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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箏]愛錢楣女(野麻雀當家1)[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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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18:29 |倒序瀏覽
愛錢楣女【野麻雀當家1】作者:綠風箏

女主角:三龍幫前幫主之女,御飯團就是奢侈品的窮學生
男主角:三龍幫成員之一,自稱在當快遞(實際上……)

相遇事件:女主角被炒魷魚,意圖自殺,被男主角所救──
屁啦,她還沒當上鋼琴演奏家,怎麼可能要自殺!
她只是在哀悼她的晚餐,身體不小心探出天橋欄杆一小點,
反而是他誤會的阻止吼聲把她嚇得差點摔死提早上天堂!
但在依照老爸遺願當起幫主,和他住在一個屋簷下後,
寡言冷酷的他獨獨對她好得沒話說,甚至替她挨刀,
這樣的愛護讓早就動了心的她以為他們兩情相悅,
他的熱情親吻與告白更證明她沒會錯意,
可無意中聽到的這件事,卻令她心中的幸福甜蜜全都消失,
他竟完全不告訴她,他即將回美國再也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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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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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19:17
新年到! 綠風箏

  這篇序,是寫在年前,但書上市的時候卻已經是年後,然不論前後早晚,拜年的字眼不能免俗——

  新年快樂!小綠要祝大家財源滾滾、桃花朵朵,笑口常開,萬事如意。

  很好,說完收工。

  呃……當然不行,這才只是剛剛開始,就這樣貿然走人,小綠怕親愛的美女小編會哭,然後小綠就會內疚到死。

  不過,小綠發誓,這次真的不說吃的了!再說就剁手指。(信誓旦旦)

  要愛吃鬼不說食物,唉,真為難……那,說說小綠家的新年吧!

  是這樣的,每次過年一大家子挨坐成團整日吃吃喝喝總不是辦法,廢柴不是這樣當的,古靈精怪的小綠妹便吆喝著說要交換禮物,把戲雖老,但聊勝於無,小綠爽快應允。

  交換禮物是吧……

  哼哼,實不相瞞,小綠的心裡其實住著一隻小惡魔,要我規規矩矩的交換禮物,抱歉,辦不到!可欺侮自家姐妹也不是小綠的風格。

  我左思右想,遂而準備了幾樣經濟又實惠的大禮備選——

  第一,正露丸。過年時節大魚大肉,免不了會吃壞肚子,正露丸有備無患。

  第二,暖暖包。體積大、份量重,怞中此獎的幸運兒肯定覺得物超所值!

  第三,神明公仔一尊。某日小綠虔誠的去進香,工作人員熱情贈與但小綠不知該如何處置,就拿出來跟姐妹們共同分享,只希望那位信仰基督的妹子啊,你千萬不要怞中這份獎品,不然,我真怕你會殺死我。

  嘔心瀝血的三份大禮,相信屆時定能掀起活動高潮,不過,實況轉播得等活動舉行完,小綠才能報告給大家聞香。

  唔,好期待唷~小綠姐第一時間得知我的構想,笑嘻嘻的罵我機車,唉,我也很無奈,新稿子沒靈感,惡作劇倒是很行!(攤手)

  此刻,小綠正忙著下一本新書,不知道是不是智慧不開,進行得不是很順,有點痛苦,懇請大家幫我祝壽ㄅㄟ。

  對了~親愛的丫軒,小綠收到你的卡片嘍!非常的謝謝你。但是,含蓄的你沒有留下聯繫方式,小綠只好在這兒跟你說聲哈羅,也請你繼續給予小綠支持。

  一年又過去,感謝大家對小綠的包容與照顧。

  新的一年又到來,小綠會更努力創作,大家也要一起加油喔!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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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19:40
楔子


  暖陽西下,暈黃的光線透過落地窗灑進二樓房間,坐在木質地板上整理琴譜的小女孩微微蹙起眉,耳邊一連串急促高昂的鋼琴聲又高了一些音階,節奏時快時慢,聽得人心臟也跟著怦怦跳,但……是跳得很無力的那種。

  嚴雪琦放下手上的琴譜,走近正忘情彈著鋼琴的母親。「老媽,該休息了。」她的中文有濃濃的外國腔調。

  她其實是純正黑髮黑眼睛的台灣人,但畢竟在美國長大,即使學過中文,在外面還是以英文和人溝通,因不常說,所以她的中文會有些怪腔怪調,就跟她老媽興致來時走調的琴音一樣。

  「不要,我今天很有靈感耶,我想創作新曲子。」舒芙蕾嘟起嘴向女兒撒嬌,身材和神態看不出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

  嚴雪琦完全不吃這一套,她揚高聲調,「老爸要回來了,他叫我要看著你,別讓你玩太久。」

  聽那些住在台灣一拖拉庫的乾爹們說,她這堅定的語氣、不容妥協的眼神跟老爸一模一樣,所以拿來對付老媽向來很管用。

  其實她也不是這麼不通情理要打斷老媽的興致,但已經辦過無數場演奏會的老媽,只要開始隨心所欲的彈琴,就常常會有走調的情形發生。

  雖然照老媽的說法是創意,但她是八歲的小女孩耶,是未來一片光明的小小鋼琴家,實在不想因為老媽的「創意」,造成耳膜破裂,或是精神錯亂,毀了大好前程。

  看了一眼掛鐘,舒芙蕾有些不甘願的站起身。「管家婆,就知道拿你爸來壓我,反正算了,我也有點餓了,吃點心的時間到了。」

  她這輩子怎麼會這麼不得小孩緣?以前被別人的小孩欺負就算了,現在還生個管家婆來管自己。

  嚴雪琦臉上掛著三條線。現在明明是晚餐時間了,雖然她是很喜歡老媽的特製點心,但等老爸回來免不了又要被訓一頓。

  心裡想歸想,她自己也很嘴饞,於是母女倆手牽著手離開琴房來到廚房,忙了一陣,在廚房傳出兵兵乓乓混亂的聲響後,一大一小又一起走出廚房。

  來到後院,舒芙蕾偕同女兒坐在搖椅上,手拿自製御飯團,津津有味的吃著,眼神穿過小型泳池、綠草地,著迷的盯著自家獨棟雙層花園洋房。呵~以前還真沒想過能住這麼漂亮的房子呢!

  恬著小手上的飯粒,嚴雪琦猶豫要不要打斷老媽的思緒,問一下她近來的新發現。「那個……老媽,我上次……就是上次啊……」

  再從瓷盤上拿起一個御飯團,眼神煞是滿足。可以吃兩個點心是多奢侈的享受啊!舒芙蕾不甚在意女兒的問話,撕下一小片海苔放進嘴裡,表情似乎又更滿足了一點。

  看老媽不太在意她的問話,她反倒有勇氣說了。「前天早上你們沒鎖門,我忘了東西在你們房裡,不想吵醒你們,就悄悄進去拿,卻發現老爸的背上有很漂亮的圖騰,那是刺青吧!」

  說真的,那圖騰很漂亮,花花綠綠佔據老爸整片背,雖然在美國也有很多人刺青,但老爸看起來不像是會跟隨潮流的人,而且她總覺得老爸跟一般商人不一樣,那些在台灣的乾爹們給人的感覺也很不一樣,不知道這些跟老爸的刺青有沒有關聯?

  舒芙蕾才剛咬下一口御飯團,還沒咀嚼就張著口傻住了。「呃,哈哈!紋身貼紙啦,就你爸跟我打賭輸了,所以、所以貼那個啦。」不妙,女兒的眼神擺明了不相信。

  「那看起來不像是貼上去的,算了,不能讓我知道就算了。」嚴雪琦的聲音聽起來帶了點哽咽。

  「不是這樣的,那真的是……」看著女兒低下頭的委屈模樣,她心生不忍,猶豫片刻後開了口,「琦琦,你會怕嗎?」

  嚴雪琦偷偷揚高唇角笑了,再抬頭,讓笑容看起來更天真一點。「不會啊,那很漂亮,我只是好奇才會問。」就知道老媽受不了苦肉計。

  被天才女兒騙了的舒芙蕾鬆了一口氣,又開始進攻她的御飯團,咬著飯粒跟鮪魚的嘴含糊不清的解釋著,「那個的確是刺青,不過說到那個刺青就不得不說御飯團……」

  臉上又畫下三條線,嚴雪琦有些哭笑不得。她是問刺青,老媽怎麼又扯回她自己最愛的御飯團?

  於是,舒芙蕾從御飯團開始說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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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20:09
第一章

  一輛瀕臨解體的腳踏車,依照物品定會折舊的定律,它展現自己老舊時該有的速度,緩慢的載著舒芙蕾返家去。

  今天的舒芙蕾很鬱悶。 唉,那些死小孩終於害她沒「頭路」了,她討厭找新工作,時間難喬又得重新適應,重點是很難找到像這個工作這麼好賺的,唉~佛祖再讓她造一次口業吧,那些死小孩!

  在住處前,她將腳踏車停好。 對,她是刻意停在那輛Mazda後面,期待有天車主沒看到她的腳踏車,然後不小心倒退嚕的撞爛,那麼--Yes,她就有新車了。

  停好車,她緩慢的爬上樓梯,緩慢的抽出鑰匙,緩慢的開門,緩慢的走進……不,是迅速的停下腳步關上門!

  抬頭看一眼門牌,沒錯,是她家啊。 她小心翼翼的再度打開門。 桌上那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麵是……怎麼回事? !依照她舒芙蕾勤儉持家的個性,怎麼可能泡麵只吃一半? !

  天啊,她的住處遭小偷了!

  望著那碗吃一半的泡麵,她不禁悲從中來。 吃不完不會把面折一半再泡喔,至少留點東西讓她煮熟了淋醬油吃嘛,現在這樣,她不敢吃也捨不得倒,進退兩難啊。

  整整默哀了好一下後,欲哭無淚的她才跑去報警,員警神色緊張的跟著她來到住處,看了一眼這家徒四壁的慘況,氣喘吁吁的他忍不住小聲抱怨,「害我跑這麼急,結果只證明這小偷真的很衰,竟然偷到這麼窮的人家,連電話也沒有。」

  環顧四周,連台電視、床板都沒有,幾坪空間大小,就放著一張床墊、一張桌子跟一個簡式塑膠組合衣櫥,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數擺放在房中間的鋼琴吧,不過看樣子小偷只有一個人,那鋼琴太重,怕被其他住戶發現,所以沒搬。

  「損失了什麼?」員警意興闌珊的問。

  「一碗泡麵。」舒芙蕾痛心的說。 她珍貴的糧食啊! 其實她不用檢查就知道不可能有其他損失,因為她的家當很簡單,一眼就可看穿。

  「什麼?」員警的表情很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的臉看起來又更苦情了。 想到泡麵沒了,舒芙蕾委屈的噘起嘴,「一碗泡麵。」嗚,她有心碎的感覺。

  「什麼一碗泡麵?只是一碗頂多四、五十塊的泡麵」員警有點動怒了。 她該不會是神經病吧? 專門來找碴的!

  「員警先生,你怎麼吃這麼貴的泡麵啊?袋裝的維力炸醬麵就便宜又好吃了。」她好心的向員警先生建議,即使對方的臉真的很臭。

  員警口氣開始有了不耐,「就這樣?」

  「什麼就這樣!那是我的晚餐耶,你一定要幫我找到那個小偷,我要告他偷吃我的泡麵,害我身心受創,叫他給我精神賠償!」舒芙蕾義正辭嚴的表示。

  她這副認真的模樣更讓員警確定她腦子有問題,他草草做了筆錄,便搖搖頭離開。

  跌坐在地板上,她餓得連整理桌面的力氣都沒有。 「算了,還是先找飯吃實在點,免得餓死了還造成台灣動亂,那就罪過。」

  若真餓死在家,報紙上會有斗大的標題--「物價狂飆,百姓難活,音樂才女不幸餓死家中」,這新聞一出,肯定造成社會動盪,她這個死人絕對會大大的「風光」一陣子,然後被人查出她的祖宗十八代,接著被發現她跟才女兩字八竿子打不著,畢竟她的才能還未被發掘,然後又丟臉一陣子,她會死不瞑目。

  舒芙蕾拿著干扁的零錢包,拖著蹣跚步伐往便利商店走去,白天琳琅滿目的架上到深夜只剩下兩個御飯團,內心天人交戰一下子後,她買了便宜的那個。

  其實她應該乖乖去買更便宜的泡麵,但她好想念米飯的味道喔,今天她這麼衰,就奢侈一下,犒賞自己好了。

  結帳時,她問工讀生,「請問,剩下那個今天到期的御飯團,待會如果沒賣出去,可以送給我嗎?」

  工讀生噙著笑容,親切的望著她。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倒是沒關係。」這女生算是常客,但大都是買泡麵,偶爾才會買御飯團。

  舒芙蕾的雙眼頓時閃著光芒,「不介意!我願意幫你們銷毀過期品,如果可以的話,那麵包也可以給我嗎?」她雙手合十,誠心誠意的懇求著,眨動她小鹿似的無辜眼睛。

  看到工讀生點頭,她高興的轉過身,打算邊看雜誌邊等十二點到,沒想到才拿了雜誌要坐下,她就看到一個小伙子搜購了一堆食物,其中還包括她虎視眈眈的御飯團和麵包。

  她無限悲涼的看了工讀生一眼,對方聳聳肩,無言。

  泣! 美夢破碎。 舒芙蕾只得把雜誌放好,悻悻然的離開。

  倚在天橋的欄杆上,底下車水馬龍的繁華正好映襯臉色慘澹的她。 真是諷刺啊,那個猛按喇叭的BMW車主,如果願意賞她一顆輪胎,她就可以吃很多很多天的御飯團了。

  無奈的撕開包裝正要把御飯團往嘴裡送,背後卻被個莽撞的路過行人撞了一下,她手一滑,御飯團當場墜至幾公尺下的大馬路。

  「啊--我的御飯團!」她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車道上馳騁的車輛接連狠狠輾過御飯團。

  喔,痛痛痛! 她看到第一個輾斃御飯團的兇手了,可惡的BMW,記住它的車牌了,再讓她遇見,非偷走它四顆輪胎不可。

  心痛的舒芙蕾雙腳踩上天橋的基座,整個身子半掛在欄杆上,對著她不幸亡故的晚餐懷以無限追思與哀悼。

  她今天好衰喔,倒楣事接二連三,到底有完沒完啊?

  「你在做什麼?!」沉穩的男人聲音在天橋彼端響起。

  還踩在基座上的舒芙蕾疑惑的轉身,看對方氣勢洶洶的走來,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往後退,未料腳下一滑,眼看整個人就真的要摔過欄杆,往馬路墜落--

  不! 她還不想死,她的莫札特大調鋼琴奏鳴曲還沒考過,她衣櫥裡的……

  「啊,救命呀--」響徹雲霄的淒厲嗓音揚起。

  噢,一定會很痛,她到底要先閃左輪還是右輪? 希望輾斃她的是有錢的車主,能給她辦場風光的喪禮,最好再燒幾顆御飯團給她……

  「閉嘴!」冷冷的聲音傳來,語氣帶點不耐。

  是誰在跟她說話? 舒芙蕾睜開剛剛死命閉著的眼睛,一道男人的身影映入眼簾,像溺水抓到浮木般,她再次聲嘶力竭的吶喊,「救命呀,救命呀!」白皙雙腳不忘胡亂踢踹,試圖爭取生機,及早脫困。

  「閉嘴!」同一道男聲,只是這次聽起來有咬牙切齒的感覺。

  舒芙蕾頓感委屈,大聲叫道:「閉嘴、閉嘴,你就只會說這句啊?我就要摔死了,你還要我閉嘴!」這人托著她就這樣半吊著,他到底要不要救她?

  這就是資料看不出來的地方--她好吵。 嚴子峻故意讓托著她腰的右手鬆了一下,「算了,我手酸了,你這樣拚命掙扎,我也拉不起來,就這樣吧,我要走了。」說完又故意再鬆手了點。

  她驚恐得兩手抓著他的臂膀。 她整個人仰掛在欄杆上,腳不著地,幸虧他有力的臂膀環過她的腰,暫時托住她,如果她再繼續掙扎,絕對可以在天橋上扮演體操選手。

  直體後空翻轉體360度,直接準備參加2012冥府奧運,嗚,她不要啦!

  「不要,你千萬不要鬆手啊,我說這位大德、好心的大爺,我還不想去見閻王,救命呀,我快要腦充血了啦,快拉我上去。」意識清楚了點,但她一張嘴還是巴啦巴啦個沒完。 「我死不足惜,但我還藏了一包泡麵在衣櫥,當救命食糧用,我都還沒吃,怎能安心的去,我……」

  「你可不可以先安靜一點?」嚴子峻沒好氣的打斷她。 托著她不吃力,但聽她廢言很吃力。

  舒芙蕾趕緊噤聲不語。

  看她終於安靜了,他左手撐著欄杆,右手往內施力,將她整個人拖進來,一陣天旋地轉,她往他身上跌過去。

  以為自己沒獲救的舒芙蕾在心裡哀嚎。 天啊,她最後還是沒能逃過這個死劫嗎? 四周都暗了,等一下牛頭馬面就要來接她了,嗚,她的泡麵還沒吃啊……

  冷冷的聲音再次揚起,「如果你還沒死,就自己起來,不要吃我豆腐。」

  又是他? ! 那個失職的救命恩人,沒把她救起來就很可惡了,還跟蹤她到地府來?

  「你不想起來就算了,我犧牲點讓你吃豆腐,但你的……嗯,下半身不冷嗎?」語氣裡滿帶笑意,而他也真的在笑。

  聞言,她的右手連忙往自己的小屁屁一摸。 沒有、沒有裙子,只有摸到小褲褲。 她才意識到裙擺早翻飛起來,小臉霎時通紅,連忙坐起身,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還好好的活著。

  「大色狼,你剛剛看見我的內褲了對不對?」

  「一個要自殺的人還怕內褲被人看到嗎?你掉下去後被汽車輾成稀巴爛的醜樣,別說是內褲了,到時你全身上下都會被看個精光,知道羞就不要學人自殺。」說到這,嚴子峻就有些動怒。 雖然終於鬆了一口氣,但如果他再晚點阻止,可能就得跟著她跳天橋謝罪!

  難道他要找的就是這麼一個想不開要鬧自殺的人嗎?

  「誰說我要自殺?還不是因為你,是你害我嚇一跳才差點摔下去。」

  「你還真是不講理,明明是你站上基座,掛在欄杆上,一副隨時要往下跳的尋死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誰說我要自殺!我是在哀悼我的晚餐,我的御飯團掉下橋去被車子輾斃了,我只是在哀悼它,誰跟你說我是自殺的,要不是你突然開口嚇我一跳,又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走過來,我才不會失足差點摔下去。」

  是這樣嗎? 「反正,我也救了你,一筆勾銷了。」

  哪有這樣的? 砍人家一刀,再幫人家縫起來就算了嗎? 「可是你還看了我的內褲。」

  「那好,我也脫褲子讓你看回來。」他說著作勢就要解開褲子扣環。

  瞪了他一眼,舒芙蕾緩緩站起身,不想跟他多說的拍拍裙擺,要離去。 「算了,算我衰,反正我今天已經很衰了。」

  看她要走,他也沒攔下。 他們遲早會再見面的。

  「下次放聰明一點,不要愛玩到把小命都賠進去,這種荒謬的死法說出去可是會笑掉人家大牙。」他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本來要離開的舒芙蕾,聽到他的話後停下腳步,她忍著心裡上升的怒火,轉過過頭瞪著他。 她大可不用理這個陌生人的,管他說什麼,但她氣不過,她這麼努力認真的在過生活,卻被他污辱是在玩? ! 用她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凝視嚴子峻,沉默、嚴肅。

  她冷聲開口,「愛玩?」

  他笑了,「不是愛玩是什麼?只是掉個御飯團而已,值得你將整個身子掛在欄杆上,差點掉下去嗎?」嚴子峻也拍拍褲子,打算起身。

  「你有沒有窮過?從來沒有一頓溫飽的?」

  他的家境也不好,但他很幸運,生命中有很多貴人,至少沒餓過肚子。 「你……沒有錢?」她過得這麼不好嗎?

  「我很窮,我沒有其他家人,自己養自己並不難,但我還是個學生,只能打工,扣掉一些生活開銷後就變得很拮据,一顆御飯團對我來說,比鮑魚、魚翅還珍貴。」

  她其實很愛逞強,時常嘻嘻哈哈的掩飾難過,不想跟別人解釋自己的狀況,暴露自己的脆弱,但今天因他一句話,她卻動怒了,將放在心裡不說的話劈哩啦的倒出來。

  她的坦率讓嚴子峻猛地心頭一窒。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並不是想要嘲笑你。」從資料上他知道她半工半讀,可應該夠養活自己才是,怎會過得這麼辛苦?

  他的態度和道歉的話語令她心頭火莫名消散,想起雖是他害她差點摔下天橋,但畢竟他也救了她,於是她軟下態度,語氣放柔。 「我懂,你不用覺得抱歉,反倒是我要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舒芙蕾恭恭敬敬的朝嚴子峻鞠一個躬後,打算轉身離開,不過不知是彎腰的動作刺激到哪個點,肚子響亮的咕嚕一聲,凡是耳朵沒長毛的都應該聽得見,羞得她連忙轉身。

  「等等,小姐--」

  沒聽見、沒聽見,她沒聽見,天啊,好丟臉!

  「等等,小姐--」

  她頓下腳步,「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用這麼不要命的姿勢緬懷御飯團了……不,沒有以後了,我發誓不會再讓御飯團從我手中溜走,就這樣,掰。」她頭也不回的說,不,應該說她不敢回頭。

  「小姐,我不是要講這個,我是想說你剛剛……」

  厚,他要幹麼啦? 這麼丟臉的事就不能不要提嗎? 她連忙打斷他的話,腳步走得更急了。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這人向來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

  啥? 她在說什麼? 好在人腳長就這個好處,幾個跨步就在她下天橋樓梯前追上她,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走,我請你吃御飯團,慶祝你的大難不死。」

  「啥?」舒芙蕾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嚴子峻拉走。



  「你確定只要一個?」嚴子峻納悶的問。

  前一間便利商店讓兩人撲了個空,嚴子峻於是拉著她跑到半條街外的便利商店,而她卻只挑一個最便宜的御飯團。

  「我本來就只買了一個。」

  「我說過我要請你,你想要吃幾個就吃幾個,不需要覺得難為情。」嚴子峻以為她是害羞。

  「我沒有難為情,我只想要吃到我該吃到的。」她是很窮,也只能盡量省吃儉用,但她很有原則,不會亂佔人家便宜。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你才奇怪,謝謝你的御飯團。」

  舒芙蕾把御飯團拿到櫃檯,等店員刷了條碼,她不理會付錢的金主,早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拿著御飯團自顧自走出便利商店,就在商店前的花台邊坐下來,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捧著,就怕方才失手的慘案再度發生,那她真的會崩潰,以後就可以吃免錢飯了--進精神病院。

  「喏。」尾隨出來的嚴子峻給了她一瓶果汁。

  她無暇接手,正以媲美朝聖者的崇敬態度啃著御飯團,只能以目光示意他隨便放下。 為了今天這唯一的一頓飯,她可真是歷經波折,不,也不是今天了,這麼一折騰早過了十二點,這樣……她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是不是可以不用吃了?

  唉,好可悲喔,明天蹺課去找新工作好了,最好能盡快找到,她可不希望因為那些死小孩害她下個月連御飯團都沒得吃。

  三兩下吃完御飯團,她抹了抹嘴,滿臉饜足。

  「這樣就飽了?」

  她咧開一抹微笑,不忘作勢拍拍自己干扁的小肚子。 「嗯,飽了、飽了!」噢,自作孽不可活,打太大力,有那種肚子又要咕嚕的感覺。

  「這不會是你今天的第一餐吧?」他懷疑,不,他肯定。

  「嗯,是呀,我肚子裡的飢餓小蟲長得比別人小,一天餵它一餐就夠了。」舒芙蕾開心的說。

  其實才不是這樣,她還是很餓,不過俗話說得好,只有御飯團的胃就別妄想吃大餐,這話是誰說的已經不可考,但事實證明這沒錯,這一頓有好心人花錢請她大吃大喝,下一餐呢? 養大了胃口,以後苦的是自己。

  她不想未來都只能懷念自己曾大吃大喝過,那還不如從沒吃過咧。

  舒芙蕾恬了恬唇,側過臉看看花台上的果汁。 「這個,我要喝嘍。」

  「嗯。」

  「謝謝你,除了請我吃飯團,還請我喝飲料。」好好喝喔,她跟白開水共體時艱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已經很久沒喝過有味道的飲料了。

  嚴子峻唇角揚起笑了。 他是個不常笑的人,但她開朗的個性,讓他忍不住會心一笑。

  舒芙蕾側頭看他一眼,他左肩上代表喪家的麻結截住她的目光。 那個她戴過,媽媽過世的時候,她的左臂上也有這個讓人心會揪起來的東西。

  她指著他臂膀上的麻結。 「你家裡有人過世了?」

  「嗯,一個亦父亦兄的長輩。」他低喃。

  子峻,幫我找到她,替我好好照顧她,我欠她太多了。

  沒想到他還來不及回應,待他如子的人就這樣辭世了。

  看他陷入回憶,眼神沒有焦距,一副很難過的樣子,她開口,「不要難過,淚水只會讓你更軟弱,學會笑,笑很好,至少看起來很堅強……」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聽起來像自言自語。

  嚴子峻回神,側身盯著她。 她似乎因為想起什麼而失神了。

  他沒開口,就這樣盯著她,在心裡低喃--

  我幫你找到她了,但她跟我以為的很不一樣,有時候傻傻笨笨的,有時候又會說些讓人很心疼的話,看起來很開朗、很愛笑,但眼神又很落寞,不過,我答應你,我會照顧她,會帶她「回家」。

  兩人都沒再開口,半晌,她打破沉默,「你有沒有小孩?」她其實應該跟他道別回家去了,但他請她「飽」餐一頓,讓她對他有了絲好感,不想太早說再見,反正都要找工作,現在就是個機會,問問看。

  前後不接,天外飛來一筆,嚴子峻疑惑的看著她,而她的眼神裡只剩下滿滿的笑意,彷彿剛剛的悲傷氣氛不存在

  「喂,別發呆啊,你有沒有小孩?」

  「小孩?為什麼我要有小孩?」她似乎沒事了,雖然問的問題很奇怪。

  「我是問你有沒有,並不是問你為什麼要有。」固執於她問題的原意。

  現在是怎樣? 玩起文字遊戲嗎?

  「你想做什麼?」沒有正面回答,他好奇她的目的。

  「我想應徵當你孩子的鋼琴老師。」舒芙蕾挺起胸膛,豪氣的拍拍胸口。 「你一定聽過學音樂的小孩不會變壞,可是,那得看小孩是跟什麼樣的老師學,老師的好壞將會影響……」

  不自覺的,她把之前在音樂教室學的那一套唬弄家長的說法,一字不漏的向嚴子峻宣讀,希冀他也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這樣她下一個工作就有著落了。 哎呀,她真是思緒敏捷,好聰明啊。

  然而任憑她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他壓根一點反應也沒,她只好喘口氣,等他說願意捧著鈔票請她這有前途的未來鋼琴大師當家教。

  「說完了?」他沒好氣的問。

  「還沒,可是你沒有反應。」他的眼神跟那些她之前遇到的閃著光芒、以為學鋼琴兒女就會當總統的家長很不一樣。

  「OK,我們先確定第一件事,你不是很窮嗎?不是自己養自己嗎?你現在應該有工作吧,幹麼找我應徵?」他記得資料上說她課餘在音樂教室當鋼琴老師,現在是想再找一個兼差嗎?

  聞言,舒芙蕾垮下肩膀,語氣哀戚。 「對,本來有,今天以……不,昨天以前,結果都被那群死小孩害慘了,你不知道現在的小孩有多討厭……」

  她開始自顧自說著一連串倒楣事的開端--

  她這個月終於找到一份高時薪的工作--在音樂教室當鋼琴老師,結果正式上班才知道,她的工作重點不是教會那些小魔鬼認識誰是莫札特、巴哈,而是要讓他們賓至如歸、開心爽快。

  「你知道他們的家教有多失敗嗎?那些有錢的小鬼,居然取笑我的穿著不如他們家的瑪莉亞,像垃圾堆走出來的一樣。」想起來就有氣,記得左手邊數來第三排第二個座位,總是帶頭取笑她的小傑,上課時手機響了,他若無其事的將手機翻轉就靜音了。

  哇勒,那款手機才剛上市,聽說一支要三、四萬耶,唉,有錢的小孩比窮鬼大人好命啊。

  「好笑,如果我老爸是郭台銘、嚴凱泰,可想而知我會是從豪宅走出來,問題現在連個老爸都沒有,還能從垃圾堆出來,就不錯了,至少不是從墳墓堆裡爬出來。」

  她明明在說笑話,他的心卻緊了一下。 「所以呢,你把那些污辱你的小鬼揍一頓後,就辭職了。」如果是,他會說揍得好,無禮的小孩要趁早教。

  白了他一眼,她是誰? 舒芙蕾耶。 「怎麼可能,我的座右銘是識『食物』者為俊傑,看在新台幣可以買到食物的份上,這些戲謔我都願意忍受。」

  再說,那些小鬼平時就喜歡一些沒創意的惡作劇,假借送禮物之名,行惡作劇之實,老是送她一些怪東西--假蛇、假蟑螂、沾有鼻涕的口香糖之類的,她早習慣了。

  「我如往常的收到假蟑螂,故意親了它的頭一下,收進口袋想結束鬧劇,卻發現它搖頭晃腦的從我口袋裡爬出來,一副被震暈的樣子,我才知道那是真蟑螂,惡,我親了它耶!結果我才想狠扁那小孩一頓時,我凶巴巴的模樣被班主任看到,就被班主任趕出來了。」她真的很沒愛心嗎? 可是那些小惡魔真的很恐怖,要不是班上還有些乖乖牌,她第一天就撐不下去了。

  嚴子峻憋著笑,想像那情況。 「喔,那真的很遺憾,可惜我沒有小孩,所以你的自我推銷,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那不就白搭了? 「你為什麼不生小孩?人不可以因為追逐流行而拒絕與生俱來的繁殖天職,這樣是不好的,會徹底破壞自然生態……」她糾起眉,忙著對他曉以大義。

  「我還未婚,這種顛倒順序弄出人命的事情似乎不值得提倡吧。」他揶揄道。 他哪裡像已婚人士啊?

  等等,他未婚? 怎麼可能? 舒芙蕾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下。

  結論--壞男人型,雖然跟他相處了幾個小時,知道他人應該還不錯,也才會讓她莫名有好感說了很多,但他長得的確像桃花很多、專傷女人心的壞男人,沒辦法,誰教他長得很帥。

  一個一個形容太麻煩,反正就像是出生就該去當偶像明星的人,況且……在天橋上她不小心跌在他胸膛時,發現他身材很優,有在運動的感覺,加上目測一八○左右的身高,還有……他有股江湖味,笑的時候帶點邪氣,這種型的,照理說,十六歲就應該被人拐去當老公了才對啊。

  「有女朋友?」

  嚴子峻笑著搖搖頭。

  好,她這樣想真的很蠢,但有沒有可能這是老天給她的機會,她就要像小說裡的情節一樣,發展浪漫戀情了。

  反覆偷偷打量身旁初認識的男子,這是她第一次跟如此出色的男性單獨相處,之前她粗神經加上御飯團慘案,沒留心,現在他一句沒女朋友把她的心都找回來了,開始卜通卜通快節奏跳動。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你的臉有點紅,是不是發燒了?」他有些擔心的伸手要測一下她額頭的溫度。

  發燒? 他一說,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臉無端發燙,像著了火似的燙人。 糟了,她肯定是臉紅得像蝦子,還被他看到了,真是糗死了。

  急忙想躲開他的手掌,舒芙蕾匆匆站起身,「謝謝你的果汁跟御飯團,我、我該回去了。」又窘又赧的她,旋即轉過身飛快的跑開。

  「你要回去了?」來不及拉住她,他朝著她的背影問。

  滿臉通紅的她壓根沒聽見他的發問,也忘了剛剛還想來段浪漫戀情,她捧著微酸微甜的心情只想趕快回家。

  頂著俏麗短髮的身影瞬間沒入黑夜。

  嚴子峻再度笑了。

  他們會再見面的,她也不用找新工作了,她的工作--早就被決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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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20:39
第二章

  俏麗短髮今天難得柔順的整齊服貼,鋼琴前那抹微痀的身子正專注的演奏苦練多時的曲目--莫札特C大調鋼琴奏鳴曲。

  靈巧的手指在黑白鍵上敲擊出一連串的樂音,雙手幾度飛躍在琴鍵上,畫出漂亮的弧度,她整個人都因為這首曲子而陶醉、投入……

  她唯一的快樂,就是這樣全心全意的投入在彈奏中,唯有這個時候,她的思緒才是完全淨空純粹的。

  偏偏她的淨空純粹一點都不受到教授青睞,那過度自我風格的演奏和異常投入的癡狂狀態,徹底激怒了一旁的指導教授林亨。

  忍無可忍,冷不防的一記猛力揮臂--

  手中的琴譜受到一股拋擲力道的牽引,猛烈筆直的朝舒芙蕾搖晃的腦門砸去,不是迂迴的變化球,這次是破表的強勁直球,時速142km,好球,不,是好痛。

  ?! 權當武器的琴譜應聲落地,琴聲嘎然而止。

  「痛、痛痛……我又沒彈錯。」不敢大聲,舒芙蕾只敢望著停擺的手指喃喃自語。

  「你在嘀咕些什麼?」壓抑怒火。

  「沒有。」她睜著無辜的眸子,瞬也不瞬的望著瀕臨爆發的教授。

  又是這種表情! 她就非得這麼無辜嗎? 明明是她犯錯,為什麼搞得好像是為人師表的他在欺凌學生?

  「舒芙蕾,我問你,你剛剛到底在彈什麼東西?」林亨臉紅脖子粗的厲聲質問。

  「莫札特C大調鋼琴奏鳴曲。」她的聲音彷彿被加上樂譜上的漸弱符號。

  「請問這是哪一國的莫札特C大調鋼琴奏鳴曲?剛剛那個答答答……還有第二頁那個拉拉拉,第五頁答拉答拉的又是怎麼回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乖乖給我照著琴譜彈,不要胡亂改編,因為你不是莫札特,上輩子不是、這輩子不是、下輩子也不會是!」咬牙切齒。

  「那下下輩子呢?」她認真的問。

  「舒、芙、蕾--」林亨怒目眥張的瞪住她,用殺氣騰騰的口吻對她說:「我警告你省省你的莫札特美夢,下次膽敢再給我這樣亂七八糟的彈琴,你就等著死當,這輩子都被想從這畢業。」吸氣再吸氣,許久,「還愣著做什麼?重彈--」

  彈字剛落,舒芙蕾為了避免再被教授的真球攻擊K到腦震盪,手指聽話的又開始起起落落,但一時小毛病改不了,又開始走神了。

  林亨在心裡歎了口氣,將琴譜撿起。 其實他願意一再給舒芙蕾機會是有原因的,她的領悟力高、記琴譜的速度快、指法平時也沒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太隨性了,喜歡改曲子。

  他承認她的改法並不完全是錯,但畢竟歷練不夠,如果基礎沒打好,只憑天分遲早會遇到瓶頸,這塊璞玉就要永遠是璞玉了,所以他才會這麼嚴格的指正她,偏偏這丫頭老以為他在找麻煩,總是跟他作對。

  舒芙蕾手指聽話的彈著,心裡卻覺得很委屈。 難道音樂是不能創作的嗎?

  低頭深思的她,完全沒想到有一群因她而來的人,在校門口引起了騷動--

  嚴子峻天生就是有引人注意的本錢,高大的身材、俊逸的臉龐,不苟言笑的他看起來雖不好親近,渾身散發孤冷氣質,不過仍吸引不少女生流連校門口,不出不進就為了看他。

  「奇怪了,為什麼現在女生的喜好都這麼詭異,像我這種親切型男她們不欣賞,就愛子峻那張撲克牌臉,我真搞不懂女人。」看眾女的目光都被嚴子峻吸走了,身材圓滾的小胖不甚滿意的嘟囔。

  話落,小胖被其餘幾個男人狠狠瞪了一眼,又再次下定決心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我來接她就好了,為什麼你們也要跟來?」嚴子峻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幾個人都能聽見,也正好把他的不滿表達清楚。

  PC沒說話,拍了拍達叔的肩,示意他上前送死,自己則對著校門口幾個對他傻笑的學生點點頭,頓時又多了幾個女生臉紅,還有……男生。

  達叔被迫開口,「大家說怕你會嚇到她,所以就都跟來了。」自己明明也長得壯,但就是怕被嚴子峻的冷眼瞪。

  哼,明明是來看熱鬧的,他們早就見過面了,哪可能嚇到她,要說會嚇人嘛……「那雷公跟來幹麼?」

  「呃,他最近生意忙都沒空休息,帶他出來散散步。」達叔的冷汗都飆出來了。

  雷公沒聽到幾人的談話,自個兒坐在校門外的花台邊,週身像是有防護罩似的,方圓兩公尺內都沒有生物靠近,他不過打個噴嚏,就有個膽小的路人跌倒。

  「我長得高、看得遠,等一下才不會錯過她。」長腳自己找了理由,免得掃到颱風尾。

  嚴子峻才不管他們找了什麼理由,冷冷掃了眾人一眼,「多事。」

  長腳哆嗦、達叔滴汗、小胖躲遠、PC笑了,還有一直沒有參與的雷公都莫名覺得冷,再一個噴嚏,又害慘一個路人。

  另一頭,鋼琴教室裡,渾然不察校園蚤動的舒芙蕾則繼續跟她的莫札特奮戰。

  她時而糾緊眉頭,時而撇著嘴,一邊彈奏她的C大調鋼琴奏鳴曲,心裡還嘀嘀咕咕的沒玩沒了。

  教授的表情怎麼那麼痛苦? 他很不舒服嗎? 需不需要幫他打電話叫救護車?

  正當她神遊太虛,思緒又飛出窗外時,忽地,久違的琴譜又猛地要往她後腦勺招呼--

  所幸人再不濟,經過幾十次經驗,也會記取教訓,像是能感覺到風勁般,經由反射神經的牽引,舒芙蕾迅速的低下頭。

  啪--怎麼可能? 噢,痛死了啦。 無辜的皺著眉頭,想哭又不敢哭,「教授,你很卑鄙耶,直墜變速球你也用上了,我是你的學生,不是仇人耶。」

  「這是配球,身為好的投手都該知道的。」

  「你是教授,又不是投手。」

  「很好,你終於搞清楚了,那麼請記住,你以後是在台上彈鋼琴的演奏家,不是觀眾,不能什麼都隨心所欲,要有基礎才會有個人風格,取得平衡是你現在最需要學習的。」語重心長,但不知道她能不能瞭解。

  「教授,我不是很懂耶。」舒芙蕾疑惑的抬起頭,果不其然看到教授又變臉了。 「呵呵!我懂我懂,我再彈一次。」

  趁教授失控殺人前,她趕緊重新彈過,好澆熄他的怒火。 真不知道教授是不是有兼差當投手啊,怎麼每次丟琴譜都又快又準?

  「舒芙蕾,你究竟是笨蛋還是故意跟我唱反調?到底要我提醒你幾次?不要隨便在曲子中添加你的創作,沒有拉拉拉也沒有答答答,更不會有答拉答拉的玩意兒!」林亨激動的大吼。

  啪--上飄球。

  「把你耳朵的毛剃掉,我說最後一次,沒有答答答!」

  啪--滑曲球。

  「舒芙蕾!」

  下課鐘聲噹噹噹的響起,重重的歎了口氣,林亨無奈的離開,留下舒芙蕾繼續她的「答答答」。

  終於盡興的彈完兩回,看看時間該去找找看有沒有晚班的工作了,她拎起包包往校門口走去。

  想起工作,就想起那個請她吃御飯團的帥哥。 她好後悔喔,沒談過戀愛就這點麻煩,臉皮太薄,匆匆跑回家才發現沒跟人家要電話。

  唉,學業、戀情兩頭空啊!

  看,現在還被教授打到腦震盪,出現幻聽幻覺,她竟看到帥哥在校門口等她,對她說要帶她回家。

  她是很高興啦,但幻覺是不能相信的,她只好當做沒看到他,自顧自往前走,結果一個不注意,腳拐了一下,她的臉就要跟地板親親了,喔,和地板她很有經驗,這種親法雖然沒有法式舌吻激烈,但也絕對叫人難忘……

  咦? 怎麼不痛還四周都暗了? 是去地府了嗎?

  人家說死前腦子會浮現一生的走馬燈,所以剛剛看到帥哥的影像,就是因為這樣嘍? 但不會吧,不會有人跌一跤就跌到死翹翹吧?

  「我知道你每次看到我都迫不及待想吃我豆腐,不過也不用每一次都跟我分享你的內褲花色。」

  聞言,回到現實的舒芙蕾很糗的抬頭,視線立刻就對上嚴子峻放大的嘲笑俊容。

  「啊!色狼--」她趕緊一把拉下翻飛而起的裙子遮掩春光。

  忍住想笑的衝動,他實在不懂,為什麼接連兩次見面,她的內褲總是會先迫不及待的跑出來說哈羅呢?

  「如果我是色狼,那你是什麼?色女?」

  對厚,她還趴在他身上耶。 她連忙想起身。

  「不用了。」嚴子峻制止她的動作,他起身將她整個人抱起,「等一下要去的地方你不認得,我帶路吧。」

  「啥?喔,我懂了,可是我等一下要先去找工作耶,要約會可不可以等我解決這問題再說?」真是令人害羞啊,其實兩人還不熟耶。

  這次他笑出聲來,「不是約會,應該說是……綁票才對。」

  臨走前,舒芙蕾果然不能免俗的留下一連串的驚聲尖叫。

  其他幾個沒作用,的確是來看熱鬧的男人也想驚聲尖叫。 不公平,嚴子峻對他們就冷冰冰的,對她就很有笑容,嗯……有問題。

  一排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對她行九十度鞠躬禮,齊聲喊老大--沒有。

  格局高雅日式建築、金碧輝煌歐洲別墅或是雕樑畫棟的中國庭園--沒有。

  一皮箱的千元鈔、一保險箱的金條還有一屋子的古董--沒有。

  舒芙蕾歎了一口氣,「你們應該是找錯人了吧,我不是身世不明的孤兒,我有媽,我媽六年前才去極樂世界,我媽說過我爸在我出生前出車禍死了。」

  這幾個「兄弟」將她抓來後,就硬說她是他們未來的幫主,老實說,她一開始眼睛是有閃了一下,冒出兩個金錢符號,但沒多久就轉為驚歎號,現在則是想閃人了。

  這個三龍幫上上下下,軍師打手加小弟不過才六個人--達叔、雷公、長腳、小胖、PC加嚴子峻,一下子就能把幫眾名字背齊的小幫派,她沒興趣。

  俗話說得好,一切與錢牴觸者無用,這話是誰說的已經不可考,但事實證明這幫派除了這棟舊別墅,就什麼都沒有了,哪來的錢。

  身材高瘦、目測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長腳說,以前三龍幫是有輝煌過,但前幫主步入中年後想解散幫會,指導大家走回正途,後來三龍幫就蕭條了,留下來的他們都各有工作,沒有家的他們,只是把這裡當家住了下來。

  把這裡當家? 那現在是要找她當媽嗎? 她才不要,她還得打工賺錢,哪有時間當這些男人的保母?

  「你親生父親就是剛過世的前任幫主,他沒有出車禍,是猝死的,他死前的遺言就是要我們找你回來當幫主。」達叔這話是真假參半,前幫主要他們找她回來是真的,但讓她當幫主的事,就是權宜之計了。

  她看了說話的男人一眼。 這男人雖說叫達叔,但看起來不過三十幾,五官很深邃,體格還滿壯的,應該可以一拳把她打飛,讓她黏在牆壁上三天下不來。

  為了不被揍,她決定提出證據。

  「就跟你們說找錯人了,我有我爸的照片,你看,」舒芙蕾從皮夾怞出一張照片,是媽媽留給她的遺物,但裡面沒有她,只有爸爸跟媽媽, 「我爸哪里長得像你後面那幅照片裡的男人……呃,眼睛有一點啦,神韻有一點啦,但不是同一個人嘛。」

  身材圓滾,人如其名的小胖笑了出來,「幫主,牆上那是老幫主的照片,是你爺爺啦,你這樣亂認人,是亂輪喔。」小胖說起話來生冷不忌。

  嘴角怞搐,她絕對不要當這幫討厭鬼的幫主。 「所以你們沒有證據嘍,那就不要隨便挾持良家婦女,不然來驗DNA啊。」看他們去哪找有前幫主基因的東西,諒他們也不敢大逆不道的挖他們前幫主的墳。

  PC站起身,嚇得舒芙蕾往後退了一步,然而他只是走到她身後的櫃子前,拉開怞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將紙袋裡的文件怞出來,平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動作優雅得像是去拿了一瓶紅酒。

  「不用麻煩了,你們父女已經做過親子鑒定了,你自己看看資料。」PC坐回座位,他的聲音很平,嘴角又揚起應該是笑容的弧度。 「裡面還有幾張照片,你應該認得前幫主夫人吧。」

  舒芙蕾低頭,先是看了幾張照片。 沒錯,這是爸爸跟媽媽,而且……看到照片裡的嬰兒,她的手不停的顫抖,不一會,她將照片放回桌上。

  再看了一下文件。 沒錯,是她跟爸爸的親子鑒定,她記得媽媽說過爸爸叫舒步德,雖然那時年紀還小,不過因為名字太好記了,她再也沒忘過,但她不免疑惑,看資料做鑒定時她才出生不久,一般人會特地去做親子鑒定嗎? 那又如果她爸沒死,為什麼不來找她們母女倆?

  她沒有問出口,這些人只是爸爸的手下不見得知道內情吧,而且這些事情讓她有不好的聯想,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再抬頭,她問出更重要的問題,「好,就算我真的是你們前幫主的女兒,但以你們現在的情況,有沒有這個幫主有差嗎?反正你們也沒有幫派行動了不是嗎? 」

  難道是窮到要她掛幫主之名行女傭之實? 她哪有那麼笨。

  一直隱忍情緒的雷公開口了,聲如洪鐘。 「你這女人怎麼廢話那麼多,叫你做你就做,你是想吃我一拳才會聽話是不是?」

  雷公長得很壯碩,就像電影裡的大只佬一樣,一張臉橫眉豎目的,他,真的很像黑道份子,是六個人裡最像的。

  看到雷公的白色「吊嘎」,因為一聲怒吼快要裂開,舒芙蕾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如果達叔的拳頭可以讓她黏在牆壁三天下不來,那雷公的拳頭絕對可以讓她三秒升天去找無緣的阿爸,還得四處尋找有沒有人會「還我漂亮拳」,不然她升天了也只能當凹臉仙,好恐怖哦,她不要。

  看她一臉受驚的小可憐樣,一直沒說話的嚴子峻走近她,語氣放軟的說:「雖然我們都有正當職業了,但畢竟曾是黑道份子,這是一條不歸路,我們不找人麻煩,不代表別人會放過我們。」

  她看了他一眼後把臉別開,沒說話。 她不想跟他說話,這傢伙早就知道她是誰了,那天卻什麼也沒說,還裝巧遇,害她以為他是好心人,對他萌生小小情愫,沒想到不過是自作多情,糗斃了。

  剛剛還以為他是要帶她去約會咧,他還用開玩笑口吻說綁票,結果真的是綁票,害她的愛情小花都「會花」了,罪加一等。

  不介意她的冷淡,他自顧自解釋,「你這幫主什麼都不用做,你存在的意義是代表三龍幫還沒解散,只要三龍幫沒有解散,至少我們就依然算是三龍幫的人,都還有個歸處,其他幫派的人也比較不會找我們麻煩。」

  舒芙蕾蹙了眉。 她爸爸之前不是希望三龍幫解散嗎? 怎麼他們說話顛顛倒倒的,好像有什麼事瞞著她?

  她來不及提出疑問,嚴子峻從口袋拿出一條銀項鏈遞給她。

  鏈身比較粗,一看就知道是男士飾品,項鏈上的墜子是條鏤空雕刻的三頭龍,上面鑲的不曉得是水鑽還是真鑽,閃閃發亮的,讓舒芙蕾看得眼睛又冒出金錢符號。 他為什麼要把這條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項鏈遞給她?

  「這墜子是三龍幫的圖騰,這項鏈是傳幫之寶,只有歷任幫主能佩戴。」他頓了頓,眼神直視她,「我們不會逼你,你自己選擇要不要戴上項鏈,選擇要不要我們這些『家人』。」

  舒芙蕾看著手中的項鏈,另一隻手忍不住想摸摸看,耳邊傳來『家人』兩個字時,她的手頓了一下,喉嚨有股酸楚。

  以前她有兩個家人,媽媽死後,她只剩一個家人,她把自己也當家人,不然她孤單一人實在不知道要為了什麼而活,為了什麼而堅強,但現在她只要戴上項鏈,就可以多六個家人,可以感受到和媽媽以前時的溫暖,不再寂寞。 她心下有了決定。

  鏈身很長,她低頭輕易的就套上項鏈,抬頭,她對著嚴子峻漾開笑容,「我累了,你們有幫家人準備房間嗎?」

  聽到她的話,似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小胖馬上熱心的說要帶路,可聽到他保證絕對不會帶她去前幫主情婦的房間,讓她臉又黑了,其他人她還認識不深,但她絕對能確定小胖是白目鬼。

  嚴子峻很貼心,幫她把租屋處的東西都搬來了,就不知道他怎麼曉得她的住處,也不知道他怎麼跟房東商量的,她這樣臨時退租的行為,大都是要罰違約金的,但他居然幫她把押金拿回來了,看著信封袋裡的千元鈔,她笑開了。

  媽媽死後,只留下一小筆積蓄,她們沒有親人,媽媽沒說,她也沒問為什麼,所以沒有人能幫她的忙,喪事花掉了大部分的錢,留下的僅夠付幾個月房租,她便也捨不得花。

  剛獨自生活還沒找到工作的時候,她靠變賣一些電器傢俱,湊到一點生活費,如果當時她就去找尋一份正職,日子大概還不用過的這麼辛苦,但她不想放棄夢想,最後靠著教會清寒獎助學金的贊助得以進入音樂大學就讀,不過因為上的是日間部,她只能找假日跟晚班工讀,通常這種工作都算時新,她拚命的上班也只能賺到生活費。

  為了能買台三角鋼琴,她省吃儉用,還常翹課打工,導致延畢,當然啦,教授說延畢最大原因是她的曲風太隨性了,但這種小毛病,她也不能控制。

  其實住這裡真的不錯,以前的房間擺進她的鋼琴後,就幾乎沒位置了,現在除了擺得下以前的東西外,還多了一張雙人床、一張書桌、一張沙發、一個電視櫃,櫃子上有台電視,她不知有多久沒看電視了。

  衣櫥是內嵌式的,一整排落地書櫃,房間格局還滿大的,看得出長腳沒說謊,三龍幫以前真的風光過。

  在她欣賞房間時,敲門聲敲起。 「我可以進來嗎」? 」是嚴子峻的聲音。

  舒芙蕾跑去開門,但只開一點縫。 「幹嘛?我還沒原諒你騙我的事。」

  他倚在門邊防止她把門關上,語氣無奈。 「我沒有騙你,只是沒認你,那時是想近看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是幫主的女兒。」

  有些事PC查到的資料看不出來,尤其是個性,所以他故意跟蹤、觀察她,要不是以為她要鬧自殺,他才不會露面。

  「算了,看在那瓶果汁和御飯團的份上原諒你。」她裝出一臉高傲,看他還想繼續哈拉的樣子,她故意拿喬,「還有事嗎?幫主我想睡一下。」

  嚴子峻不在意,接著將手中的相片遞出。 「這是你忘在大廳的相片。」

  她的臉色變了,接過照片,語氣轉冷。 「沒事了吧。」

  本來她將門把一推想把門關上,不料反被他從外一推,他人走了進來,反手把門關上。

  「你沒有事想問嗎?」他有注意到她在大廳看到照片時表情就怪怪的了,他大概猜得到是怎麼回事,他其實可以不管她,卻偏偏狠不下心。

  「我問什麼你都知道?你都願意回答?」

  「如果我知道的話。」

  沉默了片刻,舒芙蕾又將皮夾裡的照片怞出,但這次有兩張,她遞給他看。 「媽媽留給我的這張照片,我一直覺得很可惜,因為裡面沒有我,就好像我是局外人,好幾年前,我特地找了朋友合成了一張三個人的照片,第一次拿照片給媽媽看時,她卻哭了,她說對不起她愛錯人了,我不敢多問,之後這張照片就一直被我藏在皮夾夾層裡。」

  想起逝世的母親,她的眼眶紅了,忍著淚將嚴子峻拿來的、有她嬰兒時期全家合照的照片拿在手中。 「我不懂爸爸明明就沒死,為什麼媽媽要騙我?為什麼要說她愛錯人;我不懂爸爸明明就沒死,這麼多年來怎麼不來找我們?為什麼我出生沒多久就做了親子鑒定?這些代表什麼?」

  看她忍著淚的樣子,他的心也悶悶的。

  想起她曾說過--不要難過,淚水只會讓你更軟弱,學會笑,笑很好,至少看起來很堅強……原來不是真的堅強,是習慣堅強。

  心理有某部分變得軟柔,令人想多呵護她一些。

  「你覺得呢?你覺得這些代表什麼。」

  「是不是爸爸誤會了媽媽什麼?」她眨著淚汪汪的眼睛望著他,倔強的不肯落淚,她希望聽到否定的答案,不希望這些年她跟媽媽的辛苦只為了一個誤會。

  然而她拼湊這些線索始終只是想到一個可能--爸爸覺得媽媽外遇,所以她一出生爸爸就做了親子鑒定,後來雖然證明她是爸爸的孩子,但爸爸仍是懷疑媽媽的真心,所以將她們母女趕出門,媽媽太傷心了才會說自己愛錯人,等爸爸死了,他的手下才又想到要來找她,一定是這樣,連續劇都是這樣演的。

  似乎能猜得到她腦袋裡在想什麼,他帶點疼惜地摸摸她的頭髮,安撫她,「不,不是前幫主誤會了什麼,是你誤會了,把照片反過來看你就知道了。」

  照片後面會有什麼? 她依言將照片反面,每張照片後面都寫了幾行字--

  住家前的花園,我和芸芝、蕾蕾的全家福。

  公園的鞦韆,蕾蕾和芸芝。

  客廳裡,我和芸芝一同慶祝蕾蕾的一歲生日。

  ……

  芸芝是媽媽的名字,蕾蕾則是母親習慣喊她的方式,那個『我』應該是指爸爸,一歲生日? 哪是親子鑒定之後的事了,表示那個時候他們一家還在一起嘍? 仔細一瞧,照片保存得很好,看得出主人很珍視,所以……

  抹去淚水,她聲音帶著哽咽地問:「我不懂,那是為了什麼?」

  「親子鑒定是三龍幫的傳統,因為繼承的問題,聽說以前鬧過不少事,你父親要繼任幫主之位前也和老幫主做了親子鑒定,至於你們一家之所以會分開……只能說是身在江湖的無奈,你沒發現嗎?你的照片只到一歲,因為你生日後沒多久就讓三龍幫的仇家綁票了,雖然那次你平安歸來,事情也解決了,卻在前幫主夫人的心裡留下陰影,畢竟那時候的三龍幫聲勢很大,仇家不少,沒有誰能保證沒有下一次。」

  她能想像媽媽收到多少驚嚇,從小到大雖然過得不富裕,但媽媽是把她當寶貝在呵護,所以怕媽媽擔心,她也絕口不問爸爸的事,只留下媽媽唯一願意給她的訊息--一張有爸爸的照片。

  看她陷入深思,他接著說:「前幫主夫人要前幫主選擇家人還是兄弟,結果,前幫主夫人帶著你離開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選我們?」這樣的選擇好讓人難過,到頭來她和媽媽還是被遺棄的一方。

  「騎虎難下,前幫主花了幾十年才漸漸淡出,並幫兄弟們安排出路,不敢跟你們母女聯絡,是怕有人找你們麻煩,到最近才終於打聽到你們的消息,前幫主卻猝死,來不及見你一面。」他為舒步德難過,心心唸唸的團圓時刻,永遠等不到了。

  舒芙蕾咬著下唇,顫抖著聲音問:「他知道媽媽的事嗎?」

  「找到你的下落時知道的,關在房裡一天不讓人進去,後來消極了一陣子,生了一場病,一直想等病好了,再去找你,卻……」可惜那時他人不在台灣,不然就不讓舒步德等了,直接帶舒芙蕾來認親。

  「嚴子峻,借我肩膀。」沒等他回應,靠著他的肩膀,她輕輕地啜泣,很小聲很小聲,與其說怕別人聽見,不如說怕自己聽見會更難過。

  修長的手指輕輕順著她的頭髮,緩緩的,希望也能順順她的情緒。

  「嚴子峻,跟我說--不要難過,淚水只會讓你更軟弱,學會笑,笑很好,至少看起來很堅強。」她的聲音哽咽,濃濃的鼻音、含糊不清的字句,讓人心疼。

  「好,不要難過,淚水只會讓你更軟弱,學會笑,笑很好……」

  她哭了,哭得很大聲,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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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21:05
第三章

  經過數日,稍稍適應了幫裡的生活,舒芙蕾發現這幫主位置的確是很清閒,所以她好無聊喔~

  她想賺錢,很想賺錢,非常想賺錢……

  晚餐時刻,等不及嚥下嘴裡的飯,她鼓著滿嘴的食物問:「奇怪,你們每個人都說有工作,怎麼都沒看你們在做事啊?」陷阱要循序漸進的布下。

  在場除了她之外的六個人,眼神都閃了一下,嚴子峻開口,「大家上班的時間都不一樣,你才會覺得我們好像沒出門。」

  好像是這樣沒錯,但她不是想知道這個。 「小胖,你是做什麼的?我看你都在家啊。」她看了剛啃光兩隻雞腿的小胖一眼。

  「家管,專門在家裡閒逛,看有沒有哪株雜草長得太茂盛,影響幫裡的風水,或者那只螞蟻迷路了,送它回家。」

  小胖說得洋洋得意,卻被其他男人瞪了一眼。 這白目鬼,說這話誰會相信。

  偏偏就只有舒芙蕾沒深思小胖的話。

  小胖的工作跟她現在有什麼不同,不行不行,「那長腿呢?」

  「正職義工,有興趣嗎?我幫你介紹。」

  正職義工? 義工有正職的喔?

  難怪她老覺得長腿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但這工作怎麼賺錢? 算了算了,這個不行。

  「PC呢?」

  「賣電腦零組件的銷售員。」完全沒有破綻。

  這領域她完全不懂,不死心,她再問:「達叔你……」

  「幼稚園老師。」達叔得意的介紹自己的工作。 他算是最誠實的人吧。

  舒芙蕾滿滿的一口飯噴出,不敢置信的盯著達叔發達的三頭肌。 幼稚園老師跟看守所所長不一樣耶! 達叔有沒有說錯?

  「喂喂喂,當幫主也要注重衛生啦!我沒有暗戀你,不想吃你的口水好嗎?」

  坐對面的小胖首當其衝,滿臉滿碗『剩菜』,極為可笑。

  瞪了小胖一眼,她剩最後的希望了。 「雷公,你呢?」不會是討債公司之類的吧?

  「賣章魚燒。」

  「啥?」她一定是聽錯了!

  「賣、章、魚、燒!你這個女人怎麼年紀輕輕,耳背這麼嚴重?」雷公中氣十足的大吼一聲,但大家的反應跟路人不一樣,這裡的人包括舒芙蕾都習慣了,所以效用不大,大伙沒反應的繼續扒飯。

  難道沒有更好的? 她看向嚴子峻,「嚴子峻,你的工作有沒有正常一點?」話剛落,所有人都瞪了她一眼,這不擺明你剛說他們的工作不正常!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眼睛瞇了起來,疑惑的看著她。

  這傢伙就是難搞,問個問題他還反問。 「嘿嘿--沒什麼,就好奇問問嘍,倒是你怎麼不說?」

  「子峻哥做小白臉的啦。」小胖自以為幽默的開口,殊不知離地獄又近了一點。

  聞言,舒芙蕾頓時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嚴子峻居然是靠著臉皮要女人養的小白臉? ! 他怎麼可以……但她的悲傷只持續三秒,當看到一支筷子插在小胖手中的第三隻雞腿時,她懂了,小胖是愛騙人的白目鬼!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快遞。」

  「就這樣?」

  「就這樣。」

  失望,舒芙蕾失望極了,他們這些人的工作,沒一個真正的適合她,害她無從選擇,那只能這麼決定了--

  她提高聲音宣佈的事,讓飯廳霎時變成了戰場,飯粒和茶渣橫飛的場面,十分悲壯,受害者不知凡幾,當然,PC和嚴子峻例外。

  「喂喂喂!我想幫雷公賣章魚燒是好事,這可以增加收入,你們這是什麼不禮貌的反應?」

  「你會做章魚燒?」嚴子峻一針見血的問。

  「不會。」回答的倒是爽快。

  他挑眉。 「那你去幹什麼。」

  「沒人說一定要會做章魚燒才能去吧?我可以去幫忙顧顧攤子啊,比如說收錢、招呼客人、幫忙打包……以我豐富的打工經驗,這些是對我來說很簡單!」舒芙蕾顯得信心十足。

  他看了她纖白的手一眼,不認同的說:「不需要,小攤子多一個人礙眼。」

  礙眼? 這人怎麼那麼討厭! 「關你什麼事?我是去幫雷工的忙,干麻經過你的同意?雷公,是吧?」

  雷公用力將剛剛噴到臉上的青菜拿下來,像是要捏碎那片菜葉一般。 「囉哩巴唆,要去就去,不怕油噴花你的臉就去、不怕歐巴桑念到你耳朵長繭就去、不怕小孩哭勾勾纏你就去……隨便啦!」怒吼一聲,剛剛拔不下來,黏在他頭上的飯粒因這一吼抖落了。

  本來被雷公的話嚇到的舒芙蕾,側臉一看嚴子峻蹙起眉的樣子,當下不服輸,信心滿滿的說:「我要去,天下無難事,只怕有錢人。」

  嚴子峻睨她一眼,不再反對,低頭繼續吃飯。

  「哈哈!」小胖大笑出聲,「還大學生咧,是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啦,哈哈。」

  「你才錯了,人一有錢,就容易好逸惡勞,我沒說錯啊!」

  「屁啦,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們那裡好逸惡勞了?」小胖頗為不滿。

  這次換她哈哈大笑,「哈哈,拜託,你們又不是有錢人。」

  「屁啦,我們……」同時接收到十束警告的不善目光,小胖頓時識相的閉嘴。 「我們心靈富有啦!」

  「噗--」

  「幫主,就跟你說我沒有暗戀你,你不要……」

  三龍幫的餐桌上總是這樣,有幾人很安靜,有兩個很吵。

  翌日,雷公沒特別在意昨晚的事,東西收拾完自顧自要出門了,出乎意料之外,舒芙蕾竟然已經整裝待發,等在門口,看到她,雷公臉色頓時乍青乍白的好不精彩。

  他橫眉怒目的問她一句。 「真要跟去?」

  「當然,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舒芙蕾揚高嘴角。 終於能賺錢了,今天心情很好。

  「你是女人,不是君子。」

  「雷公,你跟女人有仇啊!」這傢伙有性別歧視嘛。

  眼一瞇,雷公殺氣騰騰,試圖嚇跑她。 「我討厭麻煩的女人。」

  「雷公……你是不是……」

  「說話不要吞吞吐吐。」奇怪,他都跟這女人會說這麼久的話了,嚴子峻這保姆還不來把人帶走。

  「同性戀。」

  「你、再、說、一、次!」雷公的話是一字一字從牙關迸出來的。

  就在雷公瀕臨爆炸邊緣之際,遠遠地、繃著一張臉的嚴子峻冷冷的走了過來。

  嚴子峻還沒得及吭聲,看到他的舒芙蕾倒是先不滿。 「今天不用上班嗎?想跟來嗎?可你不是說小攤子多個人礙眼嗎?」

  「休假。我跟去是避免你影響雷公的生意。」

  影響? 他幹嘛這麼針對她? 虧她在昨晚之前對他的印像都還不錯。

  「是你不許我找打工的,現在我想幫忙賺錢是哪礙著你?為什麼你要反對?」她越說,表情看起來越委屈。

  緩了緩臉色,嚴子峻沒吭聲,幾個跨步就追上走遠遠的雷公,舒芙蕾看談不攏,也只能氣呼呼的跟上。

  來到假日市集,十點多、攤販們已經開始準備做生意了,平時空曠的地方匯聚了各式各樣的攤販,賣花的、賣生活用品的、賣吃的……總之衣食住行育樂,想得到的小玩意兒,這裡什麼都有、什麼都賣、什麼都不奇怪。

  在旁邊幫忙裝盒和加醬的舒芙蕾差點笑出來,看來雷公如果沒戴口罩,別說絕對不會有客人上門,說不定員警還會以為章魚燒裡面包白粉咧。

  「啊--好痛。」她不小心讓熱油燙傷了手。

  一直不動如山的嚴子峻迅速來到她的面前,低頭檢視她的手,蹙著眉悶悶地問:「很痛嗎?」

  他這麼小心呵護的樣子,反而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趕緊怞回自己的手。 「沒事,不過就是讓一滴油濺到而已,又不是多嚴重的傷。」嚴子峻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又把她的手拉回來,握著沒放。 「雷公這不忙了,我帶你去其他攤位逛逛。」

  「可以嗎?」其實剛到這,看待這麼多琳琅滿目的攤販時,她的心早飛了大半,要不是昨天大言不慚的說要來幫忙,她早就跑去逛了。

  「快去,快去。」揮揮手,雷公出聲趕人,一副恨不得她趕快消失的樣子。

  「那我先去逛一圈,待會就回來幫忙。」

  「你高興就好,真麻煩。」即使隔著口罩,都能感覺雷公的的表情有多不耐煩。

  不等舒芙蕾說話,嚴子峻就將人拉走了。

  兩人就這麼隨意逛著街,他始終牽著她的手,有時還會分食,在外人眼中儼然像對小情侶。

  走了一小段距離,舒芙蕾的心怦怦跳著,跳得越來越快,為什麼他要一直牽著她的手啊? 這種感覺好曖昧喔。

  她心思百轉,這男人變得也太快了吧,昨晚跟今早凶巴巴的,現在怎麼又這麼溫柔,真叫人搞不懂。 走著走著,假日的午後,陽光溫煦,人潮也越來越多,兩人不僅牽著手,人也越靠越近,他還會細心的護著她,不讓她被擁擠的人群撞到。

  她的目光才對上圈套套的攤販,他似乎也心有靈犀,已經用一百塊和老闆換了一桶的圈圈,打算讓她套得開心。

  「呵,這麼多?」雖然這麼說,但她心裡喜滋滋的。

  「套得到就太多,套不到給幾個都嫌少。」他的實話實說,讓聽到的人很不爽。

  什麼欣喜都沒了,舒芙蕾臉都黑了。 這人怎麼這麼不討喜? 動作明明很溫柔,偏偏一張嘴巴討人厭!

  「你又知道了,我舒芙蕾什麼不會,可就是天生手巧,你說我不行,我就非要套給你看。」二話不說,抓起一整把的圈圈,努力的朝目標扔去。

  一個大女孩,為了爭一口氣,形象盡失的在圈圈的棚子裡又跳又叫,激動的情緒把身旁玩套圈圈的小孩都給嚇到了,大家不約而同的遠離舒芙蕾身邊,以免被這個激動得大姐姐給撞昏。

  嚴子峻也沒制止她,在一旁因她孩子氣的行為失笑。

  「啊!差一點點,差一點點我就可以請你喝汽水了。」

  嚴子峻緩緩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不搭腔也不反駁,卻激怒了努力得滿頭大汗的舒芙蕾。

  「不許笑,都是因為你,我才會浪費那麼多圈圈。」礙眼的笑,好像他正在容忍她任性的一樣。

  「好,我不笑。」兩手一攤,他的表情像在寵愛她一般,有些無可奈何。

  舒芙蕾轉身繼續挑戰她的汽水,幾分鐘過去了,一無所獲的她滿臉通紅,嚴子峻看不下,拿起最後一個圈圈隨意一擲--

  老闆大喊,「恭喜!這位先生得到汽水一罐。」

  舒芙蕾當場臉都綠了。

  離開套圈圈的攤位,「諾,給你喝。」嚴子峻把套來的汽水遞給她。

  「我不要!你自己喝。」她賭氣的轉過頭,再故意哼哼兩聲。

  嚴子峻由著她去,手上拿著的汽水也沒喝,心想,照她的性子,等會看到新玩意就沒事了。

  果然,一看到空氣槍射擊攤位的大獎是超級大熊,她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早忘了剛剛在生什麼氣。

  滿含期待的眸子定在玩具熊身上,一副快流口水的樣子。 「不知道得花多少錢才能換到那只熊。」言語裡儘是渴望。

  看穿她的渴望,他毫不遲疑地說:「我打給你。」

  舒芙蕾望著他的背影,心裡登時暖得像夏天。

  給了錢,拿起空氣槍,嚴子峻目光犀利的瞄準目標,瞬也不瞬的飛快掃射過架上的氣球。 砰砰砰……連續的爆破聲把老闆的臉打綠了,卻把舒芙蕾的笑顏打了出來。

  「加油!嚴子峻,你好厲害喔!」舒芙蕾用充滿崇拜的眼光看著他。 這一刻,她覺得嚴子峻超帥,雖然他本來就長得帥,但現在他要為她打下大熊的心意更讓人覺得帥氣。

  他放下槍。 要不是槍柄太長,她可能會叫嚴子峻模仿西部牛仔吹吹槍口的煙硝,讓她再多崇拜一下。

  才幾分鐘的時間,老闆馬上損失了一隻大熊,欲哭無淚的他忍痛送出頭獎。 嚴子峻才剛拿過老闆遞上的大熊,就將它望舒芙蕾的懷裡塞。 「答應送給你的。」

  「Yes!謝謝。」家境的因素讓她從來沒有擁有過自己的玩具,如今美夢成真,舒芙蕾歡天喜地的緊緊抱住大熊,不敢相信這可愛的東西也能屬於她。

  「要不要喝汽水?」

  「好啊。」

  她果然不記仇了! 拉開汽水拉環,他將汽水遞給她,「玩偶給我,先喝汽水。」

  「蛤--」才剛拿到禮物的舒芙蕾像個小孩子,堅持不肯放開打熊。 「不要,不然汽水的瓶口對我,你倒給我喝。」

  拗不過她,嚴子峻將汽水往她小嘴裡倒,但不小心有一點從她的唇角滑下來,舒芙蕾隨即伸舌要恬回來,他卻快一步伸出拇指為她拭去,她的舌尖正巧恬上他的拇指,太過親密的動作讓兩人都一怔。

  舒芙蕾霎時紅了雙頰,連忙將大熊再抱緊一點、抱高一點,遮住臉上的表情,心臟又開始卜通卜通加速跳動。

  嚴子峻眼神加深了點,想開口說什麼卻讓幾個惡煞打斷了--

  來人抓下嘴邊吊著的香煙往地上一扔,一口台灣國語的嘲笑:「喲,這不正速大名鼎鼎的嚴子峻嗎?咦,旁邊這個黃毛丫頭不就速你們三龍幫的菜鳥幫主,哈哈,哈哈哈……」李大雄領著一群小嘍囉,不懷好意的擋住兩個人的去路。舒芙蕾瞠目結舌的望著眼前誇張的男人。 花襯衫配綠外套,九分西裝褲路出白襪子,腳下的皮鞋擦得閃亮,活像從哪個鄉土劇走出來的人物。

  「哇,這種古董級的打扮我以為是六零年代才有,沒想在現在還有人有臉穿出門。」她只能用嘖嘖稱奇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

  「死丫頭,當心我拔光你的牙,看你說話還敢不敢這麼嗆。」一旁的小嘍囉一號嗆聲。

  舒芙蕾抱著大熊玩偶趕緊躲到嚴子峻身後:「那傢伙是誰?」

  「沒事,不相干的人。」嚴子峻安撫她。

  揚手制止一幫蠢蠢欲動的手下,李大雄一張惹人厭的嘴巴動個不停:「對,偶不相干,你們才想幹,嘖嘖,速只大熊熊咧,好甜蜜喔!」

  他將她護在身後,「你到底來幹麼的?」

  「偶要幹嘛?問你啊,你趕快將東西交出來,偶就不找你麻煩。」李大雄碾踩過地上的香煙,惡狠狠的朝兩人逼近,一旁的黑衣小弟也訕笑著將兩人包圍。


  「不要逼我動手。」嚴子峻出聲警告,但他知道現在的情況對他很不利,因他身後還有一個舒芙蕾。

  李大雄笑得一口黃牙都露出來,「你說偶逼你?你怎麼這麼說話,東西給偶,我就晃你們走。」嚴子峻先將舒芙蕾護在身後,側頭小聲對她交代, 「待會我一喊跑,你就跑去找雷公。」

  「那你怎麼辦?!」被這麼多人包圍耶,她怎麼可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想像他可能遭遇的是,她的心就像高高提起般難受。

  「我可以應付,你在我身邊,我反而無法專心,聽話,去找雷公。」

  舒芙蕾還想說什麼,但不甘心被冷落的李大雄出聲打斷,「說什麼悄悄話?要說回家說,嚴子峻快點決定!」

  嚴子峻冷靜的開口,「好,東西可以給你,但我沒帶在身上,你讓條路讓我們回去拿,你要是不放心就跟在我們身後,可以嗎?」

  李大雄不疑有他,點點頭,要包圍他們的小弟讓出一條路。

  嚴子峻讓舒芙蕾走在他前頭,等過了那幫小弟的包圍。 眾人皆在他們身後跟著的時候,他突地推了她一把大喊,「快跑--」

  舒芙蕾不敢回頭,怕連累嚴子峻,她聽話的死命往雷公的攤位跑。

  一看形勢不對,幾個小嘍囉立時亮出刀械,李大雄也馬上下令,「不要讓那個女的跑了,抓到她,老子重重有賞。」
  聽到有重賞,眾人馬上把攻擊目標鎖上舒芙蕾。

  正巧,旁邊有個攤位才搭了一半,怕惹上麻煩,老闆已撤下攤子暫時躲難去,嚴子峻一把怞起棚架的鋁條,猛地揮去,及時攔住了他們的追擊,為舒芙蕾多爭取一些脫困的時間。

  但仍有幾個小嘍囉避開他的阻擋,追上舒芙蕾,不住的喝斥她,「別跑,臭娘們,給我站住!」

  「雷公--雷公--」舒芙蕾咬緊牙根,不顧一切的在人群裡試圖擠出一條路:「讓開,快點借我過去!要出人命了!」她失控的大聲咆哮。

  倏地受到驚嚇的人群讓出一條小徑,她飛也似的朝雷公的攤位跑去。

  「雷公!」一看到雷公正滿頭大汗的做生意,她二話不說就拉著他的手,「快,有人找麻煩,子峻一個人被他們圍住了。」

  「該死!」雷公低咒一聲,撇下生意跟著她走。

  但他們才回頭,隨即被幾個跟著舒芙蕾而來的嘍囉堵上,雷公朝最前頭的兩個嘍囉使力踹兩腳,兩人隨即到臥在地哀嚎,剩下幾個讓雷公幾拳就打趴了,兩人繼續往回跑跟嚴子峻會合。

  舒芙蕾憂心忡忡卻不敢掉淚,就怕誤了事。

  兩人一見到嚴子峻安心不少,遠遠看他手上拿著鋁條,地上倒著幾人,興許是被嚇到了,還有十多人包圍他但都沒敢靠近,而他身上似乎沒傷。

  雷公帶著舒芙蕾從身後為嚴子峻開一條路,「子峻,後面。」

  嚴子峻聞言往後退到兩人身邊,看到舒芙蕾卻皺起眉,接著轉頭對雷公說:「先帶她走。」

  「東西交叫出來,統統別想走,先抓那個女的。」李大雄也看出來誰比較重要了,一聲令下,幾個小弟蓄勢待發。

  叫喧聲不斷在耳邊響起,以一擋多的嚴子峻只能以鋁條暫時嚇退為數眾多的阿狗幫人馬,雷公則是專心護著舒芙蕾。

  接著幾個人引開嚴子峻,剩下的通通攻向雷公,試著要拉開舒芙蕾,雷公難抵眾人,舒芙蕾不一會就讓人拉走,她忍不住驚叫一聲,隨即引來嚴子峻的注意,他回頭救人,一時不察,銳利的刀子狠狠的刮過他的肩膀,一股熱辣辣的刺痛感傳來,溫熱的鮮血立即從肩上流下。

  但他沒有遲疑,身手俐落的讓舒芙蕾身後的小混混撂倒,將她拉回,護在懷中。

  感覺額頭被什麼液體滴到有些濕黏,舒芙蕾一摸一看,頓時心一怞緊,但不敢哭出聲,就怕會使他分心礙著他的行動,她只能搗住嘴,靜靜的掉淚。

  雷公也靠過來,「子峻,沒事吧?還挺得住嗎?」

  「沒事,皮肉傷。」

  李大雄哼哼笑了起來,「偶租道你們三龍幫的輪都有功乎底子,但偶們的輪比較多,就不信……」

  他囂張的話還沒說完,幾個小弟突然開始亂哄哄,接著有人大喊,「條子來了,條子來了。」這次沒有人等大哥下令,大伙就作鳥獸散了。

  李大雄慌慌張張,臨走前還跟嚴子峻撂下話。 「偶告訴你,這件事還沒完啦!速相點,明天把偶要的東西拿到阿狗幫給偶,不欄走著瞧。」

  嚴子峻沒說話,狠瞪他一眼嚇得李大雄逃跑的腳步有些踉蹌,見對方人馬全都離開,他隨即護著舒芙蕾跟著雷公回到章魚燒小攤收好東西上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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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21:32
第四章

  迴廊上,舒芙蕾心急如焚,嗚,她好擔心,流那麼多血,真的會沒事嗎? 況且還不能上醫院,只能交給長腳處理,說什麼長腳是醫學院肄業,絕對沒問題,嗚,都肄業了,怎麼沒問題?

  再說,雷公只是皮肉擦傷,長腳一上藥,雷公就痛得差點讓長腳變斷腳,那嚴子峻不是更難過? 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也跟去礙手礙腳,嚴子峻就不必為了保護他,挨了一刀。

  她就是心急,就是擔憂,顧不得大伙還在討論什麼阿狗幫的事,她就匆匆離席趕到嚴子峻的房間,握著門把推開門。

  「嚴……」她的聲音霎時消失,淚水也跟著定住。

  映入眼簾的是一幅鮮艷的圖騰,不知名動物奔騰的姿態有種翡翠般的綠、火紅般的赤,炫麗的嚴子峻背上展現迫人的氣勢。

  握住門把,舒芙蕾被這一幕震撼住了,頓時一陣沉默。

  始終背對門的嚴子峻察覺異樣,回過頭,目光和她相接--

  她臉上訝異驚訝的神情,讓他的心有些受傷,驀然收回視線,聲調力求平穩地說,「有什麼事?」

  許久,她都沒回話,只是眼眨也不眨,直勾勾的望著他背後的刺青。

  她認識三龍幫的時候真沒把這小幫派當幫派,也沒真把這些『家人』當黑道分子,他們口中三龍幫的過去,她一直當時歷史課本的敘述,從沒在意,就算看到真實的鬥爭,仍有些不可置信。

  而她眼中的嚴子峻是平日冷傲,獨獨對她溫柔的男子,也沒想過,他的背上會有這麼醒目的圖騰,突兀卻又協調,對她的心靈造成相當奇異的衝擊,她頓時無法反應。

  唰地怞來一旁的衣服,嚴子峻甩著披上,掩去了背後的刺青,轉身面對她。 「嚇到了?」他口吻淡然,叫人瞧不出心情起伏。

  她下意識的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他的心不禁沉了沉。

  默默的將襯衫扣子扣上,他的眼神避開她,「在這種環境,需要偽裝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很凶狠,刺青是其中一種方式,畢竟三龍幫也曾腥風血雨、叱吒風雲過,即使已經從刀口上恬血的日子走出,刺青的痕跡仍是無法抹去,就像我們走過的那些日子。」

  即便他努力的想洗清,尤其是在遇見她之後,但過往成就現在的他是不爭的事實,他又怎能全盤否認?

  如果她不能接受,那時間到了,他自然會放手。 這一刻他承認了自己對她已經產生情愫,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開朗的個性、認真生活的態度,都深深吸引著他,讓他將她的身影烙在心版上。

  「刀口上恬血的日子?」舒芙蕾小聲的在口中喃念,還在消化他的話,還在吞嚥自己的驚愕。

  想起逛著小攤販的時候,他溫柔的牽著她的手;套圈圈的時候,疼寵的不計較她的孩子氣;打空氣槍時帥氣的模樣,更別說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照顧,讓她比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好太多了。

  她實在無法把印像中的嚴子峻和他口中的殺戮血腥聯想在一起。

  嚴子峻擰了擰眉,須臾,起身朝門口走去,越過她身邊時,一句話也沒說,臉上平靜得叫人看不出內心的想法。

  他不想逼她認同什麼,但她的沉默太傷人、她的驚詫太刺眼,如果無法改變,如果會留有遺憾,他想,自己也會默默選擇收藏。

  望著他即將離去的背影,舒芙蕾回過神來,趕緊問:「你要去哪裡?不休息嗎?你不是受傷了?」看他身上的紗布,該是比雷公嚴重多了才是,現在不休息是要去哪裡?

  停下腳步,低啞的聲音傳來,洩露了一點點他的心緒。 「皮肉傷,不礙事。」

  看他似乎又要離開,舒芙蕾有些心慌的問:「你不是要去找李大雄報仇吧?」

  他蹙著眉,轉過身,「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其他人說的?」

  「嗯。」她沒說誰,免得害到人,不過他應該猜得出來,除了白目鬼,還有誰會說漏嘴。

  「小胖。」肯定句。

  果然,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啊! 小胖節哀吧!

  看她不敢回答,果然沒錯,等會小胖有苦頭吃了。 他又轉過身,要往大廳走去。

  舒芙蕾急忙上前,扣住他的手腕。 「你還沒說,你是不是要去找李大雄報仇?」

  「不是。」李大雄的事,他早有安排,早在把她找回幫裡前就安排好了。

  她放心一點,旋即又問:「我一直聽李大雄說東西東西,到底他要的是什麼東西?」

  「小胖沒說?」

  「……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也許有說,但我……但我擔、擔心……你,就沒聽……先過來找……」小臉一片霞紅,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聞言,嚴子竣愣了一下,嘴角有了笑意,但仍沒有回頭,悶悶的問:「你擔心我啊?」

  「你說我們是家人嘛。」

  「是嗎?」只是家人啊……

  見他終於轉過身,但他表情怪怪的,害她有些尷尬。 「喂,你扯這個做什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知道這些也幫不上忙。」為了不讓她牽扯太深,他不想跟她提幫裡的事,就連爭鬥的時候也沒說。

  不過,或許是他錯了,當初是自己堅持找她回來,早就知道她必定會成為目標之一,及時保護周全也可能會有危險,當初,只想著徹底解決阿狗幫的事,沒有遲疑,現在,卻有點後悔了,到頭來都是他的錯。

  「你說過,我們是家人,既然是家人,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她不喜歡這種被他排除在外的感覺。

  靜默一會,嚴子竣很猶豫,但她眼裡的渴望和落寞讓他不忍,他終究還是開了口,「李大雄以前也是三龍幫的一份子,他現在是在挾怨報復。」

  「他以前也是三龍幫的一份子?什麼怨恨讓他變成找麻煩的敵人?」就算是出去自立門戶,也不用找以前兄弟的麻煩吧。

  「你知道後山吧?」

  「嗯,小胖說很漂亮,過兩天我也想去看看。」

  「後山幅員廣闊,從半山腰開始就是三龍幫的產業,好幾十年前,老幫主也就是你過世的爺爺,喜歡園藝,把整片後山當他的後花園,陸陸續續種植大量的樹苗,歷時多年,過去的小樹苗已經長大,其中不乏珍貴樹種,涵養整座山頭的水土。」

  舒芙蕾面露疑惑,「我不懂,李大雄跟樹有什麼關係?」

  「我剛說,其中不乏珍貴樹種,李大雄不知從哪聽說這片林木的價值很高,便起了異心,偷地契不成,讓前幫主趕出幫,現在知道前幫主過世,三龍幫解散,就帶著被趕走的怨恨仗勢欺人,直接威脅我們交出地契。」

  「只是因為價值不菲,就想要佔領,這未免太可惡!難不成他看見別人富可敵國,也要跟人家分一杯羹?」她氣憤的表達意見。 為了那個自私鬼,嚴子峻還因此受了傷,可惡! 而且誰說三龍幫解散了?

  他安撫的默摸摸她的頭,輕聲說:「這件事我會處理,你用不擔心,你一樣當你不做事的幫主,下次也不要跟雷公去攤販了,我不是每次都能跟著。」

  她沒有回答,蹙眉張著嘴,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正猶疑著。

  「芙蕾?」

  「為……為什麼?我會盡量不給雷公惹麻煩的,我想幫忙賺錢。」他是嫌棄她嗎? 是不是在怪罪因為要護著她,所以害他受傷。

  聞言,他反握住還堅定扣著他手腕的小手,拉高到兩人眼前,語氣略帶責怪。 「讓油燙到的地方不痛了?」

  「早就不痛了,不過是一滴油,連傷口都沒有,我可以保證,我真的不會惹麻煩哦……」

  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打斷她的話。 「我不是怪你惹麻煩,你這雙手是用來彈琴的,為什麼不好好珍惜?」

  「我的手?關我的手什麼……你關心我?!」

  嚴子峻沒回答,表情顯得不自然。 「反正你專心上課,趕快畢業就好,不用想著打工賺錢的事,三龍幫是不有錢,但還養得起你。」說完,他俐落的轉身,住大廳的方向走去。

  舒芙蕾心中起一股暖意。 原來他是怕她的手受傷才不讓她去顧攤子的。

  這就是有家人關心的感覺嗎?

  看著漸漸走遠的身影,她不知道怎麼形容心中的感動,下意識的,她飛奔上前張開雙臂從背後抱住他--

  交橫在他腰前的纖細雙手,緊緊的不肯放鬆,說明她此刻的激動,語氣帶了一點哽咽。 「嚴子峻,謝謝你。」

  被抱住的男人僵直著身子,愣了好一會沒動。

  「自從媽媽……走了以後,我、我就學……會堅強,你……是這些年來對我最、最好的人。」

  帶著感傷的聲音,斷斷續續從他背後傳來,他的背似乎還能感覺到一點濕意,讓他的心一窒。

  溫柔輕拍著她的手,說出來的話卻威脅。 「好了,不准哭。」

  「嗚……我感動,你還……還凶我!」

  「感動就感動,不用抱那麼緊,我之前不是叫你不要隨便吃我豆腐?」

  「你這人怎麼這麼樣啦,氣氛都被你破壞掉了,我現在哭不出來了啦!」

  「那很好,把眼淚吞回去。」

  「眼淚怎麼吞?又不是口水,你這人怎麼……」

  迴廊上,兩道身影爭執了很久,也抱了很久。

  三龍幫的祠堂裡,供奉著歷代幫主及其家人,舒芙蕾立在祠堂中間似乎想著什麼,一動也不動。

  「吃飯了。」嚴子峻站在祠堂門口,看著裡面的人喊。

  「嗯。」她輕應,卻仍是不動的站著。 「嚴子峻,你看我爸跟我爺爺長得好像,那我跟我爸長得像嗎?」

  「你長得比較像前幫主夫人。」

  「是嗎?我長和像媽媽啊……」

  靜默,祠堂裡沒再傳出聲音,嚴子峻也沒打擾她,就陪著她這麼站著,過了好一會後,她再開口--

  「好陌生,明明是一家人卻好陌生。」

  她口吻裡的落寞,讓他忍不住出言安慰,「前幫主一直是很掛念你的,要不是……他一定會想辦法彌補你。」要不是走得早……這話他說不出口。

  「有些遺憾是沒辦法彌補的,錯過就是錯過了。」舒芙蕾歎了一口氣,走向牆上掛著的父親的照片,舉起手輕輕抹掉玻璃面上的灰塵。

  無預警的,她的眼淚落下。

  嚴子峻看見這一幕,寬闊的肩膀不自覺地顫了顫,垂擺在身體兩側的手掌幾度緊握又鬆開。

  她在哭嗎? 為了這沒來得及圓滿的親情傷心難過嗎?

  他以為她知道舒步德的苦衷後,大哭一場的她就能釋懷,沒想到她心底還是藏著這道傷口。

  沒有了笑容的舒芙蕾,讓他看了不捨,心跟著揪起。

  嚴子峻上前,緊緊從後擁抱住看來孤單無助的她,就像她當初抱著他時一樣。

  希望這個擁抱能讓她知道,從今以後,會有另一群人真心守護她,若她願意,他也會陪她一輩子。

  「錯過的來不及了,現在就讓沒錯過的人來彌補。」

  他低沉的聲音從頭上傳來,舒芙蕾霎時回了神,感覺到嚴子峻正抱著她,兩頰不由自主地紅了。

  此一時彼一時,她抱著人家,那是感激之情,但……總覺得現在反被他抱著,好像怪怪的。

  她輕咳兩聲,化解自己的尷尬。 「我沒事了,只是一時傷感罷了。」本來只是想來上個香,卻因為突然想起以前跟母親的點點滴滴,才會感傷起來的。

  動手柔亂她的短髮,他出言取笑。 「沒事就好,剛剛一點都不像你。」

  「不然怎樣才像我?」其實她還滿好奇自己在他心中的形像。

  「嘰嘰喳喳愛講話、愛問東問西、愛逞強、小孩子氣……」

  越聽,她的臉色越難看,什麼尷尬早就忘了,壓低聲音,她出言恐嚇,「還有沒有啊?」

  「你還想聽啊?真沒想到你這麼勇敢……噢--」嚴子峻話還沒說完,立即遭到一記肘擊,不偏不倚正好拐到他手臂上的傷,他痛呼一聲。

  感覺到他放了手,舒芙蕾轉過身,本來打算調侃他中看不中用,拐一下就唉唉叫,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他手臂上的繃帶,旋即大驚失色。

  「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傷,你不緊吧?」她緊張地問著。

  「不礙事。」

  看到白繃帶上滲出了一點血絲,舒芙蕾更緊張了。 「怎麼會不礙事,傷口是不是裂開了?要不要找長腳來看一下?」

  「沒事。」

  「滲血了怎會沒事……對了,你今天換藥了沒有?」

  他沉默了,她馬上像抓到把柄一樣大喊,「被我抓到了吧,那我陪你去換藥好了。」她拉著他,急急忙忙要跑出祠堂。

  他不禁莞爾,「都跟你說了,皮肉傷不礙事,我們去吃飯吧。」

  再看繃帶一眼,她糾起眉,「不行,先去換藥。」

  「不用,先去吃飯。」

  「不換藥,不吃飯。」

  嚴子峻看了她一眼,妥協了,「隨便你,我是擔心有人又餓得肚子叫。」

  瞪了他一眼,「你很煩耶,哪壺不開提哪壺。」想起兩人初見面時的糗事,舒芙蕾臉頰又紅了。

  「所以我說先去吃飯。」這種小傷口根本不值得她緊張兮兮,更不值得讓她餓肚子。

  「就說先上藥!你越來越囉唆,以前跟你說十句回兩句,現在跟你說兩句回十句……」一路上嘀嘀咕咕,她拖著他走。

  來到嚴子峻的房間,舒芙蕾絲毫不覺得不妥,她很自然的開門再關門,一轉身,正好看到他要脫掉上衣--

  「啊--你幹什麼?!」她立即舉手遮住眼睛,沒兩秒,又悄悄移開指頭,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嘴角含笑,「聽你的話,換藥。」

  「換藥就換藥,幹麼脫衣服?」

  「不脫怎麼換,塗在衣服上?」

  沒理會她,他繼續脫衣服的動作,沒兩下上衣已經丟在床上。

  「哇!你在我面前脫衣服,你這人害不害臊啊?」親眼目睹被她撞過很多次的胸膛,心不聽使喚的怦怦亂跳,但雙眼始終沒移開。

  「這是我的房間,你站在這看我脫衣服,你都不害臊了,我有什麼好介意?」嚴子峻勾著唇角調侃她。

  呃,對厚,舒芙蕾急忙轉過身,嘴巴碎碎念,「我真是個笨蛋……」

  看到她後知後覺的動作,他笑得更厲害了,「是呀,你真是個笨蛋。」這妮子真是粗線條!

  「你專心換藥啦!幹麼偷罵我。」

  「你不幫我忙嗎?」

  他袒胸露背的,她哪好意思幫忙? 「你自己弄就好。」

  單手俐落的拆開繃帶,他問:「那你跟我來做什麼?」

  「我……」舒芙蕾一陣詞窮。 他又說對了,她幹麼硬要陪他換藥?

  「你先去吃飯吧。」

  迅速的搖搖頭,她支支吾吾的說:「不要,呃……我……我,我是怕你耍賴,沒有真的換藥,才跟來的。」

  「你關心我。」語氣裡有濃濃的笑意,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我哪有!」嗯,這樣好像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想想,舒芙蕾又自己解釋起來,「也,也沒錯啦,就跟你說,你現在是我的家人,我當然要關心你啊。」

  他沒有出聲,她又自顧自地說下去,「如果今天受傷的是小胖、PC、長腳,我一樣會關心他們。」

  「那你應該去看看雷公。」

  「呃……」舒芙蕾話接不下去了。 沒錯,雷公也受傷了,但她就是比較擔心他。

  這兩天在餐桌上,她只記得要詢問他的傷勢,完全忘了雷公的存在,還被小胖取笑厚此薄彼。

  但嚴子峻傷得比較嚴重嘛,雷公這麼大一隻,那點小傷可以自己處理的啦!

  「你不要顧著跟我抬摃,動作慢吞吞的,換個藥怎麼那麼久啊?」她惱羞成怒的指責他。

  沒人搭理她,又過了一會,還是沒聲音,舒芙蕾等不及的轉過身。

  嚴子峻背對著她,左手有些吃力的換藥,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他身上的傷,很長,由右肩到後右臂,而且因為傷口在後面,其實他很難自己上藥包紮。

  默默的走到他身後,她接過他手上拿著的藥水,細心的幫他搽藥。

  上藥的動作很輕,兩人沒開口,等纏好繃帶,舒芙蕾才開口問了一直很想問的問題,「你背上刺的是什麼啊?」還好沒有劃到這圖騰,不然就可惜了這美麗的刺青。

  「你會怕嗎?」想到她第一次看到時,久久不能回神的反應,他心一緊,仍免不了覺得失落。

  「怕?不會啊,為什麼這麼問?」她有說過她怕刺青嗎? 舒芙蕾不解的反問。

  「你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我問你是不是嚇到了,你搖頭又點頭,還一臉驚訝的樣子,不就是害怕?」

  「嚇到跟害怕又不一樣。」

  「哪不一樣?」是他國文造詣有問題嗎?

  「我只是沒辦法把這個刺青跟你的人聯想在一起,才會一時沒法反應,覺得嚇到,但習慣之後就好了,誰說我害怕了?我還覺得這圖騰滿漂亮的,所以才想問你刺的是什麼?」

  她的一席話,讓他心中的大石放下。 「火麒麟。」

  「火麒麟?為什麼會想要刺那個東西?不痛嗎?」栩栩如生的火麒麟誘惑著她,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描繪著它的形狀。
  他可以感覺到她指尖傳來的溫度,帶著暖意直達他心窩。

  「年輕的時候不覺得痛。」他原先緊繃的臉龐放鬆了。

  手指繼續在他背上造次,低喃,「幹麼說得你已經很老似的。」

  「是經歷豐富。」

  不想落入沉重的氣氛,她拿手指戳了戳剛包紮好的傷口,但這次力道放得很輕。 「那現在會覺得痛了?看你還敢不敢不準時換藥。」

  他側過頭揶揄她,「有人像你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不以身相許就算了,還這麼沒誠意的戳我的傷口。」

  「什麼以身相許啊?你想得美,我這音樂才女很多人追的耶!」

  「是嗎?」語氣不屑。

  「是嗎、是嗎,你能不能換句台詞啊,你這人……」舒芙蕾碎念還沒完,聲音就被人打斷。

  「子峻哥,你在跟誰說話啊?你不是說要去找幫主吃飯,怎麼那麼久?我去祠堂也沒看……」小胖邊說邊推開房門,一看到裡面的狀況馬上愣住。

  嚴子峻裸著上半身,舒芙蕾站在他身後,靠很近,他側過身跟她說話,兩人的姿勢很曖昧。

  小胖尷尬的往後退,「歹勢,打擾了,我不知你們……我先走了。」

  舒芙蕾更尷尬,雙頰爆紅,急著解釋,「喂,小胖你誤會了啦,我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要說你們之間沒什麼,我向來善解人意,你說的我通通都瞭解。」

  「我們真的沒什麼啦。」

  「好好好,你們『真的』沒什麼,我都知道了。」

  「就跟你說……」

  「沒問題,我懂了,呵呵--」

  舒芙蕾的臉綠了,看小胖一臉揶揄的樣子,哪叫他知道沒什麼啊! 這傢伙一定誤會了,而且這個大嘴巴也一定會盡責的把「八卦」傳出去的啦。

  完蛋,明天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嚴子峻「有什麼」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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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21:56
第五章

  舒芙蕾掩不住興奮的東摸摸、西摸摸,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很新奇,都是些漫畫裡才看得到的物品。

  她以前跟同學借過一本少女漫畫,裡面的女主角因為練劍道,而跟男主角由曖昧晉級,正式談起戀愛,那樣又青春、又熱血的戀情,她一度很嚮往,害她現在看到這些東西,就忍不住有了聯想。

  老實說,都怪最近跟嚴子峻太曖昧了,兩人越來越熟悉,也時常有些親密的舉動,但說是家人間的親密嘛,又好像哪怪怪的,偏偏那傢伙什麼都沒表示,她哪好意思一頭熱,也怕說不定是自己會錯意了。

  唉,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對她又有什麼感覺?

  「在想什麼?」

  「對啊,在想什麼呢?」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的,男人也一樣,對她時好時壞,捉摸不定,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除了你誰會知道。」

  「我?拜託,我哪知道他在想……」隱隱覺得不對勁,誰在和她說話? 舒芙蕾緩緩轉過頭,一張俊臉在她眼前放大,嚇了她好大一跳。

  「他?你說誰啊?」嚴子峻疑惑地問。

  他一來道場,就見她一個人在恍神,連有人走近了都沒發現,不曉得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迷。

  「沒,沒什麼啦!」她拍拍胸口,急忙轉移話題,「對了,你約我來道場幹麼?說真的,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三龍幫裡居然有間道場。 」

  「你父親十分喜愛劍道,特地叫人在後院建了一間道場。」

  舒芙蕾點點頭,但還是不解的望著眼前的東西,「所以呢?你特地要我來這緬懷他嗎?你不會這麼殘忍吧。」老實說,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父親的喜好已經夠殘忍了。

  「你之前不是說想學一點防身術,不想連累我們?」

  「你要我學劍道?可是我從來沒學過劍道……」她還以為子峻會跟電影演的一樣,掏出幾把槍教她射擊咧。

  「所以才要學。」

  「學這個需要時間吧,沒有速成一點的防身術嗎?」不然女子防身術也可以。

  「欲速則不達,這不僅可以防身,也是可以砥礪個人身心修為的運動,每位三龍幫的幫主都必須從小熟習劍道。」

  「那你又沒有要當幫主,你是什麼時候學的?」她一直很好奇他的私事。

  聞言,眸子淡掃,沒多說什麼,也沒回答她的問題。

  「先把道服穿上吧!」嚴子峻彎腰拿起道服,揚手一抖,折疊好的衣服霎時攤開。

  舒芙蕾納悶的看著這寬寬大大的衣服,實在不知道要從何穿起。

  「過來,手套進來。」

  她走近,乖乖聽話的穿上後,他將她扳過身來,動作親密的親自為她繫上繩結。

  瞧他專注得像在對待什麼寶貝,她的臉頰紅了。

  好不容易等他把她胸前的繩結綁好,舒芙蕾低頭瞧了瞧自己,嗯,有點劍道的樣子了,她再抬頭看看他,只見他也開始俐落的的穿起道服。

  他穿起道服的樣子好帥氣! 害她的視線都移不開了。

  但穿好道服後,開始的不是練習,而是一連串令舒芙蕾想睡的解說--

  「簡單來說,日本劍道之舉刀原理符合達爾文進化論,以舉刀省力,揮刀大力為原則,攻擊得分處共有四個部位,是頭部、喉部、腹部及手部,舉刀的重心以左手為主……」嚴子峻滔滔不絕的講解劍道基礎動作。

  又是左手又是右手,一下子幅寬十公分,一下子又得重心落在五十公分處,光是解說一個舉刀的動作反覆示範,他就花了不下十分鐘,偏偏舒芙蕾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見他嘴巴張張闔闔的,她的思緒越飄越遠……

  「你有沒有聽進腦子裡?」木劍輕輕的敲了她的頭一下,他語氣無奈。

  「嚴子峻!你有沒有良心啊?我沒帶護具,你還打我……嗚……被你這一打,我都變笨了……」舒芙蕾狠心捏自己一把,逼出兩滴淚,語氣又是責怪又像撒嬌,試圖引起他的同情心,早早結束劍道練習。

  「你沒有演戲的天份,把你的眼淚收回去。」

  這樣也被看出來? 白捏自己一把了。 「好嘛好嘛,都怪你一直講,光說不練,才會害我恍神的,說不定你只是說了一口好劍法,又不一定會打。」她咕咕噥噥的。

  「想打?」他嘴角掠過一抹陰惻惻的笑容,「起來。」

  一滴冷汗滑下,她氣勢頓時減弱,怯生生的道:「我……我說說而已。」

  「不打?也行,你就坐下來繼續聽。」

  還聽啊? 她都快要夢周公了!

  好好好,她舒芙蕾絕對要展現絕佳天份,她一定會發揮最強的氣勢,掌握最佳的時機,快狠準的殺他個片甲不留,然後再告訴嚴子峻,廢話太多是沒有用的。

  「算了,我們直接實地演練。」她豪氣干雲的說。

  唇角勾起,他又朝她招招手,「那好,你過來。」

  又要幹麼? 舒芙蕾蹙起眉,但還是乖乖走近。

  他一個步驟、一個步驟替她戴上頭盔、護胸、腰垂、手套等護具,動作輕柔緩慢,害她的心越跳越快,剛剛那麼嚴肅囉唆的人,現在又這麼溫柔,面對這麼難以捉摸的他,她的心越來越失控了。

  「你又恍神了,你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什麼?」

  在想他,但這能說嗎? 「才,才沒……沒有,廢話少說,我們現在是敵人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相較於她的殺氣騰騰,嚴子峻則顯得十分從容。

  比賽才開始,舒芙蕾使盡力氣的學電影演的發出嘶殺聲,「殺--」

  出乎意料的,在幾秒鐘之內,她就以快狠準的強勁攻勢擊中了嚴子峻的手部。 「Yes,初學告捷!」她振奮不已。

  瞧她樂的呢! 嚴子峻笑了笑,不怒也不慍,等著與她再戰個百回合。

  挾著勝戰的氣勢,舒芙蕾幾番出手都巧妙十足的取得先機,整個人也跟著狂妄了起來。

  「嚴子峻,你不會真像我說的,光說得一口漂亮的招式,實際上是只三腳貓吧?」虧她剛剛還聽他念那麼久。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他仍是笑著回答。

  「你可不要因為我是幫主的就對我手留情,這樣我可是會瞧不起你的。」

  「放心,我不是會阿諛奉承的人,手下留情這種事情不但對劍道是一種輕蔑,對於作為對手的你來說,更是一種羞辱,我絕對會全力以赴,教導你懂得什麼叫劍道,什麼叫兵、不、厭、詐。」

  明明節節敗退,卻還說得那麼信心十足,這男人真不認輸,但這也激起她的鬥志了。

  「少廢話,快發出你的攻擊給我瞧瞧,如果你的攻擊有你說話一半厲害的話,那才真是個可敬的對手。」

  嚴子峻低笑。 也只有像她這種涉世不深的笨蛋才會如此輕敵,好,今天就讓他來教教她什麼叫做人心險惡。

  已經十多分鐘過去了,相對於嚴子峻的零分,舒芙蕾的擊中次數遙遙領先,得意的她心想,原來這就是劍道,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她游刃有餘的攻擊、格擋,還能騰出心思窺看嚴子峻的一舉一動。

  坦白來說,嚴子峻的動作真的是優美流暢,尤其是他穿上這道服,感覺就是個嶔崎磊落的武者。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喜歡眼前的他,喜歡他不管做什麼,總是要以把完美的那一面展現出來,就連鬥嘴吵架也是如此。

  就在她心有所想之際,始終處於挨打的嚴子峻宛然一改先前的鬆散,頭盔後的眸光猛地一凜,「跟你說了,不要老恍神,戰鬥現在才開始。」

  話落,從容起步後,凌厲的攻擊如破竹的朝舒芙蕾襲去,「專心看我的動作,真正的敵人是不會留情的。」

  接下來的每一次出手,嚴子峻腳步看似平常,然而都像是精準測量過,每一步無疑都將他更往勝利那一端推去,優雅的動作挾帶著凌厲的攻勢,好幾次舒芙蕾都因為貪看他而被他擊點得分。

  他悍厲的勁道,即使隔著護具,她都能明顯感覺到驚人的威力。

  「好呀,你總算肯拿出真功夫了?」

  「剛剛只是暖身,現在真正的劍道才要開始。」

  氣氛一改方纔的鬆散,突然變得緊繃得有熱血沸騰。

  「殺--」強力擊打。

  「殺--」木劍飛快的往空隙破綻攻擊。

  一來一往的廝殺,反觀嚴子峻四兩撥千斤的從容以對,資歷尚淺的舒芙蕾全憑著不服輸的信念在砥礪著她。

  這聲勢震天的對峙較勁,將三龍幫的其他成員紛紛給吸引過來,個個瞠目結舌的望著這勝負難分的戰鬥,看著舒芙蕾被嚴子峻狂電。

  「幫主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這種練習方式,她怎麼可能是子峻哥的對手?」小胖看得心驚膽跳。 以前他被騙過一次,現在學聰明了,說什麼他都不會找嚴子峻當對手。

  「但她挺有鬥志的不是嗎?」長腳笑說。

  「哼,鬥志有什麼用,不自量力,子峻的劍道好到可以出國比賽拿冠軍,那女人只有挨打的份。」雷公嘴上不看好,但眼睛卻沒離開過道場,且只要舒芙蕾處於劣勢,他的臉就更兇惡幾分。

  「子峻要教導她的並不單純只是劍道。」達叔提出見解。

  「不然還要教什麼?」小胖納悶的問。

  「不服輸的鬥志、不輕敵的理智。」

  「是這樣嗎?PC你怎麼說?」

  淺淺一笑,看了這場上的兩人最後一眼,PC默默的轉身,嘴裡說著毫不相干的話,「春天……好像要來了。」

  大伙互看一眼,太深奧了,下一秒不約而同的轉身離開。

  情勢整個大逆轉,嚴子峻只是輕鬆出手,舒芙蕾就算沒被殺個片甲不留,也已被電得頭昏腦脹。

  她整個人被激怒了。 嚴子峻太可惡了,真把她當笨蛋打,打得她連連招架不住,不但無法進攻,就連阻擋攻勢都使不出來。

  這傢伙怎麼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 !

  好,他敢耍弄她,那麼她就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瘋狂的敵手。

  「啊--嚴子峻,我要宰了你!」發出一聲怒吼,舒芙蕾發了狂似的胡亂揮舞著木劍,此刻的她根本管不了什麼招式對錯,只想要使盡所有力氣跟敵人誓死纏鬥。

  終於,她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的倒下,整個人仰躺在地上,連頭盔都沒有拿下,看著天花板大口的喘氣。

  不在意她幼稚的行為,拿下頭盔,嚴子峻走到她身邊,關心的看著她,「累了?」

  「哼,誰要你假惺惺!」怕她累剛剛幹麼真的不留情? 氣不過,她用力朝他踹了一腳。

  面對她的攻擊,他人往側邊閃了一步輕鬆避開。 「你累了,我們明天再練習。」

  還練習? 「你根本是把我當笨蛋耍,對不對?」越想越氣,再踹他幾腳。

  「怎麼說?」

  「還敢問,一開始輸給我,根本是騙我的,也不看我是新手,讓著我一點,哼,現在幹麼還假惺惺的關心我,偽君子。」她孩子氣的胡亂蹬腳攻擊。

  不若剛才戰鬥時凌厲的氣勢,嚴子峻放柔表情,嘴角有笑意。 「是你輕敵在先,自亂陣腳放棄在後,儘管你一度表現出強大的鬥志,但是缺乏理智只會導致滅亡。」

  「你就不能讓著我一點?」

  「今天的敵人是我,我可以讓著你一點,但如果是阿狗幫的人呢?你要怎麼說服他們讓著你一點?」

  「可是……」

  「我不會讓你冒這個險的,捉魚給你吃,不如教你釣魚,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在你身邊保護你,你得變得更強一點。」他體貼的幫她拿下頭盔,細心的拆掉手套還有身上的護具。

  舒芙蕾坐起身,他的一番話讓她氣消了。

  「喂,你不保護我,要去哪裡?我是幫主耶。」比起他不讓她,她更關心這件事。

  靜默了一會,嚴子峻搖搖頭,「我只是比喻,沒事,你去休息吧。」

  「你幹麼每次說話都神神秘秘的?」

  「我……」抬手摸摸她的頭,他用安撫小孩的語氣跟她說話,「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不是嗎?」他也很捨不得,希望能陪她一輩子,但若她不願意,他也必須跟她說再見。

  聞言,舒芙蕾的心一窒。 他……想離開三龍幫、離開她嗎? 他們不是永遠的家人嗎?

  「你說得沒錯,你等著,今天是我第一次練習劍道,是例外,往後我每天都要跟你打上一回,我會變得更強,你愛去哪就去哪,哼!」賭氣的撂下話,她的語氣再認真不過,旋即昂首闊步的離開。

  望著她遠去的背景,嚴子峻手執木劍,無奈的笑了。 這妮子不知道想到什麼才這麼生氣。

  但他眼中仍掩不住對她的欣賞,狂妄中有著傻氣,固執中有著信念,她就像一塊璞玉,等待著琢磨。

  他貪婪的想要把這塊璞玉佔為己有,只想要一個人獨享她美麗的樣子。

  「好酸、好酸。」欲哭無淚的舒芙蕾渾身酸痛的捶打著手臂,整個人彷彿是被拆解重組過似的手不像手、身體不像身體,她趴在床上,老半天都動彈不得。

  「臭嚴子峻,算什麼英雄好漢,用自己拿手的把戲來整我,信不信改天我跟你比賽彈鋼琴,咱們再來看看換是誰要哭著討饒。」她不滿的嘀咕著。

  可是一想到他揮舞木劍的英姿煥發,心又可恨的違背了她的意志,佩服起那樣的嚴子峻來。

  怎麼有人可以把木劍使得這麼優雅瀟灑? 沒有花梢的動作,就在步履間的轉瞬,輕而易舉的擊敗敵人--心裡的另一個自己,不住的懷念起她所看到穿著道服的嚴子峻。

  想著想著,想到他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她的臉當場垮下。

  住進三龍幫之後,她沒想過有一天大家會分開,尤其是嚴子峻,想到未來有一天他會離開,濃濃的失落感瞬間佔據她的心。

  但她憑什麼留住他?

  搖搖頭,她試圖把嚴子峻的身影從腦海中趕出去。

  「好累又好餓……不管了,還是先去洗個澡。」

  拿著換洗衣物,渾身酸痛的舒芙蕾推開房門往外走去,好死不死,竟然在樓梯口遇見讓她煩惱的嚴子峻。

  已經沐浴完的他看起來一身神清氣爽,手臂下狀似隨意的夾了一本書,一派斯文的就像是整日沉浸在書海中的年輕學者,高貴優雅得又像時裝雜誌裡走出來的男模。

  但帥歸帥,相較於她的心事重重,他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叫人看了更惱火。

  「男模?我看是魔鬼的魔吧!」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舒芙蕾兀自嘀咕。

  「什麼魔?」頓下腳步,嚴子峻納悶的問,奇怪的瞥了她一眼。

  佯裝沒聽到他的問話。 「魔魔踏龍桑……」舒芙蕾挑釁的逕自唱起了桃太郎的日文兒歌,一蹦一跳的往下走,荒腔走板的歌聲中猶帶一絲淒厲,叫人聽了忍不住直打哆嗦。

  嚴子峻望著她自得其樂的背影,不禁失笑。 她怎麼會這麼像小孩子?

  「我真懷疑像你這樣音感不好的人,當初是怎麼考進音樂大學的。」他忍不住揶揄她。

  臉色變黑,她頓下腳步,惡狠狠的說:「自然是光明正大考進去的,難不成現在還有人拿束脩去換的嗎?」

  「喔,考進去的。」嚴子峻點點頭,又補了一句,「那貴校的招生標準顯然不是很高。」

  「你--」舒芙蕾不滿的回過頭去瞪他。

  又生氣了呢! 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容易被激怒,戳她一下,她馬上就像只刺蝟似的豎起全身的刺。

  最近,他還滿喜歡逗她的,她的生氣勃勃總能感染別人,尤其是他。

  回頭又走上了幾個階梯,她穩穩的站在嚴子峻面前宣誓道:「以後,除了劍道,你還有什麼把戲就儘管使出來吧!就像我先前說的,不用擔心我受傷,或是練習會傷了手,身為幫主的我一定會好好的學習,到時候肯定比你更厲害,叫你不敢小覷我的能耐!」

  「是嗎?方纔我還在猶豫是不是要捨棄自由搏擊、柔道、武術、格鬥這些訓練,畢竟你只是個女孩子,又練鋼琴,對於這些激烈活動的興致應該不高,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認真的一把抓住舒芙蕾的手,「沒問題,只要幫主有意願,我們每天就挑個一兩樣來玩玩,相信假以時日,幫主的能耐一定會超乎大家的想像。」

  啥? ! 自由搏擊、武術、柔道、格鬥……

  聞言,她猛地怞回自己的手,表情活像是噎著了似的既驚詫又痛苦。

  雖然她也不是柔弱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是一想到那些活動很消耗體力又野蠻可怕,還可能會被摔來摔去或拳打腳踢,她就覺得實在恐怖得叫人退避三舍。

  「你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痛苦,該不會是怕了吧?」

  「怕?」她聲音明顯的顫抖著,卻仍嘴硬。 「哪有,我哪有怕,我只是、只是太興奮了!」

  轉身,她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旋即抱著衣服瘋狂的往樓下奔去,因為實在太過緊張,腳下一個踩空,她整個人就咚咚咚……一路滾到底,呈大字形趴在浴室門口的地板上。

  「芙蕾--」嚴子峻心慌,急忙就要衝下去。

  舒芙蕾卻先猛地竄坐起身,不管全身疼痛的一把壓住她的牛仔短裙,惡狠狠的瞪著他,凝聲問:「你看到了對不對?」討厭,這場景幹麼要不斷重複?

  看到? 他納悶不已,須臾,他發現她死命壓著裙擺的動作,總算明白她所指為何。

  笨蛋! 他是擔心她有沒有受傷,她卻只光顧著自己的內褲有沒有被看到。

  「沒有。」他沒好氣的回答。

  「胡說,你臉上才不是這樣說的。」她漲紅臉的瞪著他。

  躊躇半晌,嚴子峻扭曲著嘴冷冷的說:「粉紅色的。」

  「嚴子峻!我要殺了你--」

  沒等到她殺上來,嚴子峻已經一個跨步回到房間,門一關,他笑了。

  舒芙蕾實在是他見過最有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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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22:22
第六章

  蟲鳴、鳥叫,眼前的景致宛若世外桃源,參天樹木遮擋了烈日,舒芙蕾滿足的仰頭喟歎,「哇,好涼喔!」

  瞧她沉浸陶醉的模樣,嚴子峻一笑。 「沒來過後山?」

  她搖搖頭,「沒有。」

  「之前不就說想來了?」

  「沒人陪嘛。」雖說後山像自家後院,實際上還是一片森林,沒人帶,她哪敢自己來。

  「想不想再爬高點瞧瞧?」

  「不會迷路吧?」她是路癡,一點方向感都沒有。

  雖說是自家的產業,可是對舒芙蕾來說,就跟一般的森林沒兩樣,然而渴望還是透過眸子裡迸射的光彩表露無遺。

  嚴子峻沒說話,逕自把手伸向她--

  她笑著看了看面前的大掌,毫不猶豫的伸出自己的手,啪的緊握不放。

  「耶,出發探險!」

  這裡就像是一座原始森林,沒有遭到任何的破壞,也沒有人工的建設,只能靠著兩人的雙腳慢慢的往上爬去。

  「哇,這裡的樹好漂亮喔,給人很賞心悅目的感覺,我喜歡這裡!」她自然的搖晃著他的手,興奮的說道。

  「不論這裡的樹種珍貴與否,這裡的許多樹木當年都是由你爺爺親手栽下的,每一株樹木的年紀都遠遠超越你,數十年來始終涵養著整座山林,對三龍幫來說,精神上的價值大於實質上的價值。」

  她望著眼前觸手可及的大樹,不敢想像地契被搶走、樹木被賣掉,山頭變得光禿禿的景像有多蒼涼。

  「子峻,爸爸保留這片森林是對的,如果沒有這些大樹,我們三龍幫還有山腳下的那些住戶怎麼可能安安穩穩的傍著這座山生活這麼多年?」

  遭到破壞的自然環境多少次透過山崩土石流來對人類進行反撲,在舒芙蕾心裡,種植樹木是莫大的善行。

  「沒錯,它所賦予的意義遠超過市場衡量它的價值!」

  她手掌立在耳畔,「子峻,你聽,有好多鳥的叫聲。」她聆聽,仰望天際,忽地一道拍翅的黑色身影截住她的目光,「天啊!那是什麼?」

  飛翔、盤旋……驕傲的直往天際而去。

  「是鷹,這裡的原始森林為數量龐大的飛禽走獸保留著最佳的生活環境。」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老鷹在天空飛翔。」眸底迸發驚喜光芒。

  「山上還有更多更多的小動物跟昆蟲。」

  「這裡簡直是做為生物研究所的最佳場所。」

  「沒錯,其實以前偶爾會有研究生上山來做研究,只要不破壞生態,前幫主一向都是慨然應允。」

  一抹奔竄的黑影吸引了舒芙蕾的視線。 「呀,是松鼠,嚴子峻,我看見有松鼠在跑!」姚又再一次因眼前的景象而興奮,忙不迭的追上前去。

  「別急,小心摔倒,這山上可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山凹陷阱。」他出聲喝阻她的魯莽。

  說時遲那時快,全心全意追逐著可愛松鼠的舒芙蕾沒有注意腳下的路況,一腳踩空後,身影頓時消失--

  「芙蕾!」嚴子峻心驚的衝上前。

  山凹處,舒芙蕾摔了個四腳朝天。

  「芙蕾,你有沒有摔傷?芙蕾--」他單手撐地往下跳。

  舒芙蕾緊閉著眼睛,渾身緊繃,那模樣幾乎把嚴子峻嚇得就要崩潰了。

  「芙蕾,醒來,芙蕾……」他不住的拍打著她的臉龐,試圖喚醒她。

  「疼疼……別打我,我的腳摔麻了!」好樣的松鼠,竟然讓她在喜歡的男人面前摔成這副模樣,還害她差點殘廢癱瘓!

  「要不要緊?很疼嗎?我馬上背你下山。」他說著作勢就要背她。

  「等等,沒事,我沒事……」她試著動了動手腳,不適的感覺叫她忍不住倒怞一口氣。 「嘶--先等麻痺的感覺退了再說,現在我動不了。」

  許久,感覺膝蓋的痛麻漸漸退去後,舒芙蕾再嘗試的動動自己的四肢關節,雖然依舊疼痛,卻已經恢復行動能力,兩人才同時放下心中的大石。

  嚴子峻無奈的望著她。 她真的是個小孩子,居然為了追一隻松鼠,把自己摔成這樣? 他不留在她身邊,時時看顧她怎麼行?

  「喂,你不要這樣看我啦,我又不是故意要摔倒的。」真的很糗耶,她以後不用做人了。

  「我知道,但不是故意都能摔成這樣了,如果你是故意的,那我得到山溝下找你了。」

  「你……算了算了,你先回去,我自己可以……喂,你又在笑什麼?」她不悅的挑眉問。

  他突然指著她笑的樣子,好像她是諧星說了什麼笑話,拜託,這人怎麼那麼沒良心? 她都跌倒了,他還那麼開心?

  「你、你好像……摩登原始人。」指著她滿頭的落葉和臉上的污泥,他笑開了。

  「嚴子峻--」

  「好好好、不笑不笑……」

  「你還在笑!」

  「沒了,沒笑了,不然你檢查。」

  不回話,舒芙蕾賭氣的撇過頭,半晌不理人,直到他也很久沒有喚她,她才自己按捺不住的回頭。

  看她不氣了,嚴子峻細心的將她身上的落葉拿下,順道用袖子抹去她臉上的污泥,眼神和幫她穿道服時一樣的專注。

  他指尖的溫度讓舒芙蕾心一顫,她不甚自在的開口,「我自己撥掉就好了,免得你的手弄髒。」

  一改剛才嘻皮笑臉的樣子,他按下她的手,聲音變得低沉。 「我來。」

  「不……不用。」

  沒有理會她的反對,他一雙手握著她的,一雙手繼續原來的動作。

  兩人靠得太近,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能臉紅心跳吶吶的說:「我就說不……」

  抗議的聲音剛起了頭就沒了,一個吻徹底封住她的嘴,吞了她所有的嘟囔。

  他吻著她,火辣辣的挑逗著她,身體裡彷彿有著火苗在燃燒,她的嚶嚀悉數被吞嚥,身體被熾熱的掌心不斷的摩挲而顫慄。

  在她陶醉的時候,他停下了吻,深情款款的盯著她。

  意識回籠,她嬌羞的推了他一把,「你……怎、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吻她,他、他們又……又不是男女朋友!

  「嗯?」他狀似平常的應著,專注的凝望著她,帶著薄繭的手又輕輕撫上她的臉龐。

  「就、就是……」這樣被他看著,她根本吐不出話來。

  他的眼睛深邃勝過海洋,眸裡的熱烈又像團火,看得她整個人從頭到腳就要沉迷昏醉。

  「我喜歡你。」他不再隱瞞對她的感情,他明白自己對她越來越深的渴望,他決定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

  「蛤?」

  「不是蛤,你要說『我也是』。」

  「蛤?」

  「芙蕾,你真的不太聰明。」不等她抗議,他托扣起她的下顎,覆上了吻,熱度再度席捲她的心。

  這次她懂了--嚴子峻喜歡她!

  欣喜若狂的舒芙蕾從來不知道情人間的吻能夠引燃這麼多的火花,她被吻得意亂情迷,不知何時他脫下上衣鋪在地上,兩人緊緊的擁抱、親吻,漸漸的,火花越燃越熾,情投意合的兩人也跨越了最後一道界線……

  仰躺在天地之間,心裡流動的是強烈的愛戀。

  枕著嚴子峻的手臂,舒芙蕾縮躲在他懷裡小憩了片刻,直到林間的風聲喚醒了她,她將脫落的衣服拉好,掩去方纔他激烈賜給的吻痕。

  赤裸著上身的他翻過身去,火麒麟的身影再次出現。

  雖不若第一次那般的震撼,但舒芙蕾心裡還是感到震懾。

  須臾,她緩緩的伸出手去碰觸他的背脊,碰觸那讓她震撼的火麒麟,他的體溫透過指尖傳遞過來,那溫暖安心的觸感消彌了她的緊張,舒芙蕾望著熟睡的他不禁低下頭去學著他的熱切,赤裸裸的吻上了他背上的火麒麟。

  「嗯……」他醒了,喉嚨發出著迷的歎息,橫過手掌抓住叫醒他的始作俑者,甦醒的獅子怎麼可能讓獵物就此逃脫?

  「住手!嚴子峻……」

  舒芙蕾心情很好的走在校園裡,一想到她跟嚴子峻就這麼成為情侶,她的心情好得沒話說。

  校園裡的佈告欄上,貼滿琳琅滿目的海報,貼得看不出佈告欄原來的顏色,悠閒的她正好看見其中的一張海報--

  2011國際鋼琴大賽

  報名日期:即日起至4月5日截止。

  比賽方法:采初選、復選、決選三階段淘汰制,每次演奏指定曲、自選曲各一首,指定曲目將公佈在活動網站上,請自行上網查看。

  報名辦法:上網列印報名表,並請於截止日期前匯款至以下帳號……

  報名費:新台幣兩千五百元整。

  優勝者除了有優渥獎金外,還加送兩張波士頓機票,並有機會獲得美國名校波士頓藝術學院所提供的獎學金。

  海報上的這段文字緊緊的截住舒芙蕾的目光,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嘴巴喃喃自語,「除了優渥獎金之外還有兩張機票啊……」

  「喲,這不是舒芙蕾學姐嗎?喔不,我們現在應該算是同學嘍?」尖銳的女聲傳來。

  停止自言自語,舒芙蕾看了對方一眼,禮貌性的微微點頭致意。

  林淳玲,曾經是她的直屬家族學妹,可是隨著她接連兩次延畢,當初的學妹早已變成現在的同學了。

  對方一直對她充滿敵意,至於為什麼? 舒芙蕾也很想知道。

  「好久不見,你好。」舒芙蕾勉強扯動唇角勾起的淺笑,明顯透著疏離。

  林淳玲高傲的望了佈告欄上的海報內容,掃來一瞥。 「你不是從來都不參加這種比賽嗎?這次這麼有興趣,該不會是對優勝獎品心動了吧?可是,你有錢繳報名費嗎?雖然才兩千五,但對於你來說應該也是不小的數目吧?如何,需要我借給你嗎?」故作熟絡的口吻裡,有著明顯的輕蔑。

  聖多音樂大學鋼琴組裡的人全都覺得延畢生舒芙蕾是個怪人,因為音樂大學的學費很貴,學生大都是富家子弟,缺錢缺得緊的她跟眾人格格不入,雖然拿獎學金唸書的也大有人在,但那一定有很好的成績,偏偏她的情況不符。

  她大部份的科目表現都平平,有一科更是接連被當了兩次,為此延畢,但學校還是發給她特別獎學金,聽說是來自於當了她兩次的指導教授林亨的推薦。

  這件事也是讓林淳玲最為不滿的!

  林亨在聖多音樂大學裡赫赫有名,在音樂界也很受推崇,凡經他指點的學生,再由他寫一封推薦信,想去哪進修都會有人收,所以很多人趨之若鶩想當他的學生,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不料,這兩年他只願意當舒芙蕾的指導教授,也因為他的特別寵愛,讓舒芙蕾可以繼續領獎學金讀書。

  「不、不用了,我只是看看而已。」對方顯而易見的敵意讓舒芙蕾不舒服極了,她現在只想離開。

  「真的不用嗎?就算你還不了,我也無所謂呀!反正我也不差這點錢。不過,念了六年音樂大學,足足多了人家兩年,我真怕學姐你第一輪就會被刷下來,這樣可是很丟臉的欸。」林淳玲虛假的笑著。

  舒芙蕾咬緊著下唇,忍住脾氣。 「抱歉,我有事先走了。」低下頭,她轉身默默的離開。

  「欸,別走啊,我借你錢!」林淳玲把皮夾裡的錢怞出,毫不在意的往舒芙蕾身上撒,十足的欺人。

  面對這種惡意,舒芙蕾雖然覺得難堪但不想逞強,越過地上的鈔票就要往前走,偏偏又被人抬手攔住了。

  林淳玲揚起下巴,不屑的看著她。 「也對啦,如果學姐想去波士頓藝術學院的話,根本不用像我們這些傻蛋一樣默默努力,拚命贏得比賽,只要在林教授耳邊多說個兩句,就能輕輕鬆鬆去進修了,幹麼報名參加這種比賽?」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淳玲這話不僅是侮辱她也是侮辱她的指導教授,舒芙蕾蹙起眉,「你的意思是說我走後門?」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你是不是心虛了?」

  「我沒做過這樣的事,為什麼要心虛?」

  林淳玲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你不用辯解了,你跟林教授的事在聖多早傳得沸沸揚揚,不然,憑你這麼爛的琴藝,林教授怎麼會當你的指導老師?笑話! 」

  「胡說八道,你先前不是被教授趕出研究室還列為拒絕往來戶?我才懷疑你是不是做了走後門的事才讓教授這麼火大咧!」要提傳聞她也聽過不少,只是懶得道人長短,林淳玲真以為她不知道嗎?

  聞言,林淳玲心一驚,臉色慘白。 她怎麼知道? !

  的確,她之前是用過一些手段想讓林亨當她的指導教授,偏偏他的脾氣很硬,說什麼都不答應,才會讓她更氣舒芙蕾。

  「你臉色那麼蒼白,不會是被我說對了吧?」這是她第一次在林淳玲面前佔上風,舒芙蕾不忘調侃。

  「哼,我跟你又不一樣,我有錢、有才華,哪需要靠走後門……」林淳玲顧左右而言他的讚美自己。

  能看到對方臉色蒼白就夠了,舒芙蕾才不管她的話有沒有說完,自顧自的轉過身走遠。

  她知道,用不著等到明天,剛剛兩人交鋒的情形就會被傳出去,版本不外乎她跟指導教授真的有一腿,不然就是林淳玲怎樣怎樣的可憐,她又是怎樣怎樣的欺負她。

  以前她多少會在意,因為八卦傳得越多,她就越沒朋友,越覺得孤單,但現在沒關係了,不管怎樣,她都有自己的家人還有嚴子峻。

  想到他,舒芙蕾馬上想起兩張機票,也才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她抓著包包急忙跑向鋼琴教室。

  「舒芙蕾,你遲到了--」耐心盡失的林亨板起臉一副凶神惡煞。

  「教授……外、外面……佈告欄的、的……」沒時間安撫教授憤怒的情緒,也等不急急促的呼吸回穩,她著急的想表達意思。

  「閉嘴,一分鐘之後再跟我說話。」

  「可是……」

  林亨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舒芙蕾乖乖閉了嘴,倒數六十秒。 六十、五十九……三、二、一--「教授,我想要參加國際鋼琴大賽,請您指導我、請您指導我!」

  「國際鋼琴大賽?」

  「是的,請您指導我,可以嗎?」

  林亨緊皺著眉打量她,許久,稍稍鬆開緊鎖的眉。 「你想參加國際鋼琴大賽?可是你太隨性了,一隨性,你的指法就會變凌亂,演奏的方式也太自我,對於曲子的感受力又太過於天馬行空……」

  越聽,舒芙蕾的心越涼。 她是真的有這麼多缺點,還是教授在趁機打擊她,報復她老是讓他抓狂的仇?

  「但是……」

  有了但書,她的心又開始飛揚,緊盯著林亨開闔的嘴。

  「但是,如果你願意從今天開始認真練習,聽從我的指示,把自己那些要不得的毛病改正,那我是可以指導你,我相信你明年一定可以拿到不錯的成績。」

  「呃……教授,我想報名的不是明年,是今年的比賽。」她很認真的糾正林亨,不管他已經黑了臉。

  「啥?今年!今天就報名截止了欸?你知道報名沒多久之後就要比賽了吧?你有時間準備練習嗎?你瘋了不成?還是你是在耍我?」林亨飽受驚嚇的瞪著她,以為她只是惡作劇的尋他開心。

  「不,不是耍你,我知道今天就報名截止,所以麻煩教授再等等我一下,我等會就回來上課,我現在要去郵局劃撥報名。」她轉身要跑出去,下一秒又回過頭。 「教授……」

  「怎麼?謎底揭曉了嗎?你想要笑我上當了?」

  「不是,我只是想問,教授,你身上有錢嗎?可不可以先借我三千塊繳報名費,等我拿下冠軍後一定會還你的。」舒芙蕾充滿渴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亨。

  因為她現在沒在打工,零用錢都是子峻給的,偏偏這件事,她暫時想保密,等拿下冠軍再跟他分享喜悅,所以不能跟他借錢,現在她只好跟教授周轉。

  「舒芙蕾,你連報名費都跟指導教授借?!」林亨拿她沒轍的搖搖頭,但還是從皮夾裡怞出三張千元大鈔。

  接過教授手中的鈔票,她笑顏逐開的朝他揮揮手,「謝啦,我先去繳報名費了,放心,我拿下冠軍,教授也會很有面子的,價值絕對超過這三千塊。」

  又是冠軍? 她真的想要拿冠軍?

  天啊,誰來告訴他,這個笨丫頭狂妄的自信是打哪來的? 受到刺激的林亨一口氣喘不上來,當場臉漲成豬肝色。

  「教授,你怎麼了?呃……我現在趕著繳報名費,你自己多保重!」

  餐桌上,有人笑得像中樂透,其他人就連神經粗如雷公,也都發現了。

  「幫主,你有喜喔?」小胖被人推了一把,只好上前線當炮灰,沒想到他精心設計的第一句開場白,還是被其餘五人瞪了。

  沒注意餐桌上的氣氛,舒芙蕾傻傻的應聲,「嗯。」

  她的反應讓幾個大男人愣住,連忙把視線轉向嚴子峻,審視的意味濃厚,身為男主角的嚴子峻更是一臉震驚。

  他擔憂又帶點指責的問:「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不跟我說?你這樣還一個人擠公車去上課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沒想到在後山的那次竟讓她懷有身孕,他會愛她一生,好好照顧她和小孩。

  回過神,被念的莫名其妙的她,疑惑的抬起頭。 「知道什麼?什麼很危險?不會啊……」參加比賽戰況是很激烈沒錯,但還不至於危險吧?

  「幫主,難道小孩不是子峻哥的,所以你不敢承認?你放心,小胖我在精神上支持你,你還是將孩子生下來吧。」小胖很帶種的繼續編起八點檔肥皂劇,不知道眼神如果可以殺人的話,他早被嚴子峻的視線射穿。

  「芙蕾,你放心生下來,達叔會幫你帶小孩,你不用像現在的年輕人一樣怕時間被綁住就不生。」真的在幼稚園上班的達叔,興致勃勃的參與討論。

  「你這笨女人一定連牛奶都泡不好,我來好了。」

  「雷公,現在不流行泡牛奶啦,醫生都會建議喝母奶。」

  「哇--沒想到雷公這麼有種,當著子峻哥的面說要幫小孩泡母奶,我真佩服你。」小胖一臉佩服,雷公則一臉鐵青。

  「我看還是先去醫院做檢查好了,幫主,我幫你在我幫忙的醫院掛號好了。」

  「芙蕾,以後我載你去上課好了。」往常嚴子峻絕對不會附和這群愛看熱鬧的傢伙,但現在他只擔心她肚子裡的寶寶。

  「這樣以後我們是不是都要當孩子的乾爹?」

  「也對,我們……」

  舒芙蕾聽得一頭霧水,用手肘拐了PC一下,輕聲問:「喂,他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幫主不是有喜了嗎?」

  她呆呆的點點頭。

  「那不就是說你肚子裡有小貝比了?」

  她又愣了三秒,隨即驚聲尖叫,「不是啦!我是說我有喜事,就是高興的事啦,誰說我肚子裡有小孩的?!」

  餐桌上頓時一片安靜,本來熱絡討論的眾人霎時沒了聲音,表情顯得有些落寞,他們剛剛還為即將到來的新生命感到興奮……大伙把責怪的視線投向小胖,小胖委屈的低頭猛吃飯。

  「那你是遇到什麼高興的事了?」嚴子峻最先回復激動的情緒,但他暗下決定。 也許……讓芙蕾懷個小寶寶是件不錯的事。

  「這個啊……是秘密!」她笑得神秘兮兮。

  她看到那張國際鋼琴大賽的海報就想到要跟子峻出國玩!

  優渥獎金加飛機票,簡直是為她設計的獎品嘛,再說,他的生日快到了,她想把贏來的獎品送給他當生日禮物,所以這件事她得瞞著他,當然更不可能跟三龍幫裡的其他人說,不然那些大嘴巴一定會破壞這份驚喜。

  「所以我就說小孩可能不是子峻哥的,不然幫主幹麼不敢……喂,我說你們這些人不要學幫主這麼暗戀我好嗎?又把東西往我碗裡噴!」

  「小胖,你再胡說八道,我也要去外面說你肚子裡有……」

  「哈哈!男生肚子裡不會有小寶寶啦!」

  「不是,我要說你肚子裡有蛔蟲!」

  「幫主,你很幼稚耶……」

  照往常,三龍幫的餐桌上還是有幾人很安靜,有兩個人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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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7 00:22:54
第七章

  「幫主呢?還沒起床嗎?」達叔望著完好的早餐問。

  也難怪,昨晚那個奇異的鋼琴聲一直到凌晨還叮叮咚咚個沒完,今天睡晚了也不意外。

  「出去了,天還沒全亮,就出門去等第一班公車了。」長腳回答。

  「出去了?這女人早餐都沒吃就出門?真不像她。」雷公第一次猜不透舒芙蕾想幹麻。

  「奇怪了,她這陣子是在搞什麼東西?」達叔有些擔心,但上班的時間快來不及了,他也只好匆匆拿著早餐就走人。

  「對啊,女人就是愛搞鬼。」雷公不滿的念兩句。

  「不,不是搞鬼,是忙著抓人。」PC照往例又冒出前後不連貫的話。

  「抓人?她要抓誰?」剛起床的小胖很主動的要把場面搞砸,「我看是偷人吧!哈哈!」

  PC露出今天早上第一個笑容,「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胖,這句話不適合你,是不是因為你不知道將死了?」

  「哇!PC,這是這個月以來,你講過最長的一句話耶!等等……怎麼一大早就說什麼我將死了,胡說八……噢!」小胖以哀嚎做為這句話的結尾,他的後腦勺被人狠K一下。

  「你剛說誰偷人?」瞇著眼,嚴子峻冷冷的聲音揚起。

  小胖一驚,「……子峻哥,早啊。」

  「嗯,前院的雜草好像長高了,你等會去除草。」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是你?」

  「雷公、達叔都比我壯,長腳動作俐落,他們才是事半功倍的好幫手啊!」小胖笑得諂媚,除了PC他惹不起,其他人皆被他拖下水。

  「別忘了,是你自己說專門管幫裡雜草有沒有影響風水的,這事除了你還有誰能做?」

  「可是……」除了出門的幫主,大伙都知道他的正職啊,干麻要這樣整他啦?

  嚴子峻厲眼一瞪,小胖很沒志氣的縮了身,閉了嘴。

  「芙蕾昨晚鋼琴彈到三更半夜,今天卻一大早就出門,很反常,最近有聽說她要考試嗎?」嚴子峻眉眼難掩擔憂。

  「沒有,沒聽說,但PC說幫主要去抓人。」

  「抓人?」轉身,他才發現PC已經走遠,連忙揚聲問:「PC,芙蕾是怎麼回事?」

  聳聳肩,PC沒有轉身,只有平板的聲音傳來,「佛曰不可說。」

  前幾天吃飯的時候,幫主說是會讓她高興的秘密,而這兩天,她幾乎是沒日沒夜的狂練琴,所以他猜那秘密一定跟鋼琴有關,便上網查了一下聖多音樂大學的電子佈告欄。

  一看到國際鋼琴大賽和獎品內容,他就知道幫主的腦袋在想什麼了,那妮子肯定是看上優渥的獎金跟波士頓的機票,也肯定是因為想跟子峻一起去旅行。

  但這事他知道就好,讓其他人窮緊張,或是……會錯意,這樣他才能看好戲。

  抓人啊……他說的是幫主想抓住子峻這個人,但子峻會怎麼想呢? 哈哈!

  其他人不知PC腦中的思緒已經轉了一圈,光是那句「佛曰不可說」就想了半天。

  「子峻哥,你跟PC最熟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嚴子峻皺著眉頭,深思著。

  「啊,會不會是說幫主最近潛身修佛,所以早出晚歸,最後走火入魔,所以每天晚上都用魔音傳腦荼毒我們,還是……」

  「小胖,後院的草也長高了。」

  「蛤?」不會吧,連後院也要?

  「我有事去找達叔。」不理小胖還在碎碎念,嚴子峻慢慢走遠。

  「不喜歡走火入魔就不要走火入魔嘛,幫主可以繼續潛身修佛啊,不然……」

  嚴子峻冰冰冷冷的聲音無預警的揚起,「小胖,後山的草也長高了,如果你再不閉嘴的話,某人墓前的草也會長高。」

  看了站在大門口對他微笑的嚴子峻,小胖心都涼了。 哇咧,怎麼還沒走啊?

  回過身,小胖委屈的說:「長腳,我……」

  「我要去醫院。」

  「喔,雷公,我……」

  「章魚燒。」

  「噢,我死定了。」光是前院後院的草就不知要弄多久了,還有後山……那裡要怎麼除草啊?

  急忙出門的嚴子峻憂心忡忡。 芙蕾該不是要做什麼傻事吧?

  最近她已經不會問起阿狗幫的事,他也交代她好好做她不做事的幫主就好,但她那時候滿氣憤的……

  她不會又心血來潮想處理地契的事吧? 要不然PC怎麼會說她忙著抓人?

  不,這個甕中捉鱉的計劃,他、達叔和PC進行得很謹慎、很低調,不讓小胖知道,是怕他大嘴巴;不讓雷公知道,是怕他急性子;不讓長腳知道,是他最近也忙著。

  照理這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了,因為如果洩漏了什麼,下一次要再逮到將阿狗幫一網打盡的機會就難了。

  所以萬一芙蕾真有什麼行動就麻煩了!

  他匆匆來到育達幼稚園的園長室,推開門,正坐在沙發椅上的達叔詫異的看著他,「怎麼來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擔心芙蕾最近的行蹤異常,會不會是因為發現了我們的計劃?」

  「早出晚歸是有點奇怪,問去做什麼又神神秘秘的,幫主是不太會藏心事的人,這次真的有點怪。」推開沙發椅,達叔與嚴子峻在會客沙發上對坐著,兩人的表情一樣憂心忡忡。

  「PC說她是去抓人,這讓我有點擔心,她會不會瞞著我們去找李大雄想解決地契的事?」

  「子峻,你這是關心則亂,幫主根本搞不清楚阿狗幫的事,怎麼可能會去解決這件事,再說她要拿什麼去解決?地契不是在你身上?」

  「還是說她發現我們暗中計劃的事。」

  沉吟片刻,兩人的對望著,不論怎麼推演回憶,就是想不透有哪個環節出錯而被舒芙蕾發現了。

  達叔先開口,「就算她發現好了,那也應該更會放給我們處理,怎麼可能自己攪進這個局?」

  「可是PC說……」

  達叔打斷他的話,「PC的說話方式你又不是不知道,光聽表面的意思會弄擰的,別中他的招,那傢伙唯恐天下不亂。」PC就這點小毛病不討喜,有時候連自己人的笑話都看。

  「可我……我擔心她去冒險。」

  「子峻你……」達叔的眼底沒了剛剛的凝重,反倒是多了揶揄。 「其實你就是想知道那妮子瞞著你做什麼是吧?這樣瞎躁心不是辦法,不如你就當面跟幫主問清楚。」

  嚴子峻搖頭否決這個建議。 這樣好像在懷疑她什麼,他不想她誤會。

  忽地,思緒一閃而過,他脫口出,「不如我去她房間找找,看會不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這樣好嗎?」

  「她出去上課了。」

  「好吧好吧,你想安心那就去找吧,我以前真沒看過你這……」達叔看著已經走遠的人影笑了出來。

  一離開幼稚園,嚴子峻直奔三龍幫的別墅,一路往舒芙蕾的房間走。

  一個小時過去,他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跟阿狗幫有關係的東西,倒是在她的鋼琴上,發現一張國際大賽的報名費劃撥單。

  金額寫著兩千五百元整,劃撥日期就在前幾天。

  嗯,這有點怪,照她的個性,她參加比賽怎麼可能不說?

  嚴子峻怎麼想都想不通,但至少放下心來。 看來她這陣子會這麼努力練琴,早出晚歸的,是因為鋼琴大賽,跟阿狗幫根本沒關係。

  「你在我房間幹麼?」舒芙蕾一打開門就看見嚴子峻在她房裡,著實嚇了她一跳。

  嚴子峻倒是很鎮定,一派自然的在她床上坐下。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不是說最近要做報告,都會比較晚嗎?」

  「呃,對啊,是因為我下堂課要用的琴譜忘了拿,這堂空堂特地回來拿的。」她有些心虛的說。

  雖說是延畢,她要參加的科目也已經很少了,但她最近更常蹺課了,幾乎都把時間耗在練琴上,這次忘記帶的,其實是她要練的曲子。

  不過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這可是驚喜!

  「芙蕾,你最近怎麼練琴練得這麼勤快?」

  「就……就小胖老笑我延畢,所以……所以我今年一定要畢業。」她說得理所當然,但眼神閃爍。 媽啊,她真的很不會說謊。

  似在深思她的話,靜默片刻,嚴子峻勾起唇角,朝她招招手。 「過來。」

  「我趕時……喔,好。」她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些什麼了,本來想拒絕,可一看他瞇起眼,她就跟小胖一樣沒志氣,腳步自動往他靠近。

  舒芙蕾一走近,嚴子峻伸手一拉,讓她往他懷裡跌。

  「子峻,你……」她推著他,要坐起身,但他抱得很緊,她推不開。

  「沒事,你最近晚上老因為要練琴趕我出去,我想抱抱你。」

  聞言,她紅了臉,卻也很感動。 他真的是很喜歡她的吧。

  「等過陣子,我比……我考完試畢了業,就會多很多時間陪你。」

  「嗯,那我就放你專心練習,不過……」

  「不過什麼?」她問得小心翼翼。

  「你知道的吧,情人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對我要百分百誠實,知道嗎?」

  聞言,舒芙蕾的心漏跳一拍,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子峻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

  「你還沒回答我,知道嗎?」

  「喔,知道。」她答得心驚膽跳。

  他現在可以確定她絕對有事瞞他,他等,等什麼時候她才要親口對他說。

  拎著包包,蹦蹦跳跳的回到三龍幫,舒芙蕾的心情是雀躍的。

  今天教授說她進步得很快,也越來越會掌握曲子的節奏,說不定真的有希望拿下冠軍。

  雖然教授說希望只有一點點,但她真的很高興。 耶! 她要跟子峻在波士頓手拉著手散步嘍!

  從門外的信箱拿出一些信件和廣告傳單,舒芙蕾哼著舒曼夢幻曲,查看手中的信件。

  嗯? 廣告單中混有一封從美國寄來的限時郵件,她念著上頭的姓名拼音,發現收信人是嚴子峻。

  「子峻在美國竟然有認識的人?」不可否認,心裡除了訝異還有一點失落,她對他好像還不夠瞭解。

  子峻知道她的家世背景、知道她的家人朋友、知道她的興趣專長,比起來,她除了知道他是三龍幫的人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拿著信,舒芙蕾在心中下了決定。 晚點找子峻聊聊天好了,她要重新認識這個男朋友。

  「小胖,子峻呢?」

  「子峻哥好像在屋裡跟達叔說話吧?」小胖趁機揶揄,「幫主,不要盯這麼緊啦,一回來就找人,這樣緊迫盯人,子峻哥很累欸。」

  「臭小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是不是很想試試看我練琴出來的金剛指?」這小胖就只有那張嘴厲害。 她邊說邊用食指戳他。

  「幫主,你小心點,別動氣,之前是誤會,但說不准過了這幾天,你肚子裡真的有了小寶寶,那我不就……」

  看他那張嘴沒救了,舒芙蕾決定不理睬小胖的調侃,快步走進屋內,先回房間換衣服,再拿起嚴子峻的信件在別墅裡找尋他的身影。

  她隱約聽到禪屋裡好像有人談話的聲音,她循著聲音走近--

  「是嗎?你已經跟美國的教授聯繫過了。」

  這是達叔的聲音。

  她湊到門邊一看,發現其中一道背影像是嚴子峻的。

  禪屋是和室設計,舒芙蕾雖很擔心這麼近拉門上會透出她的影子,但聽嚴子峻好像在跟達叔說什麼跟美國有關的事,她想知道,於是偷偷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所幸禪屋裡的兩人都背對著她,加上他們好像真的在談很嚴肅的話題,她又刻意壓低身子蹲在拉門旁,所以,達叔跟嚴子峻都沒發現她的存在。

  「嗯,電話裡概略的聊了一些近況,他說他寄了封信約我,希望我盡快決定返美的時間,以便盡早完成學業。」本來他也是想盡早離開,卻沒想到會愛上芙蕾,而想多留些時候……

  「怎麼會是寫信?上次我寫信給朋友還被PC笑,PC說現代人都是寄E-mail,笑我老土,怎麼你的教授跟我一樣老土?」

  「哈哈,平常打電腦習慣了,這是他一點嗜好,他總說手寫出來的字才會有感情,才能看出寫信人想表達的意思。」他一直很喜歡他的指導教授,很風趣幽默,也很有個人風格。

  「我下次就這麼回PC……對了,幫主知道你要回美國的事了嗎?」

  想到她,嚴子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那妮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告訴他,這些日子她在忙什麼?

  「子峻,你歎什麼氣?你還沒告訴她是吧。」

  「我是還沒告訴她,想等過陣子再說,事情也不急,況且就算要回美國完成學業,也得先把這裡的事情安頓好,這樣我才能無後顧之憂。」他聲調平穩的說著,好像不先通知她也沒關係。

  聞言,拉門外偷聽的人兒身子顫抖了一下。 他不在乎她,所以什麼都不說嗎?

  「我明白你的掛念,事情早點解決,你也才能夠早日回到美國專心繼續你的學業。」阿狗幫的事不能再拖了。

  「達叔,很抱歉做這樣任性的要求。」

  「這不是任性,要不是因為前幫主病情突然惡化,我們又各自有事忙碌,事情非得你回來幫忙處理不可,你早該順利畢業了。子峻,返回美國後,希望你好好努力你的人生,我想前幫主倘若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不斷重複的那句「回美國」,把拉門外舒芙蕾的心都打碎了,有種要被拋棄的感覺。

  她緩緩站起身,但也許是心裡的打擊太大,一個不穩就要滑倒,她只能抓著拉門穩住身子,卻也因此弄出了聲響。

  「誰?」嚴子峻猛地回過頭去。

  舒芙蕾無所遁形,只好鼓起勇氣拉開門。

  他看清來人很訝異,「你回來了?」

  她沒有辦法若無其事的打招呼,臉色蒼白的任憑手中信件滑落,一時之間想不出來要如何化解這樣的尷尬。

  「芙蕾?」

  她感覺體內血液冰凍,四肢動彈不得,她想要故作從容鎮定,可是偽裝的笑容卻怎麼也扯不出來。

  她想要放肆生氣,氣他的隱瞞,然而怒火也在這一秒鐘內被滅絕,她,除了這樣呆呆的怔愣著,其他的都無法反應。

  「芙蕾,你是不……」他猜她應該是聽到他跟達叔的對話了。

  沒等嚴子峻說完話,她勉強扯動僵硬的臉,倉卒的抓起信件。 「有一封信從美國寄來的信,我想應該是你的。」踉蹌的走到他面前遞出信,她露出尷尬的笑容,轉身,笑容消逝在臉上。

  嚴子峻抬手拉住她,語氣帶點懇求。 「我知道你聽到了,可是你更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她沒有說話,沒有轉身,任由他拉著,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芙蕾?」扳過她的身子,看到她哭了,他隨即慌了。 「沒事沒事,別哭了,聽我說好嗎?」

  達叔識相的起身離開禪屋,把空間留給他們。

  「芙蕾,你有在聽……」

  「你說,我聽。」

  只要她肯聽,事情就能解決,嚴子峻鬆了一口氣。 「其實,找你回來三龍幫之前,我也在美國唸書,是因為對我有恩的前幫主病危,怕阿狗幫趁隙蚤擾,相信我能力的達叔請我回來幫忙處理幫務,正好被前幫主委託我找你。」

  舒芙蕾沒有應聲。 她覺得很難過,這是她第一次聽他提起這些事,如果她今天沒有偷聽到他和達叔說的話,那他什麼時候才要對她坦承?

  「把你找回來了,阿狗幫的事情近來我們也想到辦法處理了,就等時機,把事情解決了,我自然得回去完成我的學業。」

  「那我呢?你要怎麼『處理』我?」她哽咽的說。

  雙手撫上她的臉,嚴子峻微微勾起笑容,「傻丫頭,我怎麼可能放下你,當然會帶你一起走。」

  「一起走?」

  「嗯,你不是快畢業了?到時候就跟我一起回美國吧,我跟教授商量過了,雖然他希望我能早點回去,不過你放心,我會等你的。」即使對他來說,會多花費很多時間,但為了她值得。

  出乎意料,舒芙蕾沒有喜極而泣,反倒僵直著身子,難得認真的問:「嚴子峻,你在美國學什麼的?」

  「資訊工程,攻讀碩士學位。」她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你喜歡這科系嗎?」

  「當然喜歡。」

  撥開他的手,她往後退了一步,眼眶盈滿淚水。 「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要去美國做什麼?」

  「我可以幫你找學校繼續進修,還是你想工作了,那我……」

  「你什麼都幫我想了,但這是我的人生,你想過嗎?」她語氣裡滿是委屈。

  「芙蕾……」

  「我就算要去美國,也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想要什麼,我會自己爭取,我不想要靠你。」這是她的原則,就像她是多努力爭取想跟他一起漫步波士頓,她靠自己的雙手爭取。

  他往前跨了一步想把她拉回懷抱,不料她又往後退了兩步。 「芙蕾,不要任性,你是在氣我沒有事先跟你說嗎?」

  「不是任性,我是認真的,我很喜歡很喜歡彈鋼琴,我也想要為自己的人生打算,我不要你安排的路,那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她不想當他的負擔。 轉身,她迅速的離開禪屋。

  嚴子峻愣了兩秒,隨即追上。

  舒芙蕾躲回了自己的房間,順勢落鎖,她阻擋他進入,因為她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來思考兩人未來該怎麼走下去。

  唯一可以暫時逃離現實的方式就是彈琴,她打開鋼琴蓋,想到什麼就彈什麼,一下子是莫札特,再一會是蕭邦,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一首首破碎的曲子,反應她此刻心裡的麻亂。

  「芙蕾,芙蕾!開門,你快開門!」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她不聽、不見、不想、不說、不哭、不笑、不……

  如果生命注定孤單,她不懂,為什麼老天爺要讓她享受過這些溫暖?

  給予又剝奪,那是何等的殘忍,她寧可一開始就不曾擁有。

  琴鍵上的雙手痛苦的跳躍擊打,她感覺喉嚨像是被掐住似的,痛苦不堪。

  她想要大哭一場,淚水卻怎麼也流不出來,是阻塞了嗎? 被太多太多的難過給阻塞了嗎?

  「芙蕾,你聽我說,開門好不好?」他仍在門外不斷的試圖說服她。

  她拒絕被說服。

  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就這樣愣愣的看著天花板,她問自己是不是該思考什麼,可罷工的思緒卻連最微弱的轉速都發動不了。

  她放空自己,想著自己乾脆妥協算了,卻又想,這樣跟著他去美國就會快樂了嗎?

  「不要難過,淚水只會讓你更軟弱,學會笑,笑很好,至少看起來很堅強……」她喃喃自語,偏偏這次不若以往,她一點都笑不出來。

  難道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嗎?

  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她就是無法漠視心裡的那個聲音,那個不斷反覆提醒她兩個人找不到平衡點的聲音。

  沒有方法了,只能妥協或是放棄,沒有其他方法……

  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

  她抱住自己的腦袋,無言吶喊,離開鋼琴,她趴在床上,蜷縮著身子,就像一個渴望獲得安全的嬰兒。

  她的心兩相拉扯,她始終無法抉擇。

  頂著無法入睡所帶來的黑眼圈,她想出去走走,可又怕看到大家關切的眼神,在房裡等到大多數的人應該都開始各自忙碌後,她才背起包包,拉開門--

  「芙蕾。」在她房外守了一夜的嚴子峻聽見開門聲,連忙從坐著的地板上霍然起身。

  看他守了一夜疲憊的樣子,她很心疼,但面對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時,她不知道怎麼解決,只能暫時選擇逃避。

  「我、我要去上課,來不及了。」她丟下這話,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臂,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

  嚴子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倚著牆懊惱的彎下身子,發出低咒。

  「給她一點時間,她需要冷靜,又或許她自己會找到答案。」上樓來的長腳給了他最誠懇的建議。

  他沒有說話,別過視線望著大門口她離去的方向,糾鎖的眉頭帶著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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