人。
　　
　　他怎麼還不走？他到底想幹什麼？她也只見過他一面，他們應該沒有熟到這樣的程度不是嗎？
　　
　　殷肖恩看出她的不安，於是笑著解釋，「我來找孫亦揚，可是不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裡，正好看到你走到這裡，才想說過來問問你，你別以為我是變態，故意跟蹤你啊。」
　　
　　殷肖恩帥氣的倚著一旁的牆壁，看著朱樂樂繼續動作。
　　
　　「總經理外出開會，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你的手還好吧？要不要帶你去買個燙傷藥？」他沒有回應公事上的話題，反倒關心起她的狀況。
　　
　　「不嚴重，而且辦公室裡有醫藥箱，等一下我再去擦藥就好，沒關係的。」
　　
　　又再衝了一會兒，朱樂樂才關上水龍頭，用一旁的擦手紙擦乾水滴，隨後抬起頭，發現殷肖恩正大刺刺的直盯著她瞧。
　　
　　「殷先生，不知道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這個男人毫不避諱的眼神，讓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我想你不介意告訴我孫亦揚的辦公室是哪一間吧，這樣我下次來訪，就不用再特意麻煩你了。」不等她回應，他又再度提出要求，「或者你方便幫我做個公司導覽嗎？離開台灣這麼久，還真不知道孫亦揚的公司變得如何，但比起我離開的時候，規模的確擴大了不少，若沒有美女幫我介紹一下，我恐怕會迷路。」
　　
　　朱樂樂一愣，原來以為處理完燙傷她就可以離開這個男人的視線，但沒想到他卻又提出這樣的要求，但她知道畢竟來者是客，何況孫亦揚也十分重視與殷家的關係，她沒理由怠慢他。
　　
　　「那跟我來吧。」
　　
　　於是朱樂樂帶著殷肖恩，非常詳細的逐層介紹著，最後兩人往孫亦揚的辦公室走去，然而她卻意外發現他已經回到辦公室了。
　　
　　「總經理，你回來了？」她輕敲門。
　　
　　「嗯。」他沒有太大回應。
　　
　　「殷先生來找您。」
　　
　　「殷肖恩？」孫亦揚終於抬起眼，有些訝異地看著跟在朱樂樂身後走進來的殷肖恩。
　　
　　「你的辦公室還真氣派呀！」殷肖恩大方的走進，開始對孫亦揚的辦公室評頭論足。
　　
　　「怎麼沒先說一聲就突然來了？」孫亦揚合上手上的文件，站起身往兩人走近。
　　
　　「我以為憑我們兩個的交情，可以不用事先預約。」殷肖恩開著玩笑。
　　
　　「好像也是。」
　　
　　「不過樂樂十分盡責，很認真的幫我介紹捷翼建設公司，不錯，我給她98分。」
　　
　　說完，殷肖恩的眼神再度落在朱樂樂身上，但卻讓她感到不自在。
　　
　　「怎麼不給滿分？」孫亦揚對於殷肖恩這耐人尋味的話產生了點興趣。
　　
　　「剩下兩分是進步空間，而且……這兩分恐怕是要跟著我才能夠學到的。」殷肖恩頗有深意的扯出陽光般的笑容。
　　
　　「這麼肯定？我說了，對於你要挖角這件事我挺有自信的。」孫亦揚知道，殷肖恩想要挖角朱樂樂一事，絕非說說而已。
　　
　　現在他對殷肖恩的定位尚未明朗。所以他極力想要拉攏殷肖恩成為同陣線的戰友，可是一旦他的計劃沒有成功，兩人成了商場上的競爭對手，那麼朱樂樂將是能夠幫上他大忙的得力助手，所以殷肖恩的野心，他不得不防。
　　
　　「我知道，小秘書在介紹公司的時候，字裡行間可是充滿對你的欣賞呢！」
　　
　　聽到殷肖恩這樣說，朱樂樂的雙頰不禁染上紅霞，她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呀！
　　
　　「小秘書？」孫亦揚對於殷肖恩的用詞似乎有些不認同，「你似乎太小看她了，她的能力可不小。」
　　
　　「看來孫經理很器重他的秘書喔？」
　　
　　「不止是器重，是倚重。」
　　
　　聽著兩個男人的對話，朱樂樂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孫亦揚是在稱讚她嗎？她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了，從來沒有聽過他說這些像是讚美的話，怎麼今天他卻這樣反常？
　　
　　「所以我很快就可以發現孫經理倚重他的小秘書的地方嘍？」
　　
　　「你很快就會看到的，坐吧。」孫亦揚示意他坐到沙發上。
　　
　　一旁的朱樂樂猜想他們大概要開始談公事，於是自發地說道：「總經理你們聊吧，我先去忙了。」
　　
　　「樂樂，你留下來一起聽。」孫亦揚突然這樣要求。
　　
　　她一頭霧水，疑惑地睜大眼望著他。
　　
　　而孫亦揚先是給了她一記讓她有些不安的微笑，隨後緩緩說道：「接下來你可是殷少東的專屬接待，我們兩方這次能不能合作成功，都要看你了。」
　　
　　專屬接待？極為強烈的錯愕感，狠狠轟上了她的腦袋。
　　
　　朱樂樂坐在梳妝台前，邊梳理著長髮，邊看著鏡中的自己。
　　
　　身後響起一些聲響，拉回她放空的思緒，透過鏡子，她看到孫亦揚正從浴室走出來，下半身僅圍了條浴巾。
　　
　　她站起身，伸手拿起一旁的衣服遞了過去。「快穿上，別著涼。」
　　
　　孫亦揚接過衣服套上，隨後發現她仍站在他面前，雙唇微啟又閉，似乎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不解她的反應。
　　
　　「我……」朱樂樂微皺起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想說什麼？不要支支吾吾的。」不常見她這樣，孫亦揚顯得有些沒耐心。
　　
　　「我想問你，為什麼要讓我負責和殷先生接洽？」朱樂樂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口，這是她從早上到現在，一直無法解開的疑惑。
　　
　　她知道自己身為秘書，本來就該聽孫亦揚的任何安排，只是他這次的決定，讓她感到有點古怪。
　　
　　公司明明就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而且她的職責也不包含與這麼重要的人接洽，她知道孫亦揚會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她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麼。
　　
　　再加上和殷肖恩相處時，她總會覺得不自在，她也說不上究竟是哪裡怪異，但她覺得殷肖恩對她似乎十分熱切，尤其是他們只有過一面之緣，他卻對她如此關心照顧，實在不太正常。
　　
　　那是一種讓她感到有些壓力的相處方式。
　　
　　「殷肖恩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孫亦揚冷冷地道。
　　
　　「什麼？」朱樂樂顯得有些錯愕，「不是吧……我才見過他兩次而已，怎麼會……」
　　
　　「我換個說法好了，他對你有興趣。」
　　
　　「所以……」朱樂樂的腦袋似乎不太能夠消化這個令人驚愕的資訊。
　　
　　殷肖恩喜歡她？是因為這樣，孫亦揚才要她負責接待他嗎？當這個想法浮現在她的腦海中時，她顯得有些不安。
　　
　　「我跟你說過，殷肖恩是個不容輕視的競爭對手，我也不希望他成為我的競爭對手，這次殷氏父子回台灣，就是要涉足房產建設這塊市場，而我是他們進入這個市場最好的橋樑，加上他們曾有恩於我父親，所以找上我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他們的態度尚未明確，何況在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誠心誠意要和我合作，還是只是想要利用我而已，不管如何，我不樂見和殷氏父子變成敵人。」
　　
　　「殷肖恩這次回台灣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從我這邊得到他想要的資源，所以我們之後的接觸一定會相當頻繁，既然他對你有興趣，那麼這次接待他的工作，我想，非你莫屬了。」
　　
　　當朱樂樂的不安被證實時，她的心不禁湧上一股酸楚。
　　
　　只要能夠幫上他的忙，她說什麼也不會推辭，可是當她瞭解背後的因素，卻覺得很難堪。
　　
　　孫亦揚為了商場上的利益，而將自己的女人推到亦敵亦友的殷肖恩身邊？
　　
　　這只是個開端，那有沒有可能……到最後她會成為孫亦揚在商場上的籌碼，一個被交易的棋子？或是一個……被拿來取悅其他男人的貢品？
　　
　　朱樂樂不敢再想下去，她沒有把握孫亦揚會讓自己犧牲到什麼地步，因為充其量，她只是他的女人，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跟在他身邊，她沒有把握他會為了商場上的競爭，將她利用到什麼地步？
　　
　　「怎麼不說話？」孫亦揚斜躺上床，修長的雙腿優雅地交叉著。
　　
　　「沒什麼。」朱樂樂躲開他的眼神，將手上的浴巾晾到一旁的衣架上。
　　
　　「過來。」他不滿她逃避他，低聲命令道。
　　
　　她垂下了眼，隨即像只乖巧的貓兒，輕輕挪步來到床邊，他忽然大掌一拉，讓她以極為曖昧的姿勢趴到他身上。
　　
　　「啊，你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朱樂樂驚呼出聲，但她還來不及問出口，便被他堵住了雙唇，而他的大掌則扣住了她的玉臀，硬是讓他緊貼著她的身軀。
　　
　　「啊……亦揚……」她感受到他熱切的慾望渴求。
　　
　　孫亦揚一側身，便讓朱樂樂滑到他的身下。
　　
　　他的吻又重又粗魯，像是在懲罰她似的，弄痛了她柔嫩的雙唇。
　　
　　接著，他的大掌長驅直入，滑進了她的棉質睡衣，緊緊握住她胸前的豐挺。
　　
　　「啊……」微大的力度刺激著朱樂樂敏感的神經，讓她忍不住嬌吟出聲。
　　
　　他再度含吮住她的唇，將她所有的聲音全部吞下，甚至抽取著她嘴裡的空氣，直到身下的人兒開始掙扎，他才意猶未盡的鬆口。
　　
　　「你幹麼……」朱樂樂紅著臉，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情慾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的雙眼直勾著她，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我、我在想什麼？」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羞澀的偏過頭去。
　　
　　這讓他產生了一股衝動，他捏住她的下巴，半強迫的將她的視線拉回，「為什麼不敢看著我？」
　　
　　「我沒……」
　　
　　她還來不及抗辯，便被他截斷了話語。「你有。」
　　
　　朱樂樂詞窮了，只好抿了抿唇，並抬眼望著他，證明自己並沒有。
　　
　　孫亦揚看著她的反應，露出滿意的笑容，「你以為我要把你送給殷肖恩，是嗎？」他一語道破她的心事。
　　
　　聽到他這麼說，朱樂樂心虛地想低下頭，但他卻略微加重手力，迫使她不得不看向他。
　　
　　「你當真這樣認為？」他再度逼問。
　　
　　朱樂樂抿了抿唇，許久才點了點頭。
　　
　　「你這個平常精明幹練的秘書，現在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孫亦揚有些無奈的皺起眉。
　　
　　「你說因為殷肖恩對我有興趣，所以要我去接待他，這不就是等於把我當禮物一樣送出去？」她抗議著，話語中滿是不安。
　　
　　「我不需要女人替我鋪路，而且我也不會讓你這麼做。」孫亦揚直視她的雙眼，肯定地說道。
　　
　　朱樂樂看著他的表情，內心竟湧起一股暖意。所以……是她誤會他了嗎？
　　
　　「我會讓你去接待殷肖恩，是因為我必須想辦法讓他和我在同一陣線上，所以我需要一個我信得過的人來擔當橋樑的角色，這個人必須深知我的想法，理解我的個性，同時還要瞭解我的目的。」
　　
　　孫亦揚停頓了一下，伸手攏著朱樂樂被他弄亂的髮絲。
　　
　　「而你，絕對是不二人選。」
　　
　　聽著孫亦揚這樣說，她的心不住一陣悸動。
　　
　　原來……她在他心中，還是佔有一個位置的，雖然不是她奢望的女朋友的位置，但至少，她是他信得過的人……
　　
　　「但是你剛剛說殷肖恩對我有興趣……」
　　
　　「殷肖恩對你有興趣我很意外，但是這對我和他的合作關係是好事，我順著他的意，讓你去接待他，這是賞給他的第一顆糖。」
　　
　　孫亦揚邊說，邊輕撫著躺在他懷中的人兒。
　　
　　「所以表面上，我是因為殷肖恩喜歡你才派你出馬，但事實上，是因為我信任你能夠協助我打到我的目的。」
　　
　　聽著他如此看重自己，她不禁往他的胸膛輕輕靠去。
　　
　　懸著一整天的心終於能夠平安落地，她的不安也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而且她更加肯定，只要能夠幫上他的忙，他一定會赴湯蹈火，因為她真的很愛他。
　　
　　朱樂樂情不自禁地抱緊他，感受著他的體溫。
　　
　　「你放心，我一向沒有跟別人共用女人的習慣，你是我的，就會只專屬於我。」
　　
　　她閉上眼，輕輕點頭，感受著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脊背，一陣酥麻讓她不禁瑟縮了身子。
　　
　　這樣就夠了，她不求什麼承諾，只要能夠專屬於他，這樣就夠了……
　　
　　孫亦揚看著她，有點不解。
　　
　　她跟了他兩年，一直以來，她總是那麼安分地扮演著她的角色，白天是他的秘書，晚上是他的女人。
　　
　　他也不是那麼無情，真能夠如此完美切割，況且兩人相處這麼久，說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對她，孫亦揚失算了。
　　
　　他習慣她在身邊，也習慣她對他的好與付出，更習慣她對他的愛戀。
　　
　　或者是說，他喜歡她。
　　
　　是習慣也好，是喜歡也好，但是孫亦揚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像她這樣無怨無悔地愛著一個人。
　　
　　但是他就是想要她待在他身邊，雖然這麼做的確十分自私。
　　
　　所以當他意識到她似乎誤會他了，認為他要將她送給殷肖恩時，他感到十分驚訝。
　　
　　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他沒想過要讓她離開，除非是她自己要走。
　　
　　他知道兩人的契合，更知道她的謹守本分，他喜歡和她的相處模式，他可以讓她無後慮之憂，專心衝刺事業，同時還能享受有人陪伴的歡愉。
　　
　　私心而論，他根本不想讓她離開，更遑論把她送給別的男人。
　　
　　所以孫亦揚一反平常的作風，竟然跟她解釋了他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訝異，他又何必向她說明那麼多呢？
　　
　　也許他只是不想看她胡思亂想，她那顆小小的腦袋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他雖然不能給她關於愛情或是關於未來的承諾，但至少他能夠保證，他不會把她當做禮物送給殷肖恩。
　　
　　孫亦揚低下頭，在朱樂樂的額上印下一吻，隨後再度殷切的吻上她的唇。
　　
　　他和她，還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完。
　　
　　高級的咖啡廳裡，一男一女坐在靠窗的座位，看得出來兩人是因公來此，但俊男美女的組合，讓人想不多看兩眼也難。
　　
　　「看來這些年孫亦揚將捷翼建設經營得很不錯。」殷肖恩將奶精加入黑咖啡中，優雅地用湯匙輕輕攪拌。
　　
　　「需要糖嗎？」朱樂樂熱心地遞上糖罐。
　　
　　「我喝咖啡不加糖，下次要記住，小秘書。」他調侃道。
　　
　　聽到他這樣戲稱自己，朱樂樂先是一愣，隨後才不習慣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連續兩個禮拜的時間，朱樂樂帶殷肖恩到捷翼建設幾個成功的建案參觀，同時她也充當起解說員，向他說明這幾個建案的規劃。
　　
　　殷肖恩的問題很多，關於建案的一切他都想瞭解，還好她是一個很盡責的秘書，除了熟悉她經手過的建案外，關於她進公司之前的案子，她也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回答起來完全沒有困難。
　　
　　除此之外，她還應了殷肖恩的要求，帶他參觀了幾處競爭對手的案子。
　　
　　殷肖恩對未來的規劃及企圖心，讓朱樂樂瞭解若他成了孫亦揚的對手，實力絕對不容小覦。
　　
　　然而這陣子的接觸，讓她漸漸對殷肖恩改觀，從一開始的生疏，到慢慢覺得他其實像個樂天的大孩子，總是充滿熱情與活力，在美國生活多年的殷肖恩，行事作風自然大方，和他相處，已經不像最初會不自在，反而感到意外的輕鬆，原本以為和他接洽會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但在他幽默風趣的言談中，時間翻到過得特別快。
　　
　　有時看著殷肖恩說話的樣子，朱樂樂忍不住都會想像，要是哪一天孫亦揚也能像他這樣和她談笑風生，該有多好！
　　
　　一天的行程結束後，兩人本要各自回家，沒想到他卻突然提議要去喝個咖啡，這陣子相處的愉悅氣氛，讓朱樂樂沒什麼猶豫便答應了。
　　
　　端坐在桌前，她等候他開啟下一個話題，同時想著該如何談論一些可以共同討論的公事。
　　
　　「樂樂，現在下班了，你可以自在一些。」殷肖恩看著她正襟危坐的樣子，忍不住調侃。
　　
　　「下班？」朱樂樂看了看手錶，雖然她不是準時打卡的上班族，但下午四點，怎麼也不像是下班時間呀。
　　
　　「你現在的工作不是我的專屬接待嗎？既然我們的參訪行程已經結束，那你不就是下班了嗎？」
　　
　　「這……」聽他這樣說，好像是那麼一回事。
　　
　　「何況現在我是約你來喝咖啡，你可以放鬆一點沒關係。」
　　
　　約她喝咖啡？朱樂樂一愣，她倒沒想到這點。
　　
　　「你應該不介意我約你喝咖啡吧？雖然我好像問得有點晚了。」殷肖恩笑道。
　　
　　「嗯，不介意。」她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笑了笑。
　　
　　一時間，兩人沒有話題，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想要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跟了孫亦揚多久了？」殷肖恩忽然冒出這個問題。
　　
　　「什麼……咳咳！咳……咳！」不知道是朱樂樂心虛，還是殷肖恩真的一語雙關，她急著想回話，竟然被咖啡嗆到，咳了起來。
　　
　　「怎麼那麼不小心！」殷肖恩看她咳得臉紅脖子粗，忙笑著關心。
　　
　　「我……咳咳！咳……」她還想回話，但劇烈的咳嗽讓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先別說話。」殷肖恩制止她再說話，看著她咳嗽的樣子，不禁覺得她很可愛。
　　
　　過了好一陣子，她的咳嗽逐漸趨緩，喝了殷肖恩遞來的水後，她才大大的順利幾口氣。
　　
　　「不好意思。」她對自己出糗的行為感到有些窘迫。
　　
　　「誰不會嗆到，這沒什麼。」殷肖恩淡淡笑道。
　　
　　「你剛剛問我什麼？」
　　
　　「我問你跟了孫亦揚多久了？」
　　
　　這一次朱樂樂終於能以正常心面對，殷肖恩根本不知道她和孫亦揚的關係，又怎麼可能話中有話呢？
　　
　　「我當他的秘書已經三年多了。」
　　
　　「三年多？我以為更久。」殷肖恩若有所思。
　　
　　「怎麼說？」朱樂樂不解他話中的含意。
　　
　　「我和孫亦揚朋友那麼久，就算不是深交也熟知他的個性，對一個跟了他才三年的秘書如此信任，似乎有違我對他的認識。」
　　
　　朱樂樂心虛的挪開眼神，「我只是做好總經理交代我的事而已，沒有什麼信任不信任之說吧。」
　　
　　他想起不久前孫亦揚才對她說過的話：我信任你。
　　
　　「和我打交道這件事，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好的。」殷肖恩輕笑了一下，「我知道孫亦揚不想我變成他的競爭對手，所以派你出馬，代表他對你百分之百的信任，也認為你不會搞砸，而一個共事三年的秘書，就能讓她如此信任，這讓我十分訝異。」
　　
　　「也許只是因為我的能力還不錯，所以總經理比較放心罷了。」朱樂樂笑得有些牽強，莫名的，殷肖恩的話讓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也許你們關係匪淺？」他笑得頗有深意。
　　
　　她的臉上閃過一抹倉皇的神色，但她旋即隱藏起來，「你多想了，我充其量不過就是個任勞任怨的小秘書罷了。」
　　
　　朱樂樂故作自然的端起咖啡，才剛湊到嘴邊，便聽到殷肖恩的下一句話－－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你是孫亦揚的女人吧？」
　　
　　這句話如一記悶雷，狠狠擊中她的腦袋，讓她久久說不出話來，而端著咖啡杯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
　　
　　她很清楚殷肖恩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第五章

　　喘息聲在房內交錯起伏，一場激情方才結束，朱樂樂癱軟在孫亦揚的懷中，有時候她真不曉得白天認真工作的他，怎麼夜夜都有這樣的體力和她纏綿？
　　
　　「很累嗎？」孫亦揚心跳仍然快速的跳動著。
　　
　　「嗯。」朱樂樂沒有力氣回答，只能輕應一聲。
　　
　　他溫柔的攏了攏她微亂的髮絲，看著她累癱的樣子，有些憐惜的親吻著她的肩膀。
　　
　　「明天你要安排事情嗎？」明天是週六，可是他知道對她而言，沒有所謂的假日。
　　
　　「我不確定，要看殷先生的回復。」她累的緊閉上了眼。
　　
　　這陣子她的時間全綁在殷肖恩身上，她甚至覺得自己見到殷肖恩的時間，比見到孫亦揚還要多。
　　
　　而且明天會不會有事，還要等殷肖恩打給她，但說實在的，她真的很希望能夠有一天自己的時間。
　　
　　孫亦揚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把他的行程排開，明天你放一天假。」
　　
　　「什麼？」朱樂樂難以置信地睜開眼，微微抬起頭看著他。
　　
　　她有沒有聽錯？他說要放她一天假？這、這怎麼可能？他累到在說夢話嗎？
　　
　　「沒有聽清楚嗎？」他察覺到她的訝異，「這陣子殷肖恩的事夠忙的了，所以明天休假一天，我帶你出去走走。」
　　
　　聞言，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要放她一天假？還要帶她出去走走？這太反常了吧！而且方纔她心理的期望，居然這麼輕易就實現了，難不成她剛才不小心說溜嘴了嗎？
　　
　　明明她現在就窩在他的懷中，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但為什麼她卻覺得這一切像夢境般虛幻？
　　
　　「怎麼不回話？」孫亦揚微皺眉，對於她的反應有些不滿。
　　
　　「我……我不知道殷先生那邊是否……」她仍在錯愕之中，不自覺結巴起來。
　　
　　「想辦法推掉，要不我幫你推掉。」再怎麼樣，她也是他孫亦揚的秘書，不是殷肖恩的，當兩邊有衝突時，她當然得聽他的話。
　　
　　「不用啦……好，我會想辦法推掉。」她這樣回應，心中卻想著到時候該如何說服殷肖恩。
　　
　　她都不知道殷肖恩是怎麼看穿她與孫亦揚的秘密的。
　　
　　那天下午，殷肖恩語出驚人的道出他的猜測，她則是因為從來都沒有想過竟然有人會這麼開門見山的不定論，導致心虛的她竟然啞口無言，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當她想要再度開口否認時，殷肖恩只笑著搖頭說：「你以為你現在說任何的話，我會相信嗎？你第一時間的反應就已經給了我答案了。」「」。
　　
　　雖然她一再否認，卻都被殷肖恩輕易的擊破她的謊言，最後她無話可說，內心湧上一股緊張與無助。
　　
　　她和孫亦揚的關係從未曝光，她也從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但殷肖恩卻這麼輕而易舉的看穿，她該怎麼辦？
　　
　　她的心中從來沒有設想過這件事的發生呀！
　　
　　「我和總經理的事……請你不要說出去好嗎？」她懇求著他，這是她唯一想到的方法。「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公開這段關係，而且為了總經理的事業著想，我拜託你就當做不知道好嗎？」
　　
　　「公開你們的關係，對他的事業哪會有什麼影響，了不起讓那些對他有意思的女人死心而已。」殷肖恩不給正面回應，反倒調侃起她來。
　　
　　她抿了抿唇，她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她不知道若他們兩人的關係曝光，孫亦揚會有什麼反應。
　　
　　他會厭惡她嗎？會不會覺得她是故意說出去，毅然決然斬斷兩人的關係呢？
　　
　　「你很愛他，是嗎？」殷肖恩再次發問。
　　
　　「請你不要……」她不想再讓他追問下去。
　　
　　「你若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答應替你保密。」他竟然威脅她。
　　
　　她皺起眉，陷入兩難之中。
　　
　　不小心洩露秘密，的確是她的錯，是她反應不夠快，才會讓殷肖恩有機可乘，現在她該做的，是趕快想辦法彌補這個錯誤才是。
　　
　　「樂樂，你知道我喜歡你，但喜歡有很多種，不一定要在一起才叫真的喜歡。
　　
　　我看得出來，你和孫亦揚在一起時，你並不全然是快樂的，其實很多時候你和痛苦，對吧？」
　　
　　殷肖恩字字句句都說中了朱樂樂的心事，她只能沉默以對，或者該說，她根本不知道怎麼面對。
　　
　　「樂樂，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幫幫你，好嗎？」
　　
　　殷肖恩溫柔的關問，就像個哥哥關心妹妹般，讓她的心房開始動搖。
　　
　　怎麼辦？她竟然好想把事情通通告訴他，為什麼？真的是因為他的個性讓她放心信任，覺得他不會害她嗎？
　　
　　她知道和殷肖恩相處不過幾個禮拜的時間，算不上非常熟悉，可是他直率自然的個性，的確讓她想要拒他於千里之外都很難。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任何一個物件可以傾吐這件事，所有情緒都只能一個人承受，默默壓抑。
　　
　　儘管殷肖恩並非她最要好的朋友，但他的誠懇與真切，的確讓她陷入了兩難，她真的好想要有個足以信任的物件可以吐露心事呀……
　　
　　「樂樂，你很愛孫亦揚吧？」殷肖恩看出她的掙扎，繼續說道：「愛一個人愛得這麼累，付出犧牲那麼多，你真的很偉大，這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有辦法做到的。」
　　
　　殷肖恩的話和態度再度撼動了她的心，澎湃的思緒讓她快要撐不住了……
　　
　　最後，在兩人的一陣沉默後，她微微歎了一口氣，隨後緩緩點了點頭，「是，我很……愛他。」
　　
　　見她終於承認，殷肖恩也算是鬆了一口氣，至少這個看似堅強的女人，肯敞開心房接受他的幫忙了。
　　
　　「你當了他三年多的秘書，其中多久的時間是他的女人？」
　　
　　突破第一道心牆後，再偽裝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於是她頓了頓，緩緩回道：「兩年多了。」
　　
　　「三年多的秘書，兩年多的地下情人？他讓你扮演這樣的角色，你還真沉得住氣。」殷肖恩無奈的搖頭，更對為愛受委屈的她感到心疼。
　　
　　「我是心甘情願的，他沒有逼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孫亦揚從來沒有逼過她。
　　
　　殷肖恩當然看得出來她對孫亦揚的感情，因為她總是說著他的好，即是秘密已被他揭穿，在她心中，孫亦揚永遠是那麼完美。
　　
　　「女人就是這樣，愛上了就義無反顧，卻從未想過自己的未來。」
　　
　　殷肖恩的話，道出她心中最深的迷惘，她和孫亦揚的未來……她沒能想，也不敢想……
　　
　　「樂樂，你是個好女人，我欣賞你。」殷肖恩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但你不覺得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更好的對待嗎？」
　　
　　「感情……本來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好或不好，只有愛與不愛。」她有些無奈的垂下了頭。
　　
　　「那你從來沒為你自己想過嗎？你打算繼續當他的地下情人當多久？」殷肖恩替她感到惋惜。
　　
　　「我不敢想。」
　　
　　她承認，她的努力與付出，都是因為她深愛著他，她不求他的回報，她只求能夠留在他的身邊……
　　
　　可是現在，殷肖恩的話提醒了她最害怕的事，未來呢？
　　
　　她知道沒有未來。
　　
　　他們兩人一定要有一個人改變，是孫亦揚選擇愛她，或是她選擇離開，她也知道，後者的幾率比較高。
　　
　　複雜的情緒交雜在她的心頭，所有的感傷與害怕在此刻全部溢出，終於讓她再也無法壓抑，一眨眼，淚水便如潰堤般滑落。
　　
　　「樂樂……」殷肖恩看到她的淚水，心頭一緊，十分不捨。
　　
　　「別理我……」她只能丟出這三個字，隨即掩面哭泣。
　　
　　殷肖恩起身，走到她身邊，輕拍著她的肩膀，「哭未必不是好事，我知道你承受很大的壓力，哭出來會比較舒服。」
　　
　　他的話，就像刺破氣球的細針，讓她積壓多年來的壓力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只能任由淚水無助的滑落，身子也因此不斷抖動。
　　
　　「樂樂……」殷肖恩捨不得看到自己欣賞的女人這麼難過，也顧不得是否合宜，便伸手摟住她的肩，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
　　
　　朱樂樂當然知道這樣不妥，她合他頂多算是普通朋友，怎麼能有這麼親近的舉動，可是她沒有辦法拒絕他的安慰。
　　
　　她總是因為害怕會和孫亦揚分離，一直遮蔽不敢多想，以為這樣一切就能風平浪靜。
　　
　　可是她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她越是遮蔽，她投入的感情就會更多，那只會讓她更無法抽身。
　　
　　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克制自己，她需要一雙有力的臂膀讓她依靠，讓她毫無顧忌的大哭，釋放她內心最深處的無助。
　　
　　而她知道，這雙臂膀不會是孫亦揚。
　　
　　殷肖恩輕摟著她的肩，溫柔的安慰著她，直到許久，她的哭泣漸歇，他才開口問道：「樂樂，如果我說……我想追求你，你會同意嗎？」
　　
　　朱樂樂猛然抬起臉，訝異的臉孔上滿是淚痕。
　　
　　「也許你現在對我沒有感情，但我知道孫亦揚給不起的，我可以給。我看到你這樣真的很不捨，你是個好女孩，值得更好的對待，孫亦揚不把你當一回事，可是我不會，我喜歡你，也希望能夠追求你，更希望你能夠接受我，讓我照顧你。」
　　
　　她沉重的閉上眼，眼淚再度落下。
　　
　　許久後她搖了搖頭，「如果我能選擇就好了，可是……感情是不受控制的。」
　　
　　她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她無法不愛孫亦揚，至少現在她做不到。
　　
　　「但是你能選擇要不要過這樣的生活，不是嗎？」
　　
　　「我愛他，所以我不能，只要他需要我，我就會在他身邊陪著他。」
　　
　　「你是個傻女孩……」殷肖恩無奈又心疼的搖搖頭，「即使我可以救你離開地獄，你也不願意嗎？」
　　
　　「也許我真的很傻，可是……我傻得心甘情願，也許哪天我真的徹底死心了，就會離開了吧……」
　　
　　「等到那一天，你早就已經傷痕纍纍了。」他能想像，朱樂樂死心塌地愛著孫亦揚，最後卻被徹底傷害的結局。
　　
　　「我知道，但是……」
　　
　　「好，別說了。」殷肖恩出聲制止她，「不管你決定如何，如果你需要任何證明，記得要告訴我，好嗎？」
　　
　　她一愣，殷肖恩為什麼要這麼關心她？如果孫亦揚對她的關心有他的一半就好了。
　　
　　「你有聽到嗎？樂樂，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記得當你需要幫忙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而她的內心再度重複了那個想法，如果，孫亦揚像殷肖恩這般關心她就好了。「樂樂，你在想什麼，怎麼不回話？」
　　
　　孫亦揚的聲音將朱樂樂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竟突然想起那日下午與殷肖恩在咖啡廳的情況。
　　
　　如果孫亦揚知道殷肖恩發現他們的事，她不僅全盤托出，甚至還在殷肖恩懷中崩潰大哭，他會有什麼反應？會生氣嗎？還是會吃醋？
　　
　　「我太累，不小心睡著了。」她隨意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
　　
　　孫亦揚接受她的回答，伸手撫著她的發，再問了一次，「明天你想去哪裡走走？」
　　
　　「我……都可以。」他的提議讓她覺得好像是情人在討論約會地點一般，可是他們從來沒有約會過，這種感覺好奇怪。
　　
　　「挑個地方，可以讓你放鬆心情的。」
　　
　　「我沒什麼想法。」此話一出，她就後悔了，平常在公事上她若是這樣回答，肯定又會被他責難，可是……她真的沒有什麼想法呀！
　　
　　因為她還陷在孫亦揚放她假、要帶她出去走走的震驚之中。
　　
　　「去泡溫泉好嗎？」孫亦揚這樣提議道。
　　
　　聞言，她難掩訝異，他非但沒有責備她，還主動回答了他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今晚的孫亦揚不斷做出一些不尋常的舉動呢？
　　
　　他……他是不是在改變？有沒有可能他忽然良心發現，決定要對她好一點？是不是可以解讀成也許是她無怨無悔的付出，感動了他，讓他願意做一些她期待的行為？
　　
　　是這樣吧？她兩年多的努力，是不是真的改變了他什麼？就算只有那麼一點點她也開心呀！
　　
　　「好，就去泡溫泉。」她點頭答應的那一瞬間，也感受到眼眶中湧上一股熱淚。
　　
　　「在忙？」
　　
　　兩聲敲門聲後緊接著殷肖恩的聲音，坐在辦公前的孫亦揚抬起頭，看向來者。
　　
　　「怎麼今天有空過來？」
　　
　　「幾天沒有看到可愛的樂樂秘書，想見她所以過來了。」殷肖恩不改幽默，逕自走入孫亦揚的辦公室。
　　
　　「她外出開會了。」孫亦揚蓋上筆蓋，輕描淡寫的說道。
　　
　　「看來我來得真不是時候呀！」殷肖恩露出惋惜的表情。
　　
　　「你該不會只是來看她的吧？」
　　
　　「既然都來了，那就來和你談談公事吧。」
　　
　　「坐吧。」孫亦揚伸手示意他坐在沙發上，隨後起身坐在他對面。
　　
　　他們談起這些日子殷肖恩的想法，以及孫亦揚的規劃，一個小時過去了，原本緊閉的大門忽然被推開。
　　
　　「總經理……啊，殷先生，您也在？」推門進來的是朱樂樂，在這間辦公室也只有她有這個權利不敲門就進入。
　　
　　看到殷肖恩，她只感到莫名的心虛，不停地猜想他究竟會不會幫她保密……
　　
　　「對不起，有打擾到你們談事情嗎？」她只能用公事來掩飾她的不安。
　　
　　「不會。」孫亦揚的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
　　
　　「好久不見，樂樂。」殷肖恩則是紳士的打了個招呼。
　　
　　「前天下午不是才剛見過面嗎？」此話一出，朱樂樂微微一愣，才發現自己好像說漏了嘴。
　　
　　可是這不對勁的言語卻被孫亦揚給捕捉到，他微瞇了眼，「你前天不是替我去開會嗎，怎麼會和殷肖恩見面？」
　　
　　他記得這陣子他並沒有特意安排朱樂樂接待殷肖恩，她又怎麼會和他碰面？而且他竟然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亦揚，別緊張。」殷肖恩笑了一下，「那天樂樂在群林建設開完會，我剛好拜會完何總，湊巧遇到她，所以就約她一起去吃了個晚餐。」
　　
　　「這事我還真不知道。」孫亦揚看著眼前的兩人，心中莫名湧上一股陌生的情緒。
　　
　　「總經理，不好意思，那天遇到殷先生的事我忘了告訴您。」朱樂樂連忙道歉，就怕孫亦揚會誤會。
　　
　　那天會遇到殷肖恩她也很意外，他約她吃飯，都已對他坦承心事的她自然不會推辭。
　　
　　但那晚兩人卻意外聊了許多，朱樂樂甚至從殷肖恩那瞭解到許多她從不知道的孫亦揚，屬於過去的孫亦揚。
　　
　　「我只是問問而已，你別緊張。」孫亦揚冷冷的笑了一下，「何況你和殷肖恩吃飯，這沒什麼吧。」
　　
　　朱樂樂愣了一下，為什麼她覺得孫亦揚的話中似乎帶著點酸意？
　　
　　「亦揚，你那麼凶，會嚇著小秘書的。」殷肖恩連忙在一旁打圓場。
　　
　　「放心，她習慣了。」孫亦揚這才抬起頭，用公事公辦的臉孔下達命令，「樂樂，四點鐘的部門會議你代替我參加，你先去準備一下。」
　　
　　「那剛和李經理的會議結果……」這原本是她進辦公室的目的，現在卻臨時被叫去開另外一個會議。
　　
　　「你晚點再向我報告就可以了。」
　　
　　「好，那我先去準備，殷先生，我先去忙了。」禮貌性的打完招呼，朱樂樂便退出總經理室。
　　
　　「嘖，亦揚，說實話，你真的不懂得憐香惜玉。」殷肖恩故意邊說邊搖頭。
　　
　　「什麼意思？」孫亦揚不懂他話中的含意。
　　
　　「小秘書這麼可愛，你為什麼老是對她這麼冷淡？」
　　
　　「我和她只是上司和下屬，你知道我的個性，就事論事。」
　　
　　「你和她相處那麼久，難道沒有對她心動過嗎？她漂亮能幹，個性又好，幾乎沒什麼缺點，就算不當女朋友，留起來以後當老婆不是也很好嗎？」
　　
　　「我說了，你要追她我沒有意見，但不要老是把我拖下水，我和她就是老闆和秘書的關係。」孫亦揚有點不滿好友又再度提起這個話題，不自覺板起臉。
　　
　　「我是開始追求了，只可惜小秘書不給我追，她滿腦子都是你。」
　　
　　孫亦揚抬起眼望著好友，腦海中快速思考著該如何回話。
　　
　　「她跟你說的？」孫亦揚的表情顯得有些訝異。
　　
　　「不用她說我就看得出來，她對你的愛非常深，你難道不知道嗎？」殷肖恩觀察著孫亦揚的反應，心中盤算著要在哪個時間點把話說明白。
　　
　　孫亦揚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朱樂樂對他的感情？他不但明確的知道，還徹底利用了她對他的愛，讓她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邊。
　　
　　「所以你說我怎麼能追到她呢？」
　　
　　「我會勸她。」
　　
　　「你要勸她什麼？」殷肖恩等著他的回答。
　　
　　「我會勸她試著接受你的追求。」他直覺地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殷肖恩忍不住搖搖頭，「解鈴還須繫鈴人，你不放手，她的心永遠放不開。」
　　
　　孫亦揚眉頭一緊，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直瞪著殷肖恩，直覺告訴他，殷肖恩已經知道些什麼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殷肖恩也感覺到孫亦揚瞬間燃起的敵意，但他還是決定要把話說清楚，這也是他今天的目的。「我知道朱樂樂是你的女人。」
　　
　　「她告訴你的？」孫亦揚心中揚起一股火氣，他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竟然這麼沉不住氣，他以為她守得住秘密。
　　
　　「不是，是我自己發現，然後逼她承認的。」
　　
　　「但她還是承認了。」不管過程如何，他和她的關係終究曝光了。
　　
　　「她沒辦法不承認，因為我威脅她，如果不把話說清楚，我絕對不會和你合作，樂樂很愛你，也很保護你，她一直求我不要公開你們的關係。」
　　
　　孫亦揚再度皺緊了濃眉。
　　
　　朱樂樂是因為怕殷肖恩不和他合作，所以才承認與他的關係？這個傻女人，他孫亦揚會怕這樣的威脅嗎？
　　
　　「你逼她承認，對你有什麼好處？」孫亦揚不懂。
　　
　　「我要追求她，總得知道她的底，不過……你還真不夠朋友，朱樂樂明明就是你的女人，你卻不阻止我，還要我去追求她？」
　　
　　「說要追求她的人是你，我沒逼你這麼做。」孫亦揚現下對殷肖恩已充滿了戒心。
　　
　　「我不得不說，樂樂真的很可憐，若我沒問她那些事，我還真不知道你在感情上是這樣一個爛人，利用樂樂對你的情感，你卻什麼都不用付出。」儘管他們是朋友，但對於孫亦揚的做法，殷肖恩還是無法苟同。
　　
　　「樂樂和你說了什麼？」
　　
　　一股窒礙感用上孫亦揚的心頭，她到底對殷肖恩訴了什麼苦？為什麼他會想要知道他在她心中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難道她也認為他是一個極為自私、利用她感情的爛人？
　　
　　明明朱樂樂才認識殷肖恩沒有多久，為什麼會和他說心事？她都還沒有對他說過任何心事呀！
　　
　　「你怕她說你的壞話嗎？」殷肖恩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
　　
　　「殷肖恩，把話說清楚。」孫亦揚終於忍不住動怒了。
　　
　　「你放心吧，那個傻女孩從頭到尾都在幫你說話，她說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你沒逼她。」殷肖恩的口氣十分諷刺。
　　
　　孫亦揚心中震了一下，朱樂樂她……什麼壞話都沒有說？他以為她會向殷肖恩吐露她這些年來的委屈。
　　
　　「孫亦揚，樂樂這樣無怨無悔的為你付出，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當真不給她一點回應嗎？」
　　
　　「我給了。」對於殷肖恩的勸說，孫亦揚感到不悅，他和朱樂樂的事，還輪不到他這個外人來插手。
　　
　　「你給的不是她想要的。」殷肖恩微微昂起下巴，隨後冷冷的道出殘酷的事實，「你給不起愛。」
　　
　　「你到底想怎樣？」孫亦揚的眼神極為冰冷，狠瞪著他。
　　
　　「我的意圖你很清楚，樂樂現在身處在水深火熱的地獄中，而我，是唯一能夠救贖她的人。」
　　
　　「哼，你以為隨隨便便給個愛，就可以讓她改變嗎？」孫亦揚很篤定，朱樂樂對他的愛，絕非殷肖恩的三言兩語就能介入的。
　　
　　「當人在最無助的時候，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都能視為救命的唯一希望。孫亦揚，朱樂樂恐怕已經到了極限，你再不好好把握，到時候出事，可別怪我。」殷肖恩笑得深沉。
　　
　　身為朋友，他已盡到了道義責任，若孫亦揚仍舊冥頑不靈，那就別怪他不顧兩人多年的友情，把他的女人給搶過來。
　　
　　「你在威脅我？」孫亦揚揚高音調，對於殷肖恩的言辭極為不屑。
　　
　　「我言盡於此。」殷肖恩優雅的翹起腿，這場激戰，恐怕是他佔了上風。
　　
　　「所以你打算和我撕破臉？」孫亦揚下了結論。
　　
　　「公歸公，私歸私，我不會把樂樂的事和我的事業混為一談，商場上我們當然還是合作夥伴，至少現在還是，因為我不像你那麼無情。」殷肖恩再度出言諷刺。
　　
　　只有孫亦揚才有辦法做到為了事業，利用一個愛他的女人。
　　
　　「好，我希望你說到做到，公私分明。」孫亦揚口氣異常冰冷。
　　
　　殷肖恩看著眼前的男人，內心十分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喜歡朱樂樂，但他不一定要得到她，他今天會把話說破，為的就是在朱樂樂和孫亦揚之間投下一顆震撼彈。
　　
　　他沒有辦法預期這麼做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孫亦揚說不定會因此產生危機意識，進而改變對朱樂樂態度。
　　
　　若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朱樂樂這個好女孩終於得到一些她該得到的回應，而他身為她的朋友，又這麼欣賞她，沒有理由不祝福他們。
　　
　　但若孫亦揚因為朱樂樂洩露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而斥責她，甚至讓兩人的感情變質，害朱樂樂更加痛苦，那麼他非常清楚自己在那個時候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他會不顧一切帶朱樂樂離開那個不是人待的地獄！

第六章

　　當朱樂樂推開家中大門時，有些訝異孫亦揚竟然比她早回到家。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以往他總是三更半夜才會進家門，怎麼今天不太一樣？
　　
　　孫亦揚沒有回話，逕自坐在沙發上，雙眼緊盯著電視。
　　
　　「吃過晚飯了嗎？」她放下手中的提袋，關問道，「還沒吃的話，我煮些簡單的東西……」
　　
　　「我不餓。」孫亦揚冷冷地打斷她。
　　
　　朱樂樂一愣，「那……那還是晚點再……」
　　
　　「都說了我不餓。」他的語氣十分冷酷無情，甚至可以說是極度不悅。
　　
　　她驚覺他似乎不太對勁，雖然他對她也曾有過態度不好的時候，但不知為何，她就覺得他今天整個人怪怪的。
　　
　　「怎麼了嗎？」朱樂樂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想關心他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了。
　　
　　孫亦揚看著她那無辜的表情，怒火越燒越旺。
　　
　　她明明就把他們的事告訴殷肖恩了，為什麼她對他不但隻字未提，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殷肖恩知道了。」他壓抑著怒意，冷冷地說道。
　　
　　她愣了一下，他說「殷肖恩知道了」，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是說殷肖恩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了嗎？但……他為什麼會知道殷肖恩已知曉？難道殷肖恩沒有依約守住秘密？
　　
　　「殷先生他知道什麼了？」朱樂樂顯得十分心虛。
　　
　　「你知道的。」他不把話說明，但雙眼卻直盯著她，彷彿要將她看穿似的，他要看她的反應，看這個女人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亦揚，對不起，我……」在他面前，她就是無法說謊，尤其是她心中最害怕的事情曝了光，她更加驚慌失措，「我不是故意要告訴殷先生的……」
　　
　　「殷先生？」他對於她這樣的稱呼感到嗤之以鼻，「你們明明就沒有那麼生疏，你又何必這樣稱呼他，是為了避嫌？」
　　
　　「亦揚，我和他真的不熟……」她極力解釋。
　　
　　「不熟還能把這麼秘密的事情告訴他？那我還真不敢想像你們熟了的話會做出什麼事。」這麼尖酸刻薄的話都說得出口，連孫亦揚自己都感到不解，為什麼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對朱樂樂和殷肖恩之間的關係感到嫉妒與不安？
　　
　　「那天下午他突然問我，我反應不及被他抓到把柄，不管我再怎麼否認他都不相信……」朱樂樂百口莫辯。
　　
　　「好，就算他真的看穿了我們的關係，那你為什麼還要跟他說那麼多你的心事？你是朱樂樂，捷翼建設總經理的秘書，什麼場面沒見過，怎麼連撒個小謊都做不到？」
　　
　　「我……」她當時都快哭了，她不懂為什麼他要這樣質問她？她的確努力了呀！可是殷肖恩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何況他對孫亦揚又這麼瞭解，再多的謊言都能被他戳破。
　　
　　何況當下她只想到要保護他們兩人的關係，可是為什麼在孫亦揚的眼中卻完全走樣了？
　　
　　「你喜歡殷肖恩，是嗎？」他下了這個結論，眼神充滿著她從未看過的冰冷。
　　
　　「什麼……」朱樂樂瞠目結舌。
　　
　　她喜歡殷肖恩？天啊！她想都沒有想過，為什麼孫亦揚會有這樣的誤會？
　　
　　「這怎麼可能，亦揚，你別胡說……」
　　
　　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他，為什麼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因為你從我這邊想要得到更多了是嗎？因為你得不到我的愛，所以你打算要轉移目標了？」他似乎聽不進任何解釋，一心認為她一定是對殷肖恩產生了感情，才會對他訴說連他都不知道的心事。
　　
　　只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情緒居然如此失控，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女人，但他只要一想到朱樂樂竟然是這樣的女人，他就覺得快要無法呼吸。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她因為愛他，所以包容一切跟在他身邊，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認為她跟其他女人不同。
　　
　　可是殷肖恩的出現，讓他發現朱樂樂這些不尋常的舉動，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亦揚，你不要這樣，我和殷肖恩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哼，這種話誰都會說！如果只是朋友，你怎麼能跟他說那麼多？
　　
　　甚至還有許多是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朱樂樂，你想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了是不是？
　　
　　如果真是這樣，你別期望我會留你，一開始我就說了，我不會強迫你的。」
　　
　　「孫亦揚！」聽到他咄咄逼人又極為鋒利的言辭，朱樂樂終於承受不住大喊出聲。他怎麼能夠誤會她到這種地步？「你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能這樣定我的罪」
　　
　　孫亦揚一愣，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在他面前，她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甚至還敢當面反抗他。
　　
　　「這些事情沒有告訴你，是因為……這些事情你要我怎麼告訴你？你是當事人，你是我情緒起伏的肇因，你要我怎麼說得出口？」
　　
　　「難道你要我問你，你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不對我好一點？你明知道不可能呀！那你要我怎麼把這些心事告訴你？」
　　
　　「而且你還記得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你說，只要我安分守己，你該給的就不會吝嗇，你的安分守己指的是什麼？白天是秘書，晚上是床伴，我還能夠有什麼其他的奢求？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不敢告訴你我的心事，因為那不是我份內的事，我這麼辛苦的守著你的要求，你卻因為我把心事告訴殷肖恩而大發雷霆？」
　　
　　「好，我承認，會向殷肖恩訴說心事我自己也很意外，可是我是知道那是因為我已經承受太多，再不說出口，我會崩潰，殷肖恩意外戳破了這個秘密，也讓我意外抓到了一根讓我不至於淹死的稻草，所以我才會把什麼都告訴他，因為我真的承受了好大的壓力呀！」
　　
　　終於，當朱樂樂說完她埋藏在心中許久的話之後，努力藏著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立刻奪眶而出。
　　
　　孫亦揚愣住了，對於她的淚水，他竟然感到那麼陌生。
　　
　　他赫然發現，自從她剛進公司不久，他把她罵哭那次之後，他似乎沒有再看過她哭。
　　
　　可是她和他在一起明明就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傷害她，他之所以沒有看她哭過，是因為她全藏起來了。
　　
　　「樂樂……」這一瞬間，孫亦揚覺得自己是個很糟的男人。
　　
　　他誤會了她，誤會了這個全心全意愛著他，不顧一切守護兩人關係的女人。
　　
　　孫亦揚知道自己在事業上的付出，永遠比不上她在感情上為他所做的犧牲。
　　
　　「讓我把話說完……」朱樂樂吸了吸鼻子，帶著重重的鼻音續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你，也沒喜歡上殷肖恩。我愛你，就是那個被你利用的愛，它支持著我願意無怨無悔的留在你身邊，所以請你不要再質疑我對你的愛……」
　　
　　她無法再說下去了，她崩潰的情緒、決堤的淚水已經讓她無法再說出任何話語。
　　
　　孫亦揚不發一語，改坐到朱樂樂身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朱樂樂想要反抗，卻因為哭得太過於激動，身體有些虛軟，讓她完全沒有力氣抵抗他，只能任憑他抱著自己。
　　
　　「樂樂，我很抱歉……」孫亦揚知道自己誤會了她，而且是徹底的誤會。
　　
　　他明明知道她愛他，無怨無悔的跟在他身邊，她又怎麼會冒險做些事情來破壞呢？
　　
　　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失去了判斷能力，甚至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先入為主的以為她想走？
　　
　　一個答案在孫亦揚的心中逐漸浮現，他知道自己開始在意朱樂樂了。
　　
　　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受，但只要他想到她讓殷肖恩知道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明明他才是她最親近、最愛的人，為什麼他卻不如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殷肖恩？
　　
　　儘管她剛才歇斯底里的吼著為什麼不可能告訴他的原因，但他想當那個「之最」，不管任何理由或藉口。
　　
　　孫亦揚很訝異自己腦海中竟然有這樣的想法，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上朱樂樂了？
　　
　　他知道她是個很好的女人，沒有人會不喜歡她，若不是他只想沖事業，不想談感情，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好好珍惜她。
　　
　　只可惜……事業對他而言是唯一，他一輩子只想朝這個方向努力，再好的女人，再有興趣的女人，也無法讓他改變他的想法。
　　
　　「樂樂，對不起……原諒我好嗎……」他低聲下氣求她。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朱樂樂帶著重重鼻音回話，內心卻訝異著他竟然願意放低姿態，畢竟他從來沒有這樣哄過她……
　　
　　她本以為失控的自己指揮讓他更加反感，沒想到他卻意外的溫柔？
　　
　　「那你……想要什麼？」孫亦揚對於誤會一事感到愧疚，只好順著她的話問道。
　　
　　「我要的你不想給。」這是朱樂樂一直很清楚的，她要他的愛，而他卻不願給。
　　
　　她的控訴讓他想起殷肖恩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你給的不是她想要的，你給不起愛。」
　　
　　是，他給不起愛，他也不想給，所以他對朱樂樂不該產生感情的。
　　
　　那方纔他內心的那陣悸動又算什麼？
　　
　　孫亦揚皺起眉，是喜歡也好，是習慣也好，這些情緒都不該變得更濃烈才是，他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原則，不會改變。
　　
　　雖然他給不了愛，但有些東西，只要她開口，他會盡力做到，他要的是他們能維持現在的關係。
　　
　　「樂樂，你知道我的。」對於她的話，孫亦揚響應得很模糊，但內含的意思卻非常明白。
　　
　　朱樂樂的心頓時一沉，雖然這個答案和她預期的一樣，但從他口中說出來，仍是那麼刺耳，看來一切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我知道……」她淡淡的說道，想讓心別那麼痛，但，似乎沒有太大的作用，她覺得心彷彿被人狠狠緊揪著，痛到快要無法呼吸。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又聽到他開口說－－
　　
　　「樂樂，也許我不能給你愛和承諾，但如果你真的希望有人可以聽你說心事，你可以跟我說。」
　　
　　她錯愕的抬起頭，臉上還殘留著淚痕。「跟你說心事，你是指……就是……那個心事？」她訝異到語無倫次了。
　　
　　「對，你的心事，所有心事，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的。」只要想到殷肖恩知道的比他多，他就覺得非常不舒坦。
　　
　　他不管那是什麼情緒，他只是不想自己不如殷肖恩，對於朱樂樂而言，他才是她最親近的人，只有他才有資格分析她的一切。
　　
　　「只要你想說，就告訴我，好嗎？」
　　
　　朱樂樂看著他誠懇的表情，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她所認識的孫亦揚，她從來不知道他能這麼溫柔的和她說話，她也從來不知道他哄她，竟然會讓她只想拚命點頭答應。
　　
　　「好。」她忍住激動的情緒，緩緩點了點頭，但她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有股前所未有的衝擊。
　　
　　也許她還是沒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但是孫亦揚卻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她可以跟他說心事，就像一般情侶那樣，儘管……他們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歡喜雨酸楚在心中交織，她明白，她一直都很愛他。
　　
　　朱樂樂有些心神不寧的看了看四周，確定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後，小心翼翼地從皮包裡拿出一張微皺的紙。
　　
　　那是她的驗孕結果，上面確確實實的寫著，她懷孕了。
　　
　　天啊！這對她而言是多麼意外的驚喜！
　　
　　忙碌的工作讓朱樂樂忽略了……一向準時的經期，待她發覺不對時，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
　　
　　於是她連忙道婦產科掛號，當驗孕報告出來時，她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你懷孕了。」
　　
　　當聽到婦產科醫生這麼說，她第一時間還不敢相信，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她懷孕了？這個意外是怎麼發生的？她和孫亦揚一直都有避孕，怎麼會……當朱樂樂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後，她還是好難相信，平坦的肚子裡，正孕育著她與孫亦揚的寶寶……
　　
　　坐在辦公桌前地朱樂樂回想起得知驗孕結果的那一刻，還是無法忘記那種激動、欣喜、緊張，卻又好幸福，忍不住再次熱淚盈眶。
　　
　　她輕撫著肚子，明明還感受不到什麼，但她的內心感受到一波又一波強烈的衝擊。
　　
　　她沒想過自己會懷上孫亦揚的孩子，但能夠與心愛的人生下孩子，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呀！想著以後小孩會有些地方像她，有些地方像他，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這個孩子的到來，有沒有可能是她和孫亦揚之間的轉機呢？雖然她沒有把握他會不會留下這個孩子，但這畢竟是他的親骨肉呀
　　
　　而且上次殷肖恩的事件，讓孫亦揚改變了對她的態度，那麼有沒有可能這個孩子會帶來更大的轉變？
　　
　　朱樂樂好猶豫，她到底該不該把這告訴孫亦揚？他又會怎麼想？
　　
　　她知道他是個不要愛情、不要家庭，凡事以事業為重的男人，但那或許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面臨過這樣的問題，說不定當他知道有小孩後，態度會改變。
　　
　　事情也許不會像她想的那麼順利，但至少值得一試，畢竟懷孕時喜事呀！
　　
　　帶著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朱樂樂開始盤算著該找怎麼樣的時機告訴孫亦揚這件事。
　　
　　想起不久前孫亦揚才允諾她，要她把心事告訴他，現在真的有機會讓他將心中的喜悅與他分享……
　　
　　「朱樂樂。」桌上的分機忽然傳來孫亦揚的聲音，朱樂樂震了下手，手忙腳亂的將驗孕單收好。
　　
　　「什麼事？」她按下通話鈕，故作鎮定，卻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仍然撲通撲通的狂跳。
　　
　　「進來一下。」分機那頭的聲音一如往常般冷淡。
　　
　　「好。」
　　
　　結束通話，她站起身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緩和情緒後，才挪步往他辦公室走去。
　　
　　「您找我？」朱樂樂走近辦公桌，問道。
　　
　　孫亦揚沒有抬眼，忙碌於他的工作之中，只伸手指著一旁的檔，「這是公關部提的方案，說是要替公司打造企業形象，回饋社會，你先看一下。」
　　
　　她知道他在公司的態度一向如此，也沒多想什麼，便拿起檔快速翻閱，裡頭的幾個提案，不外乎是一些公益活動，好比說關懷老人、社區志工、捐款給服務機構等等。
　　
　　「你替我挑個方案，然後安排時間吧。」他日理萬機，沒時間做這些決策。
　　
　　「喔，好。」接獲命令，朱樂樂拿著那迭文件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詳細閱讀了一會兒，幾個方案中，有個讓她眼睛為之一亮。
　　
　　關懷育幼院，並協助建置圖書館。
　　
　　她知道孫亦揚對這些慈善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是為了公司形象不得不做，但若能借此機會看看他對小孩子的反應，說不定能讓她舉棋不定的心，有些頭緒。
　　
　　私心使然，讓朱樂樂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覺得……關懷育幼院，協助建置圖書館這個方案如何？」
　　
　　「育幼院？」孫亦揚揚高了音調。
　　
　　她的心忍不住震了一下，她聽不出他的喜惡，但該不會這麼準，踩中他的地雷了吧？
　　
　　「你不喜歡嗎？要是不喜歡可以換一個……」
　　
　　「就這個吧。」孫亦揚打斷她的話，「我沒什麼意見，你決定就好。」
　　
　　聽他這麼說，朱樂樂這才鬆了口氣，這表示他沒有那麼排斥小孩吧？那麼就代表著他有可能接受她肚子裡的小寶寶咯？
　　
　　她偷偷看向孫亦揚，窗外的陽光剛好灑落在他好看的側臉上那一瞬間，她再度茫然了。
　　
　　禮拜天的早上，位於台北市郊一所育幼院裡，氣氛相當熱鬧。
　　
　　今日是捷翼建設捐資圖書館的動土典禮，懵懂的小朋友們開心的玩著院方精心設計的活動，而場邊則有一群急著圍繞著今日的主角。
　　
　　「孫總經理，不常看您出現在公開的場合，可以請問您今天的心情嗎？」
　　
　　「總經理，捷翼建設為什麼特別挑這間育幼院來興建圖書館呢？」
　　
　　「孫總可以跟我們聊聊最近的建設計劃嗎？」
　　
　　捷翼建設的黃金單身漢，一向與八卦緋聞絕緣，正因為如此，使得記者對他更感興趣。
　　
　　如蒼蠅般煩人的記者，一個接著一個提問，而孫亦揚卻什麼都沒有回答，使了個顏色，一旁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阻止記者的繼續發問。
　　
　　一陣混亂之後，吵雜的聲音逐漸遠去，還孫亦揚一片清靜。
　　
　　剛上完洗手間的朱樂樂從不遠處走來，並在孫亦揚的身邊坐了下來，方纔的鬧劇她全看在眼裡。
　　
　　「記者很煩人把？」她無奈地搖搖頭，她並不善於處理記者的問題，所以才會用上洗手間這招暫時落跑。
　　
　　「嗯。」他出了聲，表示認同。
　　
　　「我沒想到你會親自出席圖書館動土典禮。」那天聽到他會出席，她有些驚訝。
　　
　　「公關部要我來的，他們說機會難得，僅此一次，我不出席就沒意義了。」孫亦揚把雙手枕在後腦，一派悠閒。
　　
　　工作繁忙的他，難得能偷得休息時間，未嘗不是好事。
　　
　　「那既然你人都已經來了，要不要去和那些小朋友玩一下呢？」朱樂樂提醒著，畢竟今天是慈善活動，一旁還有煩人的記者，他總該做做樣子。
　　
　　「我不排斥。」孫亦揚坐正身子，回過頭對她說道：「小孩子有時候還滿可愛的，不是嗎？」
　　
　　朱樂樂一愣，他剛說小朋友可愛？
　　
　　「走吧。」說完，孫亦揚立即站起身，往一群正在吹泡泡的小朋友走去。
　　
　　朱樂樂見狀，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他看著小朋友們開心的追逐著一碰即破的泡泡，臉上竟然露出難得的笑容。
　　
　　「吹泡泡好玩嗎？」
　　
　　他出聲，讓小朋友們注意到他的存在，而幾個小朋友見他靠近，立刻一擁而上。
　　
　　「叔叔、叔叔，幫我們吹泡泡好嗎？」
　　
　　「叔叔你是大人，吹的泡泡一定很大，幫我們吹泡泡好不好？」
　　
　　小朋友稚嫩的臉龐仰得高高的，消瘦抓著沾滿皂液的瓶身，期待孫亦揚的回答，更希望他能加入他們的行列。
　　
　　「好，我幫你們吹。」
　　
　　孫亦揚接過瓶子，臉上再度展開朱樂樂從來沒有看過的笑容。那是一種……她在他身上未曾發掘過的和藹表情，若不是她親眼看到，她不可能相信這個笑容會屬於孫亦揚。
　　
　　她看他鼓起腮幫子，替小朋友們吹出一連串的泡泡，而小朋友們則是興奮的又跳又叫的，在驚呼聲中打破一個又一個的泡泡，這畫面是多麼的溫馨。
　　
　　他應該不排斥小孩吧？他甚至還能跟他們玩成一片呢！
　　
　　有一陣驚呼拉回她的思緒，她望著他似乎童心未泯的與小朋友們玩在一塊，那一瞬間，她的期待又增加了幾分。
　　
　　接著，她發現他往坐在一旁樹下的小男孩走去，好奇心驅使，她也跟了上去。
　　
　　孫亦揚不解的看著那個不與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的小男孩，「小朋友，你怎麼不和大家一起玩？」放眼望去，眾人都在快樂的玩耍，只有這個小男孩孤獨的坐在這。
　　
　　「我不喜歡那種所謂的遊戲。」男孩小小年紀，看起來不過十歲，說話的語氣卻十分成熟，與其說她孤獨，倒不如說他孤傲。
　　
　　孫亦揚被他的口氣給吸引，「如果那是無謂的遊戲，那什麼對你而言才是有意義的？」
　　
　　小男孩看著孫亦揚，眼神堅定有自信，「像你一樣事業有成，當大老闆。」
　　
　　他的口氣之大，甚至可以說是狂妄，然而孫亦揚卻覺得這話份外的熟悉，就像是從前的他。
　　
　　小男孩再度開口，「我的目標就是以後要超越你。」
　　
　　朱樂樂一聽，有些訝異，若說是初生牛犢不畏虎，那這小男孩一定是最佳寫照。
　　
　　孫亦揚忍不住笑了出來，「好，有雄心抱負，你記住，我叫孫亦揚，是捷翼建設公司的總經理，我等你二十年。」他將手伸到小男孩面前。
　　
　　「好，就二十年。」小男孩也學他伸出手，兩人打了勾勾。
　　
　　朱樂樂看著孫亦揚和小男孩的互動，心中有些震撼。
　　
　　「總經理，動土典禮要開始了，我們該過去了。」她看了看手錶，提醒道。
　　
　　孫亦揚點點頭，轉身與她一同離去。
　　
　　「總經理，你……喜歡小孩嗎？」找了個機會，朱樂樂試探性的問著。
　　
　　「你是指剛才那個小男孩嗎？我欣賞他。」
　　
　　「怎麼說？」
　　
　　「他像小時候的我。」孫亦揚眼中有股得意的傲氣。「之後多幫我留意他，知道嗎？」
　　
　　「知道了。」
　　
　　朱樂樂會心一笑，這算是英雄惜英雄嗎？儘管兩人相差將近二十歲，但他們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相同的，這點她不會看錯。
　　
　　如果他們的小孩也遺傳了孫亦揚這優秀的血統呢？他應該會更加疼愛他把？
　　

第七章

　　朱樂樂在書房外輕聲的來回走動，儘管已經下定決定要告訴孫亦揚她懷孕一事，但當她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猶豫。
　　
　　今晚她多次進出，孫亦揚問她有什麼事，她就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只好找些「你要洗澡嗎？」「你要喝點什麼嗎？」「要吃宵夜嗎？」這一類的話來搪塞，到最後她都已經快沒有詞了！
　　
　　不行！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她一定要鼓起勇氣，告訴他這件事。
　　
　　朱樂樂捏緊了拳頭，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別的藉口了，這次走進去，就只能把話說明白。
　　
　　她伸手敲了敲門，在孫亦揚回應之前，她還是緊張的皺了皺眉。
　　
　　「你……要睡了嗎？」她披著睡袍，一副準備就寢的樣子。
　　
　　「還要一下子，你要不要先睡？」孫亦揚仍專注看著電腦上的資料。
　　
　　她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走上前，將一張微皺的紙放在他的書桌上。
　　
　　孫亦揚一開始並沒有發現，是過了一會兒，眼角餘光撇到她還呆站在桌前不離開，抬起頭想要詢問，才看到桌上的那張紙。
　　
　　「這是什麼？」他沒有多想，拿起來一看。
　　
　　「這是我兩個禮拜前的檢查報告，我……懷孕了。」
　　
　　那一瞬間，孫亦揚臉上出現的，是前所未有的陰沉。
　　
　　「你確定報告沒有錯？」他審視著紙上的檢查結果，很肯定她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嗯，沒有……」朱樂樂有些狐疑地看著他的表情，為什麼他一點笑容都沒有？
　　
　　「樂樂。」孫亦揚抬起眼，望著她，「把小孩拿掉。」
　　
　　「你說……什麼？」朱樂樂的身子震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你聽到了，我要你把小孩拿掉。」他的表情十分凝重。
　　
　　「可是……這是你的小孩呀……」她是不是誤判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話聽起來似乎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要，我告訴過你，我不想要有家庭，我自然不會結婚，更不會生小孩。」孫亦揚語氣堅定。
　　
　　天啊……她到底誤會了什麼？他不要孩子？
　　
　　她沒有想過要逼他成家，但是他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為什麼？她不懂，他明明就和育幼院的那些孩子處的很好，為什麼他不要自己的小孩？
　　
　　「樂樂，把小孩拿掉。」孫亦揚又再重複了一次。
　　
　　「我不要，這樣好殘忍……」朱樂樂不願屈服，她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這麼冷靜的說出這樣的話，那是一個生命啊！
　　
　　「樂樂，聽話。」孫亦揚把驗孕單放在桌上，「如果你不想改變我們現在的關係，就去把小孩拿掉。」
　　
　　「我把小孩生下來，也不會改變我們現在的關係呀！」她抗議道。
　　
　　她從來沒想過要改變他們的關係，她只是想把小孩生下來，只是要他接受這個小孩而已。
　　
　　她還是可以繼續當他的地下情人，他還是可以不結婚、不成家呀！
　　
　　「小孩生下來，一切就會改變，他會是我的羈絆，而你也會開始想要些什麼。」
　　
　　「孫亦揚，我什麼都不會想要，什麼都可以不用改變……」她好無助，為什麼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樂樂，實際一點，你懷孕了，肚子會一天天大起來，到時候你還能夠留在我身邊做事嗎？就算你暫時離開工作崗位，那孩子生下來之後呢？孩子不能和我相認，因為大家會認為那是你的孩子，而不應該是我的，這樣你覺得我們還能維持現在這樣的關係嗎？」
　　
　　「一定有辦法的……」朱樂樂用力搖著頭，她不願接受他的說法。
　　
　　「樂樂，你知道把孩子生下來你不會比較好過，我無法認這個孩子，你也無法繼續留在我身邊，這樣對我們都不好，對孩子更不好，不是嗎？」孫亦揚耐著性子勸道。
　　
　　然而此刻他內心卻是極度煩躁的，天殺的！怎麼他的人生會出現這個意外！
　　
　　他有孩子？他根本無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他只有一個念頭，他什麼都不要改變，他的人生就該按照他的計劃定才是！
　　
　　他不願猜想這個孩子究竟是意外，還是她的預謀，好拿孩子來逼他對她負責，但不管真相如何，他一點也不在意，因為他只有一個結論，他不要這個小孩。
　　
　　「孫亦揚，你真的要……扼殺這個小生命嗎？」朱樂樂帶淚的雙眼，哀怨的看向他。
　　
　　「樂樂，如果你愛我，就應該理解這麼做，對我們兩個都好。」孫亦揚看著她，心意堅定。
　　
　　他知道她心中仍抱存著一絲希望，但他不願這樣，他要她不要再有這個念頭，儘管這樣很殘忍。
　　
　　「若你執意要生下孩子，你知道最後你可能必須離開我。」孫亦揚的表情顯得十分陰沉，將立場表達得非常清楚。
　　
　　她感受到他的絕情，沉默了下，最後才有氣無力的答道，「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再多說也無益，於是緩緩轉過身，準備離開書房，他看著她的背影，沒有再說話。
　　
　　走了沒幾步，朱樂樂再度回過身，「我這幾天會找醫生處理的，你……就不要操心了。」說完，沒等他回話，便逕自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回房間的，她只知道一關上房門，強忍住的淚水便洶湧潰堤。
　　
　　天啊，她沒有想到孫亦揚那麼自私無情，竟然為了他自己，選擇犧牲小這個小孩，即使是他的親骨肉！
　　
　　他怎麼能夠開口說出這樣的要求呢？
　　
　　朱樂樂茫然了。
　　
　　她知道她很愛這個男人，很傻，但是很愛。
　　
　　可是今天她的身體裡已經有了另一個生命，寶寶有活下去的權利，不應該因為媽媽的傻而被犧牲掉呀！
　　
　　所以說，她現在面臨了抉擇是嗎？她若要保護這個小孩，必須離開這個無情的男人嗎？
　　
　　為什麼她非得做這樣的選擇？
　　
　　朱樂樂無法止住狂瀉的淚水，思緒一整個混亂，但她卻突然想起殷肖恩對她說過的話－－
　　
　　等到那一天，你早就已經傷痕纍纍了。
　　
　　是啊，她早就已經傷痕纍纍，只是她從來沒有發現，就像累積許久的情緒一次爆發，待她回頭看，才發現自己受了那麼重的傷……
　　
　　她是不是早該看透呢？這個男人打從一開始就是用這樣的態度在利用她呀。
　　
　　她愛他從不求回報，這是第一次她向他提出要求，他非但不答應，甚至還逼她害死自己的孩子，她怎麼換能天真的以為她的付出能夠改變他什麼！
　　
　　夠了，真的夠了……她想放棄了……
　　
　　這個冥頑不靈的男人不是她用愛就能夠感化的，她嘗試過了，還把自己當作賭注押進去，沒想到卻輸到連本都沒有。
　　
　　徹底粉碎的心讓朱樂樂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決定。
　　
　　他的無情，讓她無法再無怨無悔愛著他了，她必須要替自己著想，也要替這個孩子著想。
　　
　　即使孩子的爸爸不要他，但這孩子有一半是她的，只要她不同意，誰都不能逼她將他拿掉。
　　
　　這是朱樂樂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感到如此明確，但卻也是如此悲痛。
　　
　　要她離開一個愛了那麼久的人談何容易，何況她為了他付出了那麼多，儘管她不求回報，但他當真一點點都不肯給她？
　　
　　極度的絕望與無助，一波又一波湧上她的心頭，她無法承受，只能用眼淚來宣洩，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無力的沉沉睡去，而眼角的淚痕，卻始終無法乾涸……
　　
　　夜深了，禁閉的房門緩緩被推開，孫亦揚看著那瑟縮在牆角、已經睡著了的嬌弱身軀，心中有種複雜的感受。
　　
　　當朱樂樂轉身離開書房時，他看見她眼中的淚光似乎隱藏著一股絕望，他本想出聲再說些什麼，但她的身影便已快速消失了。
　　
　　也許要朱樂樂將孩子拿掉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可是他不得不這麼做。
　　
　　現在正值他事業的高峰，他要乘勝追擊，若想要奠定捷翼建設未來十年在地產業的地位，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
　　
　　他的父親胼手胝足、白手起家打下基礎，他一定要把公司推向另一個高峰，以慰雙親在天之靈。
　　
　　他也知道許多競爭強敵環伺在側，虎視眈眈，等著他的鬆懈與大意，然後關分掉他辛苦得來的成果。
　　
　　所以孫亦揚不想在這時候有任何意外打亂他的計劃，好比說成家或生小孩這類的意外。
　　
　　如果朱樂樂真的愛他，就應該能夠理解他的想法，也應該能體諒他，並接受他提出的要求。
　　
　　他並非不喜歡小孩，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如果她真的想要小孩，也許等事業發展到他理想的規模，那時再生也不遲不是嗎？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孫亦揚的腦海中時，他愣了一下。
　　
　　他剛剛想的是和朱樂樂生小孩嗎？他怎麼會有這種連自己都覺得意外的念頭？
　　
　　他不是一向都不想成家，也不想有小孩嗎？為什麼當他看到她失望落寞的表情時，會出現這種類似妥協的念頭呢？
　　
　　看著她因呼吸而緩緩起伏的身子，他突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孫亦揚的車子停在一間中藥房前，但他卻十分猶豫，遲遲無法下車。
　　
　　早上他接到朱樂樂的電話，她說她已經到婦產科預約好了，下午會把孩子拿掉，之後她會回家休息。
　　
　　他知道他一向不需要他太過操心，她總會把事情處理得好好的，這也是她跟在他身邊三年多，被嚴格的他磨練出來的。
　　
　　於是他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了。」便結束兩人的對話。
　　
　　但莫名的，孫亦揚只要想起昨晚朱樂樂離開書房前的那個哀痛神情，心頭便會忍不住三更，更難得的因為這樣，幾乎一整天都無法專心工作。
　　
　　像是要彌補自己的自私行為一般，孫亦揚想了一些奇怪的理由，諸如「朋友小產，想去看看她」之類的藉口，向在醫界服務的朋友詢問流產後該如何照顧身子。
　　
　　隨後他想起開完刀或是生過小孩的女人似乎都需要進步，於是他破例準時下班，驅車前往中藥房。
　　
　　只是，他從來沒有到中藥房買過藥，或者是說，他從來沒有買過任何東西給任何人。
　　
　　他這麼做算是在關心朱樂樂嗎？這還真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可是她為了成全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他關心她一下不為過吧？
　　
　　她不是一直都很希望他能夠像一般戀愛中的情侶那樣關心她嗎？如果這麼做，能夠讓她心中的不舒坦稍微緩和一些，那他是不是為她做一點改變？
　　
　　孫亦揚又躊躇了一下，最後終於硬著頭皮下了車。
　　
　　「先生，要買什麼？」中藥房老闆一見客人上門，立即招呼著。
　　
　　「我……想買些補身體的中藥。」站在櫃檯前，孫亦揚顯得有些不自然。
　　
　　「你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老闆推了推老花眼鏡，老練的說道。
　　
　　「我太太流產了，我想幫她補補身體。」為了讓買藥的行為合理化，孫亦揚說了謊，但仍就讓他感到渾身不對勁。
　　
　　他堂堂一個建設公司的大老闆，什麼場面沒見過，竟然會為了替朱樂樂買中藥而感到彆扭？
　　
　　「流產哦……」老闆轉過身，伸手開始從後頭的中藥櫃抓藥。「啊你要普通的藥材，還是要好一點的藥材呀？」
　　
　　「給我最好的。」比起朱樂樂的犧牲，他多花一點錢根本不算什麼。
　　
　　隨後他便看到老闆動作熟練地在櫃前走動，秤著他叫都叫不出名稱的中藥材。
　　
　　「你要好好照顧你太太喔，我幫你準備祛瘀化血的藥材，你每晚燉給她喝，啊要記得讓她多休息，不要過度勞累，讓她情緒放輕鬆，知道嗎？把身子調養好，這樣日後才能再懷孕。」
　　
　　老闆邊抓著藥，邊講下落落長的一大串，孫亦揚只得點頭表示聽懂。
　　
　　老闆將中藥材放入塑膠袋中，「好了，這裡是七天份的藥，總共兩千五。」
　　
　　孫亦揚付了錢，從他手中接過塑膠袋，面有難色。
　　
　　「怎麼啦？啊是不是太貴呀？」老闆有些不解，這客人不是要最貴的藥材嗎？
　　
　　他可是把店裡最珍貴的中藥都拿出來給他了耶！
　　
　　「我不知道怎麼燉中藥。」這才是他的困難點。
　　
　　「哎呦，現在燉中藥很簡單啦，又不像我們那個年代，還要顧爐火。你待會厚，到路口那間電器行呀，跟他講說你要買中藥壺，記得說是我介紹的嘿，有算比較便宜啦！」
　　
　　隨後老闆又交代了一些燉煮中藥要注意的事情，孫亦揚只能不斷的點頭，努力記下每個要點，內心卻開始懷疑，他真能燉好這些中藥材嗎？
　　
　　但如果這麼做可以讓朱樂樂感受到一點關愛，那他願意試試看。
　　
　　待買好該買的東西後，孫亦揚立刻驅車回家。
　　
　　打開家門，裡頭一片漆黑，他先是一愣，才想起剛動完手術的朱樂樂應該在房裡休息，不過他還真有點不習慣她沒替他登門。
　　
　　「樂樂？」他放下手中的物品，想要關心她的情況。
　　
　　待他推開房門，打開電燈開關時，他內心卻是擔心，因為他們的房內根本空無一人。
　　
　　「樂樂？」孫亦揚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照理說做了流產手術，她現在應該很虛弱，她不呆在房裡又會去哪兒？
　　
　　他有些著急的確認每個房間裡有沒有她的身影，但最後他只得到一個結論－－她不在家。
　　
　　她到底去哪兒了？難不成手術過程出了什麼問題？
　　
　　孫亦揚突然想到她說是下午要動手術，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手術結束後，她有沒有打電話跟他報平安。
　　
　　他連忙掏出手機，撥打她的手機號碼，卻只聽到對方沒有開機的回應。
　　
　　朱樂樂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他心中有種恐懼，就像他要失去朱樂樂一樣。
　　
　　他試著穩定自己的情緒，他知道他一定有辦法找到她，只要找到她去的那家婦產科，至少可以知道她的手術是否平安結束……
　　
　　不，不對！他連朱樂樂到哪家婦產科做手術他都不知道，他又該怎麼找人確認？
　　
　　天，這一刻孫亦揚才發現自己竟然對她如此不聞不問，她為了他把小孩拿掉，他卻連她在哪家醫院做手術都不知道！
　　
　　現在朱樂樂失蹤了，他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他到底該怎麼辦？
　　
　　慌張、恐懼，這些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現在他終於深刻的感覺到，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她的下落，想知道她是否一切安好，他厭惡極了這種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的感覺！
　　
　　忽然，孫亦揚想起朱樂樂有個姐姐，雖然他從未見過她，但他從聽她提起過，知道她是璞玉資訊公司總經理嚴謹治的夫人，要找到她一定不難，說不定她會知道朱樂樂的下落。
　　
　　於是孫亦揚立刻讓人替他查出嚴謹治的住所，隨後飛車趕往。
　　
　　一開始嚴氏夫婦對他唐突的造訪，自是不願接見，知道他表明來意，說他要來找朱樂樂，對講機那頭沉默了一陣子之後，終於開門讓他上樓。
　　
　　一進嚴家，他的目光便被嚴謹治身後的女人給攫住。
　　
　　「樂樂？原來你在這？」他終於見到朱樂樂了！她平安無事！
　　
　　那一刻，他感到身上的壓力忽然全都釋放了。
　　
　　「她是樂樂的雙胞胎姐姐，我的太太朱可哥。」嚴謹治略微警戒的擋在朱可哥身前。
　　
　　孫亦揚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和樂樂是雙胞胎？難怪他在慌亂之下會認錯，但隨即他發現朱可哥和朱樂樂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樂樂不在這？」原本的不安又全湧回來，在他尚未親眼看到朱樂樂錢，他知道自己無法擺脫這種惱人的情緒。
　　
　　「我們也正在找她。」朱可哥雙手環胸，神情十分擔憂。「她的手機從下午開始就打不通了，打到公司去，你們的人也說她請假，我可以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也找不到她。」孫亦揚低沉的說道。
　　
　　「你和樂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朱可哥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和朱樂樂之間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她知道孫亦揚是朱樂樂的老闆，但現在朱樂樂失蹤，他卻發了狂似的直闖她家找人，難道說他和朱樂樂的關係不尋常？
　　
　　孫亦揚沉默了一會兒，他直到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朱樂樂，以及確認她的安全，至於他和她的秘密關係，不應該再繼續隱瞞下去。
　　
　　「她懷孕了，我要她把小孩拿掉。」帶著罪惡感，孫亦揚道出這個原本只屬於他和朱樂樂的秘密。
　　
　　這個太過於震撼的消息，讓朱可哥顯示愣了幾秒，隨後激動的大喊，「你說什麼？你要樂樂把小孩拿掉？你瘋了嗎？」
　　
　　她乖巧的妹妹懷孕了，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從沒聽她說過交男朋友了，怎麼會突然懷孕？
　　
　　「孩子是你的？」朱可哥往前走了幾步，瞪著眼前的男人，追問著。
　　
　　「是。」
　　
　　「是你的孩子，你竟然還要她拿掉？你……你有沒有人性呀！」朱可哥為之氣結，她不懂孫亦揚怎麼能對朱樂樂做出這麼殘忍的要求。
　　
　　嚴謹治見妻子的情緒十分激動，連忙上前安撫，「可哥，別這樣。」
　　
　　「他……他竟然要樂樂拿掉小孩？太過分了！」
　　
　　「你先冷靜，坐下來，我來處理好嗎？」嚴謹治拍了拍愛妻的背，並讓她坐到沙發上，接著他就像換了張臉似的，冷酷的看著孫亦揚，「所以樂樂的失蹤，和這件事有關？」
　　
　　「她本來今天下午要到婦產科接受手術，但是我回家後卻沒有看到她，又聯絡不上，我才找到這裡來。」孫亦揚盡量穩定自己的情緒，但他心中卻是極度不安，「所以樂樂沒有來這裡嗎？」
　　
　　「沒有。」嚴謹治搖了搖頭，「我們也在找她，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都是你！」朱可哥再度發聲，秀氣的臉龐儘是大有，「樂樂都是因為你才失蹤的，如果樂樂有什麼意外，你……」說到此，她忍不住一陣哽咽，擔心的淚水也不受控制的滑落。
　　
　　想到自己疼愛的妹妹現在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她就覺得十分心慌，就怕妹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而孫亦揚則顯得垂頭喪氣，他的一線希望像是斷了，朱樂樂沒來這裡，沒回老家，手機關機，他完全沒有她的消息……
　　
　　以往朱樂樂因為愛他，所以默默承受了他所有的無理要求，但這次他的要求是不是太過火，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極限，所以她選擇逃開了？
　　
　　為什麼在他下這個決定前，他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一直到他發現她失蹤了，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
　　
　　孫亦揚有種不祥的預感，朱樂樂這次離開，似乎已下定決定不再回到他身邊，因為他深深傷害了她，這個傷害是儘管她愛他，但她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接受的。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找到朱樂樂？
　　
　　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心，有股從來沒有過的揪痛，他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心頭好像有塊肉，被人硬生生的撕下。

第八章

　　例行的會議上，低氣壓籠罩，各級主管全都低著頭，就怕被風暴給掃到。
　　
　　孫亦揚憤怒的用力一拍桌子，「你們人資部是怎麼搞的，找個秘書有那麼難嗎？現在是怎樣，整我嗎？」
　　
　　人資部幾名主管站著挨罵，但都沒有人敢出聲辯駁。
　　
　　「一年半內我換了五個秘書，還有做三天就跑掉的，你們是怎麼找人的？」孫亦揚越說越氣憤。
　　
　　他不過要個秘書協助他處理公務，怎麼人資部應徵進來的人那麼吃不了苦，不是受不了他的嚴格要求，就是挨不了他的責罵，三天兩頭就換人，連他自己都覺得煩。
　　
　　秘書一直沒有穩定的人選，他根本無法專心工作。
　　
　　「李經理，我要的秘書不過是細心、能吃苦，這樣的條件不合理嗎？」他質問人資部的一級主管。
　　
　　「很、很合理……」李經理答得有些結巴，心中滿是無奈。
　　
　　「那為什麼你找進來的秘書都這麼不適任？」他逼問。
　　
　　「這個……」李經理面有難色，有苦說不出。
　　
　　一旁剛升值沒多久的副主管，大概是年輕氣盛、急求表現，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敢開口替自己的主管說話：「總經理，我們人資部找進來的的人其實都符合您的要求，但您如果一直用朱秘書的標準來看待每一個人，根本沒有人能夠適任。」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氣。
　　
　　這一年半來，大家一直都絕口不提朱樂樂這個名字，沒想到這小伙子這麼大膽，竟敢當著孫亦揚的面脫口而出。
　　
　　李經理嚇出一身冷汗，忙用手肘輕撞開口的人，並低聲斥責，「不要亂說話。」
　　
　　「可是……」
　　
　　「還說！」
　　
　　副主管連忙閉上嘴，而大家全關注孫亦揚的反應。
　　
　　只見他閉上了眼，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緊閉的薄唇才微微開啟，「李經理，繼續找人。」語畢，他便起身離開，留下錯愕的眾人。
　　
　　孫亦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了厚重的門，把自己與外界隔離。他站到窗邊，伸手按了按太陽穴，看來他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朱樂樂已經離開一年半了。
　　
　　他以為自己會沒事的，不過是個女人，頂多不習慣身邊沒有她而已。
　　
　　可是當朱樂樂這個名字有意無意的在他的生活中出現時，卻再再的提醒他，他生命中曾經有個女人如此愛他，為他付出犧牲一切，可是他不但不懂得珍惜，還徹底利用她的愛，甚至做出極為過分的要求，是他把她逼走的。
　　
　　那股罪惡感一直纏繞在他心頭，教他久久無法釋懷，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愛上朱樂樂了？
　　
　　一年半前，拿掉孩子後的朱樂樂突然失蹤了，他遍尋不著她，直到三天後，嚴謹治來電說找到她了，她平安無事。
　　
　　他表示想要見她，沒想到卻遭到拒絕，嚴謹治說朱樂樂不願再見到他，亦不希望他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他知道他對朱樂樂造成極大的傷害，曾經有一度他有種強烈的渴望，想要將她找回來，好好的彌補她。
　　
　　但這股衝動，最終還是被他的理智給壓下來了。
　　
　　他知道他並沒有要朱樂樂離開，是她自己選擇要走的，就像他們一開始在一起一樣，是她選擇要當他的地下情人的。
　　
　　也許放手讓她離開，對她更好吧？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回應她的感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衝刺自己的事業，他也做到了，這一年半的時間，他再度讓捷翼建設創造出更高的成就。
　　
　　但他明白自己的內心有個地方，缺了一塊。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也許那就是他從來不懂，也從來不需要的……「愛」吧？
　　
　　朱樂樂離開後，他本以為自己可以逐漸習慣，可慢慢第他才發現，內心的衝擊越來越強烈。
　　
　　每當他躺在原本屬於兩人的床鋪上時，寂寞與不安便會籠罩著他，他也才發現當他抱著朱樂樂入睡時，他能睡得多麼安穩。
　　
　　而現在他不但淺眠易醒，甚至偶爾還要靠安眠藥才能求得一點點平靜。
　　
　　這就是他的報應吧？他不抱怨的承受這一切，因為他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吃的苦比這多上太多了。
　　
　　這段時間內，他曾嘗試找過朱樂樂，但嚴謹治與朱可哥的力阻，總是讓他無功而返。
　　
　　他也明白，如果她願意見他，他們的阻撓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問題是，她根本就不想見他。
　　
　　所以他只能把對朱樂樂的愛與痛，藏在自己的心中，雖然這是一種折磨，但他知道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他用公事來麻痺自己，但是失去朱樂樂這個得力助手，他做什麼事情都不對勁，人資部找進來的新秘書，不是不適任，就是做不下去，他本以為是他們不用心，隨便找個人來應付他。
　　
　　可是那個年輕人的話點醒了他，原來是他一直以來都用朱樂樂的標準在看待這些新進秘書。
　　
　　他明知道朱樂樂在他心中的地位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又怎麼可能要求新秘書做到和朱樂樂一樣呢？他真的是傻了。
　　
　　孫亦揚搖了搖頭，笑自己的愚蠢。
　　
　　人總是在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精明如他，一樣逃不過。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孫亦揚還陷在低落的情緒裡，不想接聽，然而對方似乎篤定他一定會接似的，一打再打，最後他終於不耐煩的走到桌邊一看。
　　
　　殷肖恩？他打給他幹麼？
　　
　　「喂？」
　　
　　「你終於肯接電話了？」那一頭傳來殷肖恩爽朗的笑聲。
　　
　　「什麼事？」相較之下，孫亦揚的語氣顯得格外陰沉。
　　
　　「最近公事繁忙，好一陣子沒和你聯絡，哪天有空吃個飯？」
　　
　　孫亦揚沉默了一下，才伸手翻了翻攤在桌上的行事歷，「明天中午。」
　　
　　「好，地點再通知你，明天見。」
　　
　　看著通話結束的螢幕，孫亦揚有些不解殷肖恩怎麼會突然找他。
　　
　　這一年半來，商場上的競爭產生了許多變化，捷翼建設的確達到了另一個高峰，然而由殷肖恩帶領的擎天建設，短短時間內就有不錯的成績。
　　
　　只是自從殷肖恩的公司成立之後，他和孫亦揚往來的機會卻變少了，奇怪的是，他們沒有成為競爭對手。也沒有成為合作夥伴，而是各做各的生意，互不相犯，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和平。
　　
　　孫亦揚知道也許是朱樂樂的事情讓殷肖恩有這樣的決策，但他明白，殷肖恩與他都是聰明人，不會把私人的情感帶進公事裡。
　　
　　等了那麼久，殷肖恩終於主動與他聯絡，他能想像明天的餐敘，兩間建設公司微僵的情況會有所改變。
　　
　　至於兩人會變成競爭對手還是合作夥伴，相信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這一年半捷翼的發展不錯嘛！」飯後，殷肖恩點了杯咖啡，而兩人對公事的話題，正式開始。
　　
　　「這只是照著我的計劃走而已。」孫亦揚淡淡一笑，「倒是你，一年半的時間就能夠把擎天做到這種地步，看來你遺傳了殷伯伯的優良基因。」
　　
　　「好了，大家都那麼熟，就別再客套的捧來捧去了。」殷肖恩笑著搖頭。「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找你吃飯嗎？」
　　
　　「談合作還是下戰帖？」孫亦揚開門見山的說。
　　
　　「呵，不愧是好朋友，馬上就知道我的目的。」殷肖恩仍舊笑容滿面，「你不好奇為什麼我這一年半不找你談這事嗎？」
　　
　　「你如果要說，我自然就會聽。」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因為你和朱樂樂的事情對你反感，所以才連帶影響在商場上和你的關係吧？」殷肖恩瞅著他，觀察他的反應。
　　
　　聽到朱樂樂的名字再度出現，孫亦揚的心頭不禁一震。
　　
　　殷肖恩見他沒回話，於是接著說，「孫亦揚，我說過了公歸公、私歸私，你若真認為我是這樣的人，還真枉費我們朋友一場。」
　　
　　「我沒這樣想過，最近公事繁忙，我也沒什麼時間注意你的情況。」違心之論，其實他一直觀察殷肖恩和擎天建設的動態。
　　
　　「那就好。」殷肖恩笑了一下，隨後轉換話題，「對了，你還是沒有樂樂的消息嗎？」
　　
　　他再度提起這個名字，讓孫亦揚有些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我沒有在找她。」
　　
　　不知怎的，最近他一直聽到其他人提到她的名字，這教他感到非常不舒坦。
　　
　　「你不想找她嗎？」殷肖恩立刻反問。
　　
　　「她自己選擇離開的，我不會找她，然後逼她回來。這樣沒有意義。」他冷冷說道。
　　
　　「還真無情。」殷肖恩不屑的冷笑。「也不想想當初她為你付出了多少，也許她等著你去找她？」
　　
　　「我找過了。」孫亦揚反駁，一開始他就試著找她了。
　　
　　「結果呢？」殷肖恩對於孫亦揚竟然這麼快就承認感到有些訝異。
　　
　　「她不願見我，所以我說了我不會勉強她。」
　　
　　「才試幾次就放棄，真不像你。」殷肖恩笑得諷刺。
　　
　　「殷肖恩。」孫亦揚嚴正的說道，「今天不是來和你談朱樂樂的事，這個話題就此停止。」
　　
　　他不想和他討論朱樂樂的話題，那是他的私事，他更不想心中的傷痛被提起，因為他不願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見，即使殷肖恩是他的好友。
　　
　　「行。」殷肖恩雙手一攤，「那我們就來談正事，咱們來個小比賽如何？」
　　
　　「什麼比賽？」
　　
　　「下個月市政府在北投會有個招標案，咱們一起去競爭一下如何？」殷肖恩的表情像個大男孩般，既興奮又期待。
　　
　　孫亦揚微皺眉，若他沒聽錯，殷肖恩是不是已經點出兩家公司未來的走向。
　　
　　「所以現在我們是競爭對手了？」
　　
　　「不用這麼嚴肅，我們亦敵亦友，某些案子我們可以是競爭對手，某些案子我們也可以是合作夥伴，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不是嗎？」
　　
　　孫亦揚沒回話，但默認的殷肖恩的觀點。
　　
　　「所以，」殷肖恩優雅的翹起腳，「對於我下的戰帖，你意下如何？」
　　
　　「你要玩，我就陪你玩。」他比殷肖恩早踏入這個領域，這場比賽他有十足的把握。
　　
　　「那好，到時候開標會上希望看得到捷翼的名字。」殷肖恩滿意孫亦揚的回答。
　　
　　這一年半的時間，他將擎天建設經營得有聲有色，為的就是能盡快與捷翼建設站在同一個立足點上，互相競爭。
　　
　　「對了，你還沒來看過我的公司吧？」殷肖恩問著。
　　
　　「我說了，這一年半很忙。」
　　
　　「找天有空，來我辦公室坐坐吧！」殷肖恩提議道。
　　
　　「有空就去。」孫亦揚允諾。
　　
　　但莫名的，他覺得殷肖恩的笑容中，藏著他無法理解的得意，那是他認識他多年來，從來沒有看過的。
　　
　　有擎天集團在背後支持，殷肖恩的擎天建設沒有太多資金上的顧慮，因此辦公大樓蓋得十分氣派豪華。
　　
　　直達十樓，半邊的挑高空間，與眾不同，而超高的玻璃帷幕透入些許陽光，更讓整棟大樓顯得氣度不凡。
　　
　　走在大廳裡，孫亦揚的心情卻沒有太大的起伏，他知道殷肖恩有個有錢的老爸，否則憑他自己的實力，哪能一步登天？
　　
　　這大概是他和殷肖恩最大的差異吧！
　　
　　「孫總經理，您這麼早就到了呀？」接待處的人員早就得知孫亦揚要來的消息，客氣的上前迎接。
　　
　　「打擾到殷總了？」
　　
　　「不，當然沒有，總經理說您若到了就請您先上去，請跟我來。」
　　
　　在接待的帶領之下，孫亦揚搭上透明電梯，當樓層越高，他越能感受到這棟建築的宏偉。
　　
　　最後，他們來到長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接待敲了敲門，「總經理，捷翼建設的孫總到了。」
　　
　　「快請他進來。」
　　
　　「孫總經理，裡面請。」
　　
　　接待推開了門，孫亦揚便看見殷肖恩穿著輕鬆的襯衫，在碩大的辦公室內練習高爾夫球的推桿。
　　
　　「這麼早就來了？」殷肖恩仍專注打著他的高爾夫球。
　　
　　「你還真有閒情逸致。」孫亦揚的語氣有些挑釁。
　　
　　對孫亦揚而言，辦公室是他專心工作的地方，要他在這種地方從事休閒活動，他還真辦不到。
　　
　　「身心總要調劑一下。」殷肖恩出了桿，小白球準確無誤的進洞，「賓果。」
　　
　　接著他才將視線移到孫亦揚身上，「坐吧，要喝些什麼嗎？」
　　
　　「不了。」孫亦揚不客氣的坐到沙發上，並開始審視著殷肖恩的辦公環境。
　　
　　「怎樣，這間辦公室還不錯吧？」殷肖恩問道。
　　
　　「還像個樣子。」他看得出來，殷肖恩是個懂得享受的人。
　　
　　「北投的案子你準備得怎麼樣了？」殷肖恩十分關心第一次與孫亦揚的交手。
　　
　　「你別擔心，我會去投標。」
　　
　　「我先說，我可是傾整個公司全力標那個案子，你別只是敷衍了事。」殷肖恩警告他。
　　
　　他就是因為欣賞孫亦揚的能力，英雄惺惺相惜才會向他下戰帖，若孫亦揚不重視這次的比賽，那真枉費他把他當好朋友。
　　
　　孫亦揚瞪了他一眼，對於好友的質疑不屑回答，才剛想開啟另一個話題，沒想到辦公室的門此時卻意外的被推開來。
　　
　　「總經理，你別忘了下午三點要去……」
　　
　　那人還在繼續說話，但孫亦揚此時卻完全震懾住，根本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聽進去。
　　
　　雖然他沒有看到來人，但是這個聲音他永遠不可能認錯，因為這聲音的主人曾經跟在他身邊三年多的時間！
　　
　　「朱樂樂？」他猛然一回頭，發現朝思暮想的人兒正佇立在門口。
　　
　　這聲呼喚讓朱樂樂的話頓時卡在嘴邊，小口微張，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萬萬沒有想到，殷肖恩辦公室內的客人，竟然會是……孫亦揚？
　　
　　倒是殷肖恩看到僵住的兩人，忍不住笑道：「這麼巧，你們兩個在這裡碰面了。」
　　
　　「殷肖恩，這是怎麼一回事？」孫亦揚回過頭，不滿的等著滿臉笑意的殷肖恩，他第一次覺得他的笑容是這麼讓人厭惡！
　　
　　「孫總，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新秘書，朱樂樂小姐。」殷肖恩伸手示意。
　　
　　他沒刻意安排兩人見面，應該是說孫亦揚的早到才會讓這個意外發生。
　　
　　「樂樂為什麼會在你這裡？」孫亦揚的內心突然湧上一股怒氣。
　　
　　朱樂樂竟然躲在殷肖恩這裡？從什麼時間開始的？殷肖恩明明知道他在找朱樂樂，他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還試探他？
　　
　　「總經理……」朱樂樂杵在門邊，不知所措，「我還是先離開好了……」
　　
　　天啊，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再與孫亦揚見面！
　　
　　不是說她完全沒有想到，畢竟在她決定當殷肖恩的秘書時，她就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因為公務需要再見到孫亦揚。
　　
　　但不是現在，不是這種她毫無心理準備，手足無措的時候！
　　
　　「樂樂，我很想介紹你給孫總認識，但如果你覺得還沒做好準備，我不會勉強你。」殷肖恩看著朱樂樂，笑得十分溫柔。
　　
　　「總經理，我……覺得現在不太適合。」她甚至不敢看向孫亦揚！
　　
　　「那好吧，你先去忙吧。」
　　
　　得到殷肖恩的首肯，朱樂樂連忙倉惶離去。
　　
　　「等等，樂樂……樂樂！」孫亦揚卻不願意讓她走，連忙起身要追出去。
　　
　　他找了朱樂樂那麼久，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手？他連一年半前她為什麼會莫名失蹤都還搞不清楚理由，他至少要找她問個明白呀！
　　
　　「孫亦揚，樂樂不想見你，就別勉強她吧。」殷肖恩喊住了他。
　　
　　「殷肖恩你有病！」孫亦揚氣急敗壞，脫口而出，「你明明知道我和朱樂樂的事，怎麼能裝作若無其事？」
　　
　　「我就是因為知道才這麼做，朱樂樂需要的是懂得欣賞她的人，她在我這裡工作很開心，至少不用當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你……」他又被殷肖恩狠狠捅了一刀，但他根本無法辯解。
　　
　　他管不得那麼多了，立刻衝出辦公室，急著要找朱樂樂。
　　
　　來到走廊上，孫亦揚左張右望，接著聽到那倉促的高跟鞋聲，連忙循聲追了上去，拐了個彎，終於看到她的身影。
　　
　　「樂樂！」他大喊，長廊上迴盪著他的聲音。
　　
　　朱樂樂身子震了一下，回頭一看，發現孫亦揚的身影就在走廊的盡頭，她下意識只想逃跑。
　　
　　「樂樂，等一下！」孫亦揚邁開長腿追上去，眼見她側身閃進了電梯，他只得加快腳程。「樂樂！」
　　
　　然而孫亦揚終究慢了一步，未能在電梯門關上前攔住她，只能看著她的身影隨著透明電梯緩緩下降。
　　
　　「樂樂！」孫亦揚惱怒的用力捶著電梯門。
　　
　　她為何要躲他？為什麼不讓他把話講清楚？她和殷肖恩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孫亦揚隨後看到電梯旁的樓梯，他想也不想立刻衝了下去。
　　
　　而坐在電梯裡的朱樂樂，原本還在慶幸終於擺脫他了，沒想到當她再度抬眼，卻發現他似乎正沿著樓梯，追著逐漸下降的電梯。
　　
　　透明的電梯毫無隔閡，讓兩人都能清楚的看著彼此的舉動，也讓兩人的心情越來越緊張。
　　
　　一個害怕被追上，一個則害怕再度失去。
　　
　　眼見孫亦揚越來越接近，朱樂樂也越來越心慌。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他勢必會追上這台電梯，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要見到他呀！
　　
　　她一時心急，伸手按了接下來好幾個樓層的按鈕，想要逃出這個空間，隨後才發現自己的不智之舉。
　　
　　電梯的速度逐漸變慢，即將在下個樓層停下來，朱樂樂意識到這樣的速度只會讓她被孫亦揚逮個正著。
　　
　　「快點、快點……」她急著按著關門鈕，只想讓電梯門關上，卻徒勞無功。
　　
　　「樂樂！」孫亦揚也發現電梯門打開了，連忙從樓梯切回走廊上，「樂樂，不要關！」
　　
　　「快點啦……」朱樂樂急得快哭了，按著電梯的手不斷發抖。
　　
　　電梯門總算有點反應了，逐漸合上，然而，就在要關上的那一刻，一隻大手就這麼插進門縫內，甚至還因為被電梯門夾到而發出了巨大的碰撞聲響。
　　
　　「啊！」朱樂樂嚇了一大跳，忍不住驚呼出聲。
　　
　　只見那隻手硬是扳開電梯門，隨後孫亦揚的身子便擠了進來。
　　
　　「樂樂，你……」他還因為方才快速奔跑而喘息著，一時間無法說話。
　　
　　朱樂樂害怕的縮到電梯的角落，接著便見他後方的電梯門緩緩合上，現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她頓時覺得就快要窒息了。
　　
　　「朱樂樂。」孫亦揚仍然喘著氣，但終於能夠說話了，「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