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哇哈哈哈……」
幾個女人躲在大通鋪，不敢惹出太大聲響，驚動在樓下挑菜葉的母親，各自掩著嘴、捂著臉，笑得臉紅脖子粗。
「笑啥啦？我被男人拋棄，有這麼好笑嗎？」雲濃老羞成怒地揪住么妹的衣領，要她說個究竟。
「就跟你說了唄！是你自己不聽的。」雲霓掩住嘴，以防口水嗆進氣管。
花心嘛！腳踏兩條船，現在該怪誰啊！
「但他說過，他不會讓我說分手的啊！」雲濃極力掩飾情緒，但還是像暴走的恐龍，氣到在房內走來走去。
「是啊！他沒讓你說，他自己說了啦！」雲起也掩住嘴，笑得花枝亂顫。
怎麼辦哪？怎會在她嫁出去後，家裡才有這種事？
每個妹妹的男人都很有趣！讓她好想拋棄老公，包袱款一款，回家看妹妹的笑話喔！
「大姊……」看她被拋棄有這麼樂嗎？雲濃氣到沒力了。
「上次跟你說了，熱戀中的男人也像福爾摩斯，你就是不聽！活該你猶豫不決，每天接其他男人的電話，已經傷到他的心了！」雲開氣定神閒，指出雲濃天太的錯誤。
「既然我那麼沒心、沒肺，讓他難過、痛苦，他幹嘛還在分手前，對我那麼好，還想跟我嘿咻？」雲濃想不清楚在那個濃情密意的當下，他卻那麼難過，精神不就分裂了？
要她對傷害她的人那麼溫柔，她可辦不到！
「我知道，那個叫「打分手炮」！」常在網路上流連的雲霓，趕緊把得到的新名詞告訴三姊。
「小霓！」女人們怒氣騰騰的瞪著她，要么妹不准把這種沒水準的名詞掛在嘴邊，這樣有損女人的身價。
「吼！知道啦！哪這麼隨便？在外頭不會亂說啦！」搔搔頭，雲霓在姊姊面前乖得像隻貓。
「去找他說清楚吧！如果你喜歡他，不想跟他分手的話。」雲開拍拍三妹的肩膀，要她釐清自己的感情，不要猶豫不決。
「嗯！」雲濃同意了。
「當然，如果比較喜歡王定國，就不用找他談了，乘機甩了，大家省事，反正是他自己說分手的。」喜歡湊熱鬧的雲趣，趕緊探過頭，提供三妹一個絕佳的換男友建議。
「大姊！」換六顆眼睛瞪著她。
「我說真的嘛！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絕不會被人說你移情別戀。」雲起嘟嘟囔囔，感覺很委屈。
她就不相信那麼愛雲濃、疼雲濃的男人，後來生氣說分手，不會後悔的，讓隨便說分手的人去捶心肝吧！嘻……
***
「店長，竹笙雞湯好了喔！」
田昀有點擔憂的聲音從櫃檯後方傳來，射進唐展志的腦門。
「嗯？什麼？」兩顆眼睛雖然還是茫然的，但厚實的大手卻憑本能轉動，把爐火關掉。
「太好了！快把雞湯送出去。」在另外一邊的李禹非，趕緊走過來把小砂鍋夾起，放到櫃檯上，讓外場人員把餐點送出去。
「還有……」田昀手上拿著單子，開始報菜名。
「哦、喔，還有、還有……」唐展志站在櫥櫃前，東挑西晃，想把田昀報出來的預備食材挑選出來。
「別有了吧！我看你今天還是休息，店裡讓我忙吧！」李禹非走到連續幾天都精神委靡的好友身後，一手拿起田昀手上的單子，另一手把挑起的預備食材送到爐子上。
「這怎麼可以？」唐展志無奈的看著好友，卻連舉手把東西拿回來的力氣都沒有。
只是失戀，就像世界末日來臨嗎？
全世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同情他，連他的員工也這樣，彷彿告訴他，他這個男人太可憐了。
「怎麼不可以？我也是老闆啊！你就出去散散心，吃點東西吧！店裡的事讓我煩就好。」李禹非帥氣地擺擺手，要好友快走出狹小的廚房，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吧！
難得他這麼善解人意，他就大方地接受吧！
想一會，唐展志才回應好友的仁慈，「你先回去休息，下午再來接我的班，我今天還是可以的，等我不行時……再找你。」
他勉強笑著，胸口還是隱約地抽痛，似乎用盡所有的力氣，把壓在心裡的話全擠出來。
「嗯！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李禹非與沉默的瞳孔對視幾秒，好友的眼神彷彿在告訴他，自己再這麼雞婆下去，是他不識相！所以，他讓步了。
「謝了。」唐展志轉身撈掉湯汁上的泡沫。
李禹非聳聳肩，脫下圍裙，走到店門外去抽煙，而田昀則默默留在櫃檯前，聆聽兩個老闆的談話，不發表任何言語。
只要她能留在這裡，陪著他，不管他有沒有發現，她都心滿意足了。
不知多久，一個巨大的聲響突然從廚房傳來，田昀嚇得轉過身，發現唐展志把一鍋熬煮中的雞湯打翻了。
心神不寧的男人沒注意到小砂鍋正滾燙，伸手去收拾打翻的東西，手指瞬間被燙得彈跳開來。
「天！」田昀趕緊走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拖到流理台前沖洗。
「沒關係……沒事的。」唐展志想把手抽回來。
「多沖一會兒，不然會起水泡。」抓著心上人的大手，田昀硬是不放，晶亮的眼兒流露著掩不去的擔憂。
「呃……」唐展志皺眉，對那種眼神極為熟悉。
他看過那雙眼！記憶中，他在夢裡，緊盯著那個婀娜窈窕的身影……
就是他！他用著那樣的眼神追隨彷彿在雲端的身影、燦爛嬌柔的容顏，用盡所有心力追逐……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都不願閉上眼。
***
「唔……」望遠鏡被丟在一旁。
雲濃坐在車子裡，不斷抽取面紙，擦拭著從眼眶裡掉出來的淚水，但很奇怪，不管怎麼擦，眼淚還是掉個沒完。
「幹嘛哭啊？又還沒確定唐先生移情別戀。」奉命陪三妹出征的雲起，邊嗑餅乾，邊安慰傷心的人兒。
「他的手被其他女人牽著……」雲濃哽咽的表示。
「喔！看起來，那個妹妹好像真的在「明戀」唐先生。」拿著望遠鏡，雲起探頭探腦，像狗仔一般，仔細觀察兩人的動作。
開放式的廚房就有這個好處，裡頭在幹什麼，外面的人都看得到！
再搭上望遠鏡，也不用倍數多高，只要拿著在小巨蛋外頭叫賣，賣給歌迷觀看偶像的配備，就可以把兩人的舉止看得一清二楚。
「鳴……」雲濃氣到青筋直冒，化了半小時的妝也哭花了。
「哎喲！你一直哭，情緒這麼激動，怎跟他談判？怎麼問他還要不要你？別哭啦！大美人。」雲起被哭得一個頭兩個大，原本打算來看熱鬧的，沒想到會看到愛情災難片。
「哼！不問啦！」被氣到胸口好痛，雲濃趴在方向盤上，任憑淚水不斷往下掉，沾濕衣裳。
「不問？那你打算？」雲起傻眼了。
「他要分手，就分手吧！」醋勁超人的雲濃已經不想挽回愛情了，邊擦眼淚，邊決定。
以前從沒想過唐展志跟其他女人牽手會是什麼模樣，她又會是什麼心情，現在她知道了，就是心痛如絞。
那個屬於她的男人，竟敢把手讓其他女人握？嗚啊……氣死她了！她這輩子再也不要原諒他。
「啥？」這是不是負氣分手啊？
生氣的女人很有行動力，再也不管裡頭的男人到底什麼想法，迅速擦乾眼淚後，便插上車鑰匙，快速駛離傷心地。
誰要挽留他？去吃屎吧！
沒有唐展志的日子，也沒想像中難過。
就像掛在牆上的日曆，一天撕去一頁，刷的一聲，除了這個聲息外，再也沒其他聲響。
沒過多久，雲濃便答應與王定國交往，當大家以為他們會穩定下來，將步入禮堂時，他們就分手了。
「他跟你的夢中王子不是沒兩樣嗎？」得知兩人分手後，雲霓覺得疑惑。
「有嗎？」淡淡看了么妹一眼，雲濃喝口綜合果汁。
「沒有嗎，」她記得三姊曾這麼讚美他的外貌，所以當地聽到兩人交往時，便以為他們會很快結婚。
「沒有交往時，會有很多錯覺！」雲濃淡淡揮手，擺出不想提的臉。
「交往後？」雲霓的眉頭糾起。
「他嫌我胖！」她皺起眉，沒好氣地表示，「我的體質原本就很容易吸收，從出社會後，一直很努力維持身材，看過很多醫生，也沒什麼成效……」
雲濃嘰嘰呱呱，抱怨個沒完沒了。
「也沒很胖啊！」頂多就是有點肉吧！
親愛的王子先生，受不了他的公主不是根竹竿？還是，他要雲濃像電視所說的紙片人那樣？
「他如果每天都做低卡便當給我吃，我就瘦給他看。」雲濃癟嘴，發狠話。
「啥？」雲霓傻眼了。
她怎可要求他做唐展志做過的事？畢竟兩個人的樣貌不同，長處也不同，這樣太沒禮貌，也太傷男人的心了。
「那是他先要求我的身材要保持得跟先前一樣，我才會那樣要求他！憑什麼我要配合他的要求，而不是他配合我的喜好？」外表嬌柔的小女人，個性可是個嗆辣小辣椒。
要她配合大男人的想望，對方卻不想付出，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們……」這是在上演公主跟王子互不相讓的戲碼嗎？雲霓搔搔頭，有點無言以對。
他們確定要這樣嗎？日常生活裡，可以拿來抬槓的點，可是多到數不清。
「還有很多啦！例子怎麼舉也舉不完，反正我懶得跟他約會了。」雲濃撐著下顎，無聊地翻動桌面上的雜誌。
高高在上的公主，有很多異性期待跟她出門，她並不欠約會的對象。
既然，他沒很認真討好她，她也不想跟他約會了。
「原來是這樣。」雲霓點點頭，她想她懂得雲濃的意思。
既然不合，就不跟他出去；不跟他出去，那就別提結婚，反正她媽也沒催過她們結婚，嫁不出去，只是剛好！哈……
「我連續跟他拒絕三次，他就說我們需要冷靜一段時間，給彼此空間思考，我「馬上」拍手贊成。」這是分手的改版說詞！
要雲濃給男人面子，露出不情願的模樣，好聚好散，是絕不可能的！
所以，他們算分手囉？
「三姊，你已經三十歲了……」雲霓歎氣，提醒想結婚的雲濃，不要用任性的態度結束感情。
熟齡女子應該用更成熟的態度面對婚姻，然後挑一個合格的老公。
像她這麼任性，身段擺得這麼高，處處要別人遷就，再怎麼好的男人都會被氣跑！
「來不及了！我都被慣壞了……」雲濃闔上雜誌，懊惱地掩住臉，對再三受挫的愛情感覺一籌莫展。
「三姊……」雲霓沒想到會看到如此沮喪的雲濃。
「大家才跟我講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要會看男人臉色，要會說討人喜歡的話，才嫁得出去……真的都來不及了！到最後，我才發現我只會做表面功夫，假假地笑兩聲，剩下的，統統辦不到。」
「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但老是不對，一下子這樣，一會兒那樣，我已經累了，每次戀愛都失敗……我沒辦法把自己擺到正確的位置上，順利嫁出去，但青春快要消耗光了……我卻快累死了。」雲濃重重歎口氣。
明明她的面前來了那麼多的男人，但哪個男人都不對，她一直尋尋覓覓，卻看不到結局……
好慘！對於愛情，她是個失敗者。
現在很多人把超過三十歲，卻沒結婚的女人，歸為「敗」犬、「剩」女，表面上，她嗤之以鼻，但實際上，那兩個字螫得她胸口發疼，恨不得把發明者抓來痛扁一頓。
「或許，你該回去找唐展志？」雲霓提出放在心裡很久，卻是很良心的建議。
「呵……」雲濃輕笑一聲，才淡淡否決，「不要吧！」
「為什麼？」她明明在思念他，老是三不五時提起他做過的事，順便把交往中的王子從頭到尾損一遍。
這麼想念他，卻不回去找他，為什麼？
雲濃說到唐展志，口氣有點懷念，「給他自由囉！那個妹好像滿喜歡他的，對他很好，我幹嘛破壞他的好事？」
「啥？」這什麼說法？
喜歡一個人，不是想盡辦法要把那個人搶到手，牢牢握在手心裡，死也不肯放，才是愛情嗎？
「我是說真的！」雲濃偏著頭，仔細回想，「我想……我對他並不好，所以才會讓他那麼傷心，那個妹對他很好，看他的眼神很專心，握他的手才握得那麼緊……我那時是老羞成怒！」
聽起來，她好像認真反省檢討過自己的錯處。
所以暫時分隔兩地，對熱戀中的情侶，也不算壞事囉，失戀，可以讓一個人成長？
「如果你們重來一次？」難得聽到驕傲任性的女人把話說得如此老實，雲霓滿懷希望的看著她。
「啥？再重來一次？不要吧！那命運大神對唐展志很不好喔……」雲濃掩著小嘴，咯咯嬌笑，但做作的模樣卻讓雲霓渾身發毛。
「怎麼樣？」她不會改嗎？
「我還是不會變吧！但我會讓唐展志把我娶回家，讓我從公主晉陞到皇后的位置……」這樣權力更大，可以囂張行事的範圍更多！雲濃雙手合十，眼底充滿夢幻地表示。
「啥？」怎會這樣子啊？
不是改過向善，好好對待疼愛她的男人嗎？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就是這樣！他那麼疼我，我什麼鬼樣子，他都還是喜歡吧？」雲濃嘟嘟囔囔，任性十足。
啊！她的三姊好恐怖喔！她怎麼可以揪住人性的弱點，大幹特幹？
「我真的很高興唐展志沒回來找你復合……」雲霓輕聲歎氣，發現自己也同意雲濃的話。
這回，老天爺對唐展志真的很不錯！
「是啊！所以我說放他自由嘛！那時，他也這樣跟我說，我就一報還一報。總之，不只那個妹對他好，我對他也是很好的。」嫉妒的火焰在她心裡蔓延，她牢牢記住那女人仰望他的樣子。
雲濃想清楚了，她不是不喜歡他，所以才放棄他；她是為了他好，想讓他更幸福，才不跟他往來，這樣有沒有很偉大？
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雲濃百般寂寥地凝視著窗外。
「說來，你還是在比較自己跟那個妹，誰對他比較好？你怎麼不自己去問他，他喜歡哪一個？」雲霓覺得三姊的想法很奇怪，既然跟唐展志比較合，怎會把到手的幸福排拒在外？
「不用了，他當然比較喜歡我。」男人喜歡狩獵，哪個獵人會對送上門的獵物一直保持興趣？
她對他有把握，卻對自己不確定……
她不確定自己可以給唐展志幸福，所以站在遠遠的地方，踏著屬於自己的步伐，期待老天爺聽到她的祈禱--給他幸福。
或許，她悟性不高，從沒理解過命中注定的對象該是怎樣的存在，或者，會用什麼樣的面孔出現在她的生命，但她不想理解了。
這麼多的人，在她眼前來來去去，沒有一個是對的！所以她膩了……也累了。
如果那個人不是唐展志，那也不要緊。
如果到最後，她得自己一個人，那也無所謂。
過著終日追逐、期盼的生活，到最後，願望都落空，心跟著碎成片片，地眼淚也掉不出來。
這種無聊的生活，也沒什麼好可怕的，因為她正在過。
反正，她遇過深深疼愛自己的男人，也真實地被寵愛過，她覺得人生這趟並沒白活，那就好了。
而那個真心寵過她的男人……
如果老天爺真的存在，她真的想跟祂祈求--無論如何，都請讓他得到幸福吧！
因為他是她，唯一惦記的男人。
「三姊……」凝視著她的背影，雲霓愣愣地叫喚。
「怎麼了？」雲濃沒回頭，望著在天空翻飛的枯葉，神情有說不出的孤單與落寞。
「沒什麼。」雲霓搖搖頭，揮去腦袋裡的怪異想法。
她怎會覺得三姊的背影看起來，特別寂寞，又非常地幸福？思念一段逝去的感情而幸福？
天底下，沒有這種邏輯吧？
所以應該是自己想大多了。 |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04: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