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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甯]敵妻難養[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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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46:49 |倒序瀏覽
敵妻難養 作者:丹甯

他熱愛接受生命中的任何一種挑戰,包括愛情。
明明知道這個外表似娃娃般純真的女孩,接近他別有目的,
但,無所謂,他喜歡她的機靈狡黠,他知道他們是同一種人。
可惜她的段數太低,結婚不到三個月便心急的展開行動——
妄想壞他佈局、毀他事業,只為測試愛情在他心中的比重!
傻丫頭啊,她不知道愛情是不容被測試,男人也是嗎?
他決定「放養」他的小妻子,用對他的恨意來讓她成長,
兩大敵營隔空交手,火花四射,直到,他見到小一號的傻丫頭……
算她狠,竟還留了這一手!
他決定放養計畫結束,該是收網的時候,只是小貓咪長成了小豹子,
要誘嗜血的小豹子回到他身邊,看來他只能拿他的命當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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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48:01
第一章

  清晨的街頭,是東京一天當中最寧靜的時刻。

  清潔工在偶有車輛呼嘯而過的大馬路上掃著落葉,絲毫看不出再過幾個鐘頭後,這裡將是全東京最繁忙的街道之一。

  一名身穿白色洋裝的女孩赤著雙足在人行道上緩步而行,似雪般的白皙肌膚、細緻的五官,宛如誤闖凡間的美麗仙子。

  寒風透進她單薄的衣衫,嬌小的身軀忍不住輕顫著。

  不遠處,四五名穿著花衫的小混混自暗巷中走出,不懷好意的打量著落單的她。

  「老大,這小妞年紀小歸小,倒是個美人胚子。」其中一名小混混垂涎道。

  「是啊……」頭頭吞了吞口水,他活了二十幾個年頭,這麼標緻的妞兒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像個天使,乾淨無瑕得與這殘酷的世界格格不入,無措的模樣令人心憐。

  他們一大早來這兒是要執行「任務」的,有人花了二十萬日幣請他們來玷污這個女孩。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何況又是這麼上等的貨色,他們可沒什麼同情心,被喚起的慾念更讓他們不懂何謂憐香惜玉。

  他們不禁開始幻想,她在自己身下哭喊的模樣會是何等銷魂……

  「你們……別過來!」看著小混混朝自己緩緩接近,女孩的眼裡淨是驚惶不安,轉身便跑。

  「別跑啊,小美人。」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逮著了她,「妳要是乖乖聽話,咱們也許能讓妳少吃點苦。」

  「救命啊……」軟軟的呼救聲在清冷的大街上起不了任何作用,並在下一瞬間被隻骯髒的大掌封住了口。

  她想也不想,狠狠的朝著那摀住她嘴的手咬了下去。

  「啊,妳這個臭丫頭……」小混混吃痛的鬆開手。

  趁著他們分神之際,她掙開了箝制,朝對街跑去。

  有輛黑色的賓士轎車正在路口等待燈號變色,她不及細想,奔上前敲打著車窗玻璃。

  「救我!」貼了反光紙的車窗使她只能隱約看到車內的情形—車子後座坐了兩名乘客,其中一名坐得遠看不清楚,而靠近窗邊的,是個她不認識、卻俊逸非凡的少年。

  女孩心中一動,有那麼一瞬間忘了自身的處境,直到那名少年淡漠的回望她,她才猛地回過神。

  「妳這臭丫頭在搞什麼!」頭上忽然一陣劇痛傳來,她的秀髮被其中一個小混混給揪住了。

  她吃疼的皺起眉,被圍上來的其它人粗魯的拖離了車邊。

  「不!放開我!」若車子裡的人真打算見死不救,她該怎麼辦?

  車內的人似乎真無下車的打算,綠燈亮起,賓士車揚長而去,毫不停留。

  她感到一陣寒意。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一切都亂了。

  野野宮鷹不是最愛洋娃娃般的女孩子嗎?她調查過那個老頭子的,他底下的人經常找許多可愛的女孩任他蹂躪,有些女孩甚至比她還小。

  她雖然才十五歲,卻很了解自己的容貌,野野宮鷹若見到她,不可能會無動於衷啊!

  或者……他根本沒在那輛車上?這念頭讓她猛地一驚。

  「看來妳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頭頭猙獰的笑著,伸手探向她的胸口。

  「不要……」雙手被制住,她只能絕望的看著衣服在他們手下化為碎布。

  她閉上眼,顫抖著等待可怕的侵犯。

  是她自己選擇的,能怨誰?

  「放開她。」一個不慍不火的嗓音淡淡的響起,打斷了那些小混混的動作。

  睜眼,她竟看見剛才車裡的那名少年。

  所以……他還是折回來了?

  雖然他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願意救她……不管如何,她鬆了一大口氣。

  「你是什麼東西?」被中斷了好事,頭頭不爽的站起身。

  嚇!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怎麼比他高了一個頭?

  他一驚,氣勢先弱了一半,「你……你是誰?少多管閒事!」

  「要我再說第二次嗎?放開她。」少年好整以暇的道。

  有了救兵,她的反應可比那群小混混快多了,掙脫狼爪,一溜煙的就躲到了少年的身後。

  「你……」頭頭抖了抖,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幾名兄弟,略安了心後又露出凶狠的模樣。「把那女孩交出來,她可是我們先發現的。」

  「走。」不屑跟那些傢伙糾纏,少年一把扣住她的手,拖著她便要離開。

  頭頭火大的瞪大眼,沒想到對方壓根不將他放在眼裡。

  「站住,想帶走人你得先……啊啊~啊~啊~啊……」他的話消失在一陣慘叫中,摀著冒血的臉在地上滾著。

  少年連看都懶得看地上的男人一眼,甩了甩剛才出拳的手,拉著女孩朝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老大,你怎麼了」其它小混混慌成一團,急著查看頭頭的傷勢,誰也沒膽子去追人。

  「等等……」被拉著走的她喘著氣,跟不上少年的腳步,「謝謝你救了我,可是……」

  他忽然停住身,女孩煞車不及,撞上了他的背,痛呼一聲。

  「妳叫什麼名字?」

  真凶!沒看到她撞疼了嗎?她委屈的蹙眉,「我忘了。」

  「忘了?」他的臉色更陰沉了。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茫然的搖搖頭,「我不記得我是誰,不記得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妳的意思是說妳失憶了」他的心情莫名的惡劣。

  受驚的女孩眨了眨眼。「我、我……」像是被他凶狠的語氣嚇到,她害怕的退後了幾步,一句話在嘴邊囁嚅著,半天才吐出了幾個字,「我不知道……」

  「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他受夠了她的結巴,決定放棄和她溝通。

  「……謝謝你救了我。」她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可是他顯然聽到了,因為他再度停下腳步。這次她機警得多,沒再跟自個兒的鼻子過不去。

  「救妳的不是我。」他才懶得日行一善,更不會蠢到在野野宮鷹面前救這女孩,而且她若真和他回去,下場只會更慘。

  「不管如何,若不是你出手……」見他不打算再理她,她似乎尷尬的想再說些什麼。

  「要說感謝的話,去同車裡的人說吧!救妳的人不是我,是他。」

  「可是、可是……」女孩一臉慌亂,話說得急了,一口氣竟喘不過來,就這麼昏倒在他懷中。

  像是被她的脆弱給嚇到了,少年嘴裡喃喃咒罵著,抱起女孩嬌小的身軀,快步上了車。

  ※ ※ ※

  原來他叫嚴寒。偷覷著他的背影,一顆心怦怦的跳著。

  嚴寒、嚴寒,她反覆咀嚼著他的名。

  才幾天,她就收服了這兒不少人的心。月影未來知道自己這張漂亮的臉蛋對於收買人心一向很有幫助──除了那個專門出產俊男美女,早已免疫的月影家。

  從下人口中,她得到不少關於嚴寒的消息。

  他們說,他是個中國人,和她一樣是孤兒。

  他們說,他是野野宮鷹最得力的助手,年紀輕輕,便深得野野宮鷹的器重,在鷹幫中的地位崇高。

  嚴寒……她用指在桌上一筆一劃刻著那複雜的漢字。人如其名,便是在說他了吧?

  瞧他總是冰冷冷的,對誰都不大搭理的樣子,她便覺得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創造出像他這樣的性格?

  她年紀雖小,卻不笨,不會傻得以為這個救起她的少年會是什麼見義勇為的好人,他年紀輕輕便能在具有黑道背景的組織裡爬升到這個位置,絕對是個狠角色。猶記得當他透過車窗看著求救的她時,眼中的冰冷淡漠,之後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出手,也不過是出自於野野宮鷹的指示。

  不該這樣的,她不該對野野宮鷹的手下產生興趣,她可是來找野野宮鷹復仇的啊!

  那天,在街上演出的那場戲,其實是她一手策畫的,只是為求逼真,她沒讓那些小混混知道主使人是誰。

  布了這個局,為的就是要引野野宮鷹救她。

  以這種方式混進鷹幫,雖然魯莽了點,卻也是目前的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反正,自從和她相依為命的哥哥死後,她什麼也不在乎了。

  不過就是命一條罷了!從親眼目睹哥哥死亡的那刻起,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她要那個開車撞死哥哥後逃逸的男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妳在看什麼?」

  她嚇了一跳,才發現嚴寒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前,盯著她的雙眸中帶著審視的味道。

  長長的羽睫搧呀搧的,她想起了自個兒偽裝的身份。

  「沒什麼。」她柔柔一笑,這招對一般人一向有效。「我只是在想,幸好那天是你救了我。」

  她曉得嚴寒不像野野宮鷹那麼好騙──至少,他並不是那麼信任她。

  他徹底隔離了她和野野宮鷹接觸的機會,在這兒住上好一陣子了,除了那天在街上,她還不曾見過野野宮鷹。

  對付他,她必須更小心,適時的裝傻是必要的。

  反正她多的是時間,一點兒也不急,難得可以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她可不想太快回去。

  「舉手之勞罷了。」看著眼前粉雕玉琢的女孩,嚴寒淡聲道。

  「可是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不能安安穩穩的站在這兒了。」朝著那張好看卻一點兒也不友善的臉甜甜一笑,她有自信總有一天能讓他卸下心防。

  今天她穿了粉色的和服,上面繡了幾朵白牡丹,看起來典雅而高貴。

  事實上,在食衣住行上他們可都沒虧待了她,幾乎是有求必應,甚至比她在那個排斥她和哥哥的月影家時過得還好。

  也罷,她不求月影家,更不求那個從未對她和哥哥盡過半點義務、只有在報章雜誌上才能見到的父親,她要自己替無辜死去的哥哥討回公道。

  「關於妳的過去,有想起些什麼嗎?」他漫不經心的問著,眼神中卻透著銳利。

  這幾日下來,嚴寒似乎總是急著想讓她恢復記憶並離開這裡。

  呵,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她在達成目的前是絕對不會離開這裡的。

  一直以來,哥哥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卻被野野宮鷹奪去性命……沒有見到他失敗、甚至死亡前,她是不可能走的。

  「沒。」她故作煩悶的蹙著秀眉,「只是似乎有個印象,我對小香這名字挺熟的,你想,那會是我的名字嗎?」

  「也許吧。」仍是一貫的淡漠語調,「妳似乎很喜歡穿和服?」

  她靦腆的笑了笑,「大概吧,我想我八成是帶著前世記憶投胎的,穿和服總讓我覺得很自在。」

  「可能跟妳的過去也有關?」他又將話題繞了回來。

  「也說不定。」她附和,「只是我總是想不起來呢!」

  失憶這個藉口,自古至今都好用得很,只要說自己忘了,什麼事都能推得一乾二淨。

  「妳似乎對失去記憶並不感到困擾。」他的語氣是肯定而非問句。「我以為一般人失憶都會不安才是。」更何況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嚴寒今天果然是來探她底細的,她曉得嚴寒最近正在查她的事,但她一點都不擔心。

  她的身份極為保密,他不可能查到的,雖然前陣子她才從死去的哥哥手中接下月影家族長一職,但連月影家的人也沒幾個知道她的存在。

  她和哥哥都是私生子,母親身為月影家族長的獨女,偏偏情願當一輩子見不得人的情婦,因此他們的出身令月影家蒙羞。

  那些人總是瞧不起她和哥哥,甚至在得知撞死哥哥,肇事逃逸的凶手是鷹幫幫主野野宮鷹後,竟以「不願得罪在黑白兩道均有勢力的鷹幫」為由,連替她那身為族長的哥哥報仇都不肯—這當然是藉口,事實上他們壓根巴不得她和哥哥都死了。

  即使他們兄妹先後當上族長,也都僅是有名無實,區區一個嚴寒,又怎麼可能知道她是誰?

  她低頭狀似沉思了一會兒,「一開始不安是難免,但後來想想,現在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啊,如果恢復記憶就意味著失去這裡的生活,那我也許要考慮該不該恢復呢!」

  「喔?」挑眉,他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見那冰冷冷的表情似乎有了些變化,她輕輕的拉起那雙暖暖的大掌,撒嬌似的說:「何況……看到你,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安。」

  本來這麼說只是想讓他以為她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可那似真似假的告白,說出口時她自己也微微一驚,抬起頭,卻發現那雙深邃的眸子正凝視著自己。

  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曖昧,她感到一絲心慌。

  「對不起,我好像失態了……」彷彿這才驚覺自己無意中洩露了什麼,她羞窘得想收回手。

  臉紅……不完全是偽裝。

  然而嚴寒卻反握住了她的手,黑瞳中閃過興味,「妳倒是第一個不怕我的人。」

  「怕你?為什麼?」她無辜的眨眨眼,將天真的女孩扮演得無懈可擊。

  因為他的不茍言笑嗎?還是他的冷血無情?

  可是她從來就不怕他的,不管是真實的她,或是這個她所偽裝的小香。

  他並非喜怒無常的暴君,只要別惹惱了他,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而她自詡為聰明人,不會笨到無故去觸怒他。

  她還覺得那些怕他的人奇怪呢!

  「沒什麼。」他微笑,不打算告訴她自己心中所想。

  是不希望她像其它人一樣怕他嗎?他的心思,自己也不明白。

  那是月影未來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她怔怔的瞧著,感覺自個兒的臉燒燙了起來。

  她該不會……真的對他動了心吧?

  ※ ※ ※

  陰暗的囚室裡,月影未來身軀疼痛著,思緒卻飄忽紛雜,過去與現在的一切,重迭而混亂。

  怕他?不,她一直都不怕他的,即使是現在。

  她只恨他!當然,更恨自己的愚昧。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特別的?她怎麼會以為三年的時間,能夠改變一個冷血如他的男人?

  伏在冰涼的石地上,她咬唇倔強的不肯喊出聲,任由生著刺的鞭子一下下落在身上,血花飛濺四處。

  她感覺不到囚室裡的冰冷黑暗,聽不見憤怒的野野宮鷹那張不斷開闔的嘴究竟說了些什麼,當然更沒心情搭理他。

  她只想著嚴寒,想著那個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男人。

  當她清醒後,人便已經在這裡了。她想起昏迷前,嚴寒眼中的冰冷神情。

  她愛他愛到願意放棄一切,甚至忘了替哥哥報仇,他卻狠得下心將她交給野野宮鷹?

  不公平,她不甘心,不甘心她愛得比他多。

  野野宮鷹氣極的拂袖離去,她既不喊疼也不討饒的態度似乎激怒了他。

  無所謂,她根本就不在乎下回他打算用什麼方法對付她,對她而言,有什麼會比嚴寒的無情更令她心寒的?

  背上傳來的火辣疼痛感還比不上對他的恨意來得強烈。

  「妳還真好強。」

  低低的嘆息聲傳入她耳中,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不用抬頭,她也知道這個不知何時進來的男人是誰。

  就算是當年哥哥的死,她也不曾像恨這個男人一般恨過野野宮鷹。

  該說什麼?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野野宮鷹說,妳從頭到尾都不吭一聲。」見她沒反應,嚴寒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

  「所以呢?你現在是來想辦法讓我出聲的嗎?恭喜你達到目的了。」她諷刺。

  故意別過頭不看他,他仍走進了她的視線範圍中。

  「知道嗎?我還以為過了這麼多年,妳已經放棄復仇的念頭了。」他蹲下身,伸手碰觸她的臉。

  月影未來欲躲開,他卻不給她有逃避的機會,硬是扣住了她的下顎。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她不情願的如此揣測。

  「妳大概不曉得,月影家有不少人巴不得妳快些死。」關於這點,他實在很遺憾。

  「早該想到了。」她喃喃自語著。

  原來是被自己人給出賣了。她忽然覺得這三年來的偽裝像個笑話,明知月影家的人多痛恨她的存在、多麼處心積慮想將她鬥垮,好明正言順的立個新族長,她居然還沒想到要防備。

  那確實是她的疏忽。

  「的確。」他同意。她很聰明,卻太年輕、太青澀,不了解有些人會不擇手段到什麼地步。

  「那麼,你娶我是為了就近監視我,還是耍我?」想到他娶她是別有目的,她就無法忍受。

  雖然她同樣沒對他吐實,但至少她是全心全意的愛著他的。

  「我不會為了這種理由去娶一個我沒興趣的女人。」他搖搖頭,「妳應該了解我的,不是嗎?」

  「我從來就不了解你。」她澀澀的道。她不了解一個人為何可以如此無情、冷血,眼也不眨地親自將自己的妻子推上刑台。

  「小香,我給過妳機會的,在這之前,我一直都替妳保守這個秘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著,當游移至那血跡斑斑的背時,臉色一沉,「妳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是妳逼我不得不這麼做的。」

  「所以是我自己太蠢,蠢到去挑戰你的底線,妄想毀了對你而言最重要的獵物對吧?」她自嘲著。

  相處三年,他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裡,對於鷹幫,他絕對不是忠心耿耿的屬下,鬥垮野野宮鷹,掌握實權才是他的最終目標。

  她知道他就快成功了,挑這個敏感時機想向警方告發,她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什麼事都瞞不過妳。」他嘆了口氣,輕觸著她的髮,「只是妳既然知道我的打算,就不該在這個時候測試我,我怎麼可能會任由妳破壞我布了多年的局?」

  測試?她一凜。

  他知道了?看出她的用意了?她知道要背著他搞小花樣並不容易,卻沒想到他也看穿她從未跟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像是看出了她的震驚,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不是嗎?三年來妳不露痕跡的收集各種關於鷹幫的犯罪證據,連我也被蒙在鼓裡,明知妳進入鷹幫是不懷好意,卻也抓不到妳的把柄,不然,我早就阻止妳了。只是妳讓人公布證據的方法也太粗糙了點,用了我們家的電話和對方聯絡,留了個讓人能夠追查到妳身上的線索。我一直在想,聰明如妳,不可能會犯下這種錯的。」

  的確。她抿唇不語。

  「我最後終於明白,妳並不是過於粗心而疏忽了這點,妳根本是故意的,故意讓人發現這整件事是妳策畫的。」

  沒錯,她承認。到如今復仇只是個幌子,那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妳想測試我,不是嗎?妳真正的用意不在復仇,而是想逼我作出抉擇──在妳、在鷹幫之間。妳想知道在我心中,究竟是妳重要,還是鷹幫重要,我猜的沒錯吧?」

  對,他完全猜對了。她無話可說。

  「我真的很為難,小香。」他低嘆,看著這些年從女孩蛻變成小女人的她,他的新婚妻子,「為什麼妳一定要我選擇呢?我喜歡妳,希望能留妳在我身邊一輩子,可是妳卻逼我不得不把妳交出去。」

  「總之是我輸了,沒什麼好說的。」她賭輸了,就這麼簡單。

  是她太過自信、高傲,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夠多夠重,能夠讓他為了保護她而犧牲財富及權勢,卻忘了他的冷血與無情。

  他喜歡她,卻不願為她放棄那一切。

  月影未來是靠著一股毅力撐著,但和他說話耗費太多心力,她漸漸感到疲倦。

  「他們怎麼對妳的?」見到那張小臉越來越蒼白,嚴寒皺起了眉。

  他不喜歡見到這樣有氣無力的她,不喜歡她恨恨瞧著他的模樣。

  雖然……這些在他決定交出她時就該想到了,但親眼見到後還是感到不悅。

  「這不都拜你所賜嗎?」她冷笑,對他的關心並不領情。

  嚴寒不答話,握住了那雙因失血而冰冷的小手,怒氣迅速在胸中滋生蔓延,連他自己也感到訝異。

  這些不是早預料到了?為什麼真的見到她受傷難過的樣子,他還是會感到生氣?

  「你少在那裡假惺惺。」見他露出一副像是擔心的模樣,她心裡就有氣,卻無力甩開他的手。「如果不是你……」

  「不對,如果不是妳硬逼我作出抉擇,今天還是可以安安穩穩當妳的嚴夫人。」他反駁她的指控,卻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去拉她的衣服。

  「你做什麼?別碰我!」她嚇了一跳,虛弱的閃躲著。

  「別動。」他沉聲道,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得像是怕碰疼了她。

  「你……」她還想抗議,卻在背上衣服被掀起時,疼得倒抽了口氣。

  那原本白嫩無瑕的肌膚如今慘不忍睹,一條條青紫交錯的鞭痕令人怵目驚心,更有多處還淌著血的傷口看起來血肉模糊。

  嚴寒咬緊牙,心頭微微一抽,他知道她一向怕痛,然而這麼大的痛楚她竟都忍下了。

  這些痛苦她本可不必承受的,她不該測試他、挑戰他……今天她所受的苦,他記下了,來日他絕對會要野野宮鷹付出更大的代價。

  「滾開……」月影未來氣若游絲的道,痛恨讓他瞧見自己現在的模樣。只是,那雙向來不帶溫度的眸子中,為何帶著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妳真的很倔強。」都傷成這樣了,在他面前竟還如此倨傲。

  雖然知道自己的妻子並非表面上那般嬌弱,但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堅強,那副嬌小的身軀裡,究竟藏了多少勇氣?

  「不關你的事。」他的同情她可一點兒也不希罕。

  嚴寒沒再說什麼,只是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遮蓋住她的身子,並小心翼翼的沒碰著她的傷口。

  忽然間,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嚴寒,你在做什麼?快放我下來!」月影未來又羞又怒,被他扛在肩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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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48:59
第二章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摔下去可不好玩。」他淡淡地提醒。

  她一僵,停止了掙扎。

  嚴寒輕鬆的扛著她走出了陰潮的地牢,旁人驚異的目光並未影響他的行動,倒是她心中有些忐忑。

  他就這麼直接把她帶走,不怕野野宮鷹生氣?

  嚴寒帶她進了電梯,並按下了某個樓層按鍵,她不曉得他究竟要帶自己去哪裡。

  背部的傷口因剛剛的掙扎,疼痛加劇,她疲倦的閉上了眼。

  「你們都先出去吧。」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她一抬頭,才發現他們原來到了醫療室。

  聽了嚴寒的吩咐,原來醫療室中幾個還在嘰嘰喳喳的醫療人員立刻走了出去,不但不敢多看他們一眼,還順道替他們關了門。

  他還是一樣令其他人害怕。

  雖然眼前的處境好像不太適合,不過她還是有些想笑。

  「你乖乖坐著。」他放下她,讓她在病床床沿坐好後,便走至藥櫃前翻找。

  他……他想做什麼?是要拿藥給她嗎?月影未來一怔。

  沒多久,他拿了幾個瓶瓶罐罐和紗布走了回來。

  「可能會滿痛的,你忍忍吧。」

  他居然會說這種安慰的話?月影未來又是一呆。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想幫她上藥?

  「等等。」眼看他竟然真的要替她上藥,她急忙阻止。

  「嗯?」他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眸裡有些溫柔。

  「那個……」她本來想說她自己來就好,卻在瞧見他的表情後改了口,「要先用生理食鹽水清理傷口。」

  「你等一下。」他竟也沒說什麼,轉身便去找生理食鹽水。

  這是她所認識的嚴寒嗎?眨眨眼,她有些意外。

  不過生理食鹽水不知道放到哪兒去了,只見他找了一會兒都沒找到。

  她的目光也在醫療室中梭巡著,直到瞧見了不遠處的桌上擺了瓶……乙醚?

  居然有乙醚?她瞪大了眼,是上蒼給她的機會嗎?竟讓她發現了逃生的希望。

  這時嚴寒已經找到了生理食鹽水朝她走來,他用生理食鹽水沾濕了紗布,輕柔的替她擦試背上的傷口。

  她沒有反抗,溫順的讓他為她清理那些她碰觸不到的傷痕。她告訴自己她才不是原諒了他,她只是……只是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有人要替她上藥,她何必拒絕?

  此時的他站在她面前,雙手從前方繞到後頭為她清洗傷口,她的頭埋在他胸前,熟悉的味道讓她有種莫名的心安。

  不敢亂動,生怕他瞧出她的依賴。怎麼可以還受他的影響?明明該恨他的呀!他對她好了一點,她居然想原諒他了?她在心中暗罵沒有的自己。

  「行了。」他將染血的紗布棄置一旁,拿了另一塊乾淨的。

  「可不可以不要用碘酒?」她蹙眉瞪著他手上的褐色瓶子,她向來討厭那個東西,嚴重懷疑是某個心懷不軌的人發明來造成患者二度疼痛的。

  「不然呢?」他覺得有些好笑,瞧她的樣子像是跟碘酒有仇似的。

  「我要雲南白藥。」她就是偏好中藥。

  「這裡有這種東西?」他懷疑。

  「之前有叫他們買。」

  「好吧,我看看。」他聳聳肩,繼續回藥櫃前尋找。

  趁著他在找藥時,她悄悄拿過桌上的乙醚。

  小心的旋開蓋子,一股乙醚揮發專屬的氣味撲鼻而來,她連忙轉開頭,怕吸多了到時昏倒的人變成自己。

  她觀察著他的動作,悄悄拿過旁邊的紗布,打算將乙醚倒在上面,只是一方面擔心他會發現,一方面又過於緊張,結果一不小心倒了太多。

  她小小的低咒了一聲,慌忙將裝著乙醚的瓶子擺回原位。

  「這個嗎?」他拿回了一罐上面寫著中文的藥粉。

  「對。」她的心狂跳著,看著他一步步接近自己。

  一步、兩步、三步,然後……

  一切都像是一瞬間的事而已。當他走到她身邊,找開藥罐子正準備替她上藥時,她忽然拿起那沾滿乙醚的紗布,捂住了他的口鼻。

  起先他顯然沒有意識到她想做什麼,待發現不對勁時,乙醚已迅速發揮了功效,讓他提不起力氣揮開她的手。

  隨著他驚訝的目光,高大的身軀緩緩的倒在她身上,失去了意識。

  他還真重!

  被壓個正著的月影未來痛得齜牙咧嘴,用力的推開倒在自個兒身上的男人。

  居然成功了?她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現在該怎麼辦?瞪著病床上的男人,一時沒了主意。

  這棟大樓裡到處布滿了監視器不說,就算沒有監視器,她也不可能在滿是鷹幫人的大樓中通行無阻。

  雖然她是可以坐旁邊的那個專用電梯到達各樓層而不被發現,但是……再來呢?

  忽然,她靈機一動,彎腰在嚴寒身上搜尋著。

  「找到了。」她從他口袋中找到了一串車鑰匙。

  雖然不曾開過車,此時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匆匆披上他的外套,再回頭看了他一眼,毅然轉身出門,她奔到電梯旁,輸入密碼後,焦急的等待電梯的到來。

  「當!」電梯門終於開了,她鑽了進去,按下停車場的樓層。

  事情比想像中順利許多,這部直達地下樓層的電梯很快就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她一眼就認出了嚴寒的車子,坐上駕駛座,鑰匙插上,車子也發動了,眼看就可以逃離這個鬼地方,她才發現看別人開車和自己開車是有差的。

  明明他們開起車來都輕鬆自在,她卻完全不知如何駕駛。

  怎麼辦?乙醚的效果持續不了多久的,等嚴寒醒了,她就再也逃不掉了,要是在這時被逮回去,她可不敢想像他們會怎麼對她……

  月影未來越是心急,越是毫無頭緒,就在她一陣焦急時,忽然間不小心踩到了油門,車子猛地向前衝了出去。

  「啊!」只見一個人影險險的閃過,下一刻車已撞上前頭的柱子。

  她感到一陣昏眩,眼前淨是白色的安全氣囊將她包圍,雖然車子才剛起步,但因她緊踩油門,衝撞的力道也夠猛了。

  不,不行,她不能昏倒。

  「小姐,你還好嗎?」意識模糊間,她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這麼問著。

  努力轉過頭,她看到一位從未見過的俊美男子。

  他和嚴寒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像鄰家大哥哥般溫和可親,不似嚴寒總是令人望而生畏。

  「請問需要幫忙嗎?」男人隔著車窗有禮的問道。

  他是誰?鷹幫的人?

  頭越來越重,她想撥開那些阻礙視線的完全氣囊,雙手卻顫抖的不聽使喚。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困境,開了車門打算替她解圍,卻在看清她的面貌時臉色一變。

  「你是嚴夫人?」他不敢置信。

  月影未來聞言一震。他知道她?

  那念頭讓她驚慌,想掙扎,可隨之而來的頭疼卻將她拖入黑暗……

  不……她再也不想回到嚴寒身邊了。

  昏迷前,腦子裡只剩下這個念頭。

  ※ ※ ※

  日本皇宮位於東京市中心,占地約十七公頃,由護城河環繞著。

  這建於十五世紀的古城內,又分成大小宮殿七座,並有皇居、外苑、東苑以及北之丸公園幾個部份。厚實的石牆、蒼勁的古樹及古色古香的傳統建築彼此相映,極富典雅之美。

  而在距皇宮十數公里之處,也有座規模不亞於皇宮的日式傳統建築,屬於某個古老而龐大的家族所有。

  月影一族世代都是皇室的御醫,在日本醫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龐大的家族百年來曾培育出許多頂尖優秀的醫生。

  近兩三代以來,一些月影家族的人開始從政,由於形象良好,如今在日本政壇上也占了一席之地。

  月影家對外一向保持低調的態度,除了幾位目前活躍於政壇及醫界的人物外,大家對於這個家族能夠實際掌握的資源及權力究竟有多少,了解其實十分有限,儘管他們家大業大,卻總給外界一種神秘之感。

  除了月影家族的人外,沒人能確切的知道,這座媲美皇宮的豪宅中現在究竟住了誰,甚至多數的月影人也不見得知曉目前家族中的主事者是誰。唯有家族中極具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在族長的召見下,進出這屬於月影家族長的宅第。

  而今一早,月影家宅前出現了一輛陌生的奧迪車。

  守衛在瞧見了開車的司機和後座的人後,隨即恭謹的讓兩人進門。

  車子轉了個彎,在離門口不遠處的空地停了下來。

  身為司機的月影光夫回過頭,朝著他的老闆兼堂哥問道:「秀一,你覺得小表妹找你來是為了什麼?」

  他這堂哥可是目前月影家長老們最器重的人物,頂著月影家的光環及長春藤名校畢業的高學歷,年紀輕輕二十六歲便踏入了國會殿堂,成為決定日本許多重要政策的眾議員之一,為目前政壇的當紅人物。

  要說目前這代的月影家族人中最優秀的人,非他莫屬。

  前陣子,傳說中消失多年的神秘族長終於再度現身,回來頭一個要見的便是月影秀一,其目的自然引人好奇。

  「只有兩種可能,要嘛是要向我宣示她才是主事者,要嘛就是迫不及待想讓位給我。」月影秀一要笑不笑的說。

  「你比較希望哪一種?」

  「我對當族長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我也不喜歡有人自認能夠指使我。」不管今天這個失蹤了四年又忽然冒出來的族長想做什麼,他都無意奉陪。

  他今天來,也不是因為族長的「召見」,純粹是他想瞧瞧這個女族長究竟有多少斤兩,是否能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家族裡存活下去。

  「秀一少爺,光夫少爺。」一名侍女恭謹的走過來,「族長請兩位至蘭之閣一聚。」

  蘭之閣是這座宅邸的正廳,是歷代族長主要會客的地方。

  「麻煩你帶路了。」月影秀一朝她點了點頭。

  記憶中,他只在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是上上一任族長去世時。

  扣除掉英年早逝的前任族長,他是這代族人中最優秀的,不可諱言,長老們一直處心積慮地想除掉私生子身份的前任與現任族長,好使他們認可的他接下族長一職。

  老實說他一點兒興趣也沒,月影家是好是壞,與他何干?這座宅院再美,也不過是個束縛自由的牢籠,他才不會傻得跳進去瞠渾水。

  穿過團錦簇的庭院,侍女領著他們來到正廳門口。

  「就是這兒,族長已經在裡面等待兩位了。」

  「謝謝你。」月影秀一率先走了進去。

  廳中,只有一個人。

  呃……那是人,對吧?月影秀一有那麼瞬間的恍了神。

  濃密如扇的羽睫,黑墨般的長髮,白皙透明的肌膚,襯著那身華美的和服,他有一度以為那是個同真人大小的瓷娃娃。若非那白嫩的小手上還拿著棋石盤擺放,也許他真的會認為眼前的女孩兒只是個逼真的娃娃而已。

  「兩位請坐。」女孩開了口,軟軟的嗓音如她本人一般,然而目光卻停留在面前的棋盤上,沒瞧他們一眼。

  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孩兒是要給他下馬威嗎?月影秀一忽然覺得有趣。對於她的忽視他也不以為意,抬手制止了正想開口的堂弟,逕自走到她身前。

  瞧了棋盤一眼,白子看來情勢不妙,若不放棄右上角轉而回守中間,很快就會被圍死。反觀黑子情況太好,他不懂為何手持黑棋的她仍遲疑不決。

  雖說他從小受西方教育長大,對於圍棋這種講究天份的東西,曾學過數年的他可也有職業水準。

  「一個人下棋不無聊嗎?」伸手在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他精準的落在要點上。

  從這裡開始,可對中間的白子逐漸蠶食鯨吞。

  「好棋。」月影未來終於抬頭看向他,唇邊還泛起笑意,「請坐呀,一個人下棋的確有些悶了。」她指著面前的位子,邀請他一起完成這盤棋。

  他也不客氣,便坐了下來。

  接下來輪到白子。只見她從棋盒取出一枚白子,白玉做的棋石拿在她手上,竟與她肌膚的顏色無異,他不禁疑惑在現今長期高紫外線的照射下,為何她仍能維持令大多女孩嫉妒的膚色。

  她似乎並無意放棄右上角的圍地,沒如他所想的回防中間,卻在無關緊要的地方下了一子,就算之前還有一絲救活白棋的機會,在她下了那一手後,便再也無法挽回──至少,他最初是這樣以為的。

  只是再下了幾手後,原先他視為壞手的那一著,竟意外的阻礙了黑子在右上角的發展,在她巧妙的引導下,變成絕佳的好棋,先前以為中間滅定了的白子遲遲無法吃下,他才明白她下子比他想的更深遠多了。

  看似雜亂無章的棋步,原來都是精心設下的布局。她的確較他技高一籌。

  「我輸了。」棋局未完,但這盤棋再下去已無意義,他知道,她也知道。

  他的認輸,不完全針對這盤棋的勝負,他們兩人的心中都明白。

  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在這兒下棋等他們,他的底細她十成十是摸得清清楚楚了,明知他擅長下圍棋,卻偏向他挑戰圍棋,更勝了他。

  他輸得心服口服。

  「承讓了。」她朝他鞠了鞠躬,開始收拾棋盤。

  他嘴角揚起,「今日族長找我們來,總不會只是下盤棋吧?」

  這麼一說,也代表他承認了她的族長身份。

  「不成嗎?」她反問。

  「沒有。」只是不符合效益,不像她會做的事。

  月影未來微笑,並不急著給他答案,卻道:「未曾謀面的族長,為何指定要與我這個最得族裡長老們喜歡的同輩見面?若不是無意續族長一職想讓賢,便是想給我個下馬威,好建立身為族長的威信。」

  月影秀一驚訝的望向她,她竟連他的想法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又續道:「她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我即不喜歡聽命於人,卻也對族長一職毫無興趣,因為這兩個理由而找我來,她可要碰個大釘子了。」

  「你……」一旁剛剛才在車上聽完月影秀一分析的月影光夫張大了嘴。

  「哈哈哈!」月影秀一大笑,「抱歉,我收回那些觀點。」

  他向來勇於認錯,這個有著娃娃臉的小表妹,絕不似她的外貌那般天真……無害。

  對,就是「無害」這兩個字,他有預感,瞧不起、對不住她的人,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小綠,」她喚來侍女替她將棋盤收走,「備茶給兩位客人。」

  「那麼,你目前有什麼打算?」她找他來不會只是下下棋喝喝茶這麼簡單。

  「我對這個位置沒興趣。」她說。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她是以「月影未來」的身份說這句話的。

  沒興趣?那……

  「不過在我達成我的目標前,我會繼續在這位置上的。」

  所以說,她只打算「利用」這個身份的資源?而且還理直氣壯的。

  他不禁佩服她的率真和膽識。

  「你決定怎麼做?」總覺得她像是在盤算著什麼,月影秀一小心的問著。

  「以前不懂利用手邊的資源和人脈是我太笨,以後不會犯這種錯了。」一年多前,她出了場車禍,加上身上的傷,讓她休養了許久,後來她想通了,這位置既然是她的,她就該加以好好利用才是。「只要我是月影家主事者一天,月影家便與鷹幫為敵。」

  「鷹幫?你該不會是說那個走私軍火的黑道組織吧?」他怔了怔。

  月影家是個古老的大家族,世代都是從醫從政,何曾跟黑道牽扯上關係了?這個表妹族長究竟有什麼企圖?

  「沒錯。」她優雅的接過侍女端來的茶,「不計代價,也要與他們為敵。」

  與鷹幫為敵?為什麼?無數個念頭在他腦中轉呀轉,卻理不出個頭緒。

  「你……不怕長老們反對?」最後,他竟只問出這句。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問是多餘了,他相信這些問題她同樣想過,他真正想問的是,她要如何平息那些反對的聲浪?

  先不說這個決定將會使月影家惹上麻煩,畢竟鷹幫也不是泛泛之輩,反撲之力不容小覷;另外,以長老們對她的不滿程度,也不太可能會聽命於她。

  「反對?誰?」

  她笑得甜美,他卻感到一股寒意。「呃……比如說,孝太郎長老?」月影孝太郎是國內著名的教學醫院院長,在族裡輩份很高,說話極具份量。

  「他呀?最近可能滿忙的。他的醫院每年收下藥商幾百億的回扣,我想他應該不會跟自己的退休之路過不去才是。」她輕鬆的道。

  拿回扣被她逮到證據?那真是倒霉。

  「那公市長老?」一個著名的整形外科醫生,非公職的身份,醜聞應該不太會造成他的困擾。

  「所謂的名醫,一旦醫療糾紛鬧上了媒體,殺傷力應該不小吧。」她的語氣很平淡,可是他能夠想見當初她是如何用這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去「威脅」對方的。

  「哪方面的醫療糾紛?」真要感謝她爆了這麼多內幕給他,原來那些看似道貌岸然的長老,私底下的生活都這麼精彩。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割雙眼皮失敗造成病患嚴重的大小眼,最後對方受不了而跳樓自然未遂,變成植物人而已。不過這也不是他頭一回割雙眼皮失敗,之前有過不少案例了。」真的沒有很嚴重,只是被媒體大肆渲染後,他就會身敗名裂而已。

  月影未來懶懶的站起身走至窗邊,似是望著園中的景致。

  「那麼……明長老?」當前日本首相,同時也是月影家族中說話最有份量的一位,依月影明的固執程度,他懷疑有什麼能動搖得了他。

  何況月影明再過一兩年便準備退休了,普通的威脅應該對他不太有效。

  「與黑道勾結。」背對著月影秀一,她笑得神秘。

  「什麼?」前面幾個都還不怎麼樣,這消息卻讓他大吃一驚。

  月影未來不在的這幾年,皆是月影明代理族長一職,月影明一向是個嚴以律已的人,也極為看重族裡的聲望,這幾年來依他在族裡的勢力,可稱得上是地下族長了。

  不,只怕月影明比這個失蹤多年的正版族長更具威信,在月影家,他所說的話便是聖旨。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如此愛惜自己羽毛、重視月影家族地位的人,竟會被抓到和黑道掛勾的證據?

  「我手上正好有某陣子他和鷹幫頻繁通聯的紀錄。」回過身,她輕輕笑著。這都要感謝「某人」提供她如此好用的情報。

  「他們談了些什麼?」眾所皆知鷹幫是靠走私軍火起家的,而月影明身為首相,要真牽扯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什麼都有可能,不是嗎?只要公布首相與軍火販子的通聯紀錄,他們真正談的是什麼,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世人會怎麼解讀。

  然後檢調單位會開始無止盡的清查他的一切帳戶、個人資產,當然,媒體也會幫不少忙,最後不管月影明擔任首相期間內有什麼豐功偉業,在卸任前夕惹上這個風波,他的一生就算是完了。

  「你知道他們真正談的是什麼對吧?」月影秀一不認為有什麼事瞞得過她。月影未來臉上閃過一絲陰沉,卻又在瞬間消失,笑吟吟的模樣讓他幾乎以為方才只是他的錯覺。

  「他們討論的,是如何殺我。」半晌,她才開口。

  「殺你?」他忽然意識到整件事情的嚴重性,「你是意思是,明長老想借由鷹幫謀殺你?」

  他知道明長老一向很有行動力,但是謀殺族長……老天,他居然為了族長一職而想去謀殺這麼一個年輕的女孩?

  「差不多吧,可惜我沒死。」所以接下來,換他們的日子難過了。

  這回她是有備而來的,費盡心思收集了各個長老的把柄,計畫誓在必行。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望向他。

  「我……我有什麼不良紀錄落在你手上嗎?」他應該沒做過什麼大壞事吧?至少目前為止,他還想不出自己幹過什麼,若是被揭發,會讓他政治生涯結束的醜聞。

  她眨眨眼。

  「唔……算了,我還是別知道比較好。」她看起來擅長謀殺別人的腦細胞,他並不想英年早逝。

  「那麼,你願意幫助我完成目標了?」

  有了那麼多前車之鑒,他能說不嗎?月影秀一苦笑。

  這根本是鴻門宴嘛!

  「你想從哪下手?」要同黑道作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得要有完善的計畫。

  「用月影家的政治力量打壓包庇他們的官方勢力,你覺得如何?」

  那三年,她在鷹幫可沒白混,對於鷹幫的底細她摸透了七八成,包括他們跟哪些官員關係友好,都用什麼方法躲避追查。

  她不在乎用什麼方法,只要打垮鷹幫……或者該說,打垮那個男人,就算拿月影家陪葬她也無所謂。

  「族長,」月影秀一認真的瞧著她,「你一點都不在意月影家會變得如何對吧?」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根本是不計代價想毀掉鷹幫,雖然他並不明白她為何要這麼做。

  「你又在乎這月影家?」

  他想了想,「老實說,沒有。不過即使是這樣,能對鷹幫造成的傷害也是有限吧?」鷹幫能有今天的勢力,絕非一朝一夕的事。

  「當然,這只是我們這邊而已。」既然下定了決心要為難鷹幫,她就會傾盡所能,「我們在明,三龍幫在暗,鷹幫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

  「三龍幫?」她居然找上三龍幫合作,那個和月影家同樣有百年歷史的幫派?

  說真的,比起三龍幫,他懷疑鷹幫是否真的算得上是黑道。「你確定跟黑道有掛勾的是明長老不是你?」

  「我會將你的話視為讚美。」他的震驚令她輕笑出聲。

  她想,她是三龍幫幫主親生女兒的事,還是暫時先別告訴他的好。就像她身為月影家族長的身份一樣,雖然也不喜歡,不過只要能讓她達成目標,她不排斥就是了。

  只要能打敗他,或者該說,擊垮他最重視的鷹幫,她又何必拒絕?也許她並不是那麼明白究竟想證明什麼,她只知道,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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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49:29
第三章

  七年後──

  「你確定?」黑暗中,男人抬頭望著他最忠心的手下。

  「我再三確認過了,現任月影家的族長──月影未來確實是目前三龍幫幫主火野裕的妹妹。」

  怪不得這些年來三龍幫始終站在她那邊。

  「我是很想找回她,只是……」男人敲著桌子。「這麼多年來,雖然三龍幫總喜歡扯我們後退,卻也自命清高的不屑用骯髒手段,並未與我們真正起過什麼重大衝突。若非必要,我不想和他們鬧翻。」

  男人的弦外之音,身為心腹的手下再明白不過。

  如果他們的情報正確,那麼主子願意犧牲和三龍幫之間的和平,去換取他想要的東西。

  如果情報錯誤……

  整個鷹幫就毀了!

  他一直不明白,為何一向精明冷靜的主子會有如此衝動的決定,這是他親手打造的王國啊!他捨得就這麼放棄?

  「若確定了,那就行動吧。」男人面無表情的下令。

  「先生,您不再考慮嗎?」他遲疑著,「這麼做會不會太激烈了點?」

  綁架三龍幫幫主的親人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自從前任幫主垮台之後,他們已脫離黑道多年,但是……

  「不,去吧。」

  已經考慮七年,他沒有時間,也不想再浪費了。

  陷阱已布下,現在就等收網……

  七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許多事改變了,也有更多的事不曾改變。

  東京的街頭依舊,卻多了幾棟摩天大樓。

  三龍幫新一代的主事者火野裕在接管幫中事物後,開始積極轉型,靠著雄厚的財力為後盾,絕佳的人脈為輔助,再加上三位堂主精準的投資眼光,很快便在商界嶄露頭角,成為一匹黑馬。

  他們旗下商品眾多,小至日常用品的製造,大至建築產業的投資均有涉獵。

  最初,為避免黑道的背景影響了新事業,他們悄悄的創設了一家新公司,對自個兒的來歷保密到了家,誰也沒想到原來這家前途看好的公司竟是三龍幫所建立。

  漸漸的,在消費者開始接受、進而習慣使用他們的產品後,三龍幫才以「龍氏集團」的身份在眾人面前現身。

  起初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震撼,畢竟三龍幫惡名昭彰已久,老一輩的人甚至發起拒用龍氏集團的產品活動,然而由於龍氏集團旗下的產品遠較同類型的商品精緻優良,價錢也實惠,很快的便被年輕一輩的消費者所接受,加上龍氏集團為擺脫消費者對於其黑道身份所造成的反彈,投入大筆金錢在慈善公益上,所以企業形象極佳。

  大眾總是健忘的,時間一久,便逐漸忘了他們的黑道背景,甚至由於龍氏集團給員工的待遇優渥,使其成為最多人競相欲進入的公司之一。

  如今他們總算擺脫了過去的包袱,成功在另一個他們從前不熟悉的戰場上闖出一片天。

  一切看來似乎都很完美,直到某天一早,龍氏集團總裁的千金在上學途中遭人綁架,引起一陣大亂……

  「喀!」清脆的花剪聲響起,一朵修剪過的紫色桔梗被置入花器中。

  「喀!」又是另一朵粉色桔梗。

  曾經,她有一度著迷於桔梗之美。

  緩下手邊的插畫動作,月影未來怔怔的瞧著拈在指尖的花,陷入了沉思。

  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羨慕它的美好吧!它是如此的純潔無暇,和她相比甜美的外貌不過是假像,她明白自己的心中蟄伏著惡魔。人們總是被她那張看似純真的臉孔給欺瞞,卻又往往在了解她的本性後感到畏懼。

  他們怕她,如同那些人怕嚴寒一樣。

  他們或許不服她,但的確害怕她。

  「喀!」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壓抑,任憑那隻鬼吞噬自己的心靈,讓自己變得如此……令人害怕?

  這幾年來,她不擇手段,就像「他」當初一樣。或者,她和嚴寒根本就是同種人。

  想到那個禁忌的名字,她握著花剪的手微微一緊。

  這幾年與他交手,讓她徹底了解他的另一面──身為對手時所見到的嚴寒,她才明白,那些人怕他不是沒有原因的。

  「族長,您的訪客到了。」外頭傳來小綠的聲音。

  訪客?

  是了,今早她答應了和一個人會面的,那個同她有一半血緣的男人。

  「請他進來。」

  「就這麼跑來,實在冒昧。」隨小綠走進來的,是個長相酷似她父親的男人。

  才進門,他便先向她道了歉。

  「請坐。」她打起精神,決定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你正式見面,月影小姐。」火野裕微微一笑,並不打算公開兩人的關係。

  他是父親與元配的孩子,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這些年來承蒙你們照顧了。」月影未來朝他鞠了躬。

  龍氏集團和月影家所屬領域不同,表面上並無往來,但私下卻因她和三龍幫的特殊關係,總有些默契。

  「別這麼說,不管是多年前還是現在,對於龍氏集團無法給你太大的協助,我感到很抱歉。」雖然他一直曉得有這個妹妹存在,也知道她和哥哥與鷹幫的糾葛,無奈母親尚在世,他無法明著給予他們太大的幫助,以免引起母親不悅。

  這也是為何這些年來他們不曾見過面的原因。

  「我明白,龍氏集團近來已遠離幫派間的紛爭,還讓你們去同鷹幫為難未免強人所難。」月影未來自是知道真正原因的,卻替他找了個絕佳的理由,「再者若非八年前貴集團的海野先生救了未來一命,未來如今也不可能安穩的坐在這裡。」

  「他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火野裕淡淡的道。

  當初,月影未來會在停車場碰上當時黑龍堂少堂主海野浩一算是極為湊巧。三龍幫幫主當時仍是他們父親,正巧派海野浩一以談生意為由,至鷹幫行刺探之實,他想知道自己的女兒在那兒過得好不好,卻不料正好遇見了出車禍重傷的她,於是海野浩一將當時昏過去的她悄悄帶回幫內養傷。

  那段重生的日子,她得到了未曾有過的父愛,也藉著三龍幫內絕佳的人脈及手段,收集了關於月影家主要人物的把柄,最後以那些資料為要脅,風風光光的回到了月影家。

  「火野先生今天可有什麼要緊的事?」能讓他親自來見她,肯定是發生了大事。

  「進入冒昧來訪其實是為了小女小愛。」

  秀眉微微一蹙。「她怎麼了嗎?」

  「她被人擄走了。」火野裕深深吸了口氣,「是鷹幫的人。」

  月影未來手一僵,花剪劃過似雪肌膚,噴灑出鮮紅的血。

  「族長,我去拿藥來替您包紮。」小綠驚道。

  「不用了,不礙事。」她定了定神,隨意取過一旁的白手帕按住傷口,「嚴寒擄走小愛做什麼?」

  「……他要你,要我用你去換小愛。」火野裕皺了皺眉,「是我的疏忽,我以為憑她是我的女兒,沒人敢動她。」卻不料這個狂妄的嚴寒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看來他是知道那件事了。」並不意外,嚴寒何等精明,自認會發現她和火野裕是兄妹。

  「不管如何,我是不可能答應他這荒謬的條件,但我需要你的幫忙。」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照片遞給他。「這是小愛上個月照的。」

  月影未來接過照片,頓了頓,「當然沒問題,這些年來我手上握有不少鷹幫的資料,應該可以對你們有所幫助。」她低頭看了手中的照片。

  照片中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兒,約莫七歲大,卷卷的長髮垂在身後,那臉蛋、那雙眼,簡直跟月影未來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多年來,對於她的挑釁,嚴寒甚少回應,還以為他根本就不在意,卻沒想到七年後,他以這種迂迴的手段再次和她有了交集。

  但他似乎忘了三龍幫並不是好惹的,與三龍幫為敵,他不會有勝算。

  「我會盡所能救出小愛的。」火野裕向她保證。

  她知道他會,她看得出他有多疼小愛,「那麼,就麻煩你了。」

  ※ ※ ※

  月影未來一向不喜歡出遠門。

  討厭坐車大概是主因吧,她不愛長時間窩在那狹小的空間裡,讓別人操控自己的生命。她只相信自己。

  可是今天卻不得不出這趟門,坐進那令她不安的空間裡,看著車窗外地景色一幕幕從眼前閃過。

  和他鬥了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恨著他的,然而在聽見嚴寒受了重傷的消息時,她卻想也不想的便匆匆趕來他住的醫院。

  她等了這麼久,不就是要看到他受到報應嗎?

  可為何她的心會如此慌亂?她該高興的不是?

  以嚴寒的身手,要讓他受傷實在不容易,可若是海野浩一和他那新婚妻子雲夕綾聯手的話,他受再重的傷她也不感意外,他們的身手她是見過的,遇上他們,嚴寒的勝算不大。

  更何況……他綁架的是火野愛,是三龍幫幫主的女兒,大家疼寵的寶貝。還好在這次的拼鬥中,小女孩毫髮無傷的被平安就出,否則他的下場一定不只如此……

  「未來小姐,您要在這裡下車嗎?」他們已經到了醫院門口,坐在前面的司機回頭問。不想讓外人知道她的身份,在外頭她一律要隨從們稱呼她為小姐。

  「我再這兒下車便成了。」

  月影未來讓隨從替她開了門,卻在下車時,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不該再多想了!月影未來強迫自己武裝起來,她不要旁人看出她的心神不寧。

  人們見到的月影未來一向冷靜自制,她不能表現出軟弱的模樣。

  月影家的身份幫了她不少忙,她才向院長提出想找某位病人,很快便弄到嚴寒的病歷和病房號碼。

  「右胸受到重擊,骨折傷及肺葉,身上多處擦傷……」她捏著那張寫著嚴寒名字的病歷,胸口不知為何悶得難受。

  誰要他想不開綁架小愛想威脅火野裕?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她同情他做什麼?她為自己莫名的心疼感到生氣。

  表明了想單獨見嚴寒一面,她讓院內的醫生以看診不方便為由,調開了那些守在他病房外的彪型大漢。

  現在,就剩下她和他了。月影未來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推開了門。

  嚴寒住的是高級的單人病房,加上衛浴設備,一間約二十坪大小,從門口見不到裡面的情形。

  她只猶豫了一會兒,便踏了進去。

  午後耀眼的陽光自窗外透進,亮的有些令人暈眩,她下意識的抬手遮住了陽光,心中感到不對勁。

  照說,陽光如此刺眼,窗簾為何沒有拉上?這樣躺在床上的病患難道不會感到不舒服嗎?

  她忍不住朝床上瞧了瞧,卻看到了令她不敢置信的畫面──

  病床上竟是空的!

  那張白色的病床上空盪蕩的,什麼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一時間她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嚴寒不在病床上?

  他不是受了傷……

  糟了!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心中警鈴大作。

  「這根本是……」

  月影未來驚駭的轉身想走,卻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邊,擋住了她的去路。

  陷阱!

  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下的陷阱!

  她瞪著倚在門邊的男人,終於明白自己落入了他的圈套中。

  那個七年來,她處心積慮想打敗的男人……

  「我等你很久了,小香。」男人勾起一絲微笑。

  「你……沒受傷?」怎麼可能?他受了重傷的事最初是三龍幫告訴她的,她也透過月影家的管道確認過了,怎麼還會出差錯?還有那張病歷呢?

  「有,但,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他一步步走向她,沉穩的步伐壓根兒不像有受傷的模樣。

  所以說她被騙了?月影未來慌亂的往病房內退,卻心知自己無處可逃。

  她像隻受困的小白兔,只能眼睜睜的瞧著獵人朝自己逼近。

  「你……你別過來!」她還想掙扎。

  顯然她的阻止對他不具效力,嚴寒輕鬆的便將她嬌小的身子納入懷中。

  「放手!」一張俏臉因反抗而漲的通紅,驚慌失措的模樣哪裡還像平時那從容優雅的月影家族長?

  整整八年!她終於回到他身邊了。屬於她淡淡馨香飄入鼻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經過這幾年,她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增添了沉靜婉約的女人味,嚴寒滿足的吁了口氣,擁緊了她,全然沒把她的惱怒放在眼裡。

  「你……」他到底想幹嘛?她被他的舉動驚呆了,他從不曾如此主動過,即使是他們新婚的時候,現在他卻……而自己更該死的因為他的擁抱而心跳加速、亂了方寸!

  「小香,別忘了呼吸。」拍拍她嫣紅的小臉,他輕笑著,難得好心的提醒,「還是你想因此昏倒在我懷裡?」

  啊!她快瘋掉了!這男人到底怎麼了。他真是她認識的那個嚴寒嗎?

  甩甩頭,小手努力的想扳開扣在自己腰上的大掌,然而那卻像被鐵錮住般,怎麼也拉不開。

  「我瞧你之前對付鷹幫倒是挺心狠手辣的,怎麼現在活像舌頭被貓咬掉了?」

  笑睇著她垂死的掙扎,嚴寒心情倒是極好。

  「那是你欠我的!」她火大的道,對於被他輕易制住行動感到氣惱。

  「我並不認為我欠了你什麼。」他否認她的指控,將頭埋在她柔軟的髮間,貪婪的嗅著八年來他日夜想念的味道。

  擁有她的感覺真好。

  是啊,他是不欠她什麼,他只是、只是愛權勢比愛她多一些而已,偏偏她無法接受這點。

  「我討厭你。」她悶悶的道。

  恨他,也恨自己竟如此在意他,過了這麼多年,她竟仍無法釋懷。

  「你已經花了八年的時間向我證明這件事了。」他意有所指,指尖在她身上游走,彷彿想確認她身上的每一份都確確實實的的存在。

  「我可以再花另一個八年證明給你看。」她抓住那不安份的手冷笑。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點點她挺翹的鼻,當年不小心著了她的道是他的疏忽,她怎麼以為他還會讓她逃走第二次?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月影未來一呆。

  「這裡可不能久待了,走吧!」他拉起她的手便要走。

  走?她跟他要走去哪?「等等!我沒有要跟你走……」

  現在想想,嚴寒設下這個陷阱,總不會只是要跟她敘敘舊吧!

  他……打算綁架她?月影未來感到一股寒意。

  她進來好陣子了,隨從久不見她應該會發現不對勁,也許她可以……

  「不用期待有人會來救你,你大概不知道吧,鷹幫是這家醫院最大的股東。」

  他看穿她的想法,不懷好意的笑著,「你的隨從早就被支開了。」

  「什麼?」月影未來頓下腳步,她怎麼從不知道這回事?

  他居然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收購了這間醫院,不露半點風聲,這個局他究竟布了多久?

  「為了避免你再繼續找鷹幫麻煩,只好請你跟我回去了。」見著她,他現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可不想多殺人。

  「不!」她仍試圖為自己的自由奮戰,張口便想往他捉著她的手咬去。

  若是真被帶回鷹幫,她可不敢想像他會如何處置她,她沒忘了這幾年自己是如何不擇手段想整垮鷹幫的,他一定恨透她了。

  她軟弱的抵抗對嚴寒的行動絲毫沒有影響,他輕易的將她嬌小的身子提起,大掌捂住欲逞凶的小嘴。「不想受苦的話,勸你還是安分點。」

  「唔唔唔……」她揮舞著雙臂,瞠著大眼怒視著他,尤不知死活的與他唱反調。

  「相信我,你再掙扎一下,我就脫了你身上的衣服並當眾把你擄回去,你知道我向來說到做到,別以為我不敢。」他淡淡的威脅,感受懷裡的小人兒變得僵硬,再也不敢亂動。

  她當然知道他敢!丟臉的人是她又不是他!

  「這樣乖多了。」她不情願的安份顯然取悅了他。

  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才會走這趟的?月影未來對自己感到氣惱。

  算了,既然她八年前都能夠逃走,這次也一定有辦法的。

  偏偏就在她這麼想時,惡魔般的低語卻在她耳邊響起──

  「小香,別想再度逃離我身邊,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她想反駁,卻被他眼中的認真給震懾住。忽然,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了。

  他為什麼還要找她?

  ※ ※ ※

  望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月影未來在心中不安的想著。

  這麼多年來他對她不聞不問,月影家對他的百般為難似乎也未對他造成太大影響。

  還以為他已經忘記她了,卻沒想到八年後他竟以這樣方式將她捉回身邊。

  「在想什麼?」扣著她細腰的大掌一緊,讓她不得不收回思緒。

  「放手。」車上空間明明就挺大的,他就非得這樣黏著她嗎?月影未來氣惱的想把擱在她身上的手扳開。

  不過顯然她的喜好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我已經放你在外頭玩八年了,小香。」言下之意他並不打算鬆手,更不打算再讓她離開。

  「我沒有玩,況且月影家不是『外頭』,是我家。」搞不懂自己幹嘛跟他解釋那麼多,只是太久沒和他人這般貼近,那過分的親暱讓她除了心慌意亂外,心中還有股說不出來得騷動,總覺得她必須說些話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這一輩子你只能在我身邊。」他霸道的決定了她此生的命運。「你的家,也只能和我在一起。」

  「你算什麼東西?」他的狂妄讓她咬牙切齒,「相不相信我隨便去路上找個路人他都會願意養我一輩子?」

  他當然相信,她的美麗他比誰都清楚。

  「那你最好祈禱他們命夠硬。」免得他找人做掉對方太容易,沒什麼樂趣。若不是確知她在月影家過的不錯,這幾年來也沒任何男人能夠接近她,他豈會縱容她這麼長一段時間?

  惡劣的傢伙!

  月影未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就這點為威脅人的本事?」她冷笑的諷刺。「堂堂鷹幫幫主氣量也未免太小了。」

  在月影家呼風喚雨慣了,她無法忍受現在這般受制於人的感覺。

  「小香,別激怒我。」他淡淡的道。「那很不智。」

  「我做過最不智的行為就是嫁給你!」她不怕死的回道。

  嘆了口氣,「哎,我真懷疑你把那個柔順可愛的野野宮香藏到哪兒去了。」現在的她根本像只潑辣的小母貓。

  聞言,月影未來漲紅了一張俏臉。「我就是這個樣子,以前是,現在也是。野野宮香根本就不存在,被騙是你太蠢。」

  她痛恨他提到那個女人,更討厭他喜歡野野宮香勝於月影未來。

  「小香,你……」

  「不要叫我小香,我不叫小香!」氣呼呼的別過頭,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如此討厭「野野宮香」這個角色。

  「你是。」他喃喃的道。「你一直都是小香。」

  八年不見,她還是和當年一樣美麗、一樣驕傲,儘管她在眾人面前總是偽裝的很好,他還是看出她溫柔面具底下,那不願受到拘束的靈魂。

  就某種程度來說,他們都是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的人,只是她重感情,他則重權勢。和她交手很有趣,這也是這些年來他不急著逮回她的原因,他一直很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少能耐。

  想想還真是矛盾,當初為了得到鷹幫捨棄了她,可現在他又因想見識她的能力,不惜以鷹幫作為賭注。

  「我恨你……」她很少用到這麼強烈的字眼,但此刻卻想不出更貼切的辭匯來形容對他的心情。

  他總是這樣,不顧她的喜好,不在乎她的心情。她是個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不是任他擺布的娃娃啊!

  「小香,你在心裡恨著我不放過你的同時,先想想是誰先挑起這一切的吧!」

  他指指她的心口,「是你,是你在十五歲那年,就這麼闖進我的世界;是你就算離開,也不惜代價想把我都垮,逼著我時時刻刻記著你;也是你主動來醫院見我,才讓我有機會帶回你。別急著怪我,若沒有你的配合,我一個人可辦不到。」

  他的話狠狠擊中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月影未來蒼白著臉不想承認,卻心知他說的話極有道理。

  她總是不斷說服自己,對於他的處處刁難作對只是報復心作祟,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或者,那只是她想接近他所找的藉口罷了?

  她忽然不敢去探究答案,就怕……她不會喜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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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49:58
第四章

  他沒帶她回從前的家,卻到了郊區一棟她所不知道的房子。

  原以為這些年來他的行蹤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然而現在看來,他似乎還有許多她所不知道的事。

  屋外有人二十四小時駐守著,她被允許在屋內及百坪大的院子裡走動,卻不能踏出圍牆外的世界。

  她不禁想那些保全壓根是防她逃走用的,而非防外人闖入。

  院子裡種了許多各色的桔梗,難道他仍記得她喜歡桔梗?這念頭讓她有些彷徨,也有些竊喜,至少,那證明了嚴寒心中還惦記著她,不是嗎?

  通常她都是孤單一個人在家,要到晚上九點多才會見到嚴寒返家,雖然家裡還有個打掃煮飯的傭人,但幾乎只有在他們用餐時才會出現,且總是沉默不語。

  大概是嚴寒要求的吧,那名婦人總會在他們房內擺上幾枝新鮮的桔梗,讓原先過於單調的室內增添了不少色彩。

  就一個階下囚來說,他待她好到不像話。一百多坪的房子裡應有盡有,花園內的景致也不錯,只是莫名其妙被綁架到這裡,她的心情如何好得起來?

  於是第一天,月影未來砸壞了客廳裡所有她看得見的東西,並威脅打掃的婦人不准收拾,獨自一人坐在唯一沒被她翻倒的單人沙發上冷笑的迎接他回家。

  對於她的行徑,晚歸的嚴寒僅是挑了挑眉,什麼也沒說便拖著她回到臥室內,不顧她意願的擁她入眠。

  嬌小如她,力氣哪敵得過這霸道的男人?她被他壓到喘不過氣,掙扎了一整夜累得筋疲力竭,摟著她的男人倒是睡得極安穩。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時,他已經不在了。

  走下樓,月影未來發現客廳也已被清理的乾乾淨淨,想找那名可憐的婦人出氣,卻又覺得自己太幼稚。

  可……她就是不甘心嗎!他居然對她忙了一整天的破壞無動於衷?

  看來得想另一個法子才行……

  左思右想,月影未來笑咪咪的向婦人要了把剪刀,並再三保證她絕對不是用來自殘。

  大概是她唇邊的笑意太過燦爛,一點都不像要自盡的人會顯露的樣子,婦人雖有些不安,還是給了她一把鋒利的剪刀。

  晚上嚴寒回到家時,發現客廳整整齊齊,未向昨天那般遭到破壞,他疑惑的看著那名表情無辜的小女人,並不認為她會安安分分的待在家裡什麼壞事也沒做。

  「說吧,你今天又做了什麼?」他脫下外套,決定直截了當的問。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呀!」面對他的懷疑,她笑得甜美無害,期待極了他等會兒的表情。

  「算了!」不過是在屋內,料她也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未曾想過要另外準備間客房給她,兩人同房對嚴寒來說是天經地義的事。當他再度拎著她回房就寢時,原以為她會像前一天那樣掙扎不休,沒想到這回她竟出乎意料的順從。

  早該在那時就發現不對勁了,她怎麼可能懂得「順從」兩字怎麼寫?

  在臥房裡看到滿地的碎布後,他終於明白她為何笑得如此開心。

  「你剪了我的衣服?」他的語氣倒是挺鎮定。

  「是啊!」呵呵,看他怎麼辦!

  「你把全部都剪了?」檢視著空盪蕩的衣櫥,他的語調中增添了一絲危險。

  可惜她太過興奮並未察覺,往軟軟的床上一坐,打算好好欣賞他生氣的表情。

  「好像是。」

  「用這把剪刀?」他隨手拿起一旁桌上的剪刀,並從地上撿了塊被她剪碎的布條。

  「當然。」月影未來仍未意識到危機,不知死活的回答。

  可惜還來不及享受他的怒氣,下一刻,她便被壓倒在那長大床上,在尚未搞清狀況時,嚴寒欺了上來,用布條牢牢地將她的手縛在身後。

  「喂!你做什麼?放開我!」月影未來目瞪口呆,他是變態嗎?幹嘛綁住她的手?

  「你不是很喜歡剪衣服?」他冷笑,這娃娃是嫌他太寵她了?

  「住手!」眼見那把鋒利的剪刀逐漸靠近自己,她慌亂地扭動著。

  「勸你最好乖乖別動,一身細皮嫩肉割傷了我會捨不得的。」說是這麼說,握著剪刀的手可一點都不留情。

  性命懸在他人手中,她哪敢亂動?只能狠狠地瞪著男人,猜測著他要怎麼處置她。

  嚴寒也不理會她,好整以暇的用剪刀剪開了她的小洋裝。

  「嚴寒!」怕不小心被傷到,她僵著身子尖叫道。

  「刷!」的一聲,一件名家設計的小洋裝就這麼在他手中化為布堆,僅能略遮掩住發抖的身子。

  他竟然……竟然剪了她的衣服?月影未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外衣底下的白皙若隱若現,她顫抖著,腦中一片混亂,卻仍注意到他似乎還不打算住手。

  「走……走開!」她得很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開口求饒。

  「剪了我的衣服,不正是希望我禮尚往來嘛?」她的破壞能力還真出乎他意料,看來不給她吃點苦頭不成。

  剪刀這時已抵在她胸前,心知他下一個動作她絕對不會喜歡,顧不得會被利刀傷到的危險,她急切地轉過身子,就是不願讓他連內衣一起剪了。

  刀鋒險險的在白嫩的肌膚上劃出紅痕,殘破的小洋裝也在此時因她的掙扎而脫離,露出了線條優美的背。

  「你……」見她不怕死的反抗,他的怒氣又增。

  將剪刀拋在一旁,他將那壓根沒什麼遮掩效果的碎布扯了開來。

  只是當她裸露的背映入眼中,卻換嚴寒怔住了,他瞪著她的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那原該完美無瑕的背上,遍布著許多長長的疤,事隔多年,那些可怕的傷害仍在她身上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一條條的,像是控訴著他的罪行。

  他這輩子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那是他的傑作……

  心,忽然莫名的抽痛起來。

  「我恨你。」並未察覺到他內心的轉折,更沒看到他臉上的震驚,月影未來忙著不讓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掉落。

  她不想在這男人面前認輸,更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淚!

  身後的男人沉默著沒有動作,她只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隔了一會兒,輕輕的吻落在她的背上,她一顫,不明白他的動作為何忽然變得溫柔。

  「還會痛嗎?」他壓抑的問著,語氣中藏著說不出口的歉意和心疼,輕柔小心的動作像是怕再度傷了她。

  月影未來咬緊了唇,知道他看到了那些可怕的疤,同時,她也憶起那些傷疤的由來。

  痛?他居然有臉問她會不會痛?

  當她被野野宮鷹鞭打,痛得死去活來時他怎麼不來救她?當她因傷口惡化躺在病房中發高燒時,他這罪魁禍首在哪裡?

  她是故意的,故意讓那些其實可以除去的疤痕留在自己身上,好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過去的愚昧。

  她氣、她恨。氣他從前的無情,又恨他此刻那般溫柔不捨的語氣,使她動搖了心。

  「已經不痛了。」

  不痛了……那些輕柔的吻意外的撫平了她的傷痛。

  他緩緩為她解開綁在手上的束縛,大掌拂過那些醜陋的疤,沒有一絲遲疑、厭惡,只有溫柔。

  不痛了……

  當他自背後無聲地摟緊了她,像是護著自己最心愛的寶貝,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心頭那道痛了許多年的傷口,不痛了……

  ※ ※ ※

  她一向起得很早,但現在每天當她起床時,身邊的男人都已經不在了。

  其實這裡離鷹幫總部並不算近,車程大概要一個小時以上,嚴寒卻每天往返。

  她曾期待過哪日他會忙到夜不歸營,好使她喘口氣,可惜至今從未有過這種好運。

  自那夜後,他對她不再有逾矩的行動,只是每晚仍堅持抱著她入睡。一開始她當然強烈抗議,掙扎不肯就範,但後來她就發現跟他作對無疑是自找麻煩。

  面對她的反抗,嚴寒總是從容不迫,彷彿將她當成了任性的小女孩,反倒是她累得筋疲力竭。

  也罷,他除了抱著她不放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太過分的舉動,她也懶得再虐待自己。

  他到底每天都是幾點起床的?

  此刻,她剛睡醒,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六點。

  浴室傳來水聲,他應該也剛睡醒沒多久。

  這裡的一切都和她過去的習慣不同,西式的建築、西式的飲食,她以為她會無法適應,但事實上卻沒有。

  浴室的門忽然打開,直覺地回過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他穿著浴袍,手上拿著毛巾正擦拭頭髮上的水珠,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你醒了?」他倒是不認為有什麼不對勁,逕自走到床邊坐下來。「你可以睡晚一點的。」

  「習慣了。」她不曉得為什麼他要說那句話,他難道不知道那會讓她以為他在關心她嗎?

  他忽然的靠近,使她有些無所適從。

  相隔多年再相遇,他的容貌變了不少,變得更成熟、更具魅力,每當他靠得很近她就會沒來由的心慌。

  「但是你晚上都沒睡好,不是嗎?」他再度貼近,水滴沿著他的短髮落在她的睡衣上,她稍稍後退了點。

  他怎麼會知道她晚上都睡不踏實?

  「那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喃喃抱怨著。他堅持摟著她睡,害她幾乎天天失眠的不就是他嗎?

  雖然他的懷抱很溫暖,可是、可是她就是會緊張啊!

  或者除了緊張,還有一些她不想懂的情緒……

  「小香……」他又更靠近了些。

  「停。」受不了水滴的自己滿身,她搶過他的毛巾。「你不要再靠過來了,坐好。」

  薄唇微微揚起,嚴寒沒有異議的乖乖坐好。

  她有些慌亂地替他擦著頭髮。

  他們以前也是這樣……他對於自己的事總是漫不經心,常都得靠她替他打點,像擦頭髮這種小事就是。

  「我很想你,小香。」他忽道。

  她的手一抖,隨後沒好氣的開口,「是啊,我也很想你,每天都在想著怎麼殺了你。」

  「所以你那天是去醫院看我死了沒?」

  他大概有點不正常了,竟喜歡上她憤憤咒罵著他的神情,誰叫她總是心口不一,嘴上說恨他,實際上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比如說現在,雖然口中說著想殺他的話,那雙小手卻細心的替他將頭髮擦乾,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

  「那當然!海野夫婦沒殺了你真是失策。」月影未來哼了哼,將他凌亂的頭髮撥齊。「好了!」她跳下床,拿起毛巾往浴室走去。

  「小香。」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撈回懷中。

  「放……放手啦!」他老愛這樣動手動腳的,抱了一整晚還抱不夠嗎?

  手忙腳亂的推開他箍在她身上的手,月影未來幾乎是用逃的衝進了浴室。

  「砰!」的一聲,她用力關上浴室的門,隱約還聽到身後傳來他的笑聲。

  他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躲在門口喘著氣。

  該恨他的不是嗎?為什麼他們居然能夠如此和平共處?最糟糕的是,她似乎並不討厭這樣的情況。

  不討厭……她怎麼可以不討厭他?

  只是,想到他為了將她帶回鷹幫,付出了不少代價,她就很難真正對他生氣。

  他應該有一些在乎她的吧?也許比她想像的還多,不然怎麼會為了她如此大費周章?

  可她還是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

  心不在焉的梳洗過後,她走進更衣間,拉開衣櫥,裡面清一色的洋裝。

  她真的不喜歡這種輕薄衣服,總覺得很沒有安全感,他明明知道,卻偏像是同她作對似,硬是準備了一整櫥。

  沒其他選擇,她只得挑了件蘋果綠的洋裝,另外再搭上披肩好遮掩小露在外的香肩。

  出了更衣間,發現他已不在房內,讓她稍稍安心了些。

  慢慢晃至樓下,卻見他正坐在餐廳中。

  不想待在有他的地方,可桌上豐盛的早餐誘惑著她的胃。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她決定還是別跟自個兒的肚子過意不去。

  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刻意忽視他的存在,她伸手取用淋了楓糖的鬆餅。

  如果他是存心想餵胖她的話,這招的確很成功,每餐都吃得這麼豐盛,她想不胖也難。

  她那吃慣清淡飲食的胃,比想像中更快適應了這裡的飲食。

  甜甜的楓糖在嘴中化開,她暫時忘了對面坐著一個該提防的男人。

  「先出門了,小香,晚上見。」他繞過餐桌,趁她來不及反應時偷了個吻,並不意外的看到那張娃娃臉變得通紅。

  至於是生氣還是害羞就不得而知了。

  他喜歡這種感覺,有個小女人在家裡等他,雖然……她並不是那麼樂意見到他。

  「我不介意你晚上不回來。」不但不介意還非常期待。

  「放心,我會回來的。」好不容易才逮回她,他可不會放過任何待在她身邊的機會。

  「你真的可以不要回來!」她很誠懇地說著,還不忘將美食往嘴裡塞。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他低笑。

  他實在不想離開他,只是儘管不捨,他還是有很多事得先處理。特別是三龍幫那邊……

  再度瞧了那個還在憤憤不平的小女人一眼,他遺憾的走出餐廳。

  「真是的!每次都這樣。」搞得她一早心情就亂糟糟的,瞪著他離去關上的大門,她忍不住嘀咕著。

  可是她也很奇怪,為什麼要為他的一舉一動而亂了陣腳?

  她在別人眼中一向鎮定從容,他卻總有辦法惹得她跳腳。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重逢後的他似乎以看她生氣為樂……

  惡魔般的男人!

  像洩恨似的,她用力地嚼著煎得香酥的熱狗。

  「叮咚!」這時門鈴忽然響了。

  他不是才剛出門,怎麼又繞回來了?月影未來狐疑的瞪著那扇門,卻不大想去開門。

  他明明就有鑰匙,幹嘛不自己開門?

  低頭繼續咬了口荷包蛋,不打算理會。

  「叮咚叮咚!」門外的人似乎不放棄,繼續按著電鈴。

  該不會是忘了帶鑰匙吧?她有些不耐的想著,一點都不想幫那可惡的男人開門。

  「叮咚叮咚叮咚!」

  他這樣猛按電鈴是想吵死人嗎?月影未來翻翻白眼。真是的!改天一定要想辦法把那該死的電鈴給拆了。

  她不情不願的跳下餐桌的椅子,順手拉了一下快滑落的披肩,懶懶的朝門口走去。

  麻煩,她就是不習慣穿這類的衣服,老讓她覺得自己變得笨拙。

  「嚴寒我告訴你……」她一面開門,一面劈頭就想罵人。

  呃,站在門口的不是嚴寒,卻是個有著波浪卷髮的漂亮女性。

  月影未來吞下到口的話,稍稍打量了眼前的這個……嗯,似乎對她有些敵意的女人。

  她是誰呀?能直接通過外頭的守衛進來的人應該不多吧!就不知是鷹幫裡的哪號人物。

  而且……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她大概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身為女人的直覺使她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對方的來意,喚作是平時也許她還有點興致耍耍人,可惜今天她沒空也沒心情玩。

  「要找嚴寒?很抱歉他不在。」眨眨眼,她想送客的意思應該很明顯了。

  不管這女的是誰,只要是鷹幫的人,她都沒興趣認識。

  「我不是要來找嚴寒的。」漂亮的女人盛氣凌人的睨著她,神情又妒又恨。

  「那你大概走錯路了。」懶得跟她玩原配偏方的爭寵戲碼,月影未來對於自己剛剛沒看清楚外面是誰就應了門感到後悔,準備直接關門不予理會。

  「等一下!」哪知這女人多半是有點功夫,力道大的驚人,她一手按在門上,經過幾番努力,月影未來怎麼也無法撼動那扇門。

  「你到底想怎樣?」無奈,只得順著她的腳本走下去。

  「我是來找你的。」俏挺的鼻子哼了哼,表情甚是不屑。

  「我不認識你。」嘆了口氣,她沒想過自己竟有一天成為肥皂劇的女主角。

  「我叫赤石美智子,是寒的得力助手。」女人迫不及待的自報姓名。

  「哦!」然後呢?

  稍稍使了勁,發現門還是無法關上,又不想讓她進屋子,月影未來只好繼續站在玄關處。

  「你的反應也未免太冷淡了吧?我可是寒倚重的部屬!」顯然她的反應讓對方不甚滿意。

  「我知道,你剛說過了。」她沒有健忘症。

  「那你不請我進去坐坐?」真是的,一點待客之道也不懂嗎?

  「嚴寒的助手關我什麼事?」月影未來冷笑。

  她討厭鷹幫,討厭關於他的一切,不管這女人是誰她一點也不想理會。

  「算了!」對方用一種「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逕自繞過她,大大方方的走進屋內。

  怪了,這裡到底是誰家啊?月影未來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一時間沒意識到自己竟已把這裡當成了「家」。

  「這兒布置得不錯嘛,挺像寒的風格!」赤石美智子打量著,卻沒發現無意間洩露了之前從未來過此的秘密。

  「我討厭西式建築。」月影未來懶得同她客套,晃回了餐桌前,決定不讓不速之客影響她吃早餐的心情。

  「寒可是喜歡得很,我也是。」

  她不笨,聽得出美智子想暗示什麼,不過,美智子搞錯了對象,嚴寒要喜歡誰,她根本就不在乎。

  悠哉的喝了口熱牛奶,嗯……好吧!還勉強可以接受,也許西式早餐沒有她想像中的難吃。

  「是嗎?可惜這間屋子的女主人不是你,再喜歡也沒用。」哎呀,說這種話並非她的本意,只是這女人擺明了來挑釁,不回應說不過去。

  「你……」簡單一句話,便讓她氣炸。

  塗滿紅色指甲油的纖指揚起,顫抖著指向她,「別以為寒帶你回來安著什麼好心,他不過是防你在破壞他的好事而已。」

  「嚴寒是什麼角色?要防我他大可直接殺了我,何必大費周章帶我回來?」說這話的同時,叉起培根的小手一頓。

  對啊,她以前怎麼都沒想過這問題?依嚴寒的個性,怎麼會任由她胡鬧了這麼多年而不加以制止?

  她隱約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特別的,但嚴寒將鷹幫看得比什麼都重,他甚至可以為了鷹幫犧牲她。

  照理說她這樣搞,他該氣得想將她宰了才是,還是,她所做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痛不癢,因此也不急著「處理」她?

  想到這兒,口中的培根忽然變得難以下嚥。

  「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什麼?月影未來愣了愣,半晌才想起還有個女人在身旁。

  如果她說沒有,這女人會不會氣瘋?嚴寒怎麼會有這麼胸大無腦的「得力助手」?

  「你這人怎麼老是發呆?」不滿再三被當成透明人,美智子推了她一把。

  她才要奇怪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要臉大刺刺的走進別人家哩!「小姐,我真的不認識你,我也沒興趣認識嚴寒的朋友或是手下。」這樣話說得夠明白了吧?她真的不明白對方究竟想跟她示威什麼。

  揉揉被推疼的肩膀,她實在很無辜,莫名其妙被嚴寒囚禁在這兒,還要受到妒婦的騷擾。

  「我只是要告訴你,別以為嚴寒有多喜歡你!你根本配不上他!」瞧她嬌嬌小小弱不禁風的,像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哪配得上嚴寒?

  喔。「那你又配得上了?」

  「當然!」她大言不慚。

  「那最好,求你快點去巴著嚴寒,讓他早點厭倦了我,好讓我能夠離開這兒吧!」她很誠心誠意的說。

  「你這是在取笑我?」美智子尖嚷著。

  「你想太多了。」她只是鄙視她而已。

  話說回來,記得八年前的嚴寒可是人見人怕,這個叫美智子的女人會愛上他也算是了不起了。

  不幸喜歡上那個冷血惡魔,也許她該基於同情,別那麼誠實才是。

  「你別太囂張,總有一天寒會明白你根本不適合他!」

  「我想他應該一直很清楚這點。」那男人既不殺她,又不肯放她走,多半是為了向她展示他的能力。

  他要她知道,沒有人能反抗他的權威。胡亂地用叉子翻攪盤中的食物,她忽然沒了胃口。

  「你別自以為得到了寒,他不過是一時被你迷惑住了,他很快就會了解到我才是最適合他的人!」和嚴寒敵對的月影家女人,哪比得上對他死心塌地的部屬?

  滿口寒啊寒的,叫得還真親熱!月影未來感到一陣厭煩。

  見美智子猶嘮叨不休,她忍不住下了逐客令,「赤石小姐,我真的不明白你來做什麼,大門在那兒,恕我不送了。」

  她現在只想窩回那張軟軟的大床上生悶氣,雖然這種睡回籠覺的頹廢習慣並不符合她的個性,可……管他的,反正她現在不過是階下囚,頹廢就頹廢吧!

  才這麼想著,雙腳更像是有自我意識似的,自動自發帶著她的身體離開餐桌。

  「你給我站住!」美智子氣得發抖,她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何曾被人這般忽視?

  差點忘了,「記得幫我關上大門,謝謝。」雖然這裡應該不會有小偷強盜。

  美智子再也忍耐不住,衝上前甩了她一巴掌,尖銳的指甲在那張柔嫩的小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痛!

  月影未來蹙起了秀眉。這女人還真凶,說動手就動手!

  好吧,既然這個叫美智子的女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麼她也不用太客氣了。

  她以為這月影家的族長是當假的嗎?吸了口氣,正想發作,卻有人比她更早一步。

  「美智子,我不記得我有邀請過你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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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51:13
第五章

  兩個女人同時一怔,緩緩的轉頭瞧向玄關處。

  話題男主角正站在那兒,臉上森冷的表情說明了他的不悅。

  他生氣了?月影未來有些訝異,印象中他總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可現在她卻清楚的看出他的怒氣。

  「寒……」美智子收起猙獰的表情,嬌聲喚著,變臉速度之快令月影未來咋舌。

  似乎有好戲看了!

  臉上熱辣辣的疼痛影響了不了她的好心情,她對於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感到興致勃勃。

  「美智子,我說過別挑戰我的耐性,你忘了?」見著月影未來那腫起來的臉頰及那道鮮明的血痕,他的眼神變得深沉。

  「寒,人家只是想和這位妹子打打招呼嘛!誰知道她……」

  妹子?月影未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美智子到底知不知道,其實她比她大上好幾歲?

  「夠了,瞧在令尊的份上,我對你已經縱容太多,小香是我的人,誰准你動她了?」不耐的打斷她的話,想到她竟讓小香受了傷,他就感到憤怒。

  「我叫月影未來不是小香。」一旁看熱鬧的月影未來忍不住開口糾正。

  他的回應是瞪了她一眼,嫌她多嘴。

  粉嫩的唇微噘。好嘛!不說就不說,她乖乖看戲就是了。

  「寒,你該不會忘了她是我們的敵人吧!」月影家的族長耶,這幾年來害他們害得還不夠?

  「你的話未免太多,我要如何處置我的人,難道還得先經你同意?」是他太容忍,才讓她以為可以為所欲為?

  「我……我只是希望你別被她給騙了。」終於發現嚴寒神色不對,美智子說話也變小聲了。

  「關於這點你就不需要替我擔心了。」騙他?不,他那可愛的小妻子才不懂如何騙他,她就算陰他也會陰得光明正大。

  話說回來,她的臉怎麼這麼腫?三兩步走到月影未來身邊,他抬起她的臉仔細察看。

  「你放手。」她不給面子的拍開他的手。「不要亂碰我。」

  很痛耶!他是想對她造成二度傷害嗎?那女人下手可不是普通的重。

  「別動,我瞧瞧。」他沉聲道。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臉,像是在對待易碎珍品似的。

  他幹嘛露出一副心疼的模樣啊?對於嚴寒突來的關切,她有些心慌意亂。

  「寒……」他過度的關心連美智子也察覺了,為此她感到莫名的驚恐。

  愛他好多年了,可他對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原以為他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卻沒想到他竟會對那月影家的女人露出那樣的神情。

  為了那娃娃般的女人,他不惜花數年的時間布下擒她的陷阱,即使得罪了月影家和三龍幫也不在乎。

  或者他並非無情,而是太獨鐘一人……

  「你還不走?」回頭,嚴寒臉上寫滿厭惡。

  他沒找她算帳就不錯了,她竟還如此不知好歹?

  踉蹌的退了幾步,美智子終於明白眼前的嚴寒並非她所熟知的那位,或者,她「以為」自己所熟知的。

  她倉惶的逃離現場,連門都忘了關。

  「會痛嗎?」應該很痛吧?瞧她小臉皺成那樣。

  「哪比得上八年前被野野宮鷹打的?」明知不該,她卻偏偏忍不住提起。

  「小香,你……」苦笑。她真的還在記恨,他已為這件事付出八年失去她的代價。

  「我的名字是月影未來。」她努力為自己正名。

  「小香這名字是你告訴我的。」他記得很清楚。

  「我只是說我對那個名字印象很深刻而已。」她印象當然深刻,因為那是她母親的名字。

  「你坐好,我去拿冰敷袋。」她臉上的傷越看越礙眼,他決定先不跟她爭辯這個問題。

  不一會兒,他拿回了一個冰敷袋以及急救箱。

  「來,拿著。」他將包了毛巾的冰敷袋遞給了她。

  「她是誰啊?赤石拓的女兒?」接過冰敷袋貼著自己熱燙的臉頰,關於被無故打了一巴掌她似乎並不怎麼惱怒。

  赤石拓她是知道的,當她還在鷹幫時,赤石拓便在嚴寒身邊了,只是他從不讓她接觸鷹幫的事,她倒也沒注意到原來赤石拓有個驕縱的女兒。

  「嗯。」他沒多說什麼,反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你怎麼又折回來了?」他不是要去辦公室。

  「守衛告訴我,美智子跑來這兒說要見你。」他們不敢攔她,只好打電話通知他。

  本來並不是很在意這事的,因為他曉得要這小女人吃虧不容易,但不知為何,想了想最後還是丟下了公事,折回來瞧她,卻讓他見到美智子打了她。

  美智子有些武術基礎,他的小女人怎麼禁得起她打?想到此,他就感到莫名生氣。

  到底是氣什麼,他不太清楚,是氣美智子打了她,還是氣她為何不反擊?又或者,他是在氣自己沒有即時阻止美智子?

  他怎麼會忘了,他的小香只是個嬌弱的娃娃,就算再聰明,碰上美智子那種有點武術底子的任性大小姐,她還是會受傷。

  「你好像不太高興?」她好奇的看著他,奇怪,她是當事人都沒生氣了,他生氣什麼?

  「手拿開。」不打算理會那個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問題,他示意她先放下冰袋。

  「我幫你上藥。」

  若是那張精緻的小臉留下疤痕,他會要美智子吃不完兜著走。

  「我不要碘酒。」小手戒備的捂著臉不肯拿開。

  「我知道,我沒拿碘酒。」他晃了晃手上的雲南白藥。

  他居然還記得?月影未來一呆。

  「你放心,我不會像上次那樣再著了你的道了。」

  家裡的「危險物品」早在她來之前就收拾得乾乾淨淨,省得哪天他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未受傷的右頰染上了紅暈,正想發作。

  「你……」只是她才說了一個字,便立刻發現了眼前更大的危機,「等等,你別再過來了,我自己擦就好。」

  他什麼時候又靠這麼近了?她急著想躲避,偏偏嚴寒卻很堅持親自動手,當粗糙的指觸及她的臉,接著細細的粉末撫過細長的傷口,她察覺自己正微微發顫著。

  他的氣息包圍著她,令她有些昏眩。

  「美智子……」

  低低的嗓音在耳邊繚繞,她僅隱約聽到「美智子」三個字,茫然的眼眨呀眨的,壓根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小香?」她怎麼恍神了?

  「啊?什……什麼?」猛然發現自己竟瞧著他發呆,月影未來有些結巴。

  「我說,我跟美智子沒有什麼。」他重複了一遍,卻沒想過自己為什麼要和她解釋。

  「喔,我知道啊。」她一臉不在意。

  「你倒是挺豁達的。」他不知道該惱還是該喜。

  「愛上你這個沒血沒淚的惡魔是她的不幸。」其實她該為美智子默哀的。

  「……」他瞪著她不語。

  「難道不是嗎?」睨了他一眼,「你可曾愛上過任何人勝於自己?」

  她太了解他的無情,他總是吝於對他人付出情感,或許他真正愛的人只有自己。

  愛上他的人,真的很可憐,妒嫉或吃醋,根本是多此一舉。

  「也許你說的沒錯。」拭去她臉上多餘的藥粉,他拿起OK繃將那道細長的傷口貼了起來。

  重新將冰敷袋貼在紅腫的左頰上,月影未來心頭悶悶的有些難受。

  儘管表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可當他直言不諱的承認時,還是讓她感到不是滋味。

  熱辣的痛感在接觸到冰涼的物體後逐漸消退,但他直視著她的目光卻使她不自在。

  他怎麼可以在說出那些無情的話語後,還用這般熾熱的眼神看她?

  「小香……你是不是好像有什麼事忘了告訴我?」嚴寒忽然開了口。

  她要笑不笑的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可多了。」誰知道他在講哪一件?

  嚴寒收起了急救箱,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思考該從何問起。

  「例如……火野愛?」

  原來是要問這個,她一怔,聳聳肩。「她是我哥的女兒,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嚴寒盯著她,像是想從她臉上的神情看出些什麼。「她今年七歲。」跟她離開他的時間差不多,而且小女孩的長相幾乎跟她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月影未來聳聳肩,自椅子上站了起來,沒忘記自己原本打算回房窩棉被的計畫。「那又如何?」

  「火野裕並未娶妻。」卻有個和小香長得極為相似的女兒。

  嚴寒拉住了她,不讓她就這麼溜走。

  「有人規定要結婚才能有孩子?」月影未來冷笑,「若是如此我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她父母可也沒結婚。

  「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嚴寒淡淡的道,「你……」

  「我是知道你想問什麼,」她截斷他的話,有些顫抖的說:「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當時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離開你的。」

  是,他是比任何人都了解,因為他就是造成那一切元凶。

  她是如此嬌弱,就算真懷了他的孩子,在那樣的嚴刑拷打下也早該沒了……他究竟是在期待什麼?

  「忘了那個女孩吧。」她力持鎮定的說,語氣中有種他不懂的情緒。「忘了她吧,永遠別去想她。」

  難道……嚴寒忽然有個奇怪的想法。

  「小香──」他不死心。

  「別問了。」看出他想問什麼,她略顯激動的道,「拜託你別再提孩子的事了。」

  轉過頭,她躲開他審視的目光。

  所以,那時她還是懷了孕吧?只是孩子……

  高大的身軀變得僵硬,胸口那股陌生的沉重情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忽然不敢去想,那些年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午夜夢回,在他因毫不知情而過著自由生活時,她是否又曾想起或悔恨過什麼?

  凝視那張因激動而有些泛紅的小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我不問就是了。」抱歉的話語哽在喉嚨,他卻不知如何撫平那道被他挑起的舊傷口,只能輕拍著她的背試圖給予安慰。

  遇見他,是她的不幸。他似乎總在傷害她,無論是有意或無意。

  或者,離開他會是她最好的選擇,偏偏,他就是無法放開手。

  究竟還要傷她到何時?他沒有答案。

  他只知道,無論如何,他不願再讓她離開。

  ※ ※ ※

  他們連續相安無事了幾日。

  那天的事似乎對嚴寒產生了些影響,他不再提那些事,而且除了仍然不允許她離開房子外,倒也未強迫她做什麼。

  可就在月影未來正鬆了口氣的某個早晨,他卻要求她和他一起出門。

  一早,鷹幫總部裡就顯得不平靜。

  向來待人冷漠的主子竟帶了個可愛的陌生女子出現,嚇壞了不少人。

  不過吃驚的不只他們,月影未來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早上起床梳洗後,他便在她還弄不清發生什麼事前將她帶出門,害她只來得及咬了兩口水煮蛋。

  「我在家裡很安全。」他的腳比她長得多,被他牽著,她得很努力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我知道。」他的保全做得滴水不漏,不單是防外來的人,也防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人。

  「我在家裡好好的,你不需要將我帶在身邊。」沒能好好吃完早餐,她心情壞透了。

  明知她巴不得離他離得遠遠的,他卻偏不如她願。

  「我要你跟著我。」嚴寒沒多說什麼。

  他帶她來總部做什麼?當她還是野野宮香時,嚴寒從不讓她有機會接觸這些,現在想來,他早知道她的身份,處處防著她也是理所當然。

  但這回又為何要帶她來?

  只是既然嚴寒沒說原因,她也懶得再問,反正以她現在的處境來看,不會更糟了。

  他將她安置在他的辦公室,當他在處理事情時,她便坐在他辦公室內的沙發上,隨手翻著他桌上的卷宗。

  有許多她一看便知是幫內極重要的機密,但嚴寒也不阻止,任她隨意流覽。

  或者,他根本忙到沒時間理她。

  在他不知去哪弄了幾本雜誌給她打發時間後,便忙於自個兒的事不再與她交談,使得月影未來沒空告訴他,其實她對那些時尚雜誌並沒有興趣。

  這還是她頭一次瞧見他在辦公室內的模樣,專注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嚴寒要帶她來,他明明就沒空理會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始終沒有談話,房內偶爾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通電話讓他放下手邊的工作。

  「嚴先生,您早上約的人到了。」

  「讓他們進來。」

  不久,六個男人走了進來,其中有兩個是她知道的,他們在鷹幫中地位不低,另外四個她則完全不認識。

  見嚴寒將注意力都放在訪客身上,她評估了一下情勢,悄悄的往門口退去打算開溜。

  「回來坐著,小香。」嚴寒沒看向她,僅淡淡的道。早知道這小女人不安份,一逮到機會就想跑。

  已握住門把的小手一僵,粉唇懊惱的噘起,他明明就在和人說話,怎麼會有空理她?

  事實證明這個能夠一心多用的男人非常有空理她,見她站在原地不動,似乎仍不放棄逃亡,他乾脆起身一把將她揪了回來。

  「坐好。」不顧訪客的驚訝和她的不悅,嚴寒硬是將她安置在他的坐椅中,自己則和訪客一起坐到沙發上。

  「你要和人談事情我留下來做什麼?」莫明其妙。要盯人也不是這麼盯的吧?

  難不成他以為她神通廣大到能逃出這棟大樓?她對他們要談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留下來就對了。」

  心知和他作對不會有好下場,只得不情不願的坐回椅中,她可是很識時務的。

  「嚴先生,」其中一位訪客遲疑的開口,「這位是……」

  自從嚴寒接手鷹幫後,從未見過他身旁有過女人,他們還一度懷疑他對女人沒興趣。

  可現在看來,嚴寒對眼前這個叫小香的女人似乎有超乎想像的執著。

  「仇人。」

  「我妻子。」

  兩人同時開了口。

  嚴寒睨了她一眼。

  「我說的是事實。」她不甘示弱的回瞪。

  他不怒反笑,「我說的也是事實。」

  反將她一軍。

  可惡的男人!知道再鬥下去吃虧的是自己,她氣呼呼的拿起一旁的雜誌亂翻,直接忽略他的存在。

  「嚴先生,夫人在這兒沒問題嗎?」別說他們從未聽過嚴寒結婚的事,這兩人的互動實在奇怪,令人不得不擔心。

  「放心,她不會說出去的。」因為她壓根逃不出去。

  月影未來哼了哼,聽懂他的弦外之音。

  「嚴先生既然這麼說便無妨。」點點頭,對方聰明的不再多問。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男人們將話題重心放在如何擴展鷹幫的版圖以及與他國的軍火販子進行交易,月影未來對他們的討論似乎感到厭煩,百般無聊的東摸摸西翻翻。

  當他們的討論終於有了結果,她已經快陷入昏睡狀態。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幾個男人起身握手,顯然達成了共識。

  月影未來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愉快的瞧著嚴寒送走客人。

  「你好像很開心他們離開?」回頭,他望向那藏不住心事的小臉。

  「無聊透了。」她在心裡第一千零一次詛咒這個專制的男人。

  「你在月影家該習慣這種場合了,不是嗎?」嚴寒拿起桌上的檔案夾翻看著。

  習慣?才不,她可不和人「討論」事情,在月影家她的蠻橫是出了名的,向來是她怎麼說,底下的人便怎麼做。

  畢竟鷹幫的生態不同,他不可能和她用同樣的高壓手段去管理鷹幫內那些大哥們。

  「明知道那個姓最首的男人心懷不軌,幹嘛又答應他的提議?」

  正在閱讀時尚雜誌的女人小聲抱怨著,若不是他聽力一向不錯,只怕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我以為你沒在聽。」嚴寒挑眉,緩步走至她身旁。

  她是不想聽啊!月影未來冷笑。「你帶人來這裡,又要我在一旁看你開會,不就是要我替你好好聽著嗎?」她又不是笨蛋,若連他的用意都不明了,這些年她也白混了。

  反正她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誰會防她?

  「所以你才在看那本垃圾雜誌?」讓人以為她跟外表一樣單純天真?她明明不愛看那種東西。

  「這不正是你拿給我看的?」他根本那時就有預謀了,把所有細節都算得好好的,她能不順著他的意?

  帶她來辦公室裡當花瓶看他們開會討論,明知她不愛看時尚雜誌還特意拿給她,她要還不明白,就實在太笨了。

  嚴寒嘴角一勾,除了這個聰明的娃娃,他懷疑世上還能有第二個如此了解他的人。

  「也許,是別的女人留下的?」他俯身用鼻尖觸碰著那軟嫩的肌膚,不知為何她之前對美智子的毫不顯妒意,讓他感到不是滋味。

  天知道光是那些男人有意無意的朝她瞥上一眼,他就想挖掉對方的眼珠子,他對自己這種強烈的占有欲也感到陌生,她是只屬於他的娃娃。

  「別的女人?」月影未來偏頭射過他的親暱舉動,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要是真有哪個女人能辦到這點,代我向她致上萬分的敬意與同情。」

  他生命中最不需要的大概就是女人。

  「你啊。」搖頭,她註定是他此生的剋星。

  表面上,他們之間的較量總是他勝,可是他心裡明白,其實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從認識她開始,她便一點一滴讓他輸掉了原則,輸掉了理智,還將那顆從來容不下別人的心輸給了她,任她操控他的喜怒。

  她像是帶著利爪的貓兒,將她困在身邊,就得有被抓傷的心理準備,若他夠理智,就該遠離這個危險的娃娃,若說有什麼能夠動搖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那絕對非她莫屬。

  他已經失去她八年,為了將她帶回他身邊,他費盡心思布局,甚至願意為了她與難纏的三龍幫及月影家交惡。除了她,他想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值得他如此。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答應他?」他要聽她的見解,她也想先了解他的想法。

  雖然並不想承認,但他確實是唯一讓她嘗到敗績的男人。

  月影家族長的身份,讓她見過太多優秀頂尖的男人,然而他們都不是他,也及不上他半分。

  或許,會受他吸引,實在是因為她孤單慣了,她需要一個和她勢均力敵的男人,一個跟得上她的思考、讓她可以依賴的男人。

  不幸的是,那男人愛的是那個她所偽裝出來的小女人。

  利用也好,希望至少他能夠看見真實的她,正視她的能力與才華,就像現在這樣,而非僅當她是依附他而生的小女人。

  「他在幫內自有一股勢力,現在還不是和他攤牌的時候。」他簡單的解釋,注意卻全放在那嬌小的身軀上。

  她的肌膚是如此白嫩光滑,指尖停留在她纖細的藕臂,他抬起她的手,毫無預警的咬了一口。

  「啊!」痛是不怎麼痛,但還是嚇了她一跳,「你……放手啦!」

  老喜歡對她毛手毛腳,真是!她急急的縮回自個兒的胳臂,不意外看到上面印了一排清晰的齒印,懊惱的呻吟著。

  「鷹幫裡居然還有你擺不平的人?」真了不起,下次提醒她記得拜對方為師,省得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

  「我不是神。」他底下個個都是狠角色,都在黑道混了一輩子,沒那麼容易擺平。

  「暗殺掉呢?嗯,不對,這方法要是行得通你早就做了。」怪了,她幹嘛開始幫他想法子?

  「你也未免太狠了點。」嚴寒失笑著說,她第一個念頭居然就是要把對方給宰了。

  「別跟我說你沒想過。」比狠她哪比得過他?「他的副手是誰?」

  「行不通的,他的副手便是他兒子,要收買並不容易。」他淡淡潑她冷水。

  那還真有點難搞。「挖個坑給他跳呢?」

  「他很聰明,沒那麼簡單。」幾個字否絕她的提議。

  她開始懷疑他根本是存心找她麻煩。「那就想辦法挖個他會跳的坑啊。」

  「你好像很在意最首?」比他還急著想除掉他。

  「他若是跟那個禿頭老聯手,你就有得頭痛了。」奇怪,他都不擔心了,她替他擔心做什麼?心煩意亂的打掉他那又開始不安份的手,月影未來覺得自己未免關心過頭了。

  「禿頭老?」他失笑,「你說藤井?藤井是我的人,他和最首不睦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測試我?」她狐疑的瞪著他。

  「你沒看到他們剛才起了不少爭執?」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他似乎對偷襲她的舉動上了癮,像在逗弄貓兒似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她的髮。

  「我只看到那兩人一搭一唱讓你不得不答應他的提議。」她可是很認真的,他居然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不信就算了,最好他也嘗嘗被人篡位的滋味,或許他在其他方面遠勝過她,但說到識人,卻差她遠了。

  嚴寒自己也明白。

  月影家中人才濟濟,絕非鷹幫能夠相提並論。識人、挖掘人才,絕對是每個月影家族長必備的能力,再者,說到偽裝,又有誰及得上她?

  不過,他還是很中肯的敘述事實。

  「藤井是反對最首的,剛剛最終的協議也因為他從中作梗,讓最首少了許多利益。」心知再逗下去貓兒就要抓住了,這會兒他很識相的收了手。

  「別開玩笑了,那筆交易你根本就可以拒絕的。」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枉他聰明一世,居然會被這種小技倆給騙了。

  確實也是。嚴寒不得不同意,這筆與加國的軍火交易,鷹幫的獲利有限,倒是肥了扮演中間人角色的最首,他沒有必要接受的。

  那麼他究竟為何會答應呢?除了不想直接與最首攤牌外……

  像是還說不夠似的,月影未來將雜誌扔在一旁,續道:「你還不懂啊?他們要的本來就是這麼多,最首故意獅子大開口,再讓藤井扮好人慢慢和他交涉,喬到他們原先就約定好的價格,多簡單!」

  在他們的世界裡,一切利益至上,沒有什麼忠誠信賴可言,月影未來的分析聽來合情合理,不難理解。

  「你如何得出這個結論?」

  「不覺得你們在討論時,藤井對於最首的一字一句太過計較嗎?也許在你們看來,兩人不合以致造成藤井處處與他為難,但就這局外人來看,這樣的找人麻煩方式未免誇張不自然。」像小孩子在吵架似的。「再說最首是什麼樣的人?竟能容許藤井多年來以這種方式和他過不去而未有任何行動?」

  藤井不過是嚴寒身邊的一個小角色,眼下看來,最首連嚴寒都不大尊重,又怎麼會受制於藤井,甚至讓藤井代表嚴寒與他談判?

  最首之所以願意與藤井談,當然是因為兩人早事先便套好了招,而嚴寒在藤井「忠心耿耿」代他與最首交涉後,也不便再一口否決。

  「很有趣的推理。」現在回想起來,的確如此,只是對他們兩個互看不順眼的刻板印象已深,就沒去注意那些不尋常的舉動。

  「那才不是推理,明明就是事實。」月影未來嘟嚷。

  「我明白。」既然如此,他也該做些回應才是。

  「這事兒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她還是不信他一無所知,光是他特地邀這些人在她面前開會就對勁了。

  「我知道有內奸,但一直不曉得是誰。」他不會先憑她的一面之詞便定罪於人,可至少是個調查方向。

  「總之,你自己看著辦吧。」她現在掛念的是另一件事,而且非常介意他竟然忘了。「不過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順著她的目光瞧向牆上的時鐘,下午兩點半,他恍然大悟。

  他一向沒有吃午餐的習慣,可這小女人卻是禁不起餓的。

  「是我的疏忽。」他只顧著處理自己的事,竟忽略了她。「乖,我還得處理一下事情,一會兒我讓人帶你去用餐。」

  讓人帶她去吃飯?他不親自帶她去反而隨便找個人就想打發她?

  月影未來睜大了眼,心中不是滋味的同時,再次懷疑他是忙昏頭,連要防她逃走都忘了。

  不對,她不是一直很希望他別緊迫盯人嗎?那她現在應該高興而非失望才對呀?況且這逃亡的大好機會她怎麼能錯過?

  「你別打什麼鬼主意,要是你趁機跑掉,有人就得提著頭來見我了。」他淡淡的警告,並拿起話筒吩咐另一端的人過來。

  不過他的威脅月影未來並不怎麼放在心上,現在她連自己都顧不得了,哪還有空去管他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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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52:07
第六章

  好吧!他羸了。

  坐在車上,月影未來恨恨的想著。

  「小香小姐,您想去哪兒用餐?」坐在駕駛座的,是位和藹可親的老先生。

  「都好啊,岩崎,我快餓壞了。」儘管心裡罵著某個人,表面上她仍笑瞇瞇的,就怕老人家看出異樣。

  岩崎,嚴寒之前的管家,一個待她如親生女兒的老人家,打從她以野野宮香的身份在鷹幫中生活時,他便視她如已出。

  他是這世界上少數真誠關切她的人,也是她最敬愛的長輩,她怎麼可能偷偷溜走害他被嚴寒責備呢?

  算嚴寒狠,居然用這招。

  「小姐想吃中式的點心嗎?」岩崎溫和的笑了笑了,還記得以前這個可愛的小女娃喜歡吃點心。

  「我相信您的決定。」她甜笑著。

  「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中式餐廳,我們就去那兒如何?」岩崎想了想。

  「當然好呀!」

  他回頭,深深望了月影未來一眼,「對了,很久沒見了,小姐近來過得可好?」

  八年未見,即使已經是二十六、七歲的女人了,她的神情卻仍像是當年的可愛女孩兒,一點也沒變。

  「在月影家時好得很,在這兒一點都不好。」她抱怨著,想到那個惡劣的男人,又一把無名火燒了起來。

  「小香小姐,嚴先生是真的很在乎你的。」他可以說是看著他們長大,小倆口的恩恩怨怨他自是了然於胸。「他只是……不懂怎麼去愛人。」

  「他不是不懂愛人,而是他最愛的是自己。」月影未來不屑的撇撇嘴。

  「小姐有沒有想過,其實嚴先生只是不懂如何表達?」嚴寒有多愛這可人的小姐,恐怕連他個兒都還未明白,當局者迷,他這旁觀者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岩崎,我不想再聽到那傢伙的事了啦!」她撒嬌道:「我好餓。」

  「好好,我不說便是。」老人家笑笑的倒車出去,「這就帶小姐去嘗嘗點心。」

  就在此時,忽然幾名男子衝上前,擋住了車子的行進。

  「怎麼回事?」眼見是幫內的人,岩崎困惑的搖下車窗。

  「不!快關上!」馬上驚覺到發生了什麼事,月影未來叫道。

  「什麼……」

  來不及了!

  持著棍棒的男從已走至車子的側邊,一棒朝岩崎打了下去。

  「岩崎?」眼睜的瞧著慈藹的老人家額冒鮮血,失去了意識,她感到一陣恐慌。

  怎麼會這樣?他們甚至還沒離開鷹幫總部啊!

  只是她不再有多餘的時間檢查岩崎的傷勢,車外的男人們很快的打開車門,將她拖了出去。

  「放手,我要看岩崎怎麼了!」那一棒撞擊在岩崎的頭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他一定傷得不輕!

  月影未來焦急萬分,顧不得自身的處境,只想過去瞧瞧岩崎的情況。

  「他只是昏過去而已。」擒住她的男人冷冷的道:「死不了的。」

  是嗎?岩崎只是昏過去而已?稍稍定了神,她仍舊不放心,「放過他,讓他去就醫。」

  「反正我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他。」他們也沒想自找麻煩再多帶一個人回去。

  月影未來一凜。

  也對,他們的目標是她才對!有誰會對這麼一個無害和藹的老人家下手呢?但她就不同了,她今天以嚴寒的妻子身份出現在這兒,怕是許多人都想逮著她以脅嚴寒吧!

  那麼,對方會是誰?有誰會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抓她?她還在鷹幫總部內,顯然對方是鷹幫內部的人。

  「嚴夫人,很抱歉不得不請您和我們走一趟,」一個有些耳熟的男聲響起。

  月影未來偏過頭,發現竟是藤井!

  數個念頭飛快的在腦中轉著,她不確定藤井抓她的真正用意為何,而她該裝傻想辦法逃脫,還是……

  「嚴夫人,您最好別想著逃走,方才您才跟嚴先生的對話我們都聽到了,您並非如外表這般嬌弱無害,我們不會再被您騙的。」他看穿了她的企圖。「您還是乖乖跟我們走吧。」

  「你在嚴寒辦公室裝了竊聽器?」月影未來頓時醒悟,她怎麼會粗心大意到沒想到這點,竟將自己最大優勢暴露在敵人面前!

  藤井微笑,算是默認了。

  「不愧是嚴先生的妻子,幾句話便壞了我們多年的布局。」有她這樣的人留在嚴寒身邊,實在太危險了。

  也因此,一待她離開了嚴寒的保護,他立刻率人前來逮她。

  「聽你的口氣……好像並不打算讓我活著回去?」他都知道了,月影未來也不再假裝不懂。

  偽裝多年,卻因她的幾句話而破功,藤井只能選擇攤牌,而且既然認定了她是嚴寒的人,恐怕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嚴寒是怎麼對待背叛他的人,藤井比她更清楚,他已經沒有退路,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面前,肯定是豁出去了,這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想到這兒,她又恨起那個讓她陷入困境的嚴寒,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放心,沒那麼快。」他還要利用她威脅嚴寒呢!

  被逼著從一個囚牢換至另一囚牢,坐上車後,藤井便迫不及待的拿起車上的電話聯絡嚴寒。

  「我是藤井,我想找嚴先生。」

  「沒用的,嚴寒不會為了我答應你任何事的。」她沒好氣的道。

  「嚴先生身邊從未有過其他女人,他絕對是在乎你的。」藤井冷笑,並不信她的話,「什麼?嚴先生在忙?你告訴他,嚴夫人在我這裡,還想要她的命的話最好接一下。」

  「相信我,他會跟我說一樣的話。」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藤井不理會她,隔了好一會兒,終於和嚴寒接上線,「嚴先生嗎?」他按下了擴音健好讓月影未來也能聽得明白。

  「聽說你想要跟我談談。」嚴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沉穩而不顯一絲驚慌。

  「你自個兒和他說。」拿槍抵著她,藤井命令著。

  月影未來無奈的嘆了口氣,「嚴寒,有人想拿我和你談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他的聲音輕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大概是要求你讓出鷹幫的軍火交易管道之類,好讓他們另組新的幫派或是乾脆取而代之。」

  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嚴寒根本就不可能答應任何條件。

  低沉的笑聲響起,「小香,你沒勸過他嗎?」

  「有啊,他不信。」她有什麼辦法?

  「勸什麼?」藤井皺起眉。

  「藤井,小香沒告訴你嗎?我不可能會為了誰而答應你的任何要求,我不受人威脅的。」

  「什麼?」他一愣。雖然曾想過嚴寒會拒絕他的要求,卻沒想到會如此直截了當。

  「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竟還不了解我的性子?」真枉費他留他那麼久,「我不跟人談條件,不管你的要求是什麼,我的答案都是否定。」

  「可是……」

  「你想說,可是她明明是我的妻子是嗎?」嚴寒接下他的話,他難道不在乎這女人的生死?「你不怕我傷了她?」

  「藤井,你也實在太不聰明了。小香的確是我喜歡的娃娃沒錯,但她可沒重要到讓我為她犧牲的地步,你要不要問問八年前我是怎麼待她的?」

  八年?原來他們認識這麼久了?那之前都沒見過她?

  藤井茫然的望向她。

  「八年前,我和他才結婚三個月,他便為了鷹幫的利益將我交給野野宮鷹處理。」想到當時的情況,至今她還恨得牙癢癢的。

  藤井驚得說不出話來。

  野野宮鷹掌權時他並不在鷹幫內,但也知道野野宮鷹是個有戀童癖的變態,八年前她才幾歲,嚴寒居然把這風一吹就倒的小妻子交給野野宮鷹?他還以為嚴寒至少對這個女人有點情份。

  「懂了嗎?我不為了她跟你談什麼鬼條件,但是我也警告你,畢竟小香是我的人,要是她有什麼損傷,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說到底,你還是在乎她的,不是嗎?」藤井冷哼道。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但其實我只是不喜歡人家動我的東西而已,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想我有義務提醒你。」

  「哪件事?」藤井挪了挪身子,有些不安。

  「小香是三龍幫幫主火野裕的親妹妹,希望你綁架她之前有想過要怎麼躲過三龍幫的尋仇。」不過瞧藤井就這麼急急的抓了她,多半是不知道這點。

  三龍幫?這下藤井臉色更加灰敗了。她居然是火野裕的妹妹?

  此時,他想起了前陣子嚴寒命人去擄了火野裕的女兒,當時知道原因的人少之又少,現在想來多半和這失蹤多年又忽然冒出來的嚴夫人有關。

  當時他只見過火野愛一次,現在仔細一瞧。這被他帶來的嚴夫人和那女孩果真有幾分神似。

  多年來他自以為將嚴寒玩弄於股掌間,卻忘了他畢竟是個狠角色,本以為擄來這個女人便有了和他談判的籌碼,然而現在看來,這女人不但不是籌碼,還是個天大的麻煩。

  「而且,你最好問問她母親姓什麼?」嚴寒涼涼的提醒,搞不清楚對方來歷就動手,實在是件很蠢的事。

  還有什麼會比惹上三龍幫更糟的?藤井懷疑。

  「月影。」她不情不願的開口。

  「什麼?」藤井一呆,隨即認為自己應當是聽錯了。

  「我說我從母姓,姓月影。」她複述了一遍。

  若不是坐在車內,恐怕藤井會跳起來,「你、你說的月影……」該不會跟他想的是同一個吧?

  「就是那個月影。」月影未來點點頭,雖然生在那個家族也非她所願。

  蒼天,他到底是惹到什麼樣的人?藤井抱頭痛苦的想著。

  難道……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成型,難道這是個陷阱?抬頭看著那個一臉不滿、卻不顯害怕的小女人,他猛然醒悟。

  是的,一定是!這是一個逼他不得不倒戈的陷阱,這兩人聯合演出了這場戲,請君入甕,他竟也呆呆的上勾了!

  如今,他反而受制於他,自以為的談判籌碼則成了沉重的包袱。

  「藤井,念在你也跟在我身邊多年了,或許我可以指點你一條生路。」那個能決定他是生是死的男人此緩緩開了口。

  冒著冷汗,他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 ※ ※

  事情圓滿落幕。藤井貪圖的本來就是利益,當嚴寒允了他比最首更優渥的條件,再加止怕惹禍上身,藤井很快倒向他的陣營。

  月影未來安全歸來,漂亮的小臉上卻未見喜悅。

  「小香。」嚴寒欲拉她的手,卻被她躲開。

  「你騙了我!」她瞪著他,生氣地說。

  她眼中的怒意是他不曾見過的,他知道,這回她可是氣炸了。

  只是嚴寒並不知道,她氣的不是他對藤井說的那些話,而是他竟然騙了她。

  他根本早就知道藤井是內奸!不但如此,他還知道他的辦公室內有竊聽器,故意引她說那些話,便是為了讓衝動的藤井掉入他所挖的坑。

  她之前還怕他不曉得,呆呆地為他著急!

  這個混蛋!

  「你發現了?」他以為他掩飾的很好。

  「廢話!」晶燦的眸子冒著火花,「藤井身邊那兩個最先逮住我的,根本就是你的人。」

  他布了這個局,連她也給騙進去了。

  「原來是他們露下馬腳。」他恍然。想來他們知道小香是他的人,那兩名手下不敢太過粗暴,以致讓她發現了。「感謝你知道後還陪我演完這齣戲。」

  他的娃娃是如此聰敏,他怎麼能不喜愛?

  「不陪你演完,是要我死在藤井手上嗎?」她咬牙切齒,「別忘了,有人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

  「你知道的,那些話是說給藤井聽的。」他以為她在意的是那些話,「你無需在意,不這麼說,他怎麼會輕易放了你?」

  「那不是重點。」後退了幾步拉開自己與嚴寒的距離,她寒著一張俏臉,「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吧?特地誘我說出那些話好引藤井上鉤,這樣耍我很好玩嗎?而且你的人還傷了岩崎。」

  算準了她會為他擔心,這該死的男人竟借此讓她中計,他再次為了鷹幫,不惜讓她涉險……這點才是令她最氣憤的。

  她恨他,她恨奪走他的鷹幫,跟他的事業爭寵是件很愚蠢的事,但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但我並沒有耍你,而且也沒打算讓你陷入危機,藤井帶去的人中有一半以上是我的人。」他向她解釋,「這是我能想到最快也最安全的方式,至於岩崎先生,為求逼真出手傷他是不得已的,但他的傷並不嚴重,休養個幾日便會好了。」

  在他的計畫下解決藤井,總比成天提心吊膽,不知何時他會從背後捅一刀得好,這麼做不全是為了鷹幫,也是為了她。

  對於她,他是越來越在乎了。他會怕,怕哪天有人劫了她來要脅他,甚至,更怕他們傷了她,一想到她有可能受到任何傷害,他就亂了心緒,若有人拿她來威脅他,恐怕他還真會答應。如今這麼一鬧,藤井真正變成他底下的人,少了搭擋的最首近期內不敢再囂張。

  至於月影未來,現在大家都知道綁架她並不足以作為和他談判的籌碼,再者以她來頭不小的身份,自此不會有誰再愚蠢到打她的主意。

  月影未來不明白他的心思,聽了他的話後還是生氣。

  或許她氣的是,他竟能輕易利用她對他的情感!

  她並不介意嚴寒拿自己當棋子,但他怎麼能夠如此輕率的對待她對他的依戀和關心?

  「除了你的鷹幫,你還真正在乎過什麼嗎?」他在乎過她嗎?或許有吧!但他總能為了鷹幫而犧牲她。

  氣他,也氣自己那不受控制和心。她覺得自己好可悲,眼中的水霧遮住了她的視線,男人的身影變得模糊。

  她怎麼會讓自己落入這般地步?怎麼會以為這個男人值得她愛?

  他算什麼?怎麼能就這樣奪走她的心、她的人,使她的世界為他而轉動?

  不,愛情的可恨就在於此。是毒藥,她卻還是不可自拔的陷了下去,明知道他不值得她愛,她仍瘋了似的愛了他十幾年。

  她可以想出一千個恨他的理由,但是愛上一個人或許連半個藉口都不需要有。

  「小香,你真的認為若你出了事,我會吝於付出代價嗎?」嘆息自薄唇流洩而出,他將她擁入懷中。

  怔怔的瞧著嚴寒,月影未來為他話中流露出的情感給震住,這回竟忘了躲開他的擁抱。

  他的一句話,就教她迷惑。

  沒想到面對愛情,她意變得如此懦弱。

  她真的想知道,若是為了她,他能做出多少犧牲?又可否假設,他對她的在乎,其實超乎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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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53:05
第七章

  窗外,夕陽逐漸西沉。

  一團嬌小的身軀蜷縮在客廳的躺椅上,白嫩的小臉上毫無血色。

  她來這裡十多日了吧?如同過往的每一天,今天,就這麼過去了。

  垂下頭,月影未來不明白自己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還能有什麼期待?自從她相依為命的哥哥意外過世後,這天就再也沒有意義了。但是不管時間過去多久,那傷痛卻從未撫平,每每想起,仍痛得她透不過氣。

  玄關傳來一陣開門聲,她有些疑惑的轉過頭,看到不太該在這時出現的男人正走了進來。

  「你今天回來得真早。」月影未來皺了皺眉,趴躺在躺椅上的姿勢卻未改變。

  現在才下午五點多吧?這男人不是不到晚上九點十點不會回家的嗎?

  「找你。」他走到她身旁,伸手將她拉起。

  「找我做什麼?」月影未來懶懶的坐在躺椅上不情不願的問。

  「吃飯。」他替她理了理被壓得有些凌亂的頭髮。

  「現在?」她有氣無力的問道。

  「不然呢?」她的反應讓他感到好笑。

  「你有什麼企圖?」不能怪她懷疑他,上次被他帶出門的下場就是害她被綁架。

  「拐某個小女人去吃飯算不算企圖?」他偏頭問道。

  「我不能拒絕對不對?」嘆了口氣,太清楚他的獨斷獨行。

  「知道就好。」吻吻她的額,嚴寒順手拿了擱在一旁的外套替她披上,「走吧!」

  她真的不明白嚴寒為何要帶她來。

  坐在高級西餐廳內,一整晚他們談不上幾句話,牛小排是很好吃,可是整個氣氛讓她食不知味。

  結束了主食,等待甜點的期間,月影未來在小啜了幾口紅酒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吧,你今天到底有什麼目的?」沒來由的找她吃飯,他究竟想幹什麼?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的。」嚴寒低嘆,沒想到她如此遲鈍。

  「知道什麼?」隱約有個念頭閃過腦海,卻在下一秒被她否決了。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會知道這事的,更不會為此帶她來吃飯,他一定有什麼別的目的。

  然而嚴寒僅是笑了笑,沒回答她的問題。

  她不悅的還想再問,就在此時,侍者端來了甜點,「嚴夫人,請慢用。」

  月影未來蹙了蹙眉,「先生,我點的是焦糖布丁,不是這個……」剩下的話消失在唇間。

  她瞪著眼前精巧的蛋糕,震驚得說不出話。

  那蛋糕不大,約莫是一個人分量,些許刻了花樣的水果在上頭點綴,繁複的巧大雕花上,還放了一枚款式優雅的鑽戒。

  放著蛋糕的盤子裡,用奶油線條畫出「生日快樂」字樣。

  「嚴寒你……」胸口漲滿的熱氣讓她說不出話,只能怔怔的望向他。

  「今天是你生日,不是嗎?」拉過她的手,他將那枚鑽戒套進她纖長的五指中。

  「你怎麼知道?」她梗著呼吸問。

  十一年了,打從疼愛她的哥哥去世後,就再也沒人記得她的生日,沒想到十一年後,竟有另一個人為她慶生。

  「你的事,我都知道。」他答得很簡單。關於這小女人的事,他一向很在意,結婚之後,他還沒來得及陪她過生日,兩人便分開……這次他不會再錯過。

  內心的悸動難以言喻,粉唇咬了又咬,她有些不知所措,「從小就只有哥哥記得我的生日……」

  他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想替她慶生。

  月影未來盯著手上的戒指,不斷藉著深呼吸穩下情緒。

  「我媽在生我時血崩而死,我是哥哥帶大的。」從未和人說過這些,那是她心底最黑暗深沉的一面,然而此刻不只是氣氛的關係,抑或是剛剛喝下的酒精作祟,她急著想和他分享那些秘密,「哥哥大我五、六歲,一直很疼我……」

  他們因為私生子的身份在月影家備受歧視,從小到大,唯有哥哥是真心待她好的。「所以你才想向開車撞死你哥哥的野野宮鷹報仇。」嚴寒接下她的話。

  也因此,他們才會相識。

  「那天,是我十五歲生日。」她陷入了那段不堪的往事。「哥哥為了替我慶生,我們兩個偷偷溜出了月影家……」他們去了遊樂場、去了動物園,在沒有保鏢的同行之下,就像一對平凡普通的兄妹會做的那樣。

  她頓了頓,猶豫著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然後呢?」嚴寒誘哄著。

  「後來,哥哥說要幫我買禮物,要我在路旁等著,他去對街的禮品店替我挑選禮物……」她是等到了哥哥的禮物,卻是在那雙已失溫染血的手裡。

  一輛高速行駛的賓士車因闖紅燈直直撞上了那守護她多年的高大身軀,一切都在她眼前發生,可她卻無力挽回……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哥哥,她跪在一旁又慌又怕的哭,是她害了哥哥啊!但哥哥不想讓她難過,直到臨終前,都還笑著安慰她……

  忘不了……怎麼忘得了?若不是她的任性,央求哥哥陪著她出門,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小香。」嚴寒起身輕柔的將她攬在懷裡。「那些事都過去了,別再想它了。」

  她怎麼可能不想?是她害死哥哥的!

  「我是個很糟糕的妹妹,如果不是我,哥哥就不會死了……」閉上眼,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自責,若不是為了替她慶生,哥哥就不會出車禍了。

  她多希望能為哥哥做點什麼,好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會想找野野宮鷹尋仇,也是因為如此,不那麼做,她會無法原諒自己。

  「傻女孩,你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他不會怪你的。」嚴寒安撫著,並忽然很慶幸當初對野野宮鷹沒有手軟。

  當年,她離去沒多久,他布的網便開始收攏,所有人全倒向他,野野宮鷹一夕之間失勢,在被他都垮後,野野宮鷹的仇家紛紛上門尋仇,最後有人發現野野宮鷹在自個兒家中被凌虐至死,屍體上的傷痕不計其數,整間屋子血跡斑斑,慘不忍睹。道上傳言眾說紛紜,但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嚴寒做的,因為他的手段比起野野宮鷹更狠、更無情。

  她抬頭瞧著他,無助的神情令人心生憐惜。「是嗎?可是哥哥是因為我的關係,才……」

  嚴寒俯身吻住了她未出口得懺悔,灼熱的氣息迷亂了她的心智。

  久久,當他的唇終於離開她的,貼著她的臉,他在她耳邊道:「相信我,你哥哥不可能會為這種事責怪你的。」

  「你怎麼知道?」他的安慰很受用,可是她仍無法釋懷。

  嚴寒緩緩的笑了,「如果換做我是他,我永遠都不會捨得責怪你半分。」

  彷彿心中一跳拉緊了的弦忽然繃斷,月影未來無法解釋自己在聽到他的話時的震撼與感動。

  淚花在眼中泛濫,她將頭埋在他胸前,接受了他少見的體貼和安慰。

  她不記得之後他們是怎麼回到家的,幾杯紅酒下了肚,接下來的事便模模糊糊了。

  「小香……」嚴寒低沉的嗓音是她此刻唯一聽到的聲音。

  紅嫩的唇在他臉上迷亂的探索著,除了他,她什麼也看不見。

  也或許她不是醉了,而是太在乎他,在乎到忘了自我。

  她感到自己陷入了柔軟的大床中,那個她和嚴寒夜夜共寢卻不曾更進一步的床鋪。

  心,跳得很快。

  衣服在混亂中褪去,當他的吻自她的眉間、雙頰,落至雪白的脖子、胸前,她感到一陣顫慄。

  「小香,你在發抖。」他輕喃著,將她困在臂彎和床之間,幽暗的目光將不著寸縷的她吞噬。

  歲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反倒讓她更顯成熟誘人。

  「你很多話。」再也不想聽到他多說一句,她急切的摟緊他。

  此刻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女人。

  嚴寒勾唇一笑,如她所願的安撫了她的需求。

  「小香,你愛我嗎?」神智游離之際,她聽到他這麼問道。

  「我愛你……」環著他的頸,她在激情中哽咽著,再也不想掩飾。

  她愛他啊!打從十五歲那年見到他起,她就知道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他了。

  但是……她卻從來不明白他的心!

  他是不是愛過她?

  仰起小臉,她試圖讀懂那雙黑眸中的深沉,昏暗中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她有些心慌,「寒……」

  他不愛她嗎?那為什麼要待她好?為什麼要讓她為他動心?

  「寒……你告訴我……」

  「乖女孩。」嚴寒吻住了她的唇,隨著更磨人的律動,將她的疑問封在心底,再也問不出口……

  她說愛他。

  瞧著那張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的嬌顏,嚴寒心中悸動莫名。

  她的人、她的心,都再次完完全全屬於他了,他終於如願馴服了這個高傲倔強的娃娃,讓她心甘情願臣服。

  他不愛她,對她好、對她溫柔,只是為了要使她永遠離不開他。只是,為何除了狂喜之外,他還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痛?

  她愛他,可是他卻不能愛她……

  ※ ※ ※

  睜眼,外頭的天空仍是一片漆黑。

  她原本正做著好夢的,不曉得為何會忽然醒來,看了眼床邊小幾上的電子鐘,現在是凌晨一點,空盪的大床上卻只剩她一人。

  被窩裡明明就很暖,可少了他的擁抱,她沒來由的感到冷。

  坐起身開了床頭燈,月影未來吐了口氣,拿了件睡衣換上。

  胸前的吻痕提醒著她稍早前發生的事,咬咬唇,她明白在她吐露真心後,他們之間再也不一樣了。

  她不會將那歸咎於酒後亂性的,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很清醒,唯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嚴寒的態度。

  他向她討了真心話,自己卻什麼承諾也不給,他愛她嗎?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然沒有答案。

  但她是真的愛他,因為愛他,所以恨他,因為想念,她不斷追逐他的背影;因為忘不了,於是對他百般為難。

  她的心思太複雜太可怕,連自己都無法了解。

  在月影家,人人懼於她狠辣果斷的行事風格,但在愛情裡,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

  她和其他女人一樣不安,也沒有自信。

  大半夜的,他究竟去了哪兒?懷著好奇心,月影未來走下床,並隨手披了件袍子。

  樓下一片黑暗,看來他並不在一樓,那麼就是在……

  轉了個彎,書房半掩的門透出微弱的光線,她悄悄靠近。

  這麼晚了,他還在忙嗎?想起過去即使是新婚期,他也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她心中便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巨石。

  由於對嚴寒的工作內容並無興趣,她只默默的在書房外站了一會兒,便想轉身離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書房中傳來他的聲音。

  難道書房裡還有其他人?她站定,想知道這麼晚了他還在和誰說話。

  「我知道,但現在還不行。」

  嚴寒又說了一些話,但她並沒有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你不用擔心,她不過是個娃娃,影響不了什麼的。」

  他在說她嗎?月影未來不禁停下腳步。

  娃娃?很多人說過她像娃娃,可她不喜歡他輕蔑的口吻。

  電話那端又是誰?

  低低的笑聲自房內傳出,「你想太多了,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不會愛上任何人……是嗎?那麼,今晚他為何還要對她溫柔?為何還要抱她?

  好痛……小手按在胸口上,她的心好痛。

  已經知道的事,為何她在親耳聽到時還是那麼的心痛?

  白嫩的小手揪緊了衣衫,卻阻止不了那突來的可怕痛楚,她痛得心像是被撕裂、痛的無法呼吸,像離水的魚兒,張了口拼命想吸到新鮮空氣,卻逐漸缺氧暈眩。

  為什麼要讓她聽到這些,為什麼要在她再次付出真心後聽到這些?

  只要不知道、不去想,她是否就能不受這般煎熬?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回到過去,回到八年前他們未分離時,這回她不會傻得再去試探他的真心。

  原以為,這樣的錐心之痛已是她能忍受的極限,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將她打入了更深的地獄。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只是不允許有什麼人或事不在我的掌控之內,就算她是月影家的族長、火野裕的妹妹,也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這才是他對她的真正看法吧?她不過是個娃娃……

  呵……在他眼中,她竟只是個他所珍藏的娃娃,一個沒有生命,空具美麗外表的娃娃。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他說……他不會愛上任何人……那麼,當然也不會愛上她是吧?

  就算她是月影家的族長、火野裕的妹妹,也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原來他將她留在身邊,只是單純的占有欲作祟……

  夠了,她受夠了!

  不想再逗留,她無聲無息的往房間走去。

  胸口痛到難以想像,月影未來懷疑自己此刻為何還未死去,她宛如一抹幽魂,無意識的朝最熟悉的地方飄去。

  所有感官知覺因痛楚而麻痺,直到口中傳來可怕的鹹味,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咬破了唇。

  親耳聽到他的無情,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假裝自己對他很重要,她沒有那麼堅強,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打擊。

  他不愛她。可是那不是他的錯,是她的錯,她無法讓他愛上自己,卻又放不開手。

  是她的錯。

  是她不懂保護自己的心,才任由他傷害,明知道他不愛她呀!怎麼還會傻到對他有所期待?

  都是她……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怨不得人……

  有那麼一瞬間,她多希望生命能在此刻停止。

  ※ ※ ※

  「不會愛上任何人?」電話那頭的人輕嗤,「最好你告訴我你沒對那個娃娃動了心。」

  對她動心……嚴寒一陣遲疑。

  那是動心嗎?

  那種每天急著想見到她、任由她的喜怒牽動他的情緒,那種希望她快樂、見到她受傷會心疼不捨、想呵護她不受委屈的心情……是心動?

  若是如此,他的確是動心了,只是……

  「這是兩回事。」他猶自嘴硬。

  就算對她動了心又如何?他不能,也不會承認愛上她。

  因為一旦承認,他就得面對過去的錯誤,而他所信仰的世界也將為之顛覆,那樣的代價太大了,他承擔不起。

  怎麼能承認愛她!有哪個男人像他會這般背叛自己所深愛的女人?

  他必須說服自己,對她的執著只是因為不甘心,他要擁有她的所有,包括她的人、她的心都是他的。他寵她,是為了讓她愛上他;對她好,也僅是征服她的手段。

  非要這麼想,他的心才能好過,才不會讓強烈的罪惡感將他吞噬。

  「寒,我們認識多久了?」對方扶額嘆息,「你自己倒是說說除了這娃娃外,有誰曾讓你這般魂牽夢縈?有誰讓你願意用鷹幫的前途去交換?又有誰能讓你不要命的只為留住她?」

  嚴寒不語。

  「我是說真的,你的情況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還不是一樣再也見不到她?」他不懂聰明絕頂的嚴寒為何碰上愛情竟會變得如此遲鈍。「你也知道出手傷你的雲夕綾是什麼樣的角色,退隱前她是什麼身份,你的傷再拖下去……」

  明明就愛慘了那個娃娃還不承認,還真難為了那可憐的女人。

  「再說吧!」打斷了他的話,不願繼續在這話題上打轉,嚴寒示意到此為止。

  對方的好意他明白,卻無法照辦,因為他不能冒任何失去他的娃娃的風險。

  只要撐過這段日子……

  等到確定了三龍幫或月影家無法將她帶走,他便能安心的去解決自己的麻煩。

  他能撐到那時的!

  「好吧!」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嚴寒了,對方也不再說什麼。

  兩人又討論了一些事後,才結束這通電話。

  胸口傳來陣陣悶痛讓他蹙起眉,可他卻迫切的想回去見他的娃娃。

  不管對她是什麼樣的情感,他早就離不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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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53:56
第八章

  「小香?你怎麼醒了?」嚴寒一怔,沒想到回房會見到清醒的她,還有一地的凌亂。

  破碎的花瓶、被剪碎了的桔梗散落一地,而她坐在床上,一臉凝重的瞧著他。

  「哪裡不舒服嗎?」將方才進房前還提醒自己別太關心她的話拋在腦後,他現在只擔心她過於蒼白的臉色……還有,為何他才離開了一會兒,房間就變得混亂?

  看著眼前她愛了十多年的男人,月影未來問了一個曾經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問的問題。

  「你曾愛過我嗎?」即使是一點也好……

  沉下臉,嚴寒感到心煩。為什麼連她也在問這個問題?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喜歡她甜美的笑容,喜歡她的怒火,喜歡她對他的執著……太多太多的喜歡,壓得他透不過氣。

  不該如此在乎一個女人,在乎到……他幾乎懷疑能夠為她犧牲所有。

  不,他怎麼可以輕易受到影響?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狠下心,這句話倒有九成是說給自己聽的。「這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是啊。」早就知道的事,她怎麼還自取其辱,還要欺騙自己多久?

  為什麼她總是學不乖?八年前的教訓還不夠嗎?在他們還是夫妻時,他便能毫不猶豫的背棄她了,她又怎能期望在分隔多年後他會有所改變?

  「所以你依舊認為,八年前的事是我自作自受了?」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竟愛上一個不懂愛的男人,偏偏這個男人雖然不愛她,卻也不肯放她走,明明不愛她,又強硬的向她索取對他的愛。

  「用那種拙劣的手段刺探我,實在不像聰明的你會做的事。」無法忍受自己竟被那蒼白的容顏揪疼了神魂,他咬牙說出違心之論。「如果你安安分分地留在我身邊,不去動那些歪腦筋,甚至破壞我的事,我們可以過得很愉快的。」

  他痛恨受制於人的感覺,不敢置信她的喜怒哀樂輕易便牽動了他的情緒。

  「我懂了。」點頭,她異常的沉默。

  鑽進被窩中,她用蓬鬆的蠶絲被將自己埋了起來。

  別傻了,月影未來,他根本不愛真實的你。他喜歡的,是那個柔弱順從、毫無主見的野野宮香,那個眼中只有他存在、對他百依百順的小女人野野宮香。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夠不介意、不計較他愛她多少,心甘情願的無條件付出。

  可是她辦不到,她無法假裝自己不在乎,無法欺騙自己甘於他們目前的相處模式。

  「小香。」她消沉的模樣是他不曾看過的,即使是八年前將她交給野野宮鷹時,都不曾見她如此。

  嚴寒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彷彿他正失去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走到床邊拉開被子,她卻背過身不理會他。

  「小香,你到底想要什麼?」嘆了口氣,他不明白,承諾很重要嗎?他不懂,為什麼她總希望從他身上得到承諾。

  偏偏那是他給不起的。

  「知道嗎?你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一直以來,他都是叫她小香,天知道她恨死那個名字了。

  「你很介意我怎麼喚你?」對他而言,野野宮香也好,月影未來也好,都沒有分別。

  他著迷於她的矛盾,明明有著天使般的可愛臉孔,骨子裡卻流著反叛的血液。

  「你當然不在乎了,我不過是你眾多的戰利品之一,何需在乎我的想法?」她冷冷的自嘲。

  如果夠理智,他該冷靜的同意她的話,可他就是無法漠視她語氣中的自棄,他不想看到她難過,捨不得那張小臉上只剩哀傷的表情。

  「你要的不就是這樣嗎?一個空有外貌沒有思想的娃娃。將我強留在身邊,你何曾顧慮到我的感受了?」他不愛她的,他只愛他自己、只愛那個不會忤逆他的野野宮香。

  難道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那想法令嚴寒心驚。

  為了得到她,他付出了許多代價,就算她不願,他也不可能放手。「不管你是怎麼想,總之我不會讓你離開。」她只能是他的。

  月影未來感到心灰意冷,他要的是她的人,卻對她的心不屑一顧。

  愛他,太累了。「知道嗎?其實我痛恨桔梗。」她有些恍惚的道。

  桔梗?他直覺望向地上那散落一片、他一直以為她喜歡的白色花朵,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提到這個。

  「它代表著誠實、順從。」但這兩點她卻做不到。

  她也很希望自己能辦到,那麼或許她能夠更快樂,而他也會多喜歡她一些,然而她從來就不是個沒有自我思考的女人,無法盲目的順從,而且他們之間也存在著太多謊言和秘密。

  人家說羨慕的背後,是強烈的嫉妒,而她嫉妒桔梗的純潔,以及他所喜歡、如桔梗般溫順的野野宮香。

  「如果你能夠安於現狀,我們不會有爭執。」盡所能的待她好,已是他的極限。承諾,他不能給。

  「安於現狀是嗎?」她輕聲複述他的話。

  可是,一個人失去靈魂後,又怎麼能存活?真實的她永遠也不可能安於現狀,除非他要的是行屍走肉。

  「對,安於現狀。」她的神情使嚴寒感到有些不安,但他選擇了忽略,將她擁在懷裡。

  他想維持他們之前的和平。

  「好,我答應你。」出乎意料的,她竟同意了。

  對於他,她已不再抱期待。

  凝望那張漠然的小臉,那一瞬間,嚴寒忽然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某樣最珍貴的東西。

  ※ ※ ※

  他們陷入了冷戰。

  與其說是冷戰,不如說是月影未來開始對他視而不見。

  認識十多年,她還是頭一回這樣,不管他對她說什麼,如何不顧她的意願,替她擅自下各種決定,她一律以沉默回應。

  她不反抗、不拒絕,一切任憑他處置。

  那不是什麼該死的安於現狀,她根本就放棄她的生存。

  他越來越害怕見到她,每一次見到她,都會發現她比之前更加憔悴,他感到驚慌,卻無能為力。

  深深吸了口氣,他走進了門。

  昏暗的燈光下,床上那瘦弱蒼白的身影令他瘋狂。

  「月影未來,你給我振作一點!」顫抖,他又氣又惱。

  他的人生一帆風順,總能夠掌控一切,活了三十多個年頭幾乎不曾遇到過什麼挫折,但她卻是他生命中的唯一變數,一次又一次的壞了他的原則!

  早在一開始便知她接近他們、混入鷹幫不懷好意,他偏寧願冒著讓她毀掉鷹幫的風險留下她,只為一股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陌生悸動,她永遠也不會了解,當她笑著說不怕他時,帶給他多大的震撼!

  於是他暗地裡保護著她,不讓變態的野野宮鷹跟她有所接觸,也因為如此,野野宮鷹開始對他有了提防,讓他的奪權大計有了變數。

  後來他甚至發現她已入侵他的生命,融入他的骨血,讓他再不能沒有她,那令他不安!

  為了證明他不被任何人左右,並以大局為重,他硬著心揭發了她,把她交給野野宮鷹,沒想到那一次卻使他更加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

  在野野宮鷹身邊多年,什麼血腥殘酷的畫面他沒見過?但沒有一個,及得上在見到她受到傷害時的心疼和不忍。

  儘管他不斷說服自己,那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可他心中雪亮得很,對她的那份歉意和愧疚都將會糾纏他一輩子。

  他對誰都能夠冷血,包括養育他的野野宮鷹。為了奪權,他可以毫不留情地鬥垮他,偏偏只要遇上這個小女人,他就會變得不像自己。

  娃娃般的長長羽睫揚了揚,靈魂卻沒有回到體內。

  她像失去澆灌的花朵,以驚人的速度枯萎,她的人就在他身邊,但他頭一次真正感到自己逐漸失去她。

  「你看看我。」無法忍受她的忽略,他使勁搖晃她的肩。

  被晃得難受,月影未來總算是回了魂,飄忽的目光慢慢對了焦。

  「讓我走吧!」

  一開口,就是他最不想聽到的。「不可能。」他想也不想便否決。

  她怎麼能在他發現自己再也不能沒有她時,嚷著要離開?

  「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倒回鬆軟的枕頭上,她好累,不想再像個娃娃般做他的收藏品了。她的愛恨太鮮明,學不來他的冷淡無情,在她無法自拔地愛上他時,他只當她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那讓她無法忍受。

  明知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仍像撲火的飛蛾,被火焰灼得遍體鱗傷卻不離開,而他對她則僅是莫名的占有欲作祟。

  「你到底要什麼?要我說愛你嗎?」嚴寒氣極的道。「那好,我現在告訴你,我愛你。」

  不想去揣測自己這句話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為了挽回她,他只知道不能失去她。

  「這也是你征服我的手段嗎?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你連愛字都可以輕易說出口?」她只覺得悲哀,在他眼裡,愛情竟可以如此濫用?

  「未來,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嘆息。捨不得看她就這樣憔悴,可……他要如何放手?他做不到。

  「告訴我,除了放你走外,我還能夠怎麼做?」他的語氣卑微得近乎懇求。

  清冷的微笑在她唇邊泛起,「那麼,殺了我呀!殺了我,你就能夠永遠擁有你的娃娃了!」也好讓她不再受那錐心之痛。

  「你!」他怒極得說不出話。

  她是在威脅他嗎?或者對她來說,原來在他身邊竟是生不如死?

  「你想都別想,就算要死,也得經過我允許!」那並非他想說的,可他管不住心中的惶恐與惱怒。

  「我真要尋死,你防得了嗎?」她笑得淒楚。呵,多麼霸道的男人啊,連她的生死也要過問。

  「你在向我下戰書嗎?」他的恐懼和怒氣積累到了臨界點,「成,你想玩,我陪你。從現在起,我會要人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的守著你,想死?除非我死。」

  「隨你吧!」疲倦的閉上眼,不想再和他爭執。

  就是這樣的她令他不安!

  換做以前,她總會驕傲的反駁他的一字一句,即使是十多年前她所偽裝的柔弱小女孩,那雙漂亮眸子總會不經意的洩露出她本性桀驁不馴。

  那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八年來,他再三縱容她的挑釁,甚至好幾次被她毀了重大的交易,可他一點也不想追究。

  除了歉疚,也許下意識裡他是享受的,享受她對他的在乎,至少,會如此費盡心思想整他,表示她心中有他。

  可現在的她像失去生命的娃娃,空有漂亮的軀殼,卻毫無令他著迷的生命力。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喚回從前的她?他該怎麼辦?

  「嚴先生,您請的醫生已經到了。」門外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

  「請醫生進來。」不管如何,總得先讓她看看醫生,他不能再放任她這麼下去了。

  門打開,走進的是個戴著沉重黑框眼睛的女醫生。

  那是他要求的,他無法忍受別的男人看到他的娃娃。

  女醫生喃喃的向替她開門的保鏢道了謝,在看到滿臉怒氣的嚴寒時,恐懼的眨眨眼,似乎評估著她的診斷不合他的意的話,會不會被這男人碎屍萬段。

  「嚴先生。」花了點時間積蓄勇氣,她怯怯的同他打了個招呼。

  嚴寒沒有多理會那膽小的女醫生,他只在意床上的女人。

  月影未來聽到「醫生」二字,蹙了眉,直覺的抬起頭。

  一頭蓬鬆的長髮,醜陋的鏡框,那女醫生一點也稱不上漂亮。

  她沒見過這名醫生,可直覺告訴她不大對勁。

  「嚴先生,我先替夫人做個簡單的檢查吧!」女醫生怯怯地小聲說。他坐在那裡她很難工作。

  嚴寒心不在焉的起身,強迫自己將目光自月影未來身上移開,回頭想向女醫生交代幾句。

  然而,他還來不及開口,女醫生忽然欺向前,右手直直朝他胸口按去,速度之快,令嚴寒措手不及。

  他急急退口,還了一掌,對方冷笑一聲,不痛不癢的接下他的攻擊,纖纖素手已經搭在他胸口。

  「還想還手?真是不要命了。」他出手的那掌軟弱無力,一點也不對她造成威脅。

  月影未來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糊塗了,但更錯愕的是,那名女醫生不過是稍稍使了點勁,嚴寒竟毫無招架之力的往後倒下,依他臉上痛苦的神情看來,一時三刻只怕不會有行動能力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嚴寒受傷了?而且傷勢還不輕?昏沉的腦袋開始運作,卻是在擔心那個她試圖想遺忘的男人。

  女醫生攏了攏長髮,睇著嚴寒,「我還在想,怎麼可能有人在中了我的銀針後,還能活蹦亂跳的到處計畫著害人的勾當。」原來只是虛張聲勢!

  紅艷的唇揚起一絲弧度,那長平凡而蒼白的臉頓時活了起來。

  「你……是雲夕綾?」喘著氣,嚴寒怎麼也無法將眼前貌不驚人的女醫生和當日同他交手的紅衣女郎聯想在一起。

  居然還能說話?這下連雲夕綾夜有些意外了,他的意志力還真頑強!

  那次交手,他受傷是真,但他要在第一時間逮住月影未來,她很清楚他並沒有機會動手術取出那兩根銀針,而在那之後,嚴寒又不知道在忙什麼,竟然一點都不急著就醫。

  換句話說,那兩根銀針在他體內十多天了,他還能若無其事的到處走動可真是奇蹟。

  不過也是算準了他受傷之餘,身手不若平時,她才敢如此囂張的闖入。

  「海野夫人……」月影未來慢慢的爬下床,聲音微弱卻堅定,「請你帶我離開這裡。」

  「這本來就是我的目的。」順便來看嚴寒死透了沒,照這情況看來,雖然還沒但也快了。

  她順手扶住了虛弱的月影未來。

  「小……香……」他痛得冷汗直冒,僅憑著意志力在撐。

  「他……不會怎麼樣吧?」他好像真的很痛的樣子,月影未來忍不住問。

  「如果馬上就醫大概可以保住性命。」雲夕綾冷冷的道,反正那不管她的事,「還是你希望我現在殺了他?」

  嫁給海野浩一之前,她原本是名殺手,現在也不介意多殺個壞人為民除害。

  「不了。」月影未來揚起淡然的笑容。「愛人和恨人都太累了。」

  她再也不想愛他和恨他了,她要學會放手。

  「那我們走吧。」怎麼,月影未來似乎有些不捨?

  「等我一下。」放開雲夕綾那雙冰涼的手,月影未來蹲下身,平視著嚴寒,「寒,很抱歉過去造成你那麼多困擾。」

  她釋然的道歉令他驚慌,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喘著氣,拼了命的想抓住什麼,卻無能為力。

  「我終於懂了,不夠愛我,不是你的錯。」她苦笑。不是他的錯,是她的問題。

  不!他在心中反駁著。是他太愚蠢、太固執,不肯承認他是愛她的,他怎麼會不夠愛她?他甚至願意用他的生命交換她留在他身邊的機會!

  當時明知中了雲夕綾的銀針非盡快處理不可,他卻遲遲不敢動手術,生怕在手術復原期間再次失去她。

  他明明早就不能沒有她了,卻又欺騙自己這麼多年,說服自己對她只是喜愛而非愛情,是他的錯!

  小香,別離開我!

  「我以後不會再和你或鷹幫作對了,反正野野宮鷹也死了幾年,我最初的報仇早就沒有意義了,我希望……你過的幸福。」雖然很困難,但她會學著放過他,也放過自己。「也許哪天,會有個女人能真正讓你了解什麼是愛。」

  他不喜歡她的無所謂,不喜歡她要他去愛上別的女人,他寧願她嚷著討厭他,寧願她充滿恨意的拿刀刺進他胸膛……

  可他說不出話,隱忍多時的痛楚在雲夕綾那一按下爆發,麻痺他的四肢和感官,連要維持意識記住她的容貌,對他來說都很困難。

  當事人尚不明白的情感,冷眼旁觀的雲夕綾倒是看懂了七八成。

  呵,她就偏不讓他如願,既然敢擄走火野愛,受點苦也是應該的。

  「月影小姐,該走了,我一個人闖進來,等等被發現了可不容易離開。」

  「海野先生沒跟你一起來?」月影未來一怔,她以為那對夫妻一向都一起行動的。

  「沒。」雲夕綾有些心虛。自從那日知道她懷了身孕後,浩一說什麼也不讓她親自動手,可這種事她又不想交給他人來辦,怕要是搞砸了反而增加嚴寒的戒心。

  提了幾次,他就是不為所動,她只好一個人來啦!而且為了避免浩一阻撓她的計畫,她出門前還特地……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點。」此時,一抹高大的身影大方的出現,從容的模樣顯然已擺平了外面的保鏢。

  「海野先生?」是她的錯覺嗎?雲夕綾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

  他怎麼來的?粗框眼鏡後的美眸閃過一絲訝異,她明明盯著他喝下摻了兩顆安眠藥的飲料……

  「又見面了,月影小姐。」海野浩一溫聲道。「讓我們先帶你離開鷹幫吧!」

  至於某人對他下藥,又背著他計畫這種危險行動的賬,他回去後會好好跟她算的。

  是啊!距上次到現在也有八年了。

  八年前他在鷹幫救了她,八年後還是他……

  向海野浩一點點頭,月影未來不禁佩服這一對全然不將鷹幫保全系統放在眼裡的夫妻。

  「別殺他……」任由雲夕綾扶起自己,她逼自己不再看向嚴寒,卻仍不忘提醒。

  過去是她的錯,她不要嚴寒為她而死。

  「放心吧!他不會有問題的。」海野浩一同情的瞧了臉色蒼白,猶想掙扎的嚴寒一眼,哎,沒辦法,惹惱了他的綾總得付出代價的。

  頂多,他看在月影未來的份上,替他叫救護車就是了。

  從來沒人在得罪三龍幫後還能全身而退的,從來沒有。

  當然,嚴寒也不會成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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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0 22:55:03
第九章

  離開嚴寒後,月影未來在已更名為龍氏集團的三龍幫待了下來,這些日子她總是昏睡的時間多,著的時間少,即使是醒著,也往往在發呆。

  她沒有食慾,就算勉強吃了東西,沒多久又通通吐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曾以為離開了嚴寒,她就能恢復原來的自己,就能像從前那般堅強。

  可是她錯了。

  離開他並不能使她好過,她很想他,想念他的擁抱、他的霸道。她才明白,過去對他一次又一次的「報復」行動,原來是她眷戀他的方式。

  走出了他的世界,她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

  沒有了他,她的生命變得毫無意義。

  她想他,想得心都疼了,想到幾乎想放棄一切,只求回到他身邊,甚至不在乎他到底怎麼看她,他是不是愛她,好像也不再重要。

  她是個怎樣的女人,為了他,她曾捨棄太多責任,甚至親情,她徹底利用她的身份,只為了全心全意追逐他的腳步。

  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在他身邊委曲求全,對他的眷戀卻化作復仇使者,迫使他牢記她一輩子。

  她討厭這樣懦弱的自己,怎麼也沒想到竟會為一個男人消沉至此,可是她卻改變不了,是她當初把自己設限得太死,生命裡只剩他的存在。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告訴自己,再這樣下去,又有人要為她操心了。

  下了床,月影未來渾渾噩噩的走進浴室。

  她蒼白瘦弱得像鬼一樣!瞪著鏡子裡的自己,她自嘲的想著。

  冰涼的水潑在臉上,頓時讓她清醒不少,隨手取了毛巾擦乾臉,再度抬頭,她卻在鏡子裡看到另一個自己。

  縮小版的。

  原以為自己眼花了,美眸眨了幾下,卻發現那個幻覺竟還存在,且正以怯怯的眼神瞧著她。

  忽然,她知道那是誰了!這陣子幾乎死寂的心,開始亂了節奏的狂跳起來。

  她遲疑的回頭,一個和她同樣有著娃娃臉的女孩就站在她身後。

  在三龍幫住了幾天,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女孩。

  仔細一瞧,其實她們也不是那麼相像,但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型卻是血緣的最好證明。

  「你……是小愛?」她率先開了口,聲音有些微顫。

  小女孩點點頭。「你跟我長得的確很像。」

  「是啊……」月影未來扯出一抹笑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她沒想到她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本人。」

  「你不舒服嗎?爹地要我拿點心來給你。」小愛晃了晃手上的小紙盒,可愛的笑著說。

  原來是哥哥叫她來的。

  月影未來很想告訴小愛自己沒有胃口,也吃不下東西,可是望著那張揚著笑的小臉,她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坐啊!」她朝她微微一笑。

  小愛回以笑容,興匆匆的將紙盒放在桌上,打了開來,「這是我最喜歡吃的抹茶起士蛋糕。」她解釋,「爹地說,你應該也會喜歡。」

  蛋糕?其實她很少吃那種東西。

  可是她還是坐了下來,和小愛一起拿出那個八吋大的蛋糕。

  「要不要配點花茶?」她還聽到自己這麼問。

  「好呀。」哎,她這個姑姑果然是同好。

  月影未來笑了笑,喚來傭人替她們準備餐具和花茶,八吋蛋糕被切成整整齊齊的八小塊,兩人分別拿了一點。

  月影未來用叉子叉起一小塊放入嘴中,蛋糕入口即入,濃郁的起士味在嘴裡散開,伴隨著抹茶的香氣,這還是近日來,她頭一次吃了東西後沒立即反胃的將它吐出來,「好吃嗎?」小愛期待的問著。這可是她最喜歡的蛋糕店呢!

  「還不錯。」她說的是事實,並拿起薄荷茶啜了一口。

  嗯,很清爽。

  「那真是太好了。」小愛笑開,隨即有些埋怨道:「爹地最討厭吃這種東西了。」

  她沒有媽咪,雖然晴子阿姨對她也不錯,但感覺不一樣,況且晴子阿姨也不喜歡蛋糕,只愛牛奶糖。

  每次請人買了甜食回來都找不到人和她一起分享,一個人吃總是有些寂寞。

  瞧著那張有些失落的小臉,月影未來忍不住道:「以後你可以常來找我呀!」

  「你也喜歡吃點心嗎?」小愛睜大眼。

  「嗯。」面對那張可愛的小臉,她只能點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以後買了甜點就來找你?」

  「當然沒問題。」她微笑著,心口有種陌生但溫暖的情緒在流動,這種感覺很奇妙,甚至讓她的眼睛開始濕潤起來。

  「太棒了!」小愛興奮的歡呼。

  瞧著那甜美的笑顏,若是先前她還有任何遲疑,此時也已經消失無蹤了。

  「來吧,我們把它解決了。」

  那天,兩個一大一小的女生合力吃掉了一塊八吋大的抹茶蛋糕,以及一大壺的薄荷茶,同時也建立起她們的感情。

  ※ ※ ※

  小愛越來越常往她這裡跑。

  月影未來不知道那是火野裕的意思,還是她自己想來的。

  小愛每次總帶著食物來瞧她,這陣子,因為小愛的關係,她終於吃進了一些東西,體重不再掉,臉色也開始漸漸紅潤。

  說來,她還得感謝火野裕的安排。

  小愛很喜歡跟她聊天,畢竟是個小女生,雖然火野裕疼她,寵她,但有些小女孩心底的事卻還是不便跟父親說。

  於是,小愛很自然的找上這個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姑姑談心事。

  她漸漸發現,七歲的小愛,比她原先想像的要成熟聰明得多,兩人雖然相差近二十歲,卻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

  她們像母女,更像姐妹,小愛的出現,給了她重生的力量,讓她走出嚴寒以外的世界。

  是小愛使她明白,這世上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去做、許多人等著她去關心,她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如往常一樣,這天小愛再度來到她的住處,只是這回她似乎帶著某些心事。

  月影未來知道小愛有話要和她說,因此她等著。

  「昨天晚上,爹地和我說了一件事……」兩張神似的臉互瞧了一會兒,小愛遲疑的開口。

  月影未來心跳逐漸加速,卻沒說話。

  「他說……」像猶豫該怎麼說,畢竟那事實讓人震驚。最後,她還是決定直截了當的說出口,「他說其實你才是我真正的媽咪。」

  直接而簡單的一句話,讓月影未來紅了眼眶,所以……火野裕打算將小愛還給她?

  「媽咪……」小愛小聲的喚著,從小,她便期待有個疼愛她的母親,然而她卻從來不敢問父親關於母親的事,現在才發現,原來她是有母親的!而且還是她最喜愛的姑姑。

  再也忍不住,月影未來奔上前擁住了她的至親骨肉,那是她懷胎九月生下的孩子啊……

  「對不起,」淚眼一奪眶,就再也止不住,「小愛,對不起。」

  她是個不及格的母親,為了一己之私,為了不讓孩子影響到她在月影家的權威,影響她的復仇計畫,竟將女兒丟在三龍幫,七年來不聞不問。

  現在想想,她當時怎麼可以如此殘忍?這麼做和嚴寒將她交給野野宮鷹又有什麼分別的?

  七年了,她強迫自己忘了小愛,說服自己三龍幫的人會好好照顧她。

  直到小愛出現在她眼前……她才明白,原來很多事是不可以忘得了的。親情,也不是說能捨棄便捨棄,只是見到火野裕是如此的將小愛當成自己的女兒疼寵,她又怎麼敢介入?何況當初是她無情的拋棄了小愛……

  原先,她僅盼能常常見到小愛便已足夠,火野裕卻為了讓她振作,將她最寵愛的女兒交給了她。為了她這個頑固的妹妹,他付出了多少心血?而她竟只忙著躲在自己的小角落裡,舔舐著她自以為是的情傷?

  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疼她的程度並不亞於她死去多年的大哥,可瞧瞧她現在成什麼樣子?他又擔心她多久了?

  小愛並沒有被哭成淚人兒的母親這樣摟著的經驗,小臉有些不自在,說話也變得結巴,「那個……爹地說,你之前沒有能力照顧我,為了給我更好的生活,所以……所以只好不捨的把我托給你最信任的哥哥……」

  是嗎?月影未來一怔。火野裕是這樣跟小愛說的?小愛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卻為了讓小愛接受她這個母親,不惜對小愛說謊?

  「爹地還說,其實你很愛我,只是看我現在過得很好,怕破壞我的生活……」

  小愛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媽咪哭得好慘,應該聽不進她說的話了。

  媽咪真的很愛她吧?才會哭成這樣。

  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放心,不會了。」月影未來哽咽地保證,「媽咪永遠都不會再丟下你了。」

  ※ ※ ※

  寒:

  很久沒有你的消息了,不知你過得可好?其實,你的事我若去問哥他一定知道,後來想想還是作罷。既然決心要放手,就不該再過問。

  上上封信好像有向你提過,我決定在這裡住下了,當然有很大部分是為了小愛,另一方面則是最近前思後想,發現我實在不適合當月影家的族長,所以決定讓位,月影家的事,我都丟給秀一了。你該知道他吧?他是我遠房表哥,他現在可紅了,就算哪天當上了首相我大概也不會太訝異。

  一開始我宣布這事時他氣瘋了,畢竟那限制了他的自由,為此他還氣得溜到西雅圖讓我找不到人,不過顯然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他還沒學會教訓,我只是稍稍對他的秘書威脅利誘,便立刻掌握了他的行蹤,派人從西雅圖將他逮了回來。現在,他只能乖乖當他的族長了。

  小愛又長高許多,我不曉得原來孩子的成長速度這麼驚人,她的身高大概是像你多一些,也許再過兩三年就會比我高。她是個聰明貼心的孩子,我很感激哥對她的照顧,並且在我最失意的時候將她還給了我,好讓我重新振作,錯過她的童年,大概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曾經以為離開了你,我的生命也將隨之停止,有好一陣子,我甚至想拋棄自尊,回到你身邊當你的小女人,就算你不愛我,只當我是你收藏的娃娃也好……我很討厭那樣窩囊的自己,卻又無法停止對你的思念。但小愛讓我明白,原來我的生命中不是只有你,走出你的世界,我還有親人,還有朋友,她讓我的日子重新變得有意義。

  因為她,我成長了許多,對你我會忘記,或許還不夠,但我會努力。如今我了解愛一個人,是要他幸福,而不是執意要得到他的關注。

  不知道,你是否學會愛人了?

  雖然每次想到你會喜歡上別的女人,我就感到嫉妒,不過你放心,總有一天我將學會笑著祝福你。

  天冷了,你要多保重,每次生了什麼病,你都還是悶不吭聲的硬撐著,總在教人擔心。

  你的未來。

  再次檢查了內容確定無誤後,她仔細的將信紙摺疊好,放入信封袋內封了口。

  彎身打開放置書桌旁的木箱,她把信封放了進去。除了她手上那封,裡面還有滿滿她寫給他的信,卻從沒有一封寄出。

  對現在的她來說,這樣就足夠了!這幾個月她日子過得很平靜自在,這是從未有過的,她很滿足這樣的生活。

  隱約聽到外頭的聲響,微微一笑,大概是小愛吧。

  最近小愛總愛黏著她這個媽咪,連哥都有些吃味了。

  正好,她替她準備了一套衣服,等等讓小愛試試。

  「小愛,我替你準備了一套衣服,快來瞧瞧!」她沒回頭,一面喚她,一面準備關上木箱。

  一隻大掌卻毫無預警的從她背後伸出,制止了她的動作。

  熟悉的男性氣息環繞著她,月影未來倒抽一口氣,卻不敢回頭。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不可能啊!

  要是在月影家還說得過去,這裡是炎龍堂耶!他怎麼進來的?

  「明明是寫給我的信,為什麼我一封都沒收到?」無視她的震驚,他倒是自動的抽出一封信,並撕開了信封……

  「那是我的,還給我。」想起自己是用什麼心情寫下那些信,月影未來又羞又急。

  「可是上面寫的是我的名字。」展開了信,他開始閱讀。

  「嚴寒!」她氣惱的回過身,卻撞進他懷中,「痛……」

  她怎麼老是撞到他?

  不過至少這暫緩了他看信的興致,低頭瞧向她,「撞著哪了?疼嗎?」

  她還真是瓷娃娃,一不小心就碰疼了。

  「當然疼!」她沒好氣的抬頭瞪著罪魁禍首,卻意外發現他變了許多,「你怎麼瘦這麼多?」

  小手在他身上焦急的摸了摸,兩道彎彎的眉蹙了起來,「綾沒跟我說她的銀針會有後遺症啊?」而且他看起來好疲憊,怎麼會這樣?這男人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嗎?

  「我以為你撞疼了。」嚴寒揚起微笑,一向怕疼的她居然還有心思注意到他變胖變瘦?

  「你……」驚覺自己居然正在對他上下其手,月影未來驚嚇的退了兩步,卻又被身後的木箱絆住,所幸他及時拉住了她。

  「你總是冒冒失失的,這樣不行。」他輕笑。

  「那是在你面前才會這樣!」月影未來喃喃自語著,他總是讓她心慌意亂。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打昏了守衛。」貪婪的將她的美好困在懷中,他漫不經心的道。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能再見到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打昏?」她笑不出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哪啊?」擅闖炎龍堂,他不想活了嗎?

  「有你的地方。」高大的身軀掛在她身上,差點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裡是炎龍堂耶!你就這樣走進來,被發現了就該糟了!」沒記錯的話,雲夕綾對他可沒什麼好感。

  「未來,」他忍住笑,「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瞪大眼,她不敢相信這個男人還有閒情逸致跟她開玩笑。「你不要命了嗎?你再快點離開,等等被我哥看到你就……」

  「我騙你的。」他插口。

  「什麼?」騙她?他又騙她什麼?小臉露出防備的神情。

  「我說我打昏守衛是騙你的。」

  啊?她沒聽懂。怪怪,在他面前她好像就會變笨。

  嘆了口氣,「是火野裕讓我進來的。」

  「我哥?」她的哥哥什麼時候和嚴寒結盟了?

  「他把你賣給我了。」重新得到她的感覺真好,頭埋在她頸間,他愛死她那頭柔順的長髮。

  她居然被兄長給出賣了?月影未來一陣暈眩。

  「你用什麼和他換的?」咬牙,她要去找那個賣妹求榮的哥哥算帳。

  「鷹幫。」用什麼換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終於能夠光明正大的擁有她了。

  「鷹幫的什麼?」她沒意會過來。

  「就是鷹幫啊。」很難理解嗎?

  「整個鷹幫?」她再度確認。

  「嗯。」他忙碌的在她的頸間留下一串串的吻痕。

  她一向不喜歡被他烙印,可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你把整個鷹幫給我了哥?」由於太過於震驚,她沒發現自個兒的衣服被悄悄褪了一角。

  「差不多就是那樣。」趁著她呆愣之際,他不客氣的大占便宜。

  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鷹幫……不是他此生的心血嗎?他竟然……竟然為了她,將鷹幫拱手讓給了哥?

  他到底在想什麼?胸口好燙好燙,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哽咽,「那你呢?」

  沒有了鷹幫,他要怎麼辦?這麼多年來,她知道他也結了不少仇家,少了鷹幫的羽翼,他如何保護自己?

  「有了你,我還要鷹幫做什麼?」他不情不願的承認過去的錯誤。

  孤獨的日子他受夠了,能換回懷中的小女人,鷹幫算什麼?

  眼睜睜的瞧她離開自己的生命,比什麼都痛,他不要再歷經失去她的痛苦了,兩次就夠了。

  咦!她怎麼忽然不說話了?停下安份的手,他疑惑的抬頭。

  澄澈的眸中充滿淚水,讓不曾見過她流淚的嚴寒怔了怔。

  「你這個傻瓜。」幹嘛要跟哥交換條件啊?還不如直接擄她了事,省得、省得她現在在這裡為他心疼。

  他挑眉,「寫了滿滿一箱的信卻沒有勇氣寄出的人,有資格這麼說我嗎?」

  他們兩個根本是半斤八兩吧?

  「你很過分耶!」她在替他擔心,他居然還取笑她!

  「未來……」他伸手拭去她的淚,卻發現淚越來越多,怎麼也擦不乾,「別哭了。」

  在他面前,她一向好強,卻沒想到這個消息讓她哭成淚人兒。

  「我討厭你。」他真的好討厭的!好不容易不斷催眠自己忘了關於他的一切,他卻偏挑在這時出現在她面前,還帶了這麼大的意外給她。

  「你說過很多次了。」聽她這麼說,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放心了。

  他的娃娃終於回來了!不再心如槁木的說著要離開的話語,反而充滿朝氣的罵他。

  就算他原本對放棄鷹幫有一絲的不捨,能夠見到這樣的她,也值得了。

  「你愛的又不是我,還回頭找我做什麼?」不甘心自個兒就這麼輕易被他打動,她賭氣的別過頭。

  「不愛你?」聰明如她,這會兒怎麼迷糊起來?「我以為,你明白我能夠為你放棄一切。」

  「不,你才不是愛我!你愛的是自己,是權勢,而你喜歡的則是小香,那個對你百依百順,不會為難你、威脅你、逼你在鷹幫和她之間擇一的女人。」

  誰說她不懂嫉妒?這會兒她不就在跟自己爭風吃醋,計較他比較愛誰了?

  「對我百依百順的人還嫌少嗎?」執起她的手,他嘆了口氣,心知不把話說清楚,她是不會善罷罷休的。「我說個故事給你聽。」

  故事?什麼故事?

  「十一年前,有個娃娃般的女孩闖入我的生命,她成功的讓所有人以為她就像表面上那般純真,唯有我,發現了那雙大眼偶爾流露出的慧黠。我知道她那可愛的外貌是假像,也知道她混入鷹幫的目的是為了毀滅它,可我卻沒有揭穿她,私心的只想將她留在身邊。」

  「我隔了很久才明白,當初不讓她見野野宮鷹,並不是怕她傷了他,而是怕他會對她不利。我想辦法讓野野宮鷹收她為乾女兒,好讓野野宮鷹再不能動手,並將女孩納入我的羽翼下,不想讓她像其他女孩一樣受到傷害。」

  月影未來愣愣的聽著,那是她從來不曾了解的他。

  「我在她十八歲那年迫不及待的娶了她,卻不確定她心裡究竟怎麼想的。我從不曾忘記她當初是抱著什麼樣的決心來到鷹幫,但鷹幫是我相中已久的獵物,籌備了多年的計畫不想因她而功虧一簣。我加快腳步,想盡快將野野宮鷹鬥下台,好讓她不再有藉口破壞鷹幫。也就在這時,我驚覺到她在我心中的份量已遠遠超出想像,那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在我心中占有如此大的地位。」

  「愛一個人為什麼要害怕?」從他的神情,她看得出當時他有多掙扎。

  「我害怕被人制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用了最愚蠢的方式傷害了我所在乎的女孩,企圖證明自己可以不受任何人影響,可這麼做的結果,只是讓我發現自己早已離不開她,並且徹底的失去了她。」

  她應該罵他的,他竟為了可笑的自尊而讓她涉險,然而他眼中的悔意卻讓她罵不出口。

  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竟也知道後悔?

  「多年來,我一直欺騙自己,即使沒有她我也能過得很好,直到某一天,我在路上見到一個和她長得極為相似的小女孩?」

  「你是說……小愛?」

  他點點頭,「她不單單讓我想到被我傷害的那個女孩,還讓我感到一陣寒意,我不禁猜想那個小女孩會是她的什麼人。」她不會了解當時的他有多驚駭,那小女孩是她的女兒嗎?孩子的父親又是誰?

  一念及有任何人曾碰過她,他就嫉妒得想將那人碎屍萬段。

  但……若孩子是他的呢?

  他不敢想。

  不敢去想在她懷著他的骨血時,他是怎麼待她的,不敢去想當他的孩子在她體內成長時,他讓孩子的母親受到怎麼樣的傷害,不敢去想,她是如何在那個不歡迎她的月影家中,孤獨的生下孩子,她的私生女身份已使她在族裡嘗盡苦頭,他不敢想像她隻身帶著孩子又會受到怎樣的冷嘲熱諷。

  他真的不敢。

  他寧願相信那小女孩不是他的孩子,寧願相信她愛上了別的男人,也不希望發現自己鑄下了難以彌補的錯誤。

  小愛的身份並不難查,她的出生證明及各種身份證明文件都無懈可擊,他說服自己相信小愛的確是火野裕的女兒,畢竟侄女和姑姑長得極為相似也並非不可能。

  「輾轉難眠了幾夜,我決定將她找回來,就算犧牲多年經營的鷹幫,也要讓她回到我身邊。」

  「你確實是成功了。」他想要的一向都能到手。

  「不,我沒有。雖然得到了她的人,卻因為我不肯面對自己的情感,反而讓我失去了她的心,直到那一刻,我才承認自己早已愛上了那個聰明絕頂、敢愛敢恨的女人。只有她能夠無所畏懼的瞧著我、當面與我作對、也唯有聰慧如她,才能在第一時間內明白我的思考方式。」

  「可你之前總是喚我小香。」月影未來指控。

  她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她所偽裝的野野宮香,沒想到他早看穿了那張柔弱的面具底下愛恨分明的性格。

  「對我來說,小香和未來都是一樣的,你所扮演的溫柔小女人,從不存在過。」抵著她的額,嚴寒淡淡的解釋。

  「你真的很過分,」他突來的表白令她不知所措,「我好不容易,就快忘記你了……」

  「對不起。」他誠心認錯。

  「為什麼不早些來接我?」讓她難過了這麼久。

  「抱歉。」他沒告訴她,光是在醫院休養便花了他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之後又忙於交接鷹幫中的事務,再加上火野裕的百般刁難,他已經盡力了。

  他現在一點也不懷疑未來和火野裕的血緣關係,這對兄妹整起人來一樣狠。

  「你以為幾句抱歉就能夠彌補我嗎?」月影未來仍死守最後一道關卡。

  她為他吃盡了苦頭,受盡多少疼痛,他幾句簡單的道歉就想彌補?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未來。」他輕喚,不介意她的氣話。

  「怎麼?」他幹嘛用這麼深情的眼神瞧著她?她會受不了。

  「嫁給我。」

  嫁給他?這傢伙是傻了嗎?她本來就是他妻子啊!

  望進那雙深邃的黑眸,她卻說不出心裡所想。

  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看似冷漠,然而那略顯不確定的眼神卻偷偷洩露了他的不安。忽然間,她明白了。

  呵,這個可惡的男人啊!明明沒有自信,卻還要故作冷漠。

  愛上這個男人她認了。

  「我以為,我一直都是你的妻子。」將頭埋在他胸膛,她輕聲道,「還是,你不想認?」

  這麼說,她原諒他了?冷硬的表情漸漸放柔,「我怕是你不想認。」他終於說出心中的恐懼。

  她愛他,他一直都知道,可他更明白,光只有愛並不能讓她留在他身邊,她要的是絕對專一。如果不能給她全部,她寧願不要。

  於是他找上了火野裕,而當火野裕提出以鷹幫為交換條件時,他立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來不及了,十多年前你就已經上了賊船了。」他都展現出那麼大的誠意,她怎麼會無動於衷?那比直接說愛她更令她動容。

  軟嫩的唇主動印上他的,她想,她該給他些回報。

  嚴寒的反應則是回以更熾熱的吻。

  「你知道嗎……」許久,他放開了她,低聲在她耳邊道,「桔梗的花語,不只順從、誠實。」

  她當然知道了,不過,從不將心思放在這些瑣事上的他,又怎麼會知道?

  「雖然上回你氣得將那些花給剪了,但是很遺憾,未來的日子裡你恐怕還是得常常見到它。」

  她瞠大了眼。

  嚴寒將一枚桔梗書籤放進她手心,「送你永遠不變的愛。」

  永遠不變的愛?

  是啊,那是桔梗的花語。

  握著那枚壓花書籤,月影未來不意外自己再度落淚。

  天氣越來越冷了,可她的心很暖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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