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散文】未來，一直來一直來

絕對官僚

由林正盛所導演兮電影「天馬茶房」內面，逐家上會記得著是片尾彼句：「未來還是一直來．．．一直來．．．」，尤其對即句話總有一種茫茫渺渺、淒慘悲涼兮感覺，若親像家己兮「運命」毋是掌握佇家己兮手底，放予「命運」兮腳步，一步一步，行到叼位算叼位，自安呢過一世人。「幸福進行曲」著還未唱煞，槍聲著爆破所有兮希望；雖然，男主角阿進（林強　演）中槍了後，喙底還咧唸講「袂使放棄．．．」，「天馬茶房」戲煞，看戲兮人，目屎拭拭咧，猶閣是茫茫渺渺面對「未來」。

即齣電影，除了講著日本時代尾期，因為大東亞戰爭，定定「tan5水螺」（拉警報），使台灣人不時叼咧驚惶、避難，無法度過著原本自在兮日子；亦講著「光復」了後，台灣人將「三民主義，吾黨所宗」－－所謂兮「國歌」唱作「灑（sa7）麵煮麵，穩當妥當」兮「心聲」、閣共（ka3）「青天、白日、滿地紅」兮「國旗」面頂，彼粒刺目兮日頭畫去西爿等等，遐兮予人感覺毋知欲哭還是欲笑兮代誌；更加將「二二八」兮引火線，歐巴桑林江邁予查洋菸兮「長官」彈死彼幕演出來，然後，干單用字幕扑出台灣受過幾落個外來政權統治，二二八了後，台灣著進入四十冬兮戒嚴時期，螢幕變黑，「未來」就安呢一直來。事實上咱真濟人，早著共「歷史」放袂記得，仰望將幸福寄託佇「未來」，敢講，幸福著真正會「來」？

講起台灣兮歷史，實在予人感覺真沉重，新一代兮少年人若聽著老一輩兮人塊講遮兮代誌，毋是晃（hiaN3）頭，著是搧（iat8）手，講過去著過去了啊！咱著愛看「未來」則有希望！其實，即齣電影，予我感動兮所在真濟，其中有一幕我印象特別深：男主角阿進用「台語」na2寫na2唸彼張回予女主角阿玉（蕭淑慎演）兮批，伊講：「暖玉，真歡喜收著汝兮批，南部兮春天無像台北遐呢寒．．．人有時陣會受著環境兮束縛，一寡代誌無法度改變，著親像講每一個人一出世，出世佇啥物款兮家庭，有啥物款兮父母，出世作台灣人作日本人還是作中國人，這攏毋是咱會使決定兮，一出世著註定好好。」目屎毋知東時著位目睭內一循一循流落來，干若家己嘛有彼種身不由己兮遺憾，毋閣，佮怹比起來，我應該算是一個幸福兮人則對，至少，我活佇一個太平兮時代；然後，我聽著一首閣一首，少年人感覺「俗」（song5），我煞是感覺真親切兮歌，he是較早阿公阿媽真愛唱兮：「滿面春風」、「丟丟銅」、「港邊惜別」．．．。

「『ma-la-li-a』（瘧疾）毋知東時則會過？」劇團兮人安呢塊感嘆，若像暖玉所講兮：「即齣戲有夠歹命，無一擺予阮搬了（liau2）。」對台灣人來講，外來兮政權，敢毋是親像一波一波兮『ma-la-li-a』，若是去「得（tioh8）著」，必然愛予咱真濟人失去脆弱兮性命；無得著兮人亦一工到晚驚惶，但是，生活總是愛過，『ma-la-li-a』若來，咱身軀著放較「軟」咧，隨人保重，孤不二三衷則愛佮怹車拼。每一個人攏無想欲得著『ma-la-li-a』，會使無煩無惱過家己想欲過兮生活，好額散赤實際上無差到叼位，若快樂著好，何況，「三民主義」亦毋是怹所講兮，想欲創啥著創啥，台灣人佇換過遮濟頭家了後，早著無「國家」兮觀念，羅曼羅蘭講：「『愛國』，只不過是流氓最後兮庇護所爾爾。」

會記得細漢兮時，我亦思考著關係「未來」兮代誌：「未來」我欲作一個老師，教「國文」（彼當陣所謂兮「國文」是中國文，即馬當然是想欲教家己兮語文），教囡仔安怎諳字，安怎成人；「未來」我欲作一個畫家，畫出咱土地兮嫷，畫出父母慈祥兮面容；「未來」我欲作一個小說家，用筆控訴，寫出一般人無去注意著兮代誌，寫出歹人兮秘密；「未來」我欲作一個音樂家，譜出一首閣一首予人歡喜兮曲，唱出一條閣一條予人希望、和平兮歌；「未來」我欲作一個好兮「家後」，用心照顧翁婿，用愛晟養嗣細，予一家伙仔幸福過日．．．遮兮，攏是未來，我到即馬一項嘛還未作到。毋閣，我總想講，我還閣少年，還閣青春，「咱的青春，是一段唱未完的歌詩，咱兮未來，是寫佇日誌紙兮愛汝．．．」我還有本錢唱「幸福進行曲」，若閣繼續扑拼，著毋驚遮兮願望袂凍達成；若將其中一個「未來」好好實踐，人生著無啥物好遺憾兮。

看過「天馬茶房」兮人，毋知敢還會記得？電影內面有一幕，劇團佇國民政府來了後，繼續演出；彼一工，舞台頂有一台「幸福號」兮大船著欲起行，查甫查某逐家妝甲嫷嫷，暖玉主唱著彼條伊佮阿進鬥陣作兮「幸福進行曲」，唱到中央彼段：「汝講，汝欲唱即首歌．．．」阿進原本塊打鼓，恟恟煞提吉他徛起來，行去舞台中央，暖玉兮面頭前，佮伊作伙合唱：「．．汝欲唱這首歌，幸福進行曲，這是阮為汝寫兮一首歌，日子隨風吹，一生只愛汝一個，春夏秋冬阮無汝，怎樣過？」這是外呢仔甜蜜兮感覺！世間兮人攏塊追求愛情，無人會想欲看著戰爭，安怎即塊土地遮呢袂平靜？連男女主角不得已放棄一切，約好欲私奔，想講，「幸福」連鞭（liam5-piN）著來，結果，佇阿進欲出發進前，亦無張無弛予彼粒因為「自卑」著先假影「自大」兮槍子來彈死，連想欲「相娶走」兮機會著予伊彈甲無影無跡。唉！規齣戲內底，四界攏看會著人生兮矛盾佮諷刺。

我定定塊想，出世佇台灣，作一個台灣人，實在是真幸福兮代誌。叼一個國家，會親像咱台灣仝款，無幾分地，煞滯遮濟流無仝款血兮人，每一個民族有怹特別兮風俗佮習慣，有佮別人無相仝兮嫷，各人有各人兮藝術體現，當然，這是一個相當兮過程，愛付出相當兮犧牲佮代價，身為台灣人，我總有一種奇妙兮感覺，一種外國人無法度體會兮心情。原住民塊講，即塊土地怹是主人，福佬人嘛講外省人食怹夠夠，台灣兮歷史，自開始到即陣，著充滿著「移民」兮血汗，無人是真正兮主人，先來兮、慢到兮，只要認同即塊土地是用一只一只兮「未來」所疊（thiap）起來，疊甲愈來愈懸（koan5，高）兮美麗島，咱攏會使自由自在感受著咱母親台灣兮保護，享受著伊無限兮溫暖，毋管閣有外濟好兮還是歹兮未來，咱會使歡歡喜喜，佮劇團內底兮人作伙唱著「滿面春風」：『又閣一日，佮伊行入，一間小茶房，雙人對坐，滿面春風，咖啡味清芳，彼時伊亦對阮講起，結婚兮事項．．．』

到底啥物則是「幸福」？自國小以來我著開始寫批，寫予同學，寫予朋友，我總是用「國語」來寫、來讀批信兮內容，除了即半年來，佮一寡台語前輩、老師友通兮批信，毋管是漢字台語，或則是羅馬字兮台語，畢竟，he攏是佮「老伙仔人」兮對話，較無青春兮味，看著林強彼句：「暖玉，真歡喜收著汝兮批．．．」我著想講，等候有一工，身邊兮朋友，攏會真「自然」安呢共我講：「美親（Bi2-chhin），真歡喜收著汝兮批．．．」我想，彼時陣「冬雪已化做春天的溪水」，流佇咱兮心肝底，這著是幸福來扣門兮聲音。

「未來，伊一直來一直來，毋管好還歹伊攏一直來．．．咱若放棄，咱著無未來，袂使放棄，袂使放棄！」阿進安呢共咱講。

來源：荒蕪橘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