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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小蟲]一紙休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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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08:51 |倒序瀏覽 | x 2
一紙休夫 作者:米小蟲

【內容簡介】

奶奶說: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和爸爸離婚了,因為──
她是個很壞的女人,貪圖富貴,所以爸爸才把她驅逐出家門!
不過,叫我蛋蛋(我不喜歡)的「壞」媽媽卻說:才不是這樣!
是她看爸爸不爽了,所以寄離婚協定書休掉爸爸的!

願賭服輸!夏小晴沒想到會為了一盤棋而搭上自己的婚姻
更想不到她嫁的是長得很妖孽的男人,以及超級有錢的豪門
只是,灰姑娘似乎不該幻想自己有成為公主的一天
那結果不會是愛ing,而是End!
555……這專門禍害天下女人的公狐狸精為何又出現了?

殷恕桀與生俱來帶著一股沉穩和內斂,商界有名的索命閻羅
這樣的一個男人,眼底無時無刻充滿了算計
所以,夏小晴之於他,不過是一顆可利用的棋子
當爺爺以30%的殷家股份威脅他,他無所謂的將她娶進門
當她出乎意料寄來離婚協定書,他無條件附上大筆贍養費
當看到兒子和她交頭接耳的可愛模樣,他的心卻不禁泛出溫馨
這一刻,曾經的動心陡生,他決定了,她是他永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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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09:21
楔子

  我家住在山頂的大院子裡,有花園、有泳池,也有很多漂亮的大汽車。

  還有還有,我家裡的人口也很多,有奶奶、有爸爸,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伯伯、阿姨。

  奶奶說,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人,都是我家裡的伯伯、阿姨,他們全部都要聽爸爸的話,爸爸只要一瞪眼,他們就會很害怕,所以在我的印象中,爸爸一直很威風。

  說起我爸爸,他是一個很美麗的男人,就連電視上那些唱歌跳舞的叔叔和哥哥也沒有他美麗。

  當我用很崇拜的語氣這樣說我爸爸的時候,奶奶卻糾正我說,爸爸不是美麗,而是英俊瀟灑、帥氣陽剛。

  我不太懂英俊瀟灑、帥氣陽剛到底是什麼意思,奶奶說,我長大以後,也會像爸爸一樣人見人愛的。

  原來英俊瀟灑、帥氣陽剛,就是人見人愛的意思。

  至於我的媽媽,我對她已經沒有太深的印象了,因為她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和爸爸離婚了。

  呃……其實我也不知道離婚是什麼意思,奶奶說,我媽媽是個很壞很壞的女人。她貪圖富貴、長相醜陋、不孝順長輩,對爸爸一點也不好,所以爸爸才把她驅逐出家門。

  原來離婚就是被驅逐出家門的意思。

  家裡的那些傭人叫奶奶為夫人,叫爸爸為少爺,而我,則是他們口中的小少爺。

  因為奶奶叫我寶貝,爸爸叫我兒子,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為自己姓小,名少爺。

  直到有一天,一個我不太認識的女人來到我面前,她對我說,她是我媽媽。

  奶奶說她長得很醜,可我怎麼看,都覺得她長得很像我堂叔家堂妹臥室裡擺的那個洋娃娃。

  原來,洋娃娃和長相醜陋是一個意思。

  那個自稱是我媽媽的女人一見我的面,就叫我蛋蛋,我很納悶,蛋蛋是誰?

  後來她對我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就像一顆剛剛從殼裡爬出來的肉雞蛋,所以她給我起了一個很難聽的小名,就叫蛋蛋。

  蛋蛋?哼!聽起來一點也沒有鹹蛋超人響亮。

  事後我對奶奶說,我不想叫蛋蛋,我要叫鹹蛋超人。

  奶奶哈哈大笑,對我說,我真正的名字,其實叫殷子揚。

  橫聽豎聽,殷子揚都比蛋蛋好聽多了,原來媽媽果然不是好媽媽,居然給人家起那麼難聽的名字。

  最可氣的是,媽媽在和我見面的時候,對我又捏又揉,直把口水留在我臉上,噁心死了。

  更讓我受不了的就是,她居然還扒了我的褲子,掐我嫩嫩的屁股。

  我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幹嘛要被一個醜醜的洋娃娃掐屁股,所以從那時起,我就很討厭我媽媽。

  後來她走了,直到現在整整有兩年多的時間,再也沒有出現過,中間倒是接過她打來的幾次電話,可因為我很討厭她,所以我拒絕和她說話。

  這些年,爸爸一直都在英國上班很少回家,我很沮喪,因為爸爸都沒時間陪我玩捉迷藏。奶奶說爸爸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天天留在家裡陪我玩。

  而奶奶又經常出國去「燒品」,給我家煮飯的麗珠姐姐說,「燒品」就是買衣服的意思。

  幼稚園剛剛放假在家的我,想著這個暑假該如何度過,沒想到一直伺候我的吳奶媽竟然在洗衣服的時候滑倒了。

  知道了這件事後,爸爸就從國外打電話給管家伯伯,吩咐他暫時將我送到我媽媽那裡一段時間,等找到新的奶媽再把我接回去。

  對此,我很是不滿的向爸爸抗議,我不要去媽媽那裡,可爸爸卻在電話裡說,不聽話的小孩就是壞小孩,我不聽話,他就不理我。

  此時此刻,我很生氣,因為明天,我就要被送到那個喜歡叫我蛋蛋,還時不時就掐我屁股的媽媽那裡了。

  「滴」一聲,錄音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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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09:54
第一章

  直到現在,夏小晴都沒有從再次見到兒子的喜悅中恢復過來。

  她笑嘻嘻的和坐在客廳沙發裡,和自己面對面的一個肉滾滾的小胖子大眼瞪小眼。

  那小胖子年約五歲,整張臉白嫩得就像發酵饅頭似的。

  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就像兩顆水亮亮的葡萄,嬌嫩的小嘴,挺翹的小鼻,無論怎麼看,都是水噹噹的一個胖娃娃。

  更奇妙的是,這個嫩乎乎的小東西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五年前懷胎十月,費盡千辛萬苦,在某醫院的VIP房生下的兒子。

  憶起清晨八點鐘左右,家中的門鈴不斷作響,對於昨晚因為趕稿而忙了一整夜的夏小晴來說,這個時候的訪客絕對是對她睡眠最大的打擾。

  當她萬般不情願的帶著睏倦之態打開大門時,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個人站在自家門口。

  那個年紀大一點的老者,正是她前夫家裡的管家陳叔,一開門,對方便露出滿臉職業化的笑容。

  管家陳叔說道:「很抱歉打擾少奶奶休息,這次意外登門實在是有不情之請,由於一直伺候小少爺的奶媽前天傍晚不小心滑了一跤不得不住進醫院,所以……」

  接下來,管家陳叔便像匯報公事一樣將家裡的情況逐一說了一下,大概情況就是,老夫人在一個星期前又到國外瘋狂購物。

  大少爺長年定居國外,一年到頭很難回台灣幾次。

  家裡其他的傭人都各司其職,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來照顧小少爺,所以在新的奶媽應聘之前,希望她暫時可以代為照顧小少爺幾天。

  待陳管家一通公式化的自我講述之後,很是恭敬的將那個始終站在他身邊,一直也沒吭聲的小孩推到她面前。

  「既然少奶奶沒有其他意見,接下來的幾天,就麻煩少奶奶費心了,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事少奶奶儘管打電話吩咐……」

  當夏小晴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時候,陳管家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怔怔的看著那個矮上自己大半截的小胖子,驚喜的撲過去,「啊!蛋蛋,我的兒子,哞哞哞……」

  「喂,妳這個女人,給我差不多一點,不要把口水弄得我滿臉都是,還有,我叫殷子揚,不叫蛋蛋啦!」

  好不容易把衝著自己飛撲過來的女人推到一邊,殷子揚警戒的瞪著她,心底更是對蛋蛋兩個字深惡痛絕到了極點。

  說起來,這個女人真的是他老媽嗎?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瘦瘦小小,軟軟嫩嫩,一頭長髮還染成了深棕色。

  橫看豎看,都和他堂妹房間裡的那個洋娃娃很像,只不過他老媽更大號一點。

  「蛋蛋,沒想到兩年多不見,你已經長得這麼高了,還記得兩年多前我去看你時,你穿著開襠褲,還不小心把便便拉到被子上,搞得房間裡臭臭的。」

  不理會兒子越來越難看的小臉,夏小晴可是說得興致正濃。

  說起來,她和這個小胖子好歹也是親生母子,只不過她和前夫離婚後,直到現在已經兩年多沒有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當初離婚時孩子是歸由男方撫養的,而離婚協議書上也並未禁止她探視兒子的權利。

  可是,每次她試圖去殷家看望兒子的時候,都會遭到前任婆婆的白眼。

  後來她乾脆打電話給兒子,讓她意外的是,兒子在電話裡對她這個母親是否會出現並沒表現得太過期待。

  再後來,離婚後為了能好好的養活自己,她不得不拚命工作來維持家用。

  當她想起要去關心兒子的生活是好是壞時,殷家老太太已經禁止她與兒子之間有任何聯繫了。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如今兒子都已經五歲了,而且還被餵養得這麼肥嫩可愛。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年到底是誰把你餵得這麼肥的?」

  雖然她不得不在心底承認,她家兒子肥得實在是太可愛了,整張稚嫩的小臉就像一顆大蘋果般圓潤可愛,讓人恨不能再抓過來狠咬兩口。

  殷子揚最討厭別人說他肥,比起堂叔家的堂妹和堂哥,他的確是稍微有些胖,但被眼前這女人當成一個肥仔看,他心中可是超不爽。

  懶得理會對方熱切的詢問,他四處打量了房子一眼,隨即不滿的撇撇嘴,「這裡這麼小,怎麼住人啊?」

  小?

  夏小晴皺皺眉,對於一個單身女子公寓來說,這房子的面積已經算得上是很寬敞的了。

  當然,比起殷家那種帶有花園和游泳池以及籃球場的大型別墅,她這裡的確不夠看,但被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蔑視,還是讓她心底怪怪的。

  「還有……」那小屁孩話鋒一轉,眼神挑剔的打量著她,「像妳這種穿著難看,打扮像女鬼,臉上還有兩個可怕黑眼圈的女人,真的是我媽?」

  對於殷子揚來說,他從小見到最多的就是奶奶每天都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無論是在家還是出門在外,她永遠都會把自己搞得很漂亮。

  所以,看到自家老媽素面朝天,而且還因為睡眠不足而帶著兩個黑眼圈時,他心底對這個母親的評價不由得更低了幾分。

  「就算是在家裡,也不要隨便把睡衣穿出臥房外,這是最基本的禮儀,難道妳的禮儀老師沒給妳講過嗎?」

  不理會夏小晴慢慢僵硬下去的俏臉,身為人家兒子的殷子揚一點也沒有自覺性的站起身。

  他擺出自認為很高傲的姿態,睥睨對方道:「另外,本少爺早上過來的時候還沒吃早餐,我要吃煎培根、夾原味沙拉的三明治,另外再給我煮一杯熱可可。」

  殷子揚完全把自己當成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而他面前的夏小晴,則被他直接歸類為上不得檯面的女僕。

  夏小晴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消化兒子對自己的態度,這小子才五歲好不好,一個只有五歲的孩子,居然被他的家人教養成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

  初見兒子時的那種興奮和激動,慢慢的被他趾高氣揚的態度所澆熄。

  緩緩冷下臉,她扠著腰,凶巴巴的對著小傢伙瞪回去,「我家裡沒有培根,也沒有原味沙拉,最重要的是,我從來也不喝熱可可。蛋蛋,你的身材已經很肥了,如果你不想繼續胖下去,從今天開始,你每天的早餐只能是豆漿油條。」

  「喂……」

  「還有,我是你老媽,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屁股因為你的嘴巴而遭殃,從今天開始就給我學著乖巧一點,否則……」她示威的衝對方舉起小拳頭,「我可是家庭暴力的崇尚者,哼哼!」

  「我就說過,我最討厭媽媽了!」

  某小孩最後終於給自己做了一句總結性的發言。

  ※ ※ ※

  英國 倫敦

  道格拉斯俱樂部位於倫敦東部一處地點極佳的位置,這是一家以休閒娛樂為主的大型私人會館,採用VIP會員制。

  俱樂部設施奢侈豪華,吸引了英國上流社會大多數貴族來這裡消費。

  站在商界的立場上,沒有人能否定殷恕桀的能力。

  早在六年前,當他成功的將這家俱樂部收為囊中之物的時候,那個年輕、俊美,擁有著渾身霸氣的男人,便在倫敦這塊土地上樹立了自己的威信。

  說起殷家的歷史,可謂是源遠流長。

  殷家祖上世代經商,發展到民國時期,也就是殷恕桀的太祖父那一輩,由於戰爭的發生,不得不帶著一家老小跑到了台灣。

  殷恕桀的祖父是一個十分成功的商人,即使在戰火連天的年代,他依舊將殷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而殷恕桀的祖母則是擁有皇室血統的英國貴族,兩家聯姻之後,殷家在商界的地位更加不可動搖。

  殷恕桀的祖父實在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在他幾乎壟斷了整個亞洲餐飲市場之後,又把目光移到了歐美地區。

  總的來說,殷家能有今天的權勢和地位,全靠殷老爺子當年的奮力打拼。

  可惜老爺子奮鬥一生,唯一讓他沮喪的就是獨生子的英年早逝,幸好孫子的才華並沒有因此而埋沒。

  在殷恕桀的成長過程中,祖父的教養對他的人生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殷,聽說你要回國了。」

  此時的道格拉斯俱樂部某私人VIP的房間內,幾個來自不同國家且年紀相仿的男子正坐在一起敘話。

  端著精緻水晶杯的殷恕桀,優雅的坐在高腳椅內細細品嚐著杯中液體,俊美的五官無論在哪種場合下,都是異常奪目。

  他的祖母是英國人,由於隔代遺傳的原因,他擁有一張極為精緻的混血兒面孔,即使是他的父親,也沒有遺傳到他這般迷人而耀眼的水藍色眼睛。

  「聽說過台灣的明遠集團嗎?」殷恕桀輕輕晃動著杯中的液體,聲音輕柔而淡雅,好聽得讓人無法相信它的真實感。

  「你說的是那個以快餐業發家的明遠集團?」朋友挑了挑眉。

  「那間公司旗下有一家經營得不太好的五星級飯店,地理位置十分不錯,只可惜內部管理階層很有問題,導致營業額始終不如人意。去年十月份,飯店已經宣布停業,我很看好那個位置。」

  「你想收購?」

  他輕柔一笑,「你們不覺得那裡如果被打理得好,會變成一座金礦嗎?」

  「可是我聽說那個明遠集團的老闆孫明遠是個怪胎,那家飯店從去年到現在已經閒置了半年之久,很多同行的業者都想趁機打它的主意,但孫明遠始終不肯與任何人達成共識。」

  斯文的將水晶杯中的最後液體喝入腹中,殷恕桀水藍色迷人的眼眸中突然綻放出兩道邪魅的光芒,「我瞄準的獵物,從來都沒失手過……」

  就在他露出一臉勢在必得的神情時,桌邊的行動電話適時響起,看到螢幕上的顯示,是一組十分陌生的號碼。

  知道他這支手機號碼的人並不很多,會是誰?

  剛剛按下接聽鍵,彼端便傳來一道稚嫩軟糯的聲音。

  「爸爸,你什麼時候接我回家,我不要留在這裡啦!」

  是他的兒子殷子揚!

  他皺了皺眉,對於兒子突然打來這通電話顯得有些驚詫。

  台北雖然是殷家事業的基地,但他自從畢業之後,便一直留在英國打拼自己的事業王國。

  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他才會偶爾回國一兩趟,去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

  回想起三天前,陳管家打電話來說兒子的奶媽因傷住院,由於兒子一時無人照管,他當時又因為公司正忙得不可開交,便隨口說了一句暫時由兒子的母親來照看。

  事後,他便將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現在想起來,當時兒子在與他視訊對話時,那張軟嫩圓潤的小臉好像因為他提議了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而皺成了一個菊花包。

  「蛋蛋,你在給誰打電話?」

  彼端傳來一道清脆的女音,聽上去很年輕,也很悅耳,甚至還有一點點耳熟。

  「我爸爸。」

  「你爸爸?不是聽說他在西半球混得風生水起嗎?」

  「對啊,我爸爸現在在英國……」

  「什麼?」

  彼端傳來一聲嬌吼,震得殷恕桀忍不住將手機挪出好遠的位置。

  「你這個臭蛋蛋,你是說你在用我的手機給你爸爸打國際長途電話?」

  「國際長途怎麼了?」某小孩的聲音顯得十分不解,「還有,不要叫我臭蛋蛋,我有名字,我叫殷子揚。」

  沒人理會他的抗議,就聽那邊再次傳來肉痛的吼聲。

  「快點把手機還給我啦,你要害我破產嗎?」

  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過後,殷恕桀就聽手機那邊傳來喊聲。

  「喂,那邊的人還活著嗎?」

  他皺眉,雖然對於這樣的問候顯得很不悅,但還是耐著性子答道:「嗨,好久不見……」

  他已經十分確定電話另一端的女人是他前妻,那個自從三年前與他簽下離婚協議書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過的女人。

  對方顯然並沒有與他敘舊的打算,一開口便喊道:「你接到電話時有沒有反打過來?」

  「沒有。」很誠實的回答。

  「沒有?」她再次誇張的大叫:「也就是說,我要負擔全部國際長途電話費的費用?」

  殷恕桀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下去,這女人到底想表達什麼?

  「殷先生,你知不知道國際長途電話費有多貴?你既然看到是國外的號碼,就應該反打過來,隨便浪費別人的電話費,是很過分的行為……」

  劈里啪啦一頓喊,完全沒有殷恕桀插嘴的餘地。

  「如果你有什麼事想和你兒子敘舊,我建議你反打過來,這樣我比較劃算,沒什麼事我掛斷了,拜拜!」

  不等殷恕桀做出其他反應,彼端已經喀一聲將電話徹底掛斷。

  殷恕桀對著手中的手機無語了好久,這個世界為什麼一下子變得那麼驚悚?

  ※ ※ ※

  這時,位於東半球的另一個城市的某間公寓裡,被搶了電話沒同老爸告成狀的殷子揚,怒沖沖的瞪著他所謂的老媽。

  「妳……妳真是太過分了,居然不讓我和我爸爸講電話。」

  夏小晴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過分,「如果你老爸真想和你講話,我已經建議過他直接打過來了,你瞧,過了這麼久他都沒打來,說明他一點也不想和你聊天。」

  「誰說的!我爸爸很疼我。」他氣急敗壞的嘟高了雙唇,「倒是妳,一點也不配做我媽媽,連電話費也要斤斤計較,小氣得要命。」

  夏小晴聽了這話倒也不怒,皮笑肉不笑的捏了捏兒子嫩呼呼的雙頰,「沒賺過錢的人不要隨便說這種話。」

  殷子揚的小臉被掐得變了形,皺著細細的眉,嘟高了小嘴,顯得很不滿。

  夏小晴又惡意的捏玩了一會兒,才用力揉了揉他柔軟的短髮,「好了,我們該吃晚餐了,今天晚上我們吃……」

  「我要吃羅漢蝦、炸排骨、爆炒魷魚,雪蛤燉燕窩一定不能少,蜜餞海棠和水晶軟糕我要吃徐記的,飯後我還要吃水果,水果必須是從美國空運來的那種,晚上臨睡前我還要喝鮮羊奶,妳去準備吧……」

  夏小晴驚愕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挺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只有自己大腿那麼高的小東西。

  她漂亮的唇角突然扯出一抹壞壞的邪笑,「我知道了,看來你是在告訴我,你今天的晚餐可以直接取消了。」

  殷子揚終於意識到得罪女人和小人的下場究竟有多悲慘。

  眼看著他老媽將最後一口他眼中的垃圾食物吃到嘴巴裡後,他眼巴巴的舔著嘴唇,和這個他自認為很討厭的女人鬥了整整一天氣,到了晚上,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

  不管盤子裡那些紅紅綠綠的東西是什麼,他現在真的很想吃東西。

  可他老媽卻說:「我們家家小業窮,生活水平實在是低廉得不能與殷少爺你從前的富貴生活相提並論,這樣子好了,你居住在我家裡的這幾天,你的伙食就直接取消了吧!」

  結果,他就很可憐的躲在一邊嘟著嘴挨餓。

  直到肚子叫囂著和他大鬧脾氣時,被嬌生慣養了整整五年,在家裡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殷子揚,終於受不了的走到他老媽身邊,發出軟軟的聲音道:「我好歹也是妳親生兒子,妳……妳不能虐待我。」

  話音甫落,他從自家老媽的眼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得意之色。

  ※ ※ ※

  隨著天色越來越晚,餵飽了兒子順便又把小傢伙哄上床的夏小晴,看著懷裡的寶貝,忍不住伸出手,在兒子好看的、圓潤的小臉上輕輕滑動著。

  兩年多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小嬰兒的五官產生巨大的變化,這孩子的面孔完美得就像一個墜落人間的天使,不得不說,遺傳真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有殷恕桀那樣俊美得不像人類的父親,兒子又怎麼可能會長得差呢!

  還記得當初小傢伙剛剛出生的時候是那麼軟嫩可愛,整天依偎在她懷裡不停的找著奶吃。

  兒子會講的第一句話是「麻麻」,對於一個母親來說,那是無比幸福的喜悅。

  可隨著她婚姻的失敗,她和兒子之間也不得不被迫分開。

  原來,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兒子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輕輕描繪著懷裡寶貝的每一道臉部線條,積壓多年的母愛無法控制的氾濫成災。

  她不知道當初自己的決定對這孩子到底傷害了多少,但兒子的人生觀,的確因為她的抽身離去而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枕邊的一角,隱約躺著一枝很精緻、很可愛的錄音筆,是她從兒子帶過來的行李中翻找到的。

  輕輕按下播放鍵,讓她意外的是,裡面竟傳出兒子軟軟綿綿的聲音……

  ※ ※ ※

  夏小晴是個典型的宅女,每月出門的次數有限到用十根手指也數得過來。

  今天是她去出版社送稿子的日子,清晨安頓好兒子之後,便騎著她心愛的腳踏車出發了。

  路上車來車往,她邊騎車,邊用無線藍牙耳機大聲講電話。

  此刻剛好趕上紅燈,按下煞車,屁股安穩的坐在椅墊上,單足點地,左手用力摀住耳機以免它掉下去。

  「妳說什麼?相親?」

  打電話給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死黨之一卓靜雅。

  自從那女人半年前與一個著名髮型設計師走進結婚殿堂之後,便三番五次的勸她努力再尋找第二春。

  這已經是卓靜雅第二十八次在電話裡提議要給她介紹優質男人,順便再把她給嫁掉了。

  手機那邊不知又說了什麼,緊握車扶手的夏小晴立刻不悅的大聲嚷嚷。

  「我今年二十九歲半,離三十歲還有超級漫長的一段歲月,況且我青春貌美,外人根本無法從外表上看出我的實際年齡,怎麼可能會爛死在家裡……」

  由於路上異常嘈雜,四周不斷傳來車子喇叭聲,夏小晴不得不提高音量對著電話高喊。

  而她大剌剌的在人群眾多的馬路上如此自戀的大喊,自然會吸引一部分人的耳朵。

  比如離她不超過三米遠,也同樣在等紅燈的一輛寶藍色保時捷車裡的車主,就被她這高亢的聲音吸引過去。

  對方慵懶的靠在真皮椅內,支著下巴正百無聊賴的等紅燈過去。就聽到離自己不遠處的人行道上,某女人喊出這樣一段搞笑的對白。

  殷恕桀今天凌晨抵達台北,由於時差的關係,這個時間他根本了無睡意,本想找朋友聚上一聚,卻教他發現了那個坐在腳踏車上講電話的女子看上去很眼熟。

  她個子很嬌小,大概有一百六十幾公分。

  一頭的長髮染成了棕色,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泡泡袖可愛小T恤,兩條細白長腿上,只穿了一件超可愛的粉紅色燈籠型短褲。

  這樣的衣著打扮,與女孩子們都很喜歡的洋娃娃形象,實在是有得一拼。

  再仔細打量她的五官,一雙活靈活現的大眼,因為電話彼端傳來的訊息而不停的變化著,她左手摀著耳機,時而皺眉,時而聳鼻,在別人侵犯到她年齡底限的時候,竟然齜牙咧嘴,表情好不生動。

  嗯,至少從他這個角度打量過去,那女人給他的感覺不會超過二十歲。

  可是,他認識她的,夏小晴,他的前妻,與他同齡,甚至比他還要大上兩個月。

  這個女人,的確已經快要步入三十大關了。

  紅燈停,綠燈亮,路上的行人開始了新的一番湧動。

  當夏小晴騎著腳踏車緩緩往前走之後,身後傳來一陣尖銳的喇叭聲。

  這突如其來的噪音對她來說實在很擾民,她一邊騎車一邊對著手機高喊:「這件事能不能等我們見了面再說,妳也知道我最近……」

  「叭叭……」

  「時間有限……」

  「叭叭……」

  「所以這種事……」

  「叭叭……」

  忍無可忍的夏小晴開始覺得後面不停按喇叭的人存心故意與她作對,她氣急敗壞的將車子停下,回頭狠瞪著慢吞吞跟在自己後面的豪華跑車。

  在沒看清車主的模樣時,她就怒氣沖沖的對著車主高喊:「這位先生,你到底有沒有交通意識?你開著這麼一輛耀眼的傢伙已經招嫉了,現在還不停的按喇叭,你這種行為可以被稱之為擾民,知道嗎?」

  殷恕桀身穿一套純白色的綢質襯衫,臉上架著一副太陽眼鏡,面對夏小晴的怒吼,他絲毫不介意的笑了笑,緩緩摘下了眼鏡,探出頭,向對方打了個非常優雅的手勢。

  「很抱歉打擾到妳講電話,不過老朋友突然見了面,妳不想和我敘敘舊嗎?」

  當夏小晴慢慢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後,產生了片刻的驚呆。

  手機那頭的卓靜雅不停的喂喂喂,大聲問她到底看到了誰。

  夏小晴則是對著眼前那張絢麗奪目的微笑面孔,傻傻說道:「一個移動的荷爾蒙散發器,專門禍害天下女人的公狐狸精。另外,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個妖孽他好像還是我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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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10:24
第二章

  當殷恕桀一把接住朝他猛撲過來的兒子時,才發現小傢伙在不知不覺中居然長成了一個超級可愛的小肥仔。渾身上下肉滾滾,捏起來也軟綿綿,整一個白泡泡的小肉包,抱在懷裡的手感別提有多爽歪了。

  夏小晴滿眼嫉妒的躲在一旁看著這父子二人重逢的畫面,是誰說母子連心的?又是誰說母親才是天底下最偉大的?

  狗屁!

  在兒子眼中,她的地位顯然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妖孽老爸一腳踹到了外太空。

  「爸爸,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努力窩在自己帥哥老爸的懷中,殷子揚對於這個平日裡只能通過視訊才能看到的父親是異常的親暱。

  殷恕桀微怔了一下,他只是碰巧看到夏小晴,碰巧想到兒子目前住在她這裡,才順便提議來看看兒子。如果沒找到合適的奶媽,就算把兒子接回去了,他也不可能抽出多餘的時間來照顧孩子。

  「整個暑假你都必須留在我這裡。」

  還未等殷恕桀作出回答,在旁邊看著這父子人唱團圓戲的夏小晴已經忍無可忍的低吼出來。

  父子二人同時望向她,眼中都充滿了不解。

  她陰著臉叉著腰,沒好氣的瞪著拼命向她嘟嘴的兒子,「瞪什麼瞪,我說過,這個暑假你都必須留在我這裡,我要對你進行重新再教育。」

  殷子揚立刻緊抱住自家老爸的脖子,賣力將肉滾滾的身子擠在他懷中,「我反對我反對,你是個壞蛋媽咪,我不要和你住在一起……」

  「你……」夏小晴被兒子排斥的表情氣得直翻白眼,一把將小肥仔從殷恕桀懷中奪下來,登登登踩著憤怒的步伐把兒子抱進臥室,在關門的前一瞬間,居高臨下的指著兒子飽滿圓潤的額頭,「反對無效,另外,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十分鐘,不准出來。」

  「砰!」

  臥室的房門被用力關上,她扭過身,沒好氣的瞪著殷恕桀,只見這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看來你們母子之間的關係被你處理得似乎並不是那麼的……令人期待。」

  對於這個前妻,殷恕桀的了解只能用淺薄來形容。

  兩人的婚姻完全是由他已故的爺爺一手促成的。

  據他對夏小晴的了解,貧民出身並且父母早逝的她,似乎沒有足夠的資格嫁進擁有龐大家產的殷家做孫媳婦。

  可爺爺當年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居然用殷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來威脅他一定要將她娶進家門。

  對他來說,要娶的女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當初很覬覦爺爺手中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說利用她也好,算計她也罷,總之,為了那筆豐厚的股份,他欣然的將這個和自己同齡,更確切來說比自己還要年長兩個月的女人娶回了殷家。

  在他的理念中,婚姻和愛情只占他生命中的一小部分。

  娶進家門的女人,只要不做出過分越軌的事,他想殷太太的這個名分他會一直為她保留下去。至少這女人在他有限的記憶裡還算不錯,給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本分的住在殷家大宅做她的大少奶奶。

  即使他長年留在國外打拼事業很少陪她,她也從來不會對他說出半句怨言。

  總括來說,夏小晴在他的婚姻史中,是一個很沒有存在感的妻子。

  把兒子徹底隔絕在房門的另一邊之後,夏小晴擺出談判的架式來到他面前。

  「你家裡到底是誰負責蛋蛋的成長教育?」

  蛋蛋?這名字還真是……

  「除了我母親和陳管家以及奶媽之外,我還給他請了禮儀、繪畫、鋼琴等各方面的專業老師。」

  「你確定這些人的教育水平真的沒問題嗎?」

  殷如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有什麼更高一點的見解?」

  「你從來都沒覺得,蛋蛋的人生觀已經被徹底扭曲了?」

  「他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而己,人生觀對他來說還太早了一些。」

  「殷先生,有句古語說得好,三歲看到老,更何況他現在已經五歲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

  他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看在夏小晴的眼中實在很惱火。

  失敗的婚姻並不足以令她氣餒,但親生兒子兩年多沒見到自己,居然把她視為惡魔和仇人來看,這就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你知不知道……」夏小晴很正式的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瞪著閒雅坐在沙發中的他,「蛋蛋被你的家人教育得很失敗,小小年紀就嬌生慣養、橫行霸道,才五歲而已,已經開始瞧不起中下階層了。我知道你們殷家有錢有勢,但小孩不是這樣養的,你想害得他長大以後變成一個紈褲子弟嗎?」她的小嘴一張一合,聲音乾脆清晰,每句話說出口時,臉上都會伴隨著生動的表情。

  說起來這幾年她的變化實在不大,記得兩人剛剛結婚時,他眼中的夏小晴梳著短髮,就像一個青澀的學生妹。

  第一次見面,是他爺爺故意把她領進家門,她表情很羞澀,一聲也不吭,會時不時偷瞟自己。

  當他惡作劇般直勾勾的看她的時候,她就會僵硬的閃躲他的探究,假裝吃東西或是做些別的。

  或許對她來說,一個貧民出身並且毫無家世背景的女孩,能夠意外嫁進豪門,應該是天上掉下的驚喜,比中了樂透還要HAPPY吧!

  短暫的見面後,他為了迅速拿到爺爺手中的股份,毫不猶豫的答應婚禮的舉行。  

  他和她之間的婚姻並不存在任何愛情,對他來說,愛這種東西很虛幻,也很飄渺,他並不會把自己生活的重心放在這種幼稚無聊的事情上。

  婚姻是否存在,完全影響不了他的人生軌跡。

  他很喜歡她為自己生的兒子,但那不代表子憑母貴,他不會因為她給自己生下了小孩,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愛上孩子的母親。  

  總的來說,他待她不薄,給她名分,每個月也會在她的帳戶裡存上一筆可觀的生活費。

  在他看來,一個女人活在世上能得到這些,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份了。

  可讓他意外的是,當他在英國全心全意拓展自己的事業王國時,突然有一天收到她寄來的離婚協議書。

  離婚是她先提出的。

  可能是她厭倦了豪門闊太太的無聊生活,也可能是她突然愛上了別的男人,更可能是那份離婚協議書只是她想要吸引他注意的一個手段。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沒興趣去猜。

  她提了,他簽了。  

  兩人的婚姻結束在三年前的秋天。

  他甚至連五分鐘的時間也懶得抽出來,去問她當年為什麼會選擇放棄這段婚姻。

  當她站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的批判著他們殷家,是如何將兒子教育得有夠失敗時,殷恕桀終於很好奇的開口問道:「我一直都很奇怪,你當年……究竟為什麼會提出與我離婚?」

  正劈裡啪啦講不停的夏小晴,怎麼也沒想到這男人會在她講得口乾舌燥時,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住了嘴,怔怔地看了他好久。

  殷恕桀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的這個問題時,她才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

  「突然間看你很不爽,所以就想終止這段婚姻。」

  「呃……」這回答還真是……

  「總之……」不理會他的驚詫,夏小晴鐵面無私道:「在蛋蛋的幼稚園還沒開學之前,我是不會答應你把他接走的,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的話……」

  說著,她丟了一枝錄音筆給他,殷恕桀本能接住。

  「聽完那小混蛋的自白之後,我想你就會明白的。」

  ※ ※ ※

  夏小晴很後悔把兒子的錄音筆給殷恕桀聽,因為那惡劣男人在聽到錄音筆裡兒子的自白後,居然笑得前仰後合。他就那麼開心兒子對她表現出來的厭煩和憎惡嗎?

  這兩年多來她沒陪在兒子身邊也是情非得已,時間對小孩子來說,是一劑遺忘的良藥。

  想當初在她離開殷家的祖宅後,也曾想過無數藉口去看兒子,但那個刁蠻的殷老太太實在是……

  她不想責怪婆婆對自己的無情,事實上早在當年殷老爺子逼著她嫁進殷家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殷爺爺是個有趣的老頭,有趣到,他居然會為了一盤棋而搭上自己孫子的婚姻。

  還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才二十出頭,跟著學校的同學去養老院做義工,無意間認識了殷恕桀的爺爺殷平康。

  當時她並不知道殷老頭是何身份,只知道那老頭每到週末都會去養老院和一位姓李的爺爺下圍棋。

  她小時候對圍棋就很感興趣,那天看李爺爺被殷爺爺贏得吹鬍子瞪眼,她實在看不過去,便主動替李爺爺出頭,很光榮的贏了殷爺爺兩把。

  殷老頭也是個性子倔的,被黃毛丫頭贏幾次後,不依不撓的總想找機會贏回來。

  就這樣,夏小晴和殷老頭變成了莫逆之交。

  每到週末,一老一小便會在養老院的後花園裡喝喝茶、聽聽曲,沒事再下兩盤棋。她一直以為殷老頭是個無家可歸的老人,因為殷老頭從來也不提及自己的家人和身份。

  三四年的時間過去,兩人偶爾會打電話聯繫一下,聊一些圍棋方面的話題,平日裡大多數時間,大家都是各忙各的。

  直到那天,殷老頭說要和她打賭,她一直把殷老頭當成手下敗將,當時連賭注也沒問是什麼,便糊裡糊塗的和殷老頭賭上了。

  她沒想到,當年自己一個無心的賭約,竟賭上了自己的婚姻。

  當殷老頭笑嘻嘻的以輕鬆的姿態把她打得落花流水時,她才知道,殷老頭居然要她嫁給他的孫子。

  更讓她意外的是,殷老頭的孫子,居然就是當年澤亞學院赫赫有名的學生會長,也是傳聞中富可敵國的殷氏家族的唯一繼承人殷恕桀。

  也許當年的殷老頭是真心喜歡她,想要她來做殷家的孫媳婦,可殷老頭卻忽略了一點,當他執著的把她當成殷家孫媳婦的合適人選時,其他大多數人也許並不那麼認為。

  三年前殷老頭因病去世,她的婚姻沒多久也隨之結束了。

  可笑的開始與可笑的結束,並沒有令夏小晴的人生陷入絕境,她知道殷恕桀並不愛她。她不奢求也不期盼,就算王子和公主也不見得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更何況她只是一個連灰姑娘都不是的貧民階級。

  無論殷恕桀這個人的突然出現令她有多麼的驚詫,讓她欣慰的是,最後他居然答應將兒子暫時留在她身邊讓她代為看管照顧。

  「從今天開始到你幼稚園開學的那天為止,你都必須和我生活在一起,無論你以前有多麼的不喜歡我,我還是要告訴你,這個世上你只有一個媽媽,那個人就是我。」

  當殷子揚對於爸爸做出的這個決定表示出強烈的不滿之後,夏小晴很正式的決定與兒子談判。

  此刻的小傢伙嘟著嘴、瞪著眼,大概是因為他爸爸很不留情面的因一通電話轉身就走了,兩隻黑漆漆的大眼內還凝著可憐兮兮的淚水。

  夏小晴一直認為小孩子寵不得,所以對兒子那兩泡淚水決定視而不見。

  反正,她在兒子的心目中已經是一個惡毒後母的失敗形象,為了能盡快糾正兒子的人生觀,她一點也不怕扮黑臉。

  她露出一臉威脅的表情,惡聲惡氣道:「既然未來的一段時間裡你必須和我住在一起,那咱們就來個約法三章。」

  她半蹲在兒子面前,捏了捏他肥嘟嘟、肉滾滾的雙頰,「為了將來你不會變成一個只知道養尊處優的小廢物,我決定對你重新再教育,從明天開始,你要給我打工。」

  「打工?」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殷子揚怪叫一聲。

  「沒錯!」夏小晴認真點點頭,鄭重其事道:「糧食是來之不易的,生活是艱辛困苦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唾手可得的,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如果你想在這裡吃飽喝足,就要給我工作。你每天早上都要七點起床,做些力所能及的簡單家務,比如擦桌子、掃地什麼的,七點半要做兒童體操,吃完早餐還要負責洗碗,八點鐘左右你可以看半個小時的卡通,九點的時候……」

  「夠了!」實在聽不下去的殷子揚憤怒的瞪圓雙眼,「我才五歲耶!」

  夏小晴笑容可掬的挑挑眉,「那又怎麼樣?」

  「你……你讓我給你打工,分明就是在虐待,而且,我可是殷家未來的繼承人,你怎麼可以讓我給你洗碗掃地……」

  夏小晴氣人的捏住兒子肉滾滾的雙頰,「別忘了,你現在什麼都不是,而且我是你的監護人,你的一切都必須聽我的。」

  「哼!我要抗議,抗議!還有,我不會給你打工的。」別以為他小就很好欺負。

  「如果你不想每天因為自己的懶惰餓肚子的話,你儘管反抗好了……」不理會兒子皺成菊花包的小臉蛋,她最後還補充一句,「另外,我還忘了說,除了要做以上那些事之外,每天晚上臨睡前,你都要對我說:媽咪,我愛你,你是全天下最美麗最可愛最善良的好媽咪,否則……」她發出兩聲恐怖的笑聲。

  殷子揚可憐兮兮的揉著被她蹂躪過的雙頰,「你……你就是白雪公主裡面的惡毒後母。」

  氣呼呼的詛咒一聲,殷子揚很有骨氣的轉身離去。

  蹲在原地露出一臉好笑的夏小晴並沒有因為兒子的離去而沮喪,一個只有五歲的小鬼而已,她就不信擺不平。

  ※ ※ ※

  直到夜深人靜時,夏小晴終於很有自信的收到了成效。

  看著殷子揚穿著卡通睡衣,抱著卡通枕頭,可憐而無助的站在她房間門口時,趕稿子已經趕到尾聲的夏小晴漫不經心的對他挑了挑眉。

  「我……我晚上可不可以陪你一起睡?」

  小傢伙在心底發誓,他絕對不是發自真心要向這個壞女人妥協的。

  都怪這個壞女人啦,居然知道他很喜歡聽故事,傍晚的時候就努力給他講老虎和魔鬼,不但講得繪聲繪色,還把他的一顆小心肝也嚇得直打顫。

  夜深人靜,他越想越害怕,最後實在受不了,壯著膽子敲開了壞女人的房門。

  雖說他是男子漢,可……可他還是很怕啦!

  「我沒有與人一起住一間房的習慣耶!」夏小晴惡劣的戲譫著自家小肥仔。

  「那……那你晚上都不會害怕嗎?」

  「不會啊!」她搖了搖頭,又看向窗外,「雖然我偶爾晚上的時候也會聽到房間裡有不知道是誰的走路聲,也會在去廁所的時候看到大老虎的影子,但其實只要我不吭聲,它們都不會隨便傷害我啦!」

  夏小晴的話音剛落,殷子揚已經飛也似的撲過來,一頭闖進她懷裡,哇哇大哭。  

  「我害怕大老虎,我害怕魔鬼,我晚上不要一個人睡……」

  一把抱住軟嫩嫩的小肥仔,夏小晴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蛋蛋,和媽咪住是要付出代價的,傍晚我提出的提議……」

  「我……我答應給你打工啦!」

  被子裡終於傳出某個嚇破膽的小東西心不甘情不願的悶悶聲。

  ※ ※ ※

  其實小孩子有時候是很好哄的,幾句好聽的讚美,幾下愛心的撫摸,就會把他們成功的收買。

  雖然殷子揚還是很不喜歡他的媽媽,但每天晚上可以依偎在她柔軟的懷裡,聽她給自己講有趣的故事,當他不小心摔破了碗,她也不會真的責怪他時,他發現這個之前讓他很討厭的女人,其實也沒那麼討厭。

  甚至在不知不覺之中,他發現自己還很期待晚上的到來,可以肆無忌憚的膩在母親的懷裡和她鬥嘴。

  就算以前住在殷家大宅,有無數僕傭對他呵前護後,小小的殷子揚也從來都沒感受過這樣的溫暖。

  他很愛奶奶,可奶奶最愛的是買衣服和化妝品。

  他很愛爸爸,可爸爸長年定居國外。

  他很愛奶媽,可奶媽自己也有三個孫子。

  只有和媽媽在一起時,他才發現,他是媽媽眼中的唯一。

  ※ ※ ※

  週末,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的夏小晴因為和兒子一同看電視廣告,看到麥當勞有新品上市,母子倆當即受不住美食的誘惑,梳洗打扮後決定去麥當勞海吃一頓。

  「為什麼這個車子又大人又多?」

  好不容易從公車上擠下來,對於第一次乘大巴士的殷子揚來說,實在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因為這種又大又寬人又很多的車子,又省錢又環保。」

  「哦,原來是這樣,那以後我要讓爸爸也買這種大大的車子接我上下學。」

  夏小晴無語了一會兒,拉著對任何事都很好奇的兒子向麥當勞的方向走。

  沒走幾步,她就感到手臂被兒子用力扯住。

  「那個人長得好像我爸爸……」

  夏小晴順著小肥仔短嫩的手看過去,只見一家設計新穎的法國餐廳的落地大窗處,臨窗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兩人的衣著打扮都很體面,桌子上也擺滿了各類豐盛的食物。

  再仔細看,那年輕俊美猶如妖孽一般的男人正是殷恕桀,而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很年輕,也很漂亮,從她身上穿著的那套價值不菲的雪紡紗長裙就可以看得出,對方的出身似乎很不俗。

  所謂郎才女貌的組合,就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吧!

  夏小晴並不嫉妒,因為在兩年多前她就已經和那個男人徹底結束了。

  殷子揚扯著母親的手就要衝過去,卻被她用力又扯了回來。

  「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找我爸爸,還有,我突然不想吃麥當勞了,你看爸爸桌子上的東西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喂,你爸爸現在正和別的阿姨約會,你這樣突然闖過去,搞不好會打擾到人家耶!」

  對於這樣的結論,殷子揚似乎有些不太懂,在他的印象中,他是爸爸在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人,無論怎麼樣,他也不可能會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他嘟高小嘴,擰起眉頭,「為什麼他在約會我就不能打擾他?」他不認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你還真是個小笨蛋!」夏小晴沒好氣的敲敲兒子的頭,「你想啊,你爸爸現在可是單身,人長得又很妖孽,呃,我是說他長得還很帥,當然會有很多女孩子想嫁給他當老婆。」

  殷子揚仍是不解。

  「如果你爸爸真的對哪個女孩子有好感,很可能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當然,這個前提就是,暫時不能讓那些女孩子知道他還有一個小拖油瓶。」

  「什麼是拖油瓶?」

  「不就是你嘍!」她理所當然的指了指兒子的小俏鼻,「對於那些阿姨來說,你就是她們眼中的小拖油瓶。」

  「她們喜歡把我當成什麼又關我什麼事,我爸爸可是很疼我的。」

  夏小晴投給兒子一個無奈的眼神,「如果你爸爸真的和別的女孩子結了婚,兩人還會再有新的小孩的,到時候你爸爸最疼的也許就不是你了……」  

  「哇!」

  夏小晴的話音剛落,殷子揚就因為自己的爸爸要被別的小孩子搶走而哇哇大哭。

  被嚇了一跳的夏小晴剛想說什麼,小傢伙已經不顧一切的甩開她,直奔餐廳的大門而去。

  「喂……喂……蛋蛋,你要去哪裡?不要隨便亂闖啦……」

  ※ ※ ※

  正與戴家大小姐戴麗麗約會的殷恕桀,就見一個矮矮嫩嫩、粉雕玉琢般的小小身影一口氣衝到自己面前。

  當他看清對方的長相,十分確定這小傢伙就是自己兒子的時候,只見小傢伙不客氣的伸出食指,指向同樣被嚇住了的戴麗麗。

  「你是我爸爸的新女朋友嗎?」

  爸爸?

  戴麗麗怔了好一會兒,不解的看向殷恕桀,她是知道他離過婚,家裡還有一個寶貝兒子,但眼前這粉嫩嫩長得像天使一般的小肥仔,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殷恕桀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很是直接的承認了這小子與自己的父子關係。

  面對小傢伙不客氣的質問,戴麗麗因為對方口中那句新女朋友而竊喜了一下,點點頭,不否認道:「對啊,我就是你爸爸的新女朋友。」

  殷恕桀若有所思的看戴麗麗一眼,可她卻視而不見,「你是誰呀?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殷子揚對眼前這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重香水味,而且笑容很假的女人一點好感也沒有。他不理會對方做作的詢問,又不客氣地道:「那你將來是不是想嫁給我爸爸?」

  「呃……」戴麗麗臉上一僵,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那你願意讓我當你的新媽媽嗎?」

  殷子揚的臉色因為「新媽媽」三個字更難看了幾分,提到媽媽,他本能的想到了夏小晴。

  雖然那個女人總是喜歡掐他的臉和屁股,還喜歡叫他很難聽的名字蛋蛋,但和眼前這人比,卻比她好一百倍。

  「如果你嫁給我爸爸,是不是還要再生小孩?生了小孩後,你是不是會告訴我爸爸不疼我?然後還會趁著我爸爸不在家的時候用針扎我,用棍子打我……」

  他越往下說,戴麗麗的臉色便越難看,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智商啊?

  雖然這些畫面偶爾也會在她的腦袋裡一閃而過,可……聽說殷恕桀的兒子才只有五歲而已,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聰明了嗎?

  整個餐廳因為這個天使一般的小男孩的突然闖入,而變得哄然一片。

  自知自己對兒子做出負面教育的夏小晴,很鴕鳥的躲在不遠處的地方看熱鬧,她兒子原來也會舉一反三,她只是隨便給他講一下後母的壞處,沒想到那小子竟然聯想力這麼豐富。

  就在她躲在一旁邊看熱鬧邊腹誹時,突然感受到前方射來兩道陰森森的光芒。

  和那人不經意對視了片刻,只見殷恕桀的目光準確而戲謔的看著她。

  她知道自己再躲下去也沒意思,索性慢吞吞走出來,一把將惡狠狠與戴麗麗對視的殷子揚抱進懷裡。

  「蛋蛋啊,做人是不可以這麼沒禮貌的,你看這位阿姨長得這麼漂亮,心腸也一定會很好,就算她將來真的變成你後媽,也一定不會虐待你的。」

  「說我們殷家的教育很失敗,那麼你呢?你就是用這種態度來教育小孩子的?」

  雖然兒子的突然出現造成了混亂,殷恕桀倒沒預想中的生氣,只不過對於夏小晴的某些言論,他就真的有些接受不了了。

  「你不要用這種惡狠狠的目光看我嘛,當你兒子問我和你坐在一起的女人是誰時,我只是實話實說,況且小孩子也是不能騙的,對不對?」說著,夏小晴向戴麗麗打了個招呼,「嗨,很高興認識你,也很抱歉我兒子的突然出現打擾到兩位的用餐,如果你覺得我們很礙眼的話,我可以馬上帶著兒子閃人……」

  戴麗麗皺著眉打量眼前像洋娃娃一般可愛的女人,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但她口口聲聲叫那個小肥仔為兒子,就讓她很介意了。

  「你是哪位?」

  「她是我媽咪,也是我爸爸的老婆……」

  殷子揚的話一出口,殷恕桀和夏小晴同時愣了一下,而戴麗麗的臉色則是難看到了極點。

  「她是你妻子?」戴麗麗問的是殷恕桀。

  「是前妻。」夏小晴急忙回答。

  「總之,我很討厭你……」殷子揚不客氣的瞪向戴麗麗,在他小小的腦海中,依舊無法忘記自己聯想出來的那一幕,他不要因為這個女人的介入,而影響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地位。

  「那個孩子的媽媽長得那麼可愛,居然會是那位男士的前妻……」

  「還不是那個第三者插足,破壞了人家的家庭……」

  「所以說,這年代的小三真是讓人討厭……」

  旁邊看熱鬧的賓客忍不住小聲的議論著。

  被當成第三者的戴麗麗,面子有些掛不住,偏偏殷恕桀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幫她解圍的意思。現在她被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當眾指責,臉上自然掛不住,狼狽的瞪了眾人一眼,拎起包包氣急敗壞的走了。

  「喂……喂……」夏小晴想要叫住對方,「桌上的東西你還沒吃耶!」

  回頭發現殷恕桀正用莫測高深的目光看著她,她抓抓頭,聳肩一笑,「說起來,你女朋友雖然長得很美,身材也不錯,可脾氣就有些……呃,差強人意了。」

  見殷恕桀沒有接話的意思,她眼饞的將視線挪向桌子上琳琅滿目,並且幾乎沒怎麼動過的各類昂貴法國菜,忍不住說道:「既然你女朋友已經走掉了,看來你應該也沒什麼食慾繼續吃下去了,那麼我……」她指了指桌上的美食,「能不能把這些東西打包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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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10:55
第三章

  「帝都」是一家設施極其豪華的五星級大飯店,隸屬於殷氏集團旗下,經過經營者數十年的打造,如今的帝都已經在不同國家開設了連鎖飯店。

  殷恕桀一向是餐飲業無往不利的霸主,即使他長年人在國外,依舊可以很好的操控台灣這邊的基業。

  白皓是他高薪聘請的CEO,兩人在英國讀書時便是很要好的朋友。

  對於殷恕桀這次的突然回國,並且還以囂張的姿態出現在飯店內時,自皓頗有微詞。

  「如果你想搞突擊檢查,也要考慮一下那些女員工的心態,頂著你這張妖孽橫行的臉,你就不怕在未來的日子裡被人給生吞活剝了嗎?」

  目前整個帝都的女員工都在私底下八卦著大老闆英俊逼人的臉。

  殷恕桀的確很帥,當上天賜予他這張完美無瑕的混血面孔時,一定忘了這樣一張臉的存在,到底會給那些覬覦他皮相的女人帶來多大的災難。  

  「好歹也是自家的產業,總是在幕後數錢數到手軟的滋味,其實也挺沒意思的。」

  絲毫不理會自己的突然出現究竟給飯店帶來了多大的轟動,殷恕桀一身休閒隨意的打扮,成功斂去與生俱來的精明,反倒給人有種世家公子的高貴優雅之感。

  帝都大飯店一共十八層,除去餐飲、客房以及各種娛樂設施之外,頂上三層屬於辦公區。  

  而空閒多年的總裁辦公室,就設立在最頂層。

  寬敞的空間以及一切現代化的豪華設施,給這間辦公室增添了時尚的氣派。

  只可惜這樣一個完美的地方,殷恕桀一年到頭也難得踏進幾步。  

  白皓對於這個好友兼上司的辭令感到無語,什麼也不必做就可以數錢數到手軟,這種話在他這個每天為了飯店做牛做馬、四處奔波的人面前說,實在欠扁得很。

  「總之,這次回台我可能要多待一陣子,明遠集團的事我回來之前和你提過,我的初步估計是用兩個月的時間來完成計劃。」

  「如果你真的很想把主意打到明遠集團那家停業半年的飯店上,我勸你最好還是做好失敗的心理準備。」

  「噢?」殷恕桀走向吧檯,優雅的倒了兩杯酒,「孫明遠依舊沒行動搖的跡象?」

  「據說那家飯店是他一個恩人留下的,牽扯到很多人情在裡面,而孫明遠又是出了名的重情重義,所以我不認為你的勢在必得會收到成效。」

  殷恕桀不屑的淡笑一聲,「顯然這麼多年的交情,你還是一點都不了解我。」

  他將盛滿液體的水晶杯遞給白皓。

  「難道你忘了,我可是從來不打無把握之戰的,這次我既然從英國回來了,沒有足夠的信心,又怎麼可能會輕易下賭注……」

  說著,他不經意看到好友手中捏著幾份從下屬那拿過來的資料中,彷彿夾著一本厚厚的書,看不到書的封面,但卻看到了書的名字。

  上面清楚的寫著「謀殺之夜」四個字,底下的作者名為「大太子」。

  「你看恐怖小說?」  

  白皓一怔,沒想到這傢伙眼神還不錯,「閒極無聊打發時間的讀物,不是恐怖小說,是偵探懸疑類,這作者的東西寫的不錯……」

  未等他話說完,電話響起,原來是飯店經理找白皓有急事。

  「不陪你這個太上皇打哈哈了,我先去忙。」

  「喂,把你那個什麼小說留下來我瞧瞧。」

  殷恕桀初回台灣,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時差,每次出國回國,都要頭痛很長一段時間,看看小說打發時間也好。

  「你這叫剝奪員工的私人物品。」

  白皓很寶貝那本書,這作者的書銷量很好,幾乎一上市就會被搶購一空,基於他對殷恕桀的了解,這傢伙很有可能在隨便翻翻後就把書扔進垃圾筒。

  殷恕桀也不惱,很是斯文的將書從他手中搶過來,「我這只是例行沒收員工的課外讀物。」

  「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認識了你這種人渣做朋友。」

  「辱罵上司的下場可是很嚴重的哦!」

  白皓終於被他成功的氣走了。

  殷恕桀很HAPPY的坐進自己舒服寬厚的真皮大椅內,手上無聊的來回翻看著被他強掠豪奪來的戰利品。

  他向來討厭看小說,之所以會幼稚的一定要把這本書奪來,是因為他對書封面上那個畫得詭異的大鬼臉很感興趣。

  圓圓的鬼臉瞇著眼,皺著眉,吐出一條紅紅的小舌,雖然線條畫得很簡單,只是寥寥幾筆,但這張鬼臉卻讓他本能的想到了一個人——夏小晴。

  片刻的失神之後,他漫不經心的翻看著裡面的內容。

  很簡單的一個開篇,就像一出溫馨的喜劇,當心情慢慢放鬆時,突如其來的一個事故,打翻了劇情的沉靜。

  指腹一頁頁的翻過,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殷恕桀回過神時,才發現手中厚厚的一本書居然已經被他看完了。

  他向後翻了翻,沒了?怎麼可能會沒了?

  他看到書的最末頁寫著「預知後續如何,還請各位看倌期待第二部《謀殺之夜》的降臨……」

  真是見鬼!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耐著性子把一本書看完,可看到最後才告訴他,故事根本沒有結局。

  帶著幾分沮喪的心情,殷恕桀在心底將寫這本小說的作者臭罵一頓。

  要嘛就寫完,要嘛就別寫,這樣吊著別人的胃口,真是沒品到了極點。

  正咒罵間,間歇性頭痛又犯了。

  每次顛倒時差,這種頭痛就會伴隨而來,他揉撫著眉心正要起身去裡面的休息室躺一會兒,卻不小心看到監視器的畫面上出現一張眼熟的面孔。

  他仔細瞧了瞧,竟讓他意外的發現,那個眼熟的女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前妻夏小晴。

  不過話說回來,那女人怎麼會出現在帝都?

  聽不到畫面裡的聲音,但卻可以看到畫面的內容。

  不知道飯店工作人員和她說了什麼,夏小晴立刻皺起眉加以辯駁。

  殷恕桀忍不住打電話到櫃檯。

  機台小姐首次接到來至總裁室的電話,嚇得有些語無倫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像看到客人正和工作人員發生爭執。」

  櫃檯小姐知道飯店的很多地方都設有監視器,但就算飯店真的發生糾紛事件,身為大老闆也沒必要親自來打探原因。

  面對老闆的詢問,櫃檯小姐戰戰兢兢的解釋了原因。看著夏小晴和飯店工作人員因為房間費用爭得臉紅脖子粗,殷恕桀吩咐櫃檯小姐道:「你讓客房經理將那位客人帶到我辦公室。」

  ※ ※ ※

  帝都大飯店的客房都是只要超過中午十二點,就會收取當天的住宿費,這個規定夏小晴並不是不知道。

  可她真的很冤枉,因為寫稿的緣故,她必須親自來到飯店現場進行考察,所以迫不得已訂了本市五星級帝都大飯店的客房一間。  

  由於最近每天都在照顧兒子,訂完房、預付兩天的住宿費之後,她居然忘了退房,當她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四十了。

  匆匆忙忙趕到飯店剛好晚了七分鐘,就因為晚了這七分鐘,她不得不被飯店通知,預付的住宿費飯店必須扣下。

  為了爭取那筆巨額的住宿費不被飯店扣除,她不得已與飯店的客房經理發生了爭執。

  可吵到一半,一個櫃檯小姐突然和客房經理耳語了幾句,接下來,客房經理用一種怨毒的目光瞪了她一眼,便帶著她走進了電梯。

  ※ ※ ※

  客房經理趙美如在帝都工作了整整兩年,對於自家大老闆的消息從來都只能從報紙和電視上聽聞。今天清晨,大老闆居然駕著豪華跑車親臨飯店,對於飯店一票女員工來說,能夠親眼看到老闆的姿容是何等榮幸。

  每個職員都想拼命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可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客人竟然給她的工作帶來了麻煩。

  現在好了,大老闆肯定是從監視器裡看到她和客人爭執的畫面,覺得她的工作能力有問題,才會讓櫃檯小姐通知她帶著客人去頂層總裁辦公室。

  被她狠瞪一眼的夏小晴覺得自己更冤枉,幸好兒子暫時寄放在鄰居家裡和鄰家小妹妹玩耍,不過遇到這種事還真是倒楣。

  當兩人共乘一部電梯直達頂樓時,她開始納悶這個客房經理到底想幹嘛?

  直到殷恕桀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她才徹底陷入了驚愕之中。

  這個妖孽怎麼會在這裡?

  殷恕桀不動聲色的坐在皮椅內,看著和客房經理一起來到他辦公室的女人,依舊是一身孩子氣的打扮,完全沒有三十歲女人的成熟。

  棕色頭髮配上娃娃裝,這夏小晴給人的第一印象還真是一如五年前的稚嫩童貞。

  當她瞪圓了眼睛和自己對望的時候,殷恕桀不否認他很樂意從她的臉上看到這種吃驚的表情。

  看來她似乎並不知道帝都屬於殷家的產業之一,否則不會在見了他之後,震驚得說不出話。

  客房經理則無所不用其極的將所有過錯都推到夏小晴身上,按照飯店的規定,不管什麼原因,遲到了七分鐘,始終是遲到了。

  「可是我昨天一整天都沒有用過那間客房,我也只是進去轉了一圈而已。」夏小晴覺得該維護的主權還是要力爭,「法律不外乎人情,更何況現在不是旅遊高峰期,你們飯店的客房很多還是空著的,我不認為我耽誤了七分鐘的時間,能給這裡帶來任何損失,反倒是你們飯店的規定不夠人性化……」

  「很抱歉,這位小姐,雖然你的理由很值得我們同情,但按照飯店的規定,只要超過十二點,住宿費是一分也不能少的照收不誤。」  

  在大老闆面前,趙美如可是使盡渾身解數,來證明自己的工作能力。

  她知道,如果這件事處理得好,自己也許會受到老闆的重用和提升。

  心底打著如意小算盤,她當然不可能錯過這樣一個在老闆面前表現的機會。

  而夏小晴在和這個刁蠻的客房經理爭論了足有十分鐘之後,終於忍無可忍的瞪向一邊喝茶一邊看好戲的殷恕桀。

  「喂,你準備看熱鬧到什麼時候?」如果她沒猜錯,這男人很有可能就是這家飯店的老闆。

  他之所以會突然把自己和客房經理叫上來,原因很簡單,就是這傢伙想趁機看自己笑話。

  她可沒忘了,幾天前由於她帶著兒子突然出現,破壞了他和某位女士的約會。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人報仇一天到晚,如今被他找到機會狠整自己,他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

  趙美如則被她囂張的態度嚇了一跳,「這位女士,請注意你的措詞,他是我們飯店的老闆……」

  「那又怎樣?顧客就是上帝,他是你老闆,可我是他上帝。」

  正喝茶的殷恕桀被她這話給逗樂了,險些一口水噴出來。

  趙美如臉色蒼白,雖說顧客就是上帝是所有服務行業的口號,可對於那些真正有錢又有權的人來說,這句話不過是口號罷了。

  這女人敢當著老闆的面說出這種不知分寸的話,她不認為她還有命活著出去。

  殷恕桀緩緩放下茶杯,慢吞吞起身,來到夏小晴面前,在她四周轉了一圈,才慢條斯理道:「也就是說,你想要取回預付的住宿費?」

  「我個人認為你們飯店的某些規定有待改進。」瞧他一臉貓逗耗子的表情,猜也猜得出他沒安好心。

  「你的樣子看上去還很不滿。」

  「我當然不滿,這裡消費那麼高,一晚上就要幾萬塊,況且我從訂房起根本就沒有住過,今天不過就是晚來了七分鐘,你們就要再讓我多花幾萬塊,我心裡可是超級不平衡。」

  「雖然你的話在某方面也是有理可言,但飯店有明確的規定……」

  夏小晴被他慢吞吞的樣子氣了個半死,「你別給我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快點讓你的員工把我的錢還來,那可是我下個月的生活費,你想讓你兒子下個月忍凍挨餓嗎?」

  趙美如越聽越不對,她兒子關自家老闆何事?

  殷恕桀則壞壞的挑挑眉,不理會趙美如的驚訝,溫吞吞地道:「雖然我是你前夫,但錢場無父子,按照規定你預付的住宿費的確是不能退還的,但如果你執意想要,大家也不是不能商量……」

  前夫?

  這下趙美如徹底震驚了,這女人……是她老闆的前妻?天啦!這世界太瘋狂了。

  似乎看出她的不對勁,已經忽略她存在很久的殷恕桀為了不想讓太驚悚的事件嚇到自己的員工,很好心的將她請了出去。

  直到出門很久以後,趙美如依舊像踩在雲端一般暈暈乎乎。

  「好了,現在該來討論你的問題了……」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錢,哪裡需要討論?」

  「可是如果我不點頭,你以為你的錢真的能要回去?」他一臉的似笑非笑。

  「那你快給他們打電話,讓你的員工把我的錢退回來……」

  「你很缺錢嗎?」按他的理解,就算兩人已經離婚,但她的生活應該不至於太困苦吧!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原則性問題。」

  「嗯!」他淡淡點頭,「沒錯,的確是原則性問題,動用私情幫你要回那筆錢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你說到了原則,有句話說得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我現在已經不是夫妻,我總不能無緣無故隨便幫你。」

  「你想怎麼樣?」

  他溫和一笑,優雅的落坐在辦公桌不遠處的沙發內,伸手揉了揉仍舊酸痛的眉心,「我頭有些痛,如果你能想出好一點的辦法讓我的頭痛消失,或許我會考慮幫你哦!」

  他只不過是隨口一提,倒也真的沒想她能幫自己想到什麼好辦法。  

  像他這種頭痛癥狀已經有好多年了,之所以會在這時提出,完全是此刻的頭痛突然嚴重了。

  本想打發她走,可想到這女人上次在餐廳害得自己顏面無存,總要找個機會報復回來。

  他的想法夏小晴自然不知,但看到他揉著眉心,臉色真的不是很好時,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你感冒啦?」  

  一般感冒都會伴隨著頭痛,她本能的伸出手,在他的額上輕輕一觸,「沒有發燒的樣子。」

  當她柔軟的掌心觸及到額頭時,殷恕桀的心頭猛地一跳。

  有什麼尖尖的東西在胸口滑過,速度快得讓他來不及品嘗那種感覺的真正滋味。

  「我身體一向不錯,只是現在的這種痛,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這些年這種情況經常會發生,不是沒找過醫生,卻無法得到根本的解決。

  「我想是神經性頭痛吧!」

  夏小晴的正職是一個作家,而且還是寫偵案類的那種,有時候為了劇情的完美和天衣無縫,她要大量的查看資料。

  其中有一本書就是寫法醫的,為了那本小說,她幾乎將各類醫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現住看著殷恕桀的情況,她多少也猜到了幾分。

  她坐到他身邊,指了指自己的腿,「躺在這裡。」

  「啊?」

  「啊什麼啊?不要亂想,雖然你頂著一張妖孽的臉,但我還不至於饑不擇食,你剛剛不是說頭痛,反正我又不想欠你人情,如果你真的答應把住宿費還給我,我幫你解決頭痛問題……」

  把他按躺在自己的雙腿之上,撥了撥他額前帥氣有型的髮絲,細白柔嫩的手指在眉骨和太陽穴等處輕輕揉捏。

  「是這裡嗎?還是這裡?」

  殷恕桀被這種奇異的觸感撥弄得心底直癢,事實上,無論她按在哪裡他都倍覺舒服。

  「閉上眼,把身體放鬆,你這種情況我遇到過,這就是典型的神經性頭痛,多數都是由於壓力太大引起的。」她邊揉邊道:「一般神經性頭痛是很難根治的,一旦出現恐怕就要跟隨一輩子,你年紀輕輕怎麼就患上了這種病?」

  沒等他回答,她又繼續道:「當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啦,像你們這種做生意的人,整天只想著怎麼賺錢,怎麼算計人,所謂奸商,無商不奸嘛!只要是奸商,不算計別人,怎麼能賺到錢呢?就拿我來說,不過就是晚到了七分鐘,就要面臨多花幾萬塊的下場,所以說,像你們這種整天只算計著如何把別人的錢變成自己的錢的人,神經性頭痛的下場也不算重啦!」

  殷恕桀真是越往下聽越不對勁,這女人根本就是拐著彎罵他。

  不過,被她的一雙柔軟小手揉著腦袋,那感覺還真是不錯。

  慢慢享受著她殷勤的伺候,擾了他很長一段時間的頭痛居然在這種輕輕的揉壓下得到了緩解。  

  當意識離自己越來越遙遠的時候,殷恕桀終於睏倦的沉睡過去。

  聽到他鼻間發出的均勻呼吸聲,夏小晴漸漸停下了動作,垂頭慢慢打量他熟睡的模樣。

  精緻俊美的五官比起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他時,不知成熟圓潤了多少。

  這個可以稱之為她前夫的男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曾是她用心希冀過的一個依靠。

  即使兩人的結合併非因愛而起,可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夠把她當公主。

  短短兩年的婚姻裡,她慢慢的從期待變成了等待,最後從等待變成了放棄。

  對於當年的那場婚姻,有很多人也許都認為她是貪圖殷家的財富與殷恕桀的外表。殊不知她之所以會答應殷老頭嫁給他孫子,完全是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經對殷恕桀有所熟識。

  那時,他是澤亞學院的風雲人物,她與他是隔壁學校,每次上學的路上都能看到他路過自己學校的身影。

  原本對於這樣一個耀眼的人物,夏小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會過於關注的,直到有一天……  

  當她親眼看到那麼閃耀的一個男人,居然會為一隻小貓險些喪命於車輪下時,徹底改變了她曾經對他的評價。

  也許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促成了讓她想要嫁給他的決定。

  ※ ※ ※

  殷恕桀給自己找了無數個藉口,最後想到了那筆住宿費。

  當他將一疊千元大鈔交到夏小晴的手中時,很自負的丟了一句:「我答應過你的,只要你緩解了我的頭痛,這筆錢我會還給你。」

  這就是他想了整整一夜,終於想到敲開夏小晴家大門的藉口。

  看到爸爸出現,殷子揚放下手中的活計,飛也似的衝到他懷中,叫苦不迭的向老爸告狀,述說他在老媽這裡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夏小晴的食指和拇指在兒子肉乎乎的耳朵上輕輕一捏,將正在努力說自己壞話的小肥仔拎到身側,然後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今晚想一個人睡嗎?」

  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威脅,前一刻還把老媽的惡行當開水倒的殷子揚,立刻露出乖巧的模樣,拎著手中的小抹布,轉身繼續擦桌子去了。

  殷恕桀目瞪口呆,據他了解,自家兒子被嬌慣得無法無天,稍有不順就會同家人耍少爺脾氣。他長年不在國內,就算兒子偶爾在他面前任性,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捨不得真的教訓。

  沒想到才送到這裡短短數日,這孩子已經被馴服得如此乖巧了。

  「你今天來就是專程送這些錢給我?」

  有錢收夏小晴當然不會拒絕,但她可不認為日理萬機、把賺錢當正職的殷恕桀會有這份好耐性。

  這男人是典型的工作狂,為了工作他可以六親不認,怎麼可能會為了區區幾萬塊紆尊降貴,沒事往她家裡跑?

  「送錢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想向你說聲謝謝,那天要不是你,恐怕我的頭痛不會這麼快減輕,你學過按摩?」

  「只是工作需要而已,你喝什麼?」  

  「可樂就好,你有工作?」在他的想法中,她應該是閒閒在家無所事事,即使兩人離婚了,殷家也是給出一筆龐大的贍養費保證她未來的生活。

  夏小晴將一瓶冰涼的可樂丟給他,「在你的印象裡我更像一個大米蟲嗎?」

  「我只是覺得殷家當年給你的贍養費並不低,你完全不需要出門工作也夠豐衣足食了。」

  「錢是永遠賺不完的,但錢是很容易花完的,否則以你們殷家的財勢,你為什麼不現在隱退商場,從此在家養花種草頤養天年?」

  殷恕桀被她堵得無言以對,他從來不知道這女人的嘴巴還如此刁鑽。

  「我想這只是每個人的人生觀不同而已。」他的目光忍不住追隨著她嬌小的身影。

  這個家是屬於她的,原本與他毫無干係,可不知是一種什麼力量,竟讓他找盡藉口,只為尋得一個合適的理由登門造訪。

  其實他完全可以藉著兒子的名義時常出現,但他發現,以兒子為名的理由,在無形之中竟變得很薄弱。

  「爸爸,你今天晚上要在這裡和我們一起吃晚餐嗎?」好不容易擦完了桌子,殷子揚趁著老媽不注意,偷偷溜到老爸身邊,「偷偷給你講哦,雖然這裡的伙食比起我們家差,但老媽的手藝還不錯。」

  「蛋蛋,不要隨便留陌生人在家裡吃飯。」夏小晴的耳朵很尖。

  「我是陌生人?」殷恕桀很無語,「別忘了,蛋蛋也是我兒子。」

  「爸,你怎麼也叫人家蛋蛋?」某個小肥仔不悅的皺起細細的眉。

  「因為我突然覺得這名字很適合你。」殷恕桀捏捏兒子的俏鼻,衝著廚房方向喊道:「晚餐我決定留在這裡吃了,你總不能虐待特意送錢給你的恩人的胃。」

  廚房裡的夏小晴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剛剛還說是前來道謝的呢!

  「對了,你昨天離開的時候怎麼沒叫醒我?」

  他當時睡得那麼香,她怎麼忍心把他叫醒。

  久久沒聽到廚房裡的人的回答,殷恕桀也沒再多問,只是醒來後,很懷念她的手指停留在他額頭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產生了依戀和掛念,所以今天,在他無法給自己一個合理解釋的情況下,出現在了這裡。

  殷子揚不解的仰起小臉,「爸爸,你昨天有和媽咪約會?」

  被兒子這樣一問,殷恕桀竟不知該作何回答。

  約會?

  那只能算得上是邂逅吧,而且還是有趣的邂逅。

  捏捏兒子的雙頰,他小聲問道:「你媽咪對你好嗎?」

  殷子揚皺皺眉,想繼續把老媽當成討厭的壞女人,可小小的內心,卻怎麼也無法真的去討厭媽媽。  

  「她每天晚上都給我講故事,還會抱著我睡覺覺,她說下個週末要帶我去動物園看猴子。」

  「那你媽咪平時上班的時候誰來照顧你?」

  「上班?媽咪都在家裡上班的。」

  在家裡上班?殷恕桀有些不解。

  殷子揚拉過他的大手,向他擠擠眼睛,「媽咪很厲害的哦,我帶你去看她的工作室。」

  殷恕桀被兒子牽著手走向一個房間,當房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看到了滿房間的書。

  當他看清每本書的作者之後,忍不住驚愕在原地。

  大太子?為什麼每本書的作者都是這個人?

  「媽咪是寫小說的哦,爸爸你看,這房間裡的書,都是媽咪一個人寫出來的。」

  這下,殷恕桀終於震驚了。

  大太子……等於夏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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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11:25
第四章

  殷子揚現在很生氣。

  他環著肉滾滾的雙臂,嘟著俏生生的小嘴,老大不高興的坐在操場的一角,看著不遠處那些興高采烈的、由父母陪著的小朋友們露出歡愉的笑臉。

  兩天前的下午,陳管家接到幼稚園打來的電話,將舉辦一場暑期運動會,並邀請小朋友的父母陪著心愛的寶貝來幼稚園一同參加。

  接到電話的陳管家當即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已經回國的殷恕桀,而當時殷恕桀正好和兒子在夏小晴家用餐。

  得知這件事後,從來也沒陪兒子參加過任何活動的夏小晴,當即便舉雙手雙腳決定前去參加。

  至於殷恕桀這個很少會在國內出現的老爸,也順便答應那一天會陪兒子一起去。

  可事情的結果卻是,當夏小晴帶著兒子出現在幼稚園操場的時候,殷恕桀突然打電話過來說,由於公司臨時有事,不得不取消了原定的計劃。

  夏小晴倒是無所謂,反正那男人出不出現都不會影響自己和兒子越來越好的關係。

  但殷子揚可不這麼想。

  老爸食言了,這樣的結果對他的傷害可不小。

  「殷子揚,你這個沒爸沒媽的孩子,今天該不會又是你家奶媽陪你一起來的吧?」

  突然冒出來的小鬼是個胖得有些離譜的小男孩,如果說殷子揚的胖能用可愛圓潤來形容,那麼,眼前這個小鬼就只能用營養過盛和愚蠢來形容了。

  這小胖子平時最討厭殷子揚。

  原因很簡單,同樣都被歸類為胖小孩,可殷子揚這個比天使長得還要可愛的傢伙,身上的肉肉雖然比他少了一點點,卻極受幼稚園阿姨和那些小女生的歡迎。

  所謂日積月累,他對殷子揚的怨也就越來越深。  

  此刻看到殷子揚一個人孤伶伶的坐在一角,他忍不住帶著幾個平日裡嫉妒殷子揚的小孩前來示威。

  「你才沒爸沒媽。」  

  正鬱悶當頭的殷子揚聽到別人戳到他的痛處,立刻像隻炸了毛的貓,惡狠狠的瞪著前來的挑釁者。

  那小胖子不屑的哼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爸媽早就離婚了,你媽不要你,你爸不管你,哼!你就是一個討人厭、沒人要的臭小孩。」

  殷子揚氣急敗壞,想要過去與小胖子理論,暖暖的身子就被一隻溫柔的手從後面抱了過去。

  「蛋蛋,和小朋友吵架是不對的。」  

  輕柔溫暖的聲音聽上去很熟悉,迎面而來的清爽氣味也讓憤怒中的殷子揚產生了片刻的安心。

  他回過頭,就見夏小晴笑容滿面的蹲在自己後面,雙手攬著自己的肩,姿態閒雅柔和。

  頂著她那一頭堪比洋娃娃般的可愛頭髮,再配上一臉溫和無害的笑容,與殷子揚為敵的幾個小男孩都不禁看傻了眼。

  這個漂亮的可愛姐姐是什麼人啊,怎麼長得那麼好看呢?

  「幾位小朋友,我是蛋蛋的媽咪,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嗎?」

  媽咪?

  幾個小傢伙紛紛不敢相信這麼個漂亮又可愛的姐姐,居然會是殷子揚的媽咪?

  在小胖子的心目中,媽咪的形象已經被定位在又胖又壯,講話還很大聲,手上戴滿金戒指,身上也會飄出刺人的香水味。

  可眼前這個媽咪卻像極了電視裡的明星姐姐,長得好看又可愛,看她親暱的抱著殷子揚,連笑容也是暖暖的,小胖子的眼中突然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呃……呃……」

  面對夏小晴柔聲的詢問,小胖子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是討厭殷子揚的,僅僅因為殷子揚各方面都比自己好太多。

  他想要在這個傢伙面前揚眉吐氣,唯一的方式,就是嘲弄殷子揚離異的父母。

  在小孩子的心目中,一個破碎的家庭是會被人嘲笑的。

  即使殷子揚貴為殷氏集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在這些懵懂無知的小孩子眼中,權位和金錢都是虛無的東西。

  如今殷子揚的母親出現在這裡,怎麼能讓小胖子不心驚、不畏懼?

  倒是夏小晴看出小胖子眼中的疑惑,好脾氣的走到他身邊,揉了揉小胖子肥得快要流油的雙頰。

  「好可愛的小娃娃,就是身材胖得該去減肥了。」

  小胖子臉色一紅,面對眼前這個阿姨輕柔的撫摸、溫和無害的微笑,小傢伙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害羞。

  「小朋友之間吵架是不對的,來,大家握握手,以後都是好朋友。」夏小晴回頭拉過自己兒子的手,和小胖子交握一下,「你們都是男子漢,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吵架傷和氣,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也不管兩個小傢伙有沒有聽懂這番話,夏小晴可是自顧自的強迫兩個小傢伙握手言和。

  小胖子紅著臉,突然有些羨慕殷子揚的好命,他竟然可以有這樣一個漂亮又可愛的媽咪。回想起以前自己總是嘲笑他、鄙視他的情形,小胖子終於害羞了,「阿姨,我以後會和殷子揚做朋友啦!」  

  小胖子紅著臉說完,不好意思的轉身,帶著其他幾個小朋友一起跑了。  

  也就是因為夏小晴的那一句「該減肥了」,讓那個小胖子回家後痛定思痛,決心減肥。  

  多年以後,小胖子變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儒雅公子,並且盡心盡力的陪在殷氏下任總裁殷子揚身邊,做了他整整三十年的得力助理。

  這是後話,暫緩不提。  

  且說殷子揚被小胖子那三言兩語氣了個半死,又因為自家老爸臨時爽約,此時氣得心裡正發慌。

  被突然出現的老媽這樣一摟一抱,整顆心就像蜜裡調油,瞬間滿足了起來。

  可是,一想到從來也沒陪自己參加任何活動的爸爸,現在明明沒有在國外,卻也抽不出時間來陪他,他的心情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沮喪。

  「蛋蛋,你嘴巴噘得已經可以吊油瓶了,再噘下去,整個操場的小朋友都會來笑話你的。」

  「他們想笑話就笑話好了,反正我就是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疼的可憐小孩。」

  「誰說你沒爸媽疼愛的?」夏小晴知道兒子心裡的芥蒂是什麼,這些年來,她和殷恕桀失敗的婚姻的確給兒子帶來了很多傷害。

  小胖子在她沒出現前說的那番話,她聽了個十成十,她也知道兒子在聽到這樣的話後,心裡有多難受。

  媽不要、爸不管,這樣的情景對於任何一個孩子來說,都是非常殘酷的。

  如果當年……

  想到這裡,夏小晴不願再想。

  這個世界不存在如果。

  她和殷恕桀的婚姻,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就算有如果,也許也不會成功。

  「蛋蛋,無論別人說了什麼,在這個世上,爸媽都是很疼你的。」

  也許在這一刻,年幼的殷子揚是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母親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慈愛。這個女人,在經過短短時間的接觸,已經讓他慢慢推翻奶奶強行灌輸給他的想法。

  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討厭她了?

  是她第一次抱住自己的時候?還是她第一次給自己講故事的時候?或者是她第一次幫他洗澡,把他看光光,輕輕吻他的時候?  

  ※ ※ ※

  當殷恕桀在會議進行到一半,抑制不住內心強烈焦躁而趕到兒子幼稚園的時候,就看到母子二人擁在一起。  

  太陽底下,春風微拂,吹亂她額前的髮絲。

  從她眼中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溫情,就像一抹流沙從指間滑落,想抓都抓不住,卻怎麼也無法忘懷那深切的體會。

  結果,當運動會正式開始的時候,殷子揚帶著後趕到幼稚園的帥哥老爸,以及他那個比洋娃娃還要可愛無敵的老媽,成為了整個幼稚園裡的焦點。

  雖然殷恕桀及時趕到幼稚園陪兒子一起參加了運動會,但對於殷子揚來說,心底還是有些小小的不滿。

  為了哄兒子開心,殷恕桀在運動會結束之後,決定請母子二人吃晚餐。

  聽到有免費餐可吃,夏小晴立刻眉開眼笑,在她的理念中,吃別人的、喝別人的,偶爾占些別人的小便宜、絕對是娛樂自己的養生之道。

  當即,她便將嘴巴湊到兒子耳邊小聲耳語:「為了懲罰你爸爸今天的遲到,咱們一起把他吃垮好不好?」  

  嘟著小嘴仍舊對自家老爸很不滿的殷子揚,雖然不懂吃垮的定義是什麼,但還是樂得點頭同意。

  殷恕桀看這母子二人交頭接耳的可愛模樣,心底不禁泛出一股淡淡的溫馨感。

  自從上次他不小心發現了夏小晴的工作室後,對夏小晴不由自主的產生了幾分敬佩。

  因為他事後查過當初兩人離婚時給她成立的個人帳戶,那筆可觀的贍養費,她竟一分也沒動過。

  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當初是因為爺爺的要求嫁給自己,在爺爺去世後沒多久又主動提出離婚。  

  如果僅僅是為了殷家的財勢,她完全可以一輩子守著這個名分,做一個衣食無憂的上流闊太。

  殷恕桀自認識人無數,對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便知對方內心深處所想為何。  

  但對於夏小晴,他真的是迷惘了。  

  如果說三年前她突然向自己提出離婚時,他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去尋求原因。  

  那麼此時的他,真的很想知道,在夏小晴的心裡,他這個前任丈夫,曾經在她的心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地位。

  位於市中心繁華路段的一個高達十二層的豪華餐廳內,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兒子可愛的一家三口,很快便成了旁邊賓客眼中的一道亮麗風景線。

  一口氣點了十幾道名菜之後,夏小晴優雅的合上菜譜交給服務生,待服務生離開,就算再不懂事的殷子揚也開始皺眉。

  他拉了拉夏小晴的衣袖,小聲道:「我們只有三個人,你點那麼多我們吃不完的啦!」

  「傻蛋蛋,吃不完可以打包啊,媽咪剛剛點的可都是本店最貴的。」

  「為什麼要點最貴的?」

  「只有最貴的東西才最好吃嘛!」那些東西她平時可吃不起,今天有冤大頭主動提出請客,怎麼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善待自己的胃。  

  夏小晴對吃的研究絕對不亞於她的職業,別看她身材瘦巴巴沒幾兩肉,各地美食她可是從不少吃。  

  殷子揚一臉的似懂非懂,最貴就等於最好吃這個理論,他也是今天才學會。  

  見兒子的小臉露出幾分懵懂,她再次將嘴巴湊過去,「其實媽咪之所以這樣做,是在做善事啦!」

  「咦?」  

  「你想想啊……」她用手捂著嘴,擺出講悄悄話的姿態,「你爸爸的錢多到根本花不完,我們兩個努力的吃、努力的喝,爭取把他吃窮。這樣他才知道上進,才知道繼續去賺錢,不然的話,他就會變得很懶惰,我之所以要努力花光他的錢,其實是逼他上進耶!」

  「媽咪你說得對,我們是不可以讓爸爸懶惰的。」殷子揚終於恍然大悟。

  兩母子小聲在那裡嘰嘰喳喳,講話的內容一個字也沒被殷恕桀落下。

  這女人……明明打著坑他的旗幟,卻偏要講出歪理來扭曲兒子的思想。  

  不過,她那番理論還真是有夠讓人無語。

  見殷恕桀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夏小晴一點慚愧感也沒有,還衝他擺出一個「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

  兩人短暫的目光交流,卻在殷恕桀略帶包容和寵溺的目光中,讓夏小晴的心頭沒來由一顫。

  他那是什麼眼神啊?

  當精美的料理被服務生一道道送上來後,夏小晴流著口水,一邊陶醉的品嘗每一道鮮美的料理,一邊感嘆道:「這種五星級大飯店的廚師水準就是與眾不同,明明就是一塊小小的豆腐,也能做出如此世間美味。」

  她一臉陶醉的模樣惹得殷恕桀悶笑一聲,將盤中一隻上好的炸牡蠣夾到她面前,促狹道:「就算你不肯動用我當年給你的那筆高額贍養費,但你寫稿子賺的錢也應該不會太少吧!」

  「你是想側面警告我做人太小氣是嗎?」

  「不,我只是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笑瞇瞇的看他,「偶爾剝削一下萬惡的資本家,是我做人的一大樂趣。」

  殷恕桀皺眉,這女人還真是……

  「媽咪,什麼是萬惡的資本家?」

  「萬惡的資本家,就是那種專門欺負勞苦大眾,賺取不義之財的黑心商。」

  「那不就是壞人嘍?」

  「嗯,蛋蛋你好聰明,來,媽咪幫你剝蝦吃。」

  殷子揚張開小口接過母親剝給他的蝦肉,又用叉子將一小塊牛肉遞了過去,「媽咪,這個給你吃。」

  母子倆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搞得好不親密。

  殷恕桀最是優雅,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上流社會貴公子的端莊形象。

  對於夏小晴的明諷暗刺,他淡然一笑,不予理會。

  兩人婚姻雖然不長,但他知道夏小晴對自己事業的了解。

  他曾為了收購一家公司,當著她的面不顧一切的將那家瀕臨破產公司的老闆逼上絕路。

  那是他和夏小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產生了衝突。

  她說他陰冷無情,手段狠辣。  

  而他則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年,但她仍舊芥蒂著當年的往事,倒讓他覺得很是有趣。

  原來自己在她的心目中,也並非是一點位置都沒有。

  至少,她記得兩人之間曾共有過的往事。  

  眼看著她咬下兒子送過去的一小塊雞肉,嘴巴的兩邊沾上了黃黃的油漬,殷恕桀不知自己出於什麼樣的本能,竟拿起餐巾隔著桌子幫她輕輕拭去油漬。  

  正和兒子你餵我、我餵你,餵得不亦樂乎時,夏小晴被殷恕桀突然伸過來的手嚇了一跳。

  「別動,你嘴巴髒了,我幫你擦掉。」

  夏小晴當場愣住,怔怔的坐在那裡,和他深不可測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這個男人,與生俱來帶著一股沉穩和內斂,不懂他的人,會把這種沉穩當成世家公子天生的尊貴和優雅;懂他的人,則深深知道他帶著笑的眼中,掩藏著太多的陰暗與算計。

  可,現在又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她想從他的眼中看到虛偽,可任她打量半晌,卻彷彿從那散發著水藍的目光中,看到了令她心跳加速的光芒。

  「媽咪,那個壞阿姨正在看我們耶!」

  就在殷恕桀曖昧的幫夏小晴擦嘴巴的時候,殷子揚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遠處,一道曼妙身影正扭動著俏麗身姿向這邊移來。

  夏小晴幾乎是一把打開殷恕桀的手,「她會不會誤會啊?」

  「誤會什麼?」當殷恕桀看清來人時,才發現那女人竟然是戴麗麗,他商場上一位老客戶的女兒,也是那位老客戶的繼承人之一。

  未等戴麗麗走近,夏小晴便捂著嘴小聲道:「你女朋友臉色那麼差,肯定是誤會你我之間有姦情,為了不引起爭端,你快過去哄她一下。」

  「怎麼哄她?」殷恕桀對「姦情」這兩個字突然很介意。

  「你笨蛋啊?哄女人還不會,就是突然把她抱過來狠狠吻一下,然後再對她說我只是你的前妻,大家走在路上偶遇順便吃頓飯……」  

  戴麗麗越走越近,夏小晴在桌子底下踹他,「快去啊,不然你想害我被她潑硫酸嗎?那女人一看就很不好惹,萬一誤會我和你之間有姦情,順便對我下毒手怎麼辦?像我這種溫柔嫻雅、天生麗質的女人,一旦被毀容,將來可是要嫁不掉的。」

  她這番話逗得殷恕桀只想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小說寫多了,連劇情都那麼的狗血。」

  夏小晴瞪他一眼,而戴麗麗終於走近三人。

  說起戴麗麗對殷恕桀,的確是有很不良的想法。

  雖說這幾年殷恕桀都在國外打拼,但在商場上混的人,幾乎沒有不認識這個年輕俊美的殷氏當家的。

  幾年前,戴麗麗在酒會上遇到殷恕桀之後,便把自己未來老公人選定位在這個男人身上。即使聽聞他曾離過婚,而且還有一個兒子,也阻止不了她想要得到殷恕桀的想法。

  幸好自己的父親與殷家有事業上的往來,當戴麗麗得知這些事情之後,但凡與殷家有生意來往的產業,她都主動從父親那邊接手過來。

  她有自信以自己的能力、家世,以及傲人的五官,絕對能將殷恕桀納為掌中物,可為什麼在一些公開場合,這男人仍舊與他的前妻來往密切?

  想到這裡,她心中不由得一陣煩躁,說出口的話也少了往日的冷靜沉穩。

  「恕桀,你怎麼總是和這女人牽扯不清?」

  誰也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會問得這麼直接。

  夏小晴的臉色變了幾變,原來殷恕桀竟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可她已經是人家的前妻了,好像也沒什麼資格計較這些。

  殷子揚不滿的瞪了戴麗麗一眼,「你要來和我媽咪搶爸爸嗎?」

  話一出口,夏小晴臉色一紅,私底下捏了捏兒子的手,「蛋蛋,不要亂說。」

  「我哪有亂說,她說話那麼不禮貌,我討厭她。」

  小孩子通常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況且他又真的很不喜歡戴麗麗,每次看到這女人,都會讓他想到後媽。

  戴麗麗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目光狠狠瞪了那肉滾滾的小肥仔一眼,死小鬼,如果我有機會當你後媽,看我不虐死你。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過凶惡,殷子揚嚇得躲到夏小晴身後,小聲喃喃:「媽咪,我看清楚了,其實她才是白雪公主的惡毒後母。」

  夏小晴很想因為兒子的這句話笑出聲,可她很有風度的忍住了。

  對於戴麗麗突然出現而造成的混亂,殷恕桀的心底是不開心的,至少前一刻,他發現與夏小晴及兒子的相處是那麼的溫馨而又和諧。

  這個世上的人,無論身處哪個地位,內心深處都希冀著溫暖和輕鬆。

  或許這樣的感覺他曾經很不屑,可當他親身體會的時候,竟十分懷念那一瞬間的美好。  

  而戴麗麗打破了那一刻的寧靜,這讓他心底怎麼能不反感。

  尤其當她目露凶光瞪著自己的兒子,還以一種質問的口氣來和自已講話時,殷恕桀潛藏在體內的邪惡因子慢慢迸發。

  「我與哪個女人在一起,礙著戴小姐什麼事了?」不理會戴麗麗瞬間難看的臉色,殷恕桀又惡毒道:「雖然很意外在這裡看到戴小姐,但今天我們應該沒公事可談,如果方便的話,請讓我們一家三口在這裡安靜平和的用完這頓晚餐,可以嗎?」

  多麼刻薄的逐客之道,戴麗麗的臉色只能用鐵青來形容了。

  一家三口?那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戴麗麗介意這句話的同時,夏小晴也很介意。

  殷恕桀這是什麼意思?還有……他口中明顯的偏袒,難道是他對自己的維護嗎?  

  ※ ※ ※

  回去的路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殷恕桀居然會對她解釋,說戴麗麗其實只是他生意上的朋友,根本不是她口中所謂的女朋友。

  夏小晴不想分析他這句解釋背後隱藏的目的,因為一旦分析出來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對那樣的局面。

  心底的情緒因為今天的晚餐而變得很奇怪,冥冥之中,也好像有什麼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

  殷恕桀在前方開著車,夏小晴便和兒子坐在後面,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不太懂大人之間的感情交流的殷子揚,突然對前面的殷恕桀道:「爸爸,你將來會給我找後媽嗎?」

  殷恕桀身子一震,面對兒子這個直接的問題,還真是無法回答。

  從後視鏡瞟了夏小晴一眼,他突然很想知道兒子這句話問出口後,她會露出什麼表情。

  當怔愕從她臉上一閃而過時,他慢條斯理的笑了,「你希望爸爸給你找個後媽回家嗎?」  

  「我希望你怎樣做你就會聽我的嗎?」

  「唔,你是我的寶貝兒子,如果你的建議很中肯,爸爸當然會考慮。」  

  「那……你把我媽咪接回家好不好?哎呀,媽咪為什麼掐我屁股,會痛耶!」

  「我是在警告你不要亂說話,我和你爸爸已經離婚了,不會再在一起的。」

  這話讓殷恕桀忍不住皺了皺眉。

  「離婚為什麼不可以再在一起?」殷子揚很直白的問道。

  「那是因為……」瞪著前面只顧開車的殷恕桀,夏小晴沒好氣地從後面揍了他肩膀一下,「都是你誤導小孩子,把話題扯到這上面。」  

  「我哪有誤導他?如果我沒記錯,兒子之前可是很討厭你的,現在這小子居然被你收買了,還慫恿我接你回殷家。」

  夏小晴哼了一聲,「你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的下場吧,那個戴小姐眼中裝滿了對你赤裸裸的愛慕,你今天這樣對待她,就不怕她以後找你麻煩?」

  「我可以把你這句話理解為你在為我吃醋嗎?」

  「我為什麼要吃醋?」夏小晴氣得跳腳,「別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離婚了我還可以再追你嘛!」他露出一臉迷人的笑容。

  殷子揚好像聽懂了這句話,忙不迭拍起小手,「好耶好耶,爸爸,你再追媽咪,把媽咪追回家。」

  夏小晴聽到殷恕桀說要再追自己,心臟猛地停頓一下,臉也不由自主的紅了。  

  「想追我?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嗯,你這招欲擒故縱我接受。」

  「你……」  

  夏小晴正想發火,殷恕桀的手機響了起來,接通後,也不知道那邊說了些什麼,他柔和的俊臉慢慢變成了另一種樣貌。

  夏小晴雖然坐在後座,卻也看得清楚他瞬間瞇起的雙眼中所迸發出的光芒,如同一隻逮到獵物的野獸,充滿了掠奪性。

  她心頭一跳,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發生了什麼事?」

  放下手機後,殷恕桀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態,只是笑容裡多了幾分算計,「你在關心我的私生活?這可是很好的開始哦!」

  這男人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調侃她的機會。夏小晴索性不理他,和兒子坐在後面鬥嘴。  

  車子開了很久後,她發現路線有些不對,「喂,這不是回我家的路。」

  「哦,剛剛我的助理打電話來說,通往你家的那條路正在施工維修,所以稍微繞一下路。」

  夏小晴有些疑惑,施工維修?

  車子繼續前進著,此時夜已深,明月如鉤,高掛於天際。

  殷恕桀居然將車子開到了高速公路,夜風襲來,十分清爽恰人,可她心底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

  突然,不遠處的路邊有車燈閃亮,一個年輕人揮著手臂,示意殷恕桀停車。

  「發生了什麼事?」    

  當車子停妥後,殷恕桀隔著車窗問那年輕人。  

  對方臉色很是焦急,指著自己停在路邊的車子,「先生,能不能幫忙載我們一程,我老闆的車子拋錨了。」  

  殷恕桀見停在路邊的是一輛名貴的黑色賓士,目光斂了斂,也不多問,「這個時候車子拋錨,的確很讓人苦惱,如果不介意人多擠一下,我可以順路載你們一程。」

  年輕人似乎很高興,忙不迭轉身去叫自家老闆。

  緩步走出來的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人,樣子看上去很威嚴,一看便知大有來頭。

  那老人和殷恕桀對視一眼,有什麼話呼之欲出,在商場上行走的人,就算從前真的沒見過,電視、雜誌的報導也不會少。

  殷恕桀原本就耀眼奪目,又是商界有名的索命閻羅,此刻若說老人沒認出他的來頭,還真是讓人有些不相信。

  但他見殷恕桀只是很隨和的衝自己微微一笑,並沒有太多言語,老人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把對方當成路過的好心人對待。

  那年輕人是老人的屬下,對老人十分恭敬有禮。

  而老人在上了車後,便和殷子揚大眼瞪小眼。

  殷子揚雖然是個男孩子,但由於父母的基因都太好了,他幾乎是結合了父母所有的優點出生的。  

  這樣長相的小孩,是大多數長輩眼中的寶貝,老人一看到粉嫩嫩肉滾滾的殷子揚,當即便眉開眼笑起來。

  「這是誰家的寶貝,怎麼長得這麼可愛?」他說著,便捏住殷子揚的下巴來回打量,「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殷子揚從小到大便知道自己很受長輩歡迎,對於別人主動向自己示好,只是稍稍嘟了嘟嘴,「我叫殷子揚。」

  「小名蛋蛋。」夏小晴順口接了一句。

  「媽咪,人家都說過不要這個名字啦,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叫我蛋蛋?」

  「原來你叫蛋蛋啊,這個名字好,最近很紅的那本《來世劫》裡,有一個很會破案的小偵探也叫蛋蛋。」

  夏小晴特別看了老人一眼,「您看過《來世劫》?」

  老人一聽,立刻樂了,「怎麼沒看過,那個叫大太子的作者寫的小說我可是每本都看,寫得太精采了。」

  「是啊是啊,我家老闆簡直就是大太子的頭號書迷……」

  夏小晴臉色一紅,自己的小說受歡迎她是知道的,但被書迷這樣說,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前面正在開車的殷恕桀聽到這裡,眼中閃過一抹精明之意。

  在老人口沫橫飛的表達了自己對大太子這個作者的喜歡和崇拜之後,殷恕桀突然接口說了一句:「老先生,您說的那個大太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哦,她就是我兒子的母親。」

  「什麼?」老人一副不敢相信的瞪著夏小晴,「你就是大太子?」

  「呃,我……」夏小晴不知該作何回答。

  在她的印象裡,殷恕桀並不是多話之人。況且大太子雖然是她的筆名,但當初和出版社交涉的時候,她已經在合約裡談妥拒絕公開在媒體前亮相了,這也就意味著,她只想在幕後快樂的寫自己的小說,從來沒有把自己推到人前的想法。

  她以為憑殷恕桀聰明的理解能力,應該不至於看不出她的想法,可這次為何……

  透過後視鏡,別有用心的看了前面正在開車的男人一眼,心底隱隱的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這一切的一切,和他剛剛所接到的那通電話……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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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11:54
第五章

  無論夏小晴多麼不想將自己就是大太子一事公諸於世,面對老人敬佩崇拜的目光,以及對方對自己每一部作品發自肺腑的剖析之後,她還是很有禮貌的和對方侃侃而談。

  短短一小段路程,一向很有老人緣的夏小晴很快便和老人打成一片。

  再加上可愛的殷子揚時不時的插嘴,爆出笑死人的童言稚語,更是將車內的氣氛搞得一片其樂融融。

  當殷恕桀將夏小晴送到家時,殷子揚已經躲在老媽的懷裡,沉沉的睡過去了。  

  夜晚的氣溫稍微有些涼,打開車門,殷恕桀將搭在車座上的西裝拿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夏小晴抱著熟睡的兒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皎潔的月色照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面孔晶瑩如玉。

  自從將半路遇難的老人送回家後,兩人便有默契的止住話題,任寧靜流淌一路。  

  「謝謝你今天的晚餐,也謝謝你送我和蛋蛋回家……」

  「說話何必這麼見外,蛋蛋也是我兒子,而且就算我們離婚了,大家好歹也做了兩年夫妻。」

  殷恕桀不想她將兩人的關係說得太生疏,無論他的一些做法背後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他都想努力留住些什麼。

  「其實……」他剛想開口,可話至嘴邊,又沒來由的咽下。

  因為夏小晴已經擺出拒絕交談的姿態,滿臉的疏離,「很晚了,我帶蛋蛋先回去,你開車小心。」

  所有的話全部被咽回了肚子裡,殷恕桀很有風度的一笑,「那不打擾你了。」

  她沒有回頭,轉身抱著熟睡的兒子上了樓。

  直到窗口的燈亮了,殷恕桀依然怔怔站在路燈下,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光明之處。  

  也許這一刻的他,心底對她是有些愧然的……但他並不後悔。

  他的人生準則一向很明確,為了想得到的一切,他會不擇手段。  

  那順路遇上的老人就是他一直很想接近的孫明遠,在助理明確的告訴他孫明遠發生的事情之後,他很聰明的選擇了與對方偶遇。

  孫明遠喜歡大太子的每一本書,這樣的資料今天上午被助理呈到他的辦公桌上。

  所以,夏小晴在這一刻,成了被他利用的棋子之一。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他只是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而已,他不認為自己有錯。

  可夏小晴眼中的疏離與瞬間迸發出的淡漠,卻讓他的胸口不受控制的揪痛起來。  

  環著雙臂靠在車旁仰視窗口許久,直到確定對方不可能會憐憫的開窗看他一眼之後,殷恕桀乾脆俐落的上車,疾馳離去。

  樓上,靠在窗旁偷偷注視樓下很久的夏小晴,悄無聲息的將窗簾一角淡淡掩住,唇邊泛起一抹苦笑。

  或許從見到他的那天起,她就不該對那個男人有所期待。

  客廳裡不斷傳來手機的音樂聲,很快拉回思緒的夏小晴,輕輕的幫兒子蓋好被子後,小心翼翼的將房門輕掩,來到客廳拿出不停作響的手機。  

  打電話過來的竟然是她的死黨之一梁雪淇,電話剛一接通,對方的大嗓門便從手機另一端傳了過來。

  「就知道你這個夜貓子這個時候肯定沒睡,有沒有打擾到你的新靈感?」

  身為夏小晴死黨之一的梁雪淇知道好友習慣於深夜寫稿,所以她一點也不怕自己這個時間打電話會打擾到她的睡眠。

  夏小晴懶洋洋的將自己放躺在客廳柔軟的沙發內,毫無形象的支起腳丫子在半空中搖晃,「打擾倒是說不上,不過這個時間會接到你電話就有些意外了,怎麼?你家老公最近與你的性生活不和諧了嗎?」

  彼端立刻低咒幾聲,「小晴,你講話能不能不那麼充滿狗血劇情?」

  「雪淇,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耶,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不但是標準的兒子奴,還是徹徹底底的夫奴,我就不信你老公會同意你這個時間還不上床睡覺。」

  對方嘿嘿一笑,「我兒子被他爺爺奶奶抱走了,至於我老公,今天早上出差去了法國,所以本小姐現在很自由……」

  梁雪淇是個標準的話匣子,這種對著空氣也能自言自語兩個小時的女人,話匣子一旦打開便收不住嘴。

  夏小晴左耳聽著好友嘰哩呱啦講個不停,思緒不由自主的又被殷恕桀扯了過去。

  沉寂了兩年多的心,為什麼在再一次見到他之後,又無法控制的燃燒起來?

  其實她很想徹底忘掉他,五年前的那場婚姻對他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可笑的形式,可她卻是真心想將那段婚姻維持下去的。

  可他的淡漠和對婚姻的不負責任,讓她慢慢的將期望瓦解,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把自己的位置想得太高。

  但她都已經遠遠的躲開他的生活了,為什麼他還要肆無忌憚的強行闖進她為自己設下的結界?

  「小晴,你有在聽我講話嗎?」

  梁雪淇的大嗓門嚇了夏小晴好大一跳,她才發現原來殷恕桀的存在,對她的影響已經如此之深。

  「雪淇,假如說有一個人,他抱著利用你的目的來接近你,而你卻對這個人產生了好感,那你會不會與他繼續下去?」

  梁雪淇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那就要看,你對這個人究竟有多喜歡了。」

  喜歡?她明明說的是好感好不好?  

  不過說到喜歡,她有多喜歡他呢?  

  那個生長在大富之家的男人,自幼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高貴之氣,連講話的聲音也慢條斯理得讓人忍不住春心盪漾。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眼底卻無時無刻裝滿了算計,或許對他來說,這些算計根本就是他的潛意識……可她卻無法接受自己的感情,被無止境的算計所玷污。

  「喂,小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當粱雪淇略帶擔憂的聲音傳過來時,夏小晴心頭一顫,繼而想起她與殷恕桀早在兩年多前就已經辦理好了離婚手續。

  真是見鬼了,她到底在煩惱什麼?

  明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居然還像個白癡一樣深更半夜不睡覺,和梁雪淇這個瘋女人探討這些有的沒有的。

  夏小晴猛地從沙發上翻起身,對著手機低吼:「你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呀!你不提醒我,我差點就忘了正事,靜雅前天打電話給我,說要我介紹好男人給你認識,剛好我家哲男公司有一個不錯的人選,我就想肥水不落外人田,反正你目前也正處於單身狀態,不如……」  

  梁雪淇的話還沒講完,電話已經喀一聲被夏小晴不客氣的掛斷了。

  去死吧!她的愛情已經要淪落到相親的地步了嗎?

  ※ ※ ※

  「只有全家人都被宰掉,才能引起主角的滿腔恨意,這樣更能激發出他不擇手段去報復的念頭。」

  「可是全家都被宰掉的話,阿山哥哥會不會很可憐?」

  坐在桌子前的殷子揚,兩隻嫩嫩的小手捧住自己圓潤的小下巴,撲閃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很是認真的和正在寫稿子的老媽討論劇情。

  電腦前的夏小晴也同樣雙手捧著下巴,皺著一雙細細的眉,和兒子大眼瞪小眼。

  「蛋蛋,你要知道,這只是虛構出來的故事而已,你不要太當真。」

  「但我還是覺得媽咪你的想法太過於殘忍了,你居然讓阿山哥哥家破人亡……」

  所以說,和這種智商還沒被完全開發的小鬼討論劇情,絕對是夏小晴本年度做過最幼稚的一件事。

  就在兩母子為了一個小小的片段而爭論不休時,門鈴響個不停。

  一大一小聽到門鈴響,保持同一動作一起衝到門口,拉開門時,外面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手中還捧著一個大大的、扎著紅絲帶的盒子。

  「請問是夏小晴小姐嗎?」  

  「我是。」至少前一刻還以為是上門收報費的夏小晴,此刻的表情只能用茫然和不解來形容。

  「你好,我是xx服裝店的工作人員,這件禮服是兩天前訂好的,請夏小姐簽收。」

  「呃……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從來沒有在你們店裡訂過禮服。」

  那人翻看了一下地址,笑容滿面的搖搖頭,「不會搞錯的,就是這裡,如果你真是夏小晴小姐的話,還請在這裡簽字接收。」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夏小晴還是打發了那個人,將盒子抱進了室內。

  「媽咪,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呀?」殷子揚對這個盒子也充滿了好奇。

  兩母子研究了半晌,終於將紅絲帶拉開,打開盒子的一瞬間,映入兩人眼簾的,是一件設計婉約、線條優雅的白色貼身晚禮服。

  殷子揚當即便叫了出來,「媽咪,這是給白雪公主穿的禮服嗎?」

  這時,夏小晴的電話響了起來。

  剛一接通,便傳來殷恕桀淡雅的聲音。

  「我的禮物你已經收到了吧?」  

  「禮服是你叫人送過來的?」

  「很抱歉讓你接受這樣的驚喜,我只是想約你今晚陪我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晚宴,你先試一下衣服合不合身,晚上六點鐘左右,我會去你家接你……」

  說完,也不等夏小晴答應與否,殷恕桀已經率先掛斷了電話。

  盯著嘟嘟作響的話筒,夏小晴氣得想罵人。

  這殷恕桀是不是太自我了,她……她都沒有想過要答應他好不好。

  ※ ※ ※

  結果,到了傍晚五點半,陳管家敲了敲房門,將殷子揚暫時接走代為照顧。

  六點左右,殷恕桀準時出現,當他看到身著白色晚禮服的夏小晴後,怔怔的站在那裡失神了好一會兒。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否認夏小晴的美麗,即使這個女人馬上就要三十歲了,她身上依舊散發著濃重的青春氣息。

  那張可愛的娃娃臉給她帶來極大的優勢,纖細瘦弱的身材也是天生的衣架子,就算她的個子並不傲人,可殷恕桀訂制的白色貼身晚禮服,仍然可以將她曼妙的身材包裹得玲瓏有致。

  她皮膚水嫩白皙,五官生得十分漂亮,再加上與生俱來的頑皮氣息,讓夏小晴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光彩奪目。

  這一刻,殷恕桀突然產生了想要把這女人藏在家裡,永遠也不讓她拋頭露面的想法。  

  其實這樣的想法,早在五年前兩人的婚禮上,也曾在某一瞬間出現過。  

  只不過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總是不願認清心底的真正想法。  

  就算五年前某一個時刻他真的為她動過心,也在後來過於自我的生活狀態下,漸漸將那份突然的心顫,當成是可笑的悸動。

  「你今天很美。」他由衷贊道。

  「我每天都很美,只不過是你沒發現而已。」  

  「是的,以前的確是我有眼無珠。」殷恕桀說著,優雅的伸出一隻手臂,對她露出妖孽橫生的燦爛微笑,「那麼,美麗的夏小晴小姐,請容許你的騎士攙扶著你的手接你下樓,可以嗎?」

  她現在對他上午打來的那通自負的電話還很介意,面對他的邀請,不客氣的別過下巴,高雅的提著裙擺,直接無視他伸來的手臂。

  可過長的裙擺卻在這時很不給她面子的絆了一下,她整個身子即將摔倒的時候,被那個男人接了個滿懷。  

  「如果你想讓我抱著你,直接說就好,何必拿自己的美麗來當賭注?」

  「喂,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想讓你抱我?啊……」

  下一刻,她被他打橫以王子抱公主的姿態攔腰抱起,雙頰頓時羞紅,撲騰著雙腿想要下來,他卻暗中狠掐了她屁股一記。

  「別亂動,你再扭來扭去,我會把持不住的。」

  這下,她的臉更是紅得極不自然。

  殷恕桀很是享受的將懷中粉團娃娃一般的女人抱進自己的車子內,兩人並肩而坐之後,他命令司機開車。

  「我猜你一定很意外為何會找你陪我參加今天的生日宴。」

  「我正等待著你的解釋。」

  這男人今天穿了一襲筆挺合身的黑色西裝,經過髮型師精心設計的短髮時尚而張揚。

  最可恨的,就是這傢伙頂著一張過分完美的混血面孔,水藍的眼睛漂亮得直勾人,現在還穿得這麼正式優雅,真是一個極品妖孽。  

  她一邊在心底流口水,一邊暗恨老天怎麼就這麼不公平,將如此完美容貌賜給了這個邪惡痞子,真是蒼天無眼。

  「你聽過明遠集團吧?」

  「沒聽過。」她又不是做生意的,幹嘛要聽過這個名稱?

  「沒聽過不要緊,你只要知道,明遠集團的老闆孫明遠在台北商界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就好了。」

  「然後咧?」

  「最近這幾年經濟市場很低迷,很多家上市公司由於經營不善而導致破產,大部分員工不得不面臨失業的狀況……」

  「在經濟不景氣的時代裡,的確沒人願意面臨失業,但這和我應該沒有關係。」

  「我只是想和你這個大作家討論一下當今時事。」

  她翻了個白眼,「是不是你突然覺得我頭腦聰明、為人正直、心地善良,所以決定培養我成為你公司的下一屆繼承人?」

  聽了這話,殷恕桀微微一怔,而後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這女人還真是有趣到了極點。

  親昵的捏了捏她鼓起的雙頰,他的動作中充滿了縱容的寵溺,「如果你兒子不反對的話,我一點也不介意把你培養成殷氏的下屆繼承人。」

  兩人在車裡打打鬧鬧,前面開車的司機不由得衝著後視鏡微笑。  

  夏小晴紅著臉打開他的手,委屈的揉了揉被他捏得有些疼的兩頰,「給我正經一點,你到底想要表達啥?」

  殷恕桀這一刻突然很想把她抱進懷裡狠狠蹂躪,但想到一會兒還有正事做,便斂下了那份心思。

  「孫明遠旗下有一家因經營不好而暫停營業的五星級大飯店叫世紀明珠,殷氏針對這家飯店的地理位置做了一次評估和預算,如果有可能,我們公司想將這家飯店買下來,改建成高級VIP會員制的大型俱樂部。」

  她眨了眨大眼,仍舊很不解,「這種事你應該去和那個孫明遠說吧!」

  「我之前的想法也與你一模一樣,但他寧願任飯店荒廢在那,也不肯以任何價錢出售。」

  「我能幫上你什麼?」

  「何以見得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幫忙?」

  她哼了一聲,「我都說過無商不奸了,更何況你這個人,還是奸中之奸,我才不信你無緣無故找我來,只是單純的想讓我陪你一起參加那勞什子生日宴呢!」

  「如果我說我的目的真的很單純呢?」

  「我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不相信你殷恕桀的嘴。」

  「你這話說得我真的很傷心。」

  「傷心總是難免的。」  

  「小晴……」他頓了頓,慢慢的從一臉玩世不恭的模樣,變成了正兒八經,「其實孫明遠,就是那天晚上我們半路遇到車子拋錨的那個老人。」

  她怔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了他好一會兒,腦袋裡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就連唇角,也慢慢釋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這麼說來,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一條路段施工維修了?」

  他聳肩,不語。

  「你想要我做什麼?」  

  「孫明遠很喜歡你的小說。」

  「所以?」

  「我是個商人,商人總會給自己創造很多機會,可能你覺得我有些做法很卑鄙,但站在我的角度來想,或許我是對的。」

  兩人對視了很久,就在殷恕桀以為她會憤怒的別過臉時,她淡淡笑開,低頭拉了拉身上的禮服。

  「說起來,我很久都沒有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了。」

  他怔怔看著她,挺俏的小鼻、低垂的長睫、溫潤的粉唇,面孔平淡無波,沒有憤怒,也沒有開心,有的,只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淡漠。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是不好受的。

  可很多事,一旦做了,就不能再回頭,原來這世上,也有他真心舍不得利用的人存在。

  他慢慢調回視線,語氣平緩道:「如果你覺得很勉強,我馬上送你回家。」  

  「已經上車了才說這話,是不是有點晚了?」

  ※ ※ ※

  當殷恕桀挽著絕美動人的夏小晴出現在晚宴上的時候,很多經常在上流社會、公眾場合行走的賓客,紛紛將目光移向這對耀眼的金童玉女身上。

  老壽星孫明遠今年六十八歲,身為大企業的領導者,與生俱來一股高傲之氣。

  當他笑著向殷恕桀迎過來時,兩人皆是一笑。

  「沒想到那晚的好心人,居然就是殷氏赫赫有名的老闆殷恕桀,若不是今日一見,我還真沒地方尋找恩人呢!」

  「孫老過獎了,當時晚輩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碰巧做了個順水人情。」

  兩人雖心知肚明彼此的身份,可商場上必要的客套和應酬,卻唱得比誰都好聽。

  夏小晴忍不住在心底直翻白眼,瞧,這就是奸商最醜惡的嘴臉。  

  「喲,這不是大太子嗎?今天晚上好漂亮啊!」

  夏小晴的嘴角頓時抽了幾抽,先是沒好氣的瞪了殷恕桀一眼,才嘟著嘴道:「孫老,天底不可沒幾個人知道我真正身份,如果您想讓我成為今天晚上的焦點,奪了您這壽星的光芒,您儘管把我的身份公諸於眾。」  

  孫明遠哈哈大笑,夏小晴這種頑皮直爽的性子,恐怕天底下還真是很少有人會討厭她。

  她很有老人緣,以前在學校做義工的時候,養老院的爺爺奶奶都把她當心肝疼。

  對於哄慰老人家,她夏小晴稱天下第二,沒人敢稱天下第一,當然,這些老人家絕對不包括殷恕桀那刁蠻的老媽。

  上次的偶遇,一老一少雖然也談得十分投機,但孫明遠並沒有直接公布自己的身份。

  如今殷恕桀以殷氏總裁的身份出現在這裡,他就沒必要繼續掩飾自己的身份了。

  一番寒喧介紹之後,孫明遠很是八卦的開始打聽夏小晴新寫的那部小說到底什麼時候能結局,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兩人聊得正歡的場面,殷恕桀看在眼裡,心中的滋味卻很複雜。

  他活了將近三十歲,成功的道路上,免不了利用、算計與陰謀,以前,他從來沒有因為自己做過的任何一件事產生愧疚,可此時此刻,他的心境複雜得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

  這是他這輩子第二次利用夏小晴。

  第一次利用她,她賠上了自己的婚姻;第二次利用她,她賠上了自己的尊嚴。  

  他想,現在的夏小晴一定把他歸類為卑鄙無恥又不擇手段的奸商之列吧!  

  就在他心底暗自盤算的時候,突然聽她語不驚人死不休道:「聽說孫老在xx地有一家停業半年之久的五星級飯店。」

  話題拉開,不但殷恕桀怔了,就連興致正濃的孫明遠也怔住了。

  反倒是夏小晴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不理會殷恕桀奇怪的臉色,兀自道:「既然已經荒廢了半年之久,孫老為什麼不考慮出手轉讓?我知道孫老現在一定很意外我會突然在這種場合提出這個話題,但我還是想說,這塊地殷氏現在看好了,如果孫老有意願,可以考慮高價賣給殷氏,與其將其擱置,為何不給那些失業人員提供再就業機會?」

  眼看著孫明遠的表情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也眼看著殷恕桀的面孔陰晴不定,夏小晴完全不予理會兩人的驚訝。

  她如沐春風般淡淡一笑,「孫老,您此刻一定很討厭我這個說客吧?先是與您攀交情,又利用您對我的賞識和喜歡,提出這種不情之請。」說著,她看了殷恕桀一眼,笑容更加明快,「說起來,這個男人只不過是和我離婚已經兩年多的前夫,我實在很不想,幫他,但是……」

  她話鋒一轉,「作為一個丈夫,他或許很失敗,但作為一家公司的老闆,他卻很有眼光,無論您遲遲不肯將那家飯店賣掉的原因是什麼,一旦當您想通了之後真想轉手時,希望您能將他作為第一個買家來考慮。」  

  她慢慢笑開,眼底帶出幾分頑皮,「當然啦,如果您一輩子也不想將那家飯店轉手,那也是您的自由。我不會因為您拒絕了他的條件從此就不寫小說的,能夠讓孫老這樣的人物成為我的書迷,將是我一輩子的榮幸,最後……」

  她頓了頓,很誠心的說了一句:「祝孫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希望明年您的生日宴我還能有幸參加,還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禮貌的道別,她看也不看殷恕桀一眼,留給孫老一記爽朗的笑容後,轉身離開。

  殷恕桀無奈的衝孫明遠點了點頭,迫不及待的追了出去,剛到宴會門口,便一把扯住她離去的手臂。

  夏小晴回頭狠狠瞪他,「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你是不是怪我利用你?」

  「不,我很高興對你來說,我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我說過了,如果你不想這樣做,你完全可以拒絕。」

  「從你第一天將算計的眼光放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已經成為你的棋子了,不是嗎?」  

  「可我一點也不想勉強你。」  

  「你沒有勉強我,我也不會怪你,畢竟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原則。也許你是個流氓,但你是流氓裡的蜘蛛人;也許你是一個騙子,但你是騙子裡的蝙蝠俠;也許你是一個敗類,但你是敗類中的極品……總之,你活得非常經典,只可惜我一點也不稀罕。」  

  「小晴……」

  「放開我!」

  「至少讓我送你回家。」

  「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何必再關心我的死活?還有,不準你再跟過來!」狠狠瞪了他一眼,夏小晴終於忍無可忍的轉身就走。

  殷恕桀被她決絕的目光瞪得十分難過,他從來都沒想過由於自己的決定而造成這樣的下場,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仰天長嘆一口氣,他掏出手機,吩咐前來的司機將她安穩的送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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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12:22
第六章

  晚宴過後,孫明遠找了個合適的時間將殷恕桀約到自己的辦公室,很有誠意的向他解釋那家停業半年之久的飯店,之所以暫不拍賣,完全是因為有一段故事在裡面。

  原來這家飯店雖然隸屬明遠集團旗下,但是在二十幾年前,明遠集團曾因為投資失敗而面臨破產危險。

  求助無門的孫明遠以為自己一手創建的產業會毀之一旦,怎料就在他瀕臨絕望的最後一刻,竟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幫他渡過那道難關。

  而那家五星級飯店,就是明遠集團最大的轉機。

  逃過一劫的孫明遠在事後曾經很努力的尋找暗中資助他的恩人,可對方似乎並不想被他找到,暗中幫忙後便杳無音訊。

  迫於無奈的孫明遠決定,無論資助者到底是誰,他都打算將飯店的經營權轉讓到對方名下。

  二十幾年過去了,飯店也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面臨倒閉的困境,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想將其高價轉讓。  

  他很誠懇的向殷恕桀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如果沒有這一段過去在裡面,他會將殷氏作為第一個合作對象來結交。

  殷恕桀並非是無理之人,畢竟每個人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過去。

  雖然他對那塊地皮有勢在必得的決心,但如果人家真的不想出手,他也不會過分勉強。

  事後孫明遠也暗示他,如果再過幾年他的恩人仍舊不肯出現,他會考慮將飯店進行轉讓。

  當兩人的話題結束之時,孫明遠很突然的說了一句:「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夏小姐當年為什麼會走上離婚之路,但以一個長輩的眼光來看,你的前妻夏小姐,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子,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為了這最後的一句勸告,做人向來很灑脫的殷恕桀,當天晚上居然失眠了。

  ※ ※ ※

  距離那場不愉快的生日宴直到今天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的時間,殷恕桀和夏小晴誰也沒有聯繫過對方。

  原本他該訂機票回英國,可這塊生養他的土地,不知何時竟種下了他的牽絆,回英國的計劃不得不因為這莫名其妙的牽絆而暫時取消。

  殷氏旗下有多家規模龐大的飯店和娛樂場,既然他決定留在台灣,必要的工作行程也不能耽誤。  

  這天,殷恕桀帶著幾個菁英助理來到殷氏旗下一家五星級大飯店進行視察。

  由於最近腦袋裡總會不經意想起夏小晴那日的決絕,再加上近些日子的睡眠品質很差,直接導致他的精神狀態也不太好。

  本想走馬觀花般了解一下飯店的經營狀態,卻在即將離去時,耳邊傳來了一道熟悉嗓音。

  當他看清那聲音主人的面孔之後,不由得狠狠一窒,原本明快的腳步,也生了根、發了芽一般,再也無法移動半步……

  ※ ※ ※

  「這位帥哥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那個,有才有貌又有錢的許浩凡。」

  坐在夏小晴面前的男子,擁有一張斯文乾淨的面孔,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臉上寫滿了智慧與精明。

  雖然在她的想法裡,相親得來的婚姻一定不會出現愛情的火花,但好友梁雪淇的纏人功夫實在太可怕,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再一味的拒絕下去,會不會被這女人直接念死。

  所以,被梁雪淇逼著精心打扮一番的她,此刻不得不頂著一張洋娃娃般純真誘人的面孔,傻傻的坐在這裡,面對今天的這場相親宴。

  不過話說回來,粱雪淇介紹給她的這個男人還真是不錯。

  外表斯文俊秀,臉上架著一副昂貴的金邊眼鏡,從他得體講究的衣著打扮上來看,他從小應該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資優生。這人笑容含蓄輕柔,身上也散發著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就連和服務生交談的時候,也會保持著紳士般完美的風度。

  雖然各方面與大家公子出身的殷恕桀相比稍稍遜色,但在這個好男人已經少得可憐的年代,這位許帥哥還是很搶眼的。

  想到殷恕桀,她不禁含恨咬牙。

  那混蛋已經被她三振出局了,幹嘛還要下賤的拿那個妖孽出來比!

  第一次做媒婆的梁雪淇,口沫橫飛的拼命向好友介紹許浩凡的優點。  

  這男人曾就讀於美國某明星大學,畢業後直接進入季氏,並憑著自己卓越的能力很快打入董事會核心。

  他以前也曾交往過幾任女友,但最後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導致了分手。

  如今許浩凡已經三十五歲了,男人到了這個年紀,對婚姻的看法和年輕時有很大區別。外貌家世他不在乎,只想在未來的人生軌跡中,與一個能知他懂他的女人相扶相依的走下去就好。

  梁雪淇和許浩凡是很熟悉的,當她得知對方目前仍舊單身之後,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已經離婚多年的好友介紹給他。

  許浩凡並不在意對方是否有過婚史,當他看到夏小晴的第一眼,對這個長得比洋娃娃還要可愛的女人便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感。  

  總之,這場相親宴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非常成功的。

  至少夏小晴沒有在看到許浩凡的第一眼,立刻產生離去的想法。

  這個男人很有風度,也極有涵養,搶到身邊做老公絕對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有那麼一刻,夏小晴真的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總比苦苦守著那個永遠也得不到,就算得到了,在那人身上也絲毫感受不到愛意的男人要幸福得多。  

  就在三人相談甚歡之時,年輕帥氣的服務生很有禮貌的走過來,將一盤油炸大蝦放到桌子上。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解,還是梁雪淇心直口快,「請問這是你們飯店的贈送嗎?」今天這頓是許浩凡請客,但滿桌子的食物已經非常豐富了,他們根本沒有點這道油炸大蝦。

  服務生得體一笑,衝幾人行了個禮,「這道菜是我們老闆特別贈送給這位小姐的。」說著,他面帶笑容的看了夏小晴一眼。

  「送給我?」夏小晴很好奇,她什麼時候這麼有人緣了,來飯店吃飯也能被贈送這麼名貴的菜肴。

  服務生並不多話,只簡單解釋了一句,便有禮貌的轉身離開。

  幾個人先是好奇了一陣,很快便將這小小的插曲忘到腦後。

  當三人繼續原來的話題沒多久,那服務生又端著一盤菜走過來。  

  「這道雞絲銀耳是飯店的招牌菜,我們老闆說這位小姐喜歡吃辣,大廚已經根據您的口味特別加工過了,還請幾位笑納。」

  服務生前腳剛走,梁雪淇便湊了過來,「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和這家飯店的老闆熟,為什麼不提前說一聲?」

  夏小晴覺得自己很冤枉,「我根本就不知道這家飯店的老闆是誰好不好!」她滿臉歉意的看向對面臉色也同樣很奇怪的許浩凡,「我想他們的老闆可能是搞錯了……」  

  正說話間,服務生再次走來,這回手中端的是一盤精美的水果盤。  

  「這是從國外進口來的水果,今天中午剛到,十分新鮮可口,我們老闆說,您喜歡吃橙和蘋果,盤子裡的這些,都是老闆親自為您挑選出來的,請幾位慢用。」  

  當服務生再次離去後,許浩凡忍不住道:「看來夏小姐和這家飯店的老闆交情很深啊,連你的口味和最喜歡吃的東西都了解得如此清楚。」  

  「不是啦,我想你是誤會了……」

  正想解釋的夏小晴,就見許浩凡優雅起身,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很抱歉,夏小姐,我突然想起公司還有事情,今天的午餐算我帳上,兩位慢用,我先走一步了。」

  眼睜睜看著對方離去,夏小晴懊惱的直跺腳,倒不是因為相親失敗,而是她覺得一切發生得太過荒謬。

  不理會梁雪淇難看的臉色,夏小晴隨手扯過一名服務生,「你們老闆是誰,他現在在哪?」

  服務生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不遠處的一個VIP座位看去。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原本不解的夏小晴頓時怒上心頭。

  「殷恕桀,你怎麼會在這裡?」

  優雅的落坐在自己的專屬座位上,殷恕桀手中托著透明精美的水晶杯,「真巧啊,小晴,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我剛剛派人送去的幾道菜,可還符合你的胃口?」  

  直到現在他都很佩服自己良好的忍耐性,眼睜睜的看著這女人與別人相親,沒當場發作出來,說明他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十分成功。

  殷恕桀是不會分析自己為什麼無法接受這樣的局面的,夏小晴是他的女人,就算兩人的婚姻結束於兩年多前,但只要他沒說放手,他是不會把她交給別人的。

  他的這些內心想法夏小晴自然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的相親宴因為這個傢伙的出現,而被破壞得十分狼狽。

  這種後知後覺的憤怒讓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就算你是這家飯店的老闆,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來這裡吃飯的客人?」  

  「我只是好心的送幾道你喜歡的菜過去,這樣就算不尊重了?」

  「我又不是窮得吃不起,誰稀罕你送去的東西。」

  殷恕桀的臉色變了幾變,語氣略帶玩世不恭,「你該不是在氣我打擾了你的相親?」

  夏小晴氣急敗壞的瞪他,「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做這種卑鄙的事情?」

  「卑鄙?」對於這兩個字,股恕桀是很不能接受的,「我不認為剛剛那個男人適合做你未來的老公。」

  「他適合不適合做我老公與你根本沒有關係吧,況且我們早在兩年多前就已經離婚了,就算我在你的眼裡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但該利用的你已經利用完了,現在又耍這些無聊的花招,你都不會覺得自己很幼稚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是怎樣?難道你突然發現你眼前的這個前妻變得很有魅力,所以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逗逗這個傻女人玩玩,玩得好,大家一起上床重溫舊夢,玩得不好,你再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不理會殷恕桀越皺越深的眉頭,她繼續低吼:「殷先生,我已經是一個即將三十歲的老女人了,或許五年前我還有時間陪你玩,但現在我真的很想有個家,很想有個男人能留在我身邊,在我生病的時候能溫和的問一聲,我是不是很難受;在我靈感枯竭的時候,能給我帶來一句安慰……你身家條件這麼優秀,勾勾手指也能招來一火車的美女匐匍在你的腿下,何必總將欺負人的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很可憐的,如果你確定我們之間沒有仇,能不能拜託你放過我?」

  她聲聲厲吼,句句質問,敲擊在殷恕桀的心坎上,控訴著他以前的不負責任。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夏小晴在自己面前失控。

  就算兩人曾經共同擁有過的兩年婚姻生活裡,她也從來都是冷靜理智到了一種幾乎毫無存在感的境界中。

  他從來沒有主動走進她的世界,甚至直到現在,他都無法清楚的知道她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

  此時面對她的聲聲怒吼,內心自責揪痛的同時,他也深深為她過去曾遭受的冷遇而心疼。

  「不管今天的這場惡作劇你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我希望從今以後,你不要再以這種方式來打擾我的生活……」

  「小晴……」及時握住她離去的手腕,殷恕桀有些無措,也有些茫然,「我想知道,當年你到底為什麼會突然提出與我離婚?」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了。」

  「可你卻沒給我一個合理的答案。」

  「那個答案很合理,我當年就是突然看你不順眼,所以決定把你這個老公休掉,事隔快三年,我發現自己當初的做法很明智。」  

  「你是恨我當年對你的不管不問,毫不關心?」

  她哼笑一聲,「你太自作多情了……」

  「如果我真的自作多情,離婚這兩年多來,你為何到現在都還保持著單身?」

  「我喜歡單身,你管得著嗎?」

  「既然喜歡單身,在看到我回國之後,為什麼又急著想把自己嫁出去?」    

  夏小晴已經不想再和他對峙下去了,這男人根本就是在這裡殘忍的揭破自己早已愈合的傷疤。

  「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來參與……」氣急敗壞的說完,她轉身就走。

  還想再追過去的殷恕桀,突然被一道陌生的女聲叫住。

  「小晴的前夫,如果你夠聰明,現在就應該給她一些時間慢慢冷靜,她已經被你氣到快要吐血了,再氣下去,你就不怕她氣絕身亡嗎?」

  說話的女人,擁有一頭俏麗的短髮,身材高挑,五官絕色精緻,穿著打扮雖然簡單,卻看得出來價值不菲。

  「我們以前見過的,我姓梁,梁雪淇,是小晴最好的朋友,五年前,我曾出現在你和小晴的婚禮上,只是那時候的你,眼裡可能根本沒有小晴朋友的存在。」

  「我很抱歉……」打量著眼前這陌生而又漂亮的女人,殷恕桀的確是不認識她的。

  「你不必和我說抱歉,大家原本就不熟,記不得我這號人物也很正常。」她打了個手勢,「不介意坐下來隨便聊一聊吧?」

  「我很榮幸。」

  殷恕桀優雅的坐在她對面,強行按捺住夏小晴臨走前所吼過的那番話給他所帶來的震撼。  

  「看來你和小晴之間似乎發生了一些不愉快。」

  「我想她只是對我產生了什麼誤會。」

  「小晴是個很理智的人,她不會隨便誤會別人的。」

  「你很了解她?」

  「比你了解的肯定要多。」梁雪淇笑看他一眼,「小晴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一手將她養大的,是她的小姨,她母親最小的妹妹。」  

  這個小姨殷恕桀依稀記得。

  當年兩人結婚時,這個小姨還主動走過來與自己講了幾句話。

  只不過那時的他完全把那場婚姻當成了交易,對於夏小晴那邊的親戚和朋友,從來都沒放在眼裡過。

  這次回國,她沒提起,他也就忘了問。

  「她小姨為了能將她養大成人,一輩子也沒嫁人。」

  「真是很偉大的一位長輩。」他由衷道。

  「可是在三年前,她小姨患上了重症……」  

  殷恕桀一怔,有些不解的看著梁雪淇,那麼……

  「需要巨額的醫藥費。」

  「我從沒聽小晴提過這件事。」

  梁雪淇聳聳肩,「她當然不會同你說,因為那個時候,你母親已經提也最好的解決方式……」

  她頓了頓,直到殷恕桀專注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臉上很久,才緩緩道:「想要殷家幫忙拿出這筆錢,代價就是,她主動提出放棄你們之間的婚姻。」  

  「你可能從來都不知道吧,在你去英國的那些日子裡,你母親是多麼刻薄的對待她。」

  「在很多上流社會闊太、貴婦的眼中,像她這種出身平凡的兒媳婦,只會給家庭帶來恥辱。」

  「不過小晴的忍耐力始終都不錯,就算你母親用尖銳的言語諷刺她的出身,並無所不用其極的在親友面前侮辱她的存在,她也從來都沒有因為心底的不快,而和你母親產生任何爭執。」

  「我想,在你們共同擁有的婚姻生活中,即使你對她不聞不問,甚至直接忽略她的存在,她還是愛著你的。畢竟沒有一個女人能偉大到,整天面對惡毒婆婆尖酸刻薄的對待,還能很好的將風度維持下去。當然,我說這些你很有可能會覺得,小晴之所以會在你們都漠視她存在的情況下還堅持留在殷家,是為了地位和金錢,終歸殷家少夫人的身份並不是誰都能有幸得到的。」

  殷恕桀沉默了,這一天有太多的震撼,讓他無法全部吸收。

  他什麼都不知道!  

  那個時候的自己,每天都在國外打拼自己的事業王國。

  女人、兒子、家庭,完全在他的世界之外。

  至於婆媳關係,從來都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

  「你一定會猜,當年小晴之所以會在只見你一面之後就答應你爺爺嫁給你,完全是被你們殷家的財勢所吸引,對吧?」

  「其實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只是為了一隻貓。」見他抬頭看著自己,梁雪淇鏗鏘有力道:「只因為你當年無意中救了一隻險些喪命於車輪下的貓,小晴這個笨蛋就已經對你芳心暗許,她說,一個真心愛護小動物的人,是不會壞到哪裡去的。恐怕她絕對沒想到,她眼中所認定的那個好人,卻在結婚之後對她不管不問,更淒慘的是,她還被惡毒婆婆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

  「很抱歉我用惡毒婆婆這個詞彙來形容你母親,但身為她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向你道出事實而已。」梁雪淇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殷先生,如果你什麼東西都給不起她,不如試著與她做一個陌路人吧!」

  直到很久以後,坐在辦公室裡的殷恕桀都無法消化梁雪淇帶給他的那些事實。  

  他萬萬沒想到,他們的婚姻竟會結束得那麼可笑。

  僅僅是為了一筆醫療費,她便不得不在自己母親的面前選擇低頭,學會放棄。

  如果真像梁雪淇所言,她是愛著自己的,那麼當年她為何不將他作為求助的對象?

  難道是自己對她一直以來所表現出來的冷淡和漠視,導致她在害怕,害怕就算真的求了他,也不會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嗎?

  猛然間想起兩年多前的某一天,那時的他人在英國,正參加一個富商舉辦的慶祝會。

  他記得當時彷彿接到過她打來的一個電話,因為兩人平時極少聯繫,對於這通突來的電話他顯得很意外。

  電話裡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打破某種平衡一樣,小心翼翼的和他聊一些有的沒有的。

  他記得她問:「今年的聖誕節,你會回台灣和我們一起過嗎?」

  「那種重要的日子我怎麼可能會回台灣,你有什麼事就快說,我這邊還很忙。」

  「我只是想知道……」

  那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而他卻被她搞得完全失去耐性。

  「有什麼事等我方便的時候再說,現在不要再來打擾我。」

  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可他卻選擇了不耐煩的掛斷。

  那通電話過了不到一個星期,他便收到她寄來的離婚協議書。  

  他曾冷笑的在心底暗諷,這女人難道是想用欲擒故縱這一招,來喚回自己對她的關注嗎?

  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當時拒絕掉的,其實是一顆為他而跳動的心。

  原來,心痛的滋味竟是這般難以忍受。  

  狠狠揉了把臉,他一把抓過電話,胡亂按了一串鍵,「媽,是我,我想親口聽你說一說,關於我前妻夏小晴,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

  彼端的殷夫人似乎很意外兒子打電話過來會問出這種問題。

  想起她那個已經離開殷家兩年多的兒媳,溜到嘴邊的話也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你們都已經離婚很久了,又何必再過問那種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下等女人?我是不懂當初你爺爺為什麼執意讓她進我們殷家的大門,她根本就毫無可取之處,不但出身低微,更是連最起碼的教養都沒有。幸好她還算是有自知之明,在你爺爺去世之後便自慚形穢的提出離婚……」  

  喀!

  再也聽不進去的殷恕桀懊惱的將電話掛斷,因為他不確定自己再繼續聽下去,會不會連這個母親也不認。

  ※ ※ ※

  傍晚,殷恕桀終於再次敲響夏小晴家的大門。

  當夏小晴打開門看到來人竟然是他時,幾乎是立刻就要將門合上。  

  「喂,你至少聽我把話說完……」

  「有什麼好說的,我家一點也不歡迎你。」

  見她執意趕人,為了能更好的爭取講話機會,他先發制人道:「你想讓我現在就把兒子帶回殷家嗎?」

  她立刻瞪圓了雙眼,「蛋蛋還沒開學,你不可以把他帶走。」

  現在誰和她搶兒子,她就和誰拼命。

  「我才是兒子的監護人,他的一切都由我說了算。」  

  「你太卑鄙了!」

  「反正我在你的心目中,形象從來也沒高大過,既然你都將我定位在卑鄙的位置上,我又何須再努力表現仁慈?」

  「媽咪,是誰來了啊?」廁所裡傳來殷子揚的喊聲,「我好像有聽到爸爸在講話哦……」

  「只是一個收報費的而已,你繼續拉屎,不用出來。」

  擔心兒子知道來者的身份,也擔心殷恕桀真的會搶人,她一把將他扯出門外,直接拉到樓下。  

  今晚的氣溫有些低,剛到外面,她就感到一陣涼風刺骨。  

  殷恕桀十分無語,這女人分明把他當成假想敵了。  

  「蛋蛋也是我兒子,你幹嘛要用這種強制的手段隔絕我們父子見面?」  

  「在蛋蛋的幼稚園沒開學前,你都休想再見到他。」  

  「好好好,我不見他,那我們兩個談一談總行吧?」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大家既然已經離婚了,你時不時就出現一下,被鄰居看到是會說閒話的,我可不想讓別人誤以為我還對你糾纏不清。」

  「我不介意你糾纏我。」

  她狠狠瞪他,「像我這種人見人愛的好女人,幹嘛要糾纏你這種內心充滿算計的臭男人?」

  殷恕桀無力的嘆了一口氣,「小晴……」

  「不要用這種彷彿被誰傷害了的口吻叫我的名字,從頭到尾你都不是受害者。」

  「對!」他用力點頭,一把扳住她的雙肩,「受害者是你,而我就是那個害你陷進水深火熱之中的罪魁禍首,很抱歉我曾經並沒有珍惜彼此的婚姻,你說我混蛋也好,無情也罷,總之,我並不想彼此之間的緣分就這麼斷了。」

  「你想怎樣?」  

  「我為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一切道歉。」

  夏小晴怔了怔,眼底閃爍著淺淺的淚光。

  他有些心疼,卻不敢操之過急,「我很後悔,當年並沒有在你的生命中樹立一個良好的傾訴對象的角色。小晴,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就算後來我做了很多讓你傷心絕望的事情,可我知道,離婚的這幾年裡,如果你不是對我念念不忘,也許早就再組家庭,把我這個人徹底的忘在回憶裡了。所以,我們能不能趁一切還可以輓回的情況下,重新開始?」

  被他這幾句話就撩撥得很想大哭一場的夏小晴,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十分殘忍。

  她狠狠將他推至一邊,失控的大吼:「殷恕桀,拜託你不要再玩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言情劇裡最狗血的片段?你真的以為只要你說一句抱歉,所有的傷害就可以煙消雲散嗎?」

  「你好像一直把自己放在主宰者的位置上,你說放棄就放棄,說複合就複合,你又不是我的神,我幹嘛要聽你的?還有,像你這種人格有問題的混蛋,你真以為我會對你念念不忘至今?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就算沒有你殷恕桀,我依然可以找到英俊瀟灑的絕種好男人……總之,誰離了誰都能活下去,你不要自以為是的……喂,你在幹嘛?」  

  她正罵得上癮,就見殷恕桀脫下自己的外套,很體貼的披在她的身上。

  「今晚的風有些涼,我怕你凍到了會生病,沒關係,你繼續罵你的,我虛心聽著呢,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小的我一定虛心受教。」

  夏小晴所有的怒罵皆因為這一句薄薄的關心,而吞入腹中,她的眼眶頓時紅了,眼底也泛起氤氳之氣。

  殷恕桀一時心痛,將她一把納入懷中,「別哭,都是我不好,是我自私冷漠,忘記了自己曾經還有一個家。另外,我母親從前施予過你的那些責難,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無論她有什麼樣的想法,我都必須代她對你說……對不起!」

  當那清晰的三個字從他唇內吐出的時候,夏小晴再也抑制不住決堤的淚水,失聲痛哭在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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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12:49
第七章

  夏小晴寫的偵探懸疑類小說因為廣受各界歡迎,出版社應熱情的讀者請求,決定為她舉辦一次讀者見面會。

  她原本並不想拋頭露面,但出版社已經為她擋了兩年多,這次實在有些擋不過去。

  最誇張的就是有一部分熱情的讀者還在網路上揚言,今生若是見不到他們所喜愛的大太子一面,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出版社被這波聲勢搞得沒辦法,只能三番四次的上門請求夏小晴哪怕象徵性的露上一面也好。

  當同情心泛濫的夏小晴在讀者見面會上出現之後,那些平日裡深深喜愛她小說的讀者們震驚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擁有「大太子」這麼男性化筆名的作者,不但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長得比花兒更美的年輕女人。

  也不知是哪個讀者剛好在雜誌社工作,見了大太子真面目之後的第一天,大篇關於這位美女作家的報導便層出不窮的出現在報章雜誌之上。

  夏小晴幾乎在一夜之間紅遍半邊天。

  原本就很暢銷的小說,也因為她的這次公開露臉而直接變成搶手貨。  

  更有一部分大膽的讀者,也不知通過何種手段得知夏小晴目前正處於單身狀態,在見面會的第二天便打電話到了出版社,鄭重其事的表達了自己對她濃濃的喜歡之情。

  總之,一向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夏小晴,通過這次的讀者見面會,是徹底的紅了一把。

  被人追求、喜歡、愛慕的滋味是很美好的。  

  可當這種美好看在另一個人的眼中,就成了潛在的危機。

  大多數男人在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女人後,或多或少都會變得有些霸權主義,殷恕桀也不例外。

  眼看著一群虎視眈眈的男人對他家小晴露出愛慕之意,更有甚者,還有人直接拿別墅、名車來引誘,他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草率的簽下離婚協議書。  

  如果當年他稍微再猶豫一下,現在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以丈夫的身份轟走那些臭蒼蠅。

  「本小姐雖然已經三十歲了,可沒想到市場行情依舊這麼好,早知道只要稍微露一下臉就會冒出這麼多可愛的追求者,當年我實在不應該走低調路線,唉!真是悔不當初啊!」

  揚了揚第N封追求者的來信,夏小晴完全陶醉在這種良好的自我感覺中。

  殷恕桀氣得牙癢癢,恨不能把那些五花八門的信件統統放進碎紙機。

  「別忘了,你已經是一個五歲孩子的媽了,請你在陷入自我陶醉的過程中稍微顧及一下自己的身份好嗎?」

  她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這個世界哪條法律規定孩子的媽不可以再擁有追求者的?」

  他瞇著眼瞪她,「難道你想紅杏出牆?」

  她立刻跳腳道:「先生,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已經離婚三年了。」

  「離婚三年又怎樣?別忘了,你已經答應要與我重修舊好。」

  眨著一雙漆黑無辜的大眼,她一點罪惡感也沒有的衝他笑笑,「我怎麼不記得有這件事發生?」

  「夏小晴……」某個被她氣到要吐血的男人一把將她扯到胸前,「自己做過的事就要勇於承認,難道你忘了那天晚上在你家樓下,是誰像個小白癡一樣躲在我懷中哭得淅哩嘩啦的?」

  她臉色頓時漲紅了一大片,「那……那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嗯,說明你對我仍舊有情,好,這個回答我很滿意。」

  「喂,你不要自作多情,我當時只說不與你計較,並沒說要和你重修舊好。本小姐目前很享受單身貴族的生活,你瞧,現在有這麼多熱情的讀者對我展開追求攻勢,這說明我還是很有市場的。」  

  「你……」

  「我怎樣?」她揚著下巴,不馴的和他互瞪,「難道你還想對我使用暴力?」

  殷恕桀突然開始檢討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寵她了,才把她慣得這麼無法無天。

  她短嫩的食指不客氣的戳向他的胸口,「你也給我聽清楚了,雖然名義上你是我的前夫,我兒子的老爸,但如果想要本小姐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她一手抓起他胸前的領帶,將他的俊臉扯到自己面前,「想重修舊好,我可是要等著你的表現再作決定。」

  看吧,他果然是太寵她了,才讓她有膽子如此囂張的騎到他頭上撒野。

  自從下定決心重新討好前妻之後,殷恕桀很是大方的答應了夏小晴的請求,在兒子幼稚園開學之後,沒有立刻將兒子接回殷家祖宅,而是讓他們母子二人繼續住在一起。

  理由很簡單。

  他三番四次想要接她回家,可她卻打著暫時還不想和他再婚的旗幟,死活不肯與自已回去。

  迫於無奈,他只得利用兒子來絆住夏小晴的腳步。

  反正只要兒子還住在她家裡,他就有足夠的理由每天賴在她這裡不走。

  ※ ※ ※

  這天,殷子揚的幼稚園剛剛放學,殷恕桀便將兒子準時接走。

  對於小傢伙而言,每天有忙不完的公事、開不完的會議的老爸能出現在幼稚園這種地方,實在是稀奇得不得了。

  極少單獨和爸爸在一起的殷子揚,被他那個充滿算計的老爸帶到了玩具城。

  先是大手筆的給兒子買了一堆各式各樣的玩具,又請兒子狠狠吃了一頓豪華的兒童餐。

  當小傢伙被自己哄得眉開眼笑時,殷恕桀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似笑非笑的將肥嫩嫩的兒子抱坐在自己的腿上。「蛋蛋……」

  自從兒子的乳名被挖掘出來之後他就叫上了癮,雖然被兒子抗議了很多次,但和夏小晴一樣擁有惡趣味的他,顯然並不打算再改口了。

  「有一天,爸爸無意中從一枝錄音筆裡得知,你以前好像很不喜歡你媽咪。」

  坐在帥哥老爸懷中的小可愛正奮力啃著一隻炸雞腿,聽到這話,立刻像隻炸了毛的貓,瞪圓了兩隻大眼。

  「誰說的?我媽咪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咪,我怎麼可能會討厭她?」已經被夏小晴完全洗腦的殷子揚,早就忘了自己從前對媽媽兩個字有多麼排斥了。

  「那也就是說,你現在很喜歡你媽咪嘍?」

  「當然,媽咪每天晚上都摟著我睡覺覺,還會幫我洗澡澡,會做飯給我吃,講故事給我聽,而且她又香又軟,抱起來也好舒服……」

  聽到這裡,殷恕桀不禁一陣惱怒。

  雖然這種話是由他寶貝兒子的口中說出來,可還是讓他心底酸了好一會兒。

  「總之,從今以後誰敢欺負我媽咪,我就和誰拼命。」

  年僅五歲的殷子揚早已經被老媽所收買,就算開學了,也從來沒興起半點要回殷家大宅居住的念頭。

  「那如果有一天,你媽咪變成了別的小孩的媽咪,你會不會生氣?」

  殷子揚臉色一白,「我媽咪為什麼會變成別人的媽咪?」

  「因為她長得又可愛又漂亮,很多英俊的叔叔都喜歡她,想把她追回家裡做老婆啊!」

  「那爸爸咧?」殷子揚歪著小腦袋看著自家老爸,「你為什麼不把媽咪接回家藏起來?」

  「不是爸爸不想藏,而是你媽咪她不肯。」

  「為什麼?」

  「可能和爸爸以前做過的錯事有關吧,幾年前啊,爸爸因為整天都忙著工作,所以總是會忘記陪你媽咪吃飯、陪你媽咪逛街,也忘記給她買漂漂的衣服和亮亮的首飾,她這個人很小氣的,一直記仇到現在,都不肯原諒爸爸……」

  殷子揚苦惱的托住兩腮,「聽上去好複雜啦!」

  見兒子皺起一張粉嫩的小臉,軟軟的小嘴也嘟了起來,殷恕桀擔心兒子單純的思維被自己給弄混亂了,趕忙又道:「其實也不是一點補救機會都沒有啦,你媽咪這麼疼你,你說什麼她一定會聽,只要你幫爸爸多說好話,讓她知道你的想法,也許媽咪就會原諒爸爸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蛋蛋,你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媽咪被別的叔叔搶走,是不是?」

  雖然殷恕桀對自己很有自信,但如果兒子也能被自己拉到同一戰線上,想要重新把夏小晴拐進殷家的日子就不再遙遠了。

  未等小傢伙表態,殷恕桀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

  看了看來電顯示,他挑唇一笑,電話接通後,很快便傳來夏小晴略顯驚慌的吼聲——

  「蛋蛋現在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殷恕桀老神在在塞了雞塊到兒子口中,「你怎麼知道是我?」

  「因為幼稚園的阿姨告訴我,蛋蛋被一個長得超級耀眼的公狐狸精帶走了,那個公狐狸精當時自我介紹說,他就是蛋蛋的妖孽老爸。」

  「小晴,你好歹也是一個倍受大眾喜愛的暢銷作家,用詞造句怎能如此粗俗?不過我大人有大量,是不會和你一般計較的,蛋蛋現在就在我身邊,晚一點我會送他回去,你乖乖在家裡等我們就好了。」

  當殷恕桀帶著兒子回到夏小晴家時,手中多了好幾大袋從超級市場買回來的新鮮蔬菜。

  夏小晴所居住的環境雖然並不算差,但與奢侈豪華絕對扯不上半點關係。

  她家廚房空間不大,裡面該有的設施卻一應俱全。

  未等夏小晴向自己提出臨時接走兒子的質問,殷恕桀便主動脫去昂貴的外套,熟門熟路的拎著大包小包的水果蔬菜閃身進了廚房。

  夏小晴被晾在門外,腦袋裡全是問號,這男人今天是怎麼了?

  印象中的殷恕桀,是上流社會教養良好的翩翩貴公子,舉手投足間,總會散發出光彩奪目之姿。

  她記得他衣櫥裡的衣服,除了正式的西裝之外,幾乎都是以白色為主。

  就算以前他在台灣沒有出國的時候,也從來都沒見他出現在廚房重地過。

  君子遠庖廚,是殷夫人從小就耳提面命教導過的,所以像殷恕桀這樣的男人會出現在廚房裡,絕對是超出人類的想像之外。

  她順著門縫向裡偷望,只見他褪去外套系上圍裙,衣袖也被他規規矩矩的挽到手臂中間。

  這男人不但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就連那十根手指長得也比一般人要修長漂亮。

  她很多次都看到他那雙完美無瑕的手中托著價值不菲的水晶杯,卻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無可挑剔的一雙手,也會剝蔥剝蒜,而且做得還十分暢快流利。

  他迅速的將鮮嫩的蔬菜洗好,又麻利的從冰箱中拿出凍肉放進微波爐解凍,轉身之際又切好蔥花蒜末,一尾活魚也被他從袋子裡揪了出來。

  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得堪稱完美,夏小晴簡直可以用「瞠目結舌」四個大字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我可以把你那熾烈的目光當成是赤裸裸的愛慕嗎?」

  門內投出兩道灼熱的目光,囂張的衝她挑起唇瓣,甩出一抹致命的笑容。  

  夏小晴只聽心臟咚咚咚不正常的猛跳幾下,耳根子立刻紅了起來。

  她……居然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白癡的站在這裡打量那傢伙這麼久。  

  「我……我只是有些意外,像你這種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大少爺,居然也會進廚房,殷少爺,請問你到底分不分得清糖和鹽之間有什麼區別啊?」

  裡面的人並未因為她的挑釁而動容,他站姿優雅,即使穿上那條印有卡通圖案的圍裙,也絲毫不影響他與生俱來的高貴之氣。

  修長白皙的雙手,則靈活的操起菜刀,動作流暢的將洗好的馬鈴薯切得薄厚均勻。  

  「夏小姐,不要總用你狹隘的目光來判斷你並不知道的一切,我在英國十幾年,吃膩外國佬的東西時,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滿足自己的胃。別忘了,我的骨子裡流淌的可是炎黃子孫的血,那些沒營養的西餐,你以為真的能滿足我的需求嗎?」

  「所以說你會做菜?」她很驚訝。

  殷恕桀回頭笑看她一眼,「我可以把你此刻的表情理解為崇拜嗎?」

  「沈女士如果知道她寶貝兒子居然親自動手下廚,一定會瘋掉的。」

  「沈女士?我媽?」他母親的本名叫沈秀嫻,可他卻第一次從她的口中聽到這種奇怪的稱呼。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夏小晴環著雙臂,似笑非笑的靠在廚房門邊,「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殷大少爺今天搞的這一齣,究竟懷著什麼樣的不良目的?」

  「小晴!」他滿臉委屈的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想,我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在討好你?」  

  「你胡說什麼?」

  「我可沒胡說,現在天底下凡是長眼睛的男人都把你當成夢中情人,雖然我是被你拋棄了的下堂夫,可為了奪回心中至愛,使些小手段絕對是有必要的。」

  殷恕桀大言不慚的這番話講得理直氣壯,夏小晴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當即便漲紅了雙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幸好抱著大堆玩具跑來的殷子揚大叫著讓她過去陪他玩,她才給自己找了個藉口,遠離這散發著雄性荷爾蒙的是非之地。

  ※ ※ ※

  本以為只是做做樣子的殷恕桀會端出幾盤炒糊的菜,沒想到當她和兒子被叫出來吃飯時,竟看到餐廳桌上擺了十幾道色香味俱全的佳餚。

  夏小晴是個典型的美食家,小時候由於身體的關係又很挑食,所以能入得了她的眼的菜,通常都可以稱之為極品中的極品。

  這些菜不用品嘗,僅僅是看著顏色以及飄蕩在半空中的香味,她就可以斷定一定是好吃得不得了。

  她伸出小手就要去抓那色澤鮮艷的大龍蝦,卻被某人不客氣的一爪子打掉。  

  「現在還不可以吃!」

  口水已經流了滿地,只想一頭撲進美食堆裡的夏小晴雙眼頓時迸出火花,「我洗過手了。」

  他依舊笑容滿面的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她已經被美食誘惑得快要失去理智,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擋我吃者,死無全屍!

  他閒雅的坐在主人位,臉上掛著迷死人的笑,「我想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我的規矩,今生能有幸吃到我親手做的飯菜的人,在吃之前必須滿足我一個要求。」說著,他指了指自己漂亮性感的嘴唇,笑容也是壞壞的,「想吃嗎?想吃的話就主動過來親我。」

  「你……你這個要求也太卑鄙了吧!」

  「嗯?」他危險的瞇了瞇雙眼,「以我殷恕桀的條件,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女人巴望著我對她們提出這種請求,你居然說我卑鄙?」

  這女人被寵壞了,再不狠狠管教,她幾乎都快忘了他是她的天、她的神。  

  其實,這個請求對夏小晴來說倒是談不上卑鄙,只不過就是有些怪怪的。

  按理說兩人連兒子都五歲了,肌膚之親什麼的該發生也早就發生過了,如果她沒記錯,她和他剛剛結婚不久,晚上上床滾床單的次數絕對不少。

  別說親一下,就是渾身上下所有的部位,早在五年前也被他看了個精光。

  可為啥現在他只是讓她親一下,她就彆扭個沒完?

  「喂,你再磨磨蹭蹭,我就把桌子上的這些菜都倒掉,如果你不想挨餓,今天晚上就只能吃泡麵嘍!」

  不知什麼時候跑到這邊來看熱鬧的殷子揚,從桌子底下拉了拉媽媽的手,「媽咪,一個吻換一桌子菜,我覺得還是滿劃算啦!」

  要知道,經過老爸今天的一番洗腦,他可是害怕極了有一天自家老媽會變成別人的老媽。

  為了肥水不落外人田,他得趕緊幫助老爸把老媽騙回殷家。

  被兒子一慫恿,夏小晴的臉色更加難看。

  這小肥仔明明只有五歲好不好,竟然知道什麼是吻,看來她該找個機會教訓小肥仔一頓,免得他還沒長大,就學他的妖孽老爸那樣四處留情。

  「這次倒掉我以後可就不做嘍,如果你真想放棄唯一一次品嘗我做菜的機會,看來我也只能滿足你了……」等了半晌也不見她主動向自己巴過來,殷恕桀冷著臉端起一盤菜就準備倒掉。

  夏小晴嚇了一跳,一頭撲過去,狠狠抱住他。

  「別倒別倒,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倒掉多可惜,大不了……大不了我親你就是了。」

  這番話說完,她耳朵已經紅得快要滴血。

  殷恕桀居高臨下打量著她倉惶的小臉,心底快要笑翻,可臉上卻露出嚴厲之色,「那你現在還等什麼?」

  這女人,讓她主動親自己一下就那麼難嗎?

  「你……你也得給我點心理準備啊!」

  「有什麼可準備的,大家都老夫老妻了,而且已經是三十歲的女人了,居然還在這裡裝少女……」

  她含怒瞪著他,兩片薄唇一啟一合,性感得要命,內心一陣激盪,也顧不得他的嘲弄,一把抱過去,踮起腳尖,對著他的嘴巴便親了過去。

  本想蜻蜓點水式的輕輕一吻,可當四片唇交融的那一刻,她感到腰間一緊,整個人被他攔腰抱住。唇間一痛,彷彿有什麼東西肆無忌憚的闖了進來,狠狠剝奪了她的領地。

  已經有多少年不曾被這樣吻過了,那種帶著侵略、蹂躪、占有的滋味,幾乎讓她昏了頭。

  就在兩人同樣沉醉在這種久違了的滋味之中時,耳邊傳來殷子揚興奮拍著小手掌的聲音。  

  「媽咪吻爸爸了,爸爸終於可以將媽咪拐回家了。」

  兩人似乎才意識到房子裡還有一個五歲的小鬼,被吻得神魂顛倒的夏小晴迷迷糊糊的,也沒聽清楚兒子到底在說些什麼。

  殷恕桀卻得逞的一笑,對於剛剛那記濃烈的吻,他很是欣慰,唔……說來說去,還是自家老婆的味道最好。

  見兒子樂得直拍手,他趁火打劫道:「蛋蛋,你是不是很希望媽咪快點被我們拐回家?」  

  小傢伙忙不迭點頭。

  「那今天晚上把你媽咪借給我睡好不好?」

  「喂,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說這種話。」

  「蛋蛋……」不理會夏小晴的警告,殷恕桀彎下身拉過兒子,「你知道嗎,天底下所有的爸爸媽媽其實都是睡在一張床上的,如果你想讓你媽咪快點和我們回家,就要讓她每天晚上和爸爸住在一個房間才可以,因為只有這樣……」

  他將唇湊到兒子耳邊輕聲說:「你媽咪才不會被人搶走,否則的話……」  

  小傢伙聽到這裡,立刻皺眉,水汪汪的大眼似乎就要眨出淚水,「那你要快點和媽咪睡在一起,絕對不能讓別人搶走。」

  「爸爸就知道蛋蛋最懂事了。」他一轉身,將目瞪口呆的夏小晴打橫抱起,「親愛的小晴,既然兒子都已經下了命令,今天晚上就讓夫君好好疼你……」

  「喂……喂……我還沒有吃飯,你這個混蛋,快點放開我啦!」

  ※ ※ ※

  靈感枯竭了,遇到瓶頸了,世界末日了……

  因為殷恕桀無孔不入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把她一向很有規律的生活破壞殆盡。

  思緒完全受到干擾的夏小晴,終於遇到了她最害怕的事,就是寫不出稿子來了。

  當她絕望的在床上滾了第一百二十八圈時,殷恕桀的電話打了過來,雖然最近每天都很期待他的電話,也開始學會了習慣他無孔不入的存在。但,寫不出稿子的痛苦卻讓她倍感焦躁。

  「小晴,你怎麼了?講話聲音為什麼這樣沒力氣?」  

  「我靈感枯竭,現在什麼東西也寫不出來了。」趴在床上抱著電話,她開始沒頭沒腦的抱怨:「我真的快瘋了,這個橋段怎麼寫都不合理,根本毫無邏輯性可言,我要放棄,並宣布從此退出寫作事業。」  

  彼端的殷恕桀聽她孩子氣的向自己撒嬌,心底泛出一陣柔軟和甜蜜,「你若是真的放棄了,恐怕不出三天就會被讀者追殺的。乖啦,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適當的放鬆,才更適合於新劇情的發展,你昨天不是說想吃法國菜,我剛好知道一家味道還不錯的,一會兒過去接你,今天一起午餐好不好?」

  雖然殷恕桀的幾句勸慰並不能給她帶來實質的意義,但聽到中午可以吃到好吃的,她立刻興奮了起來。

  殷恕桀是個聰明的男人,當他得知夏小晴很容易被美食所擄獲的時候,便想盡一切方法從這方面下手討好她。

  事實上,夏小晴的確很好哄,先不說她本來就對他餘情未了,在他變著法子疼她、寵她時,相信沒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得了這份柔情。

  ※ ※ ※

  中午,殷恕桀很準時的出現在夏小晴家樓下,可當他看到她的穿著打扮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這樣是不是有些太誇張了?我和你走在一起,無論怎麼樣,也不至於給你丟人吧?」

  這女人,不但把自己全身上下包了個嚴實,臉上還架了副墨鏡,腦袋上戴了一頂大大的帽子。

  「這可是我們第一次正式出門約會,我當然要把自己好好掩護起來。」夏小晴一屁股坐進他的車,順手將車門關上,對著車裡的鏡子東瞧西瞧,發現完全看不到自己五官的時候,才嘿嘿一笑,「我現在也算得上是知名人士,如果被媒體發現我們兩個走得太近,搞不好明天的報紙頭條就會亂寫一通。」

  她扶了扶那副大得誇張的墨鏡,「為了我的個人名譽著想,必要的掩護工作是絕對不能少的,這樣就算有一天你和別的女人有姦情,也不會把我扯進去。」

  殷恕桀真想一把捏死她,瞧她說的這是什麼話,他就那麼不值得她信任,連姦情這種無聊的詞彙也能被她利用進來。

  如果他真是一個花心的男人,離婚的這幾年,關於他的緋聞媒體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真不知道她的小腦袋裡究竟有著怎樣的思維,還是說寫小說的人思想都是這麼豐富。

  懶得理會她欠扁的言語,他將車子往環境極好的法國餐廳駛去。

  到了餐廳裡,夏小晴依舊沒有把她那一身誇張的行頭解下來的意思,惹得周圍的賓客頻頻將視線移向這邊,並開始暗自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國際通緝犯。  

  「喂,玩得差不多就收手吧,你再不把那該死的帽子和眼鏡摘下來,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人家只是防範意識稍微有點強嘛!」  

  「難道你打算每次和我出們,都打扮得這麼驚悚?還是說……在你的心目中,根本就想好了要把我當成地下情夫?」  

  她嘿嘿一笑,「說起來,咱們倆的確有點像在偷情……」  

  說到這裡,她猛然一怔,在殷恕桀不解的眼神中突然大力拍了一記桌子,「哎呀,我突然想起卡住的那段要怎麼寫了,男主人與他的前妻偷情,然後偷偷將女主人殺了,並把屍體埋到地下室,有訪客前來的時候,男主人就模仿女主人的聲音……」  

  也不理會周圍賓客詫異的眼神,像是終於解決了一大難題的夏小晴興奮的開始暢談自己猛然間想到的新劇情。

  看著她粉嫩的小嘴一張一合,超大號墨鏡在她興奮之下掉到了桌子上,而她卻完全不予理會,仍舊興致勃勃的誇誇其談的模樣,殷恕桀就覺得心底很暖。

  這個明明已經三十歲的女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迷人的活力。

  與她在一起彷彿永遠也不會疲倦似的,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深深印記在他的腦海裡,揮也揮不走。

  忘了是哪本小說中有這樣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會毫無理由的牽動著你的喜怒哀樂,讓你心甘情願為她赴湯蹈火。

  從前他會覺得這句話很荒謬,可現在他卻不得不推翻曾經的理論,重新估量愛情這東西的重要性。

  就在殷恕桀默默不語時,眼前突然一黑,下一秒,嘴唇被什麼軟軟濕濕的東西輕啄了一下。

  「親愛的,謝謝你幫我走出靈感枯竭的陰霾,今天這頓算我的,來,再加一個額外獎勵。」她說著,又一記熱吻落於唇際。

  殷恕桀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原來這女人也有如此熱情的時候,而他很慶幸她的這種熱情只針對自己。

  慢慢的,他眼底浮出絲絲愛意,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會知道,這樣的眼神,有多麼的迷人;而他眼中的柔情,又有多麼的醉人。

  遠處,射來兩束陰狠的光芒,那人恨恨的捏著手中的刀叉,露出切齒的模樣。  

  殷恕桀,原來像你這種錚錚男兒,也會為一個女子而折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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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13:20
第八章

  殷恕桀的母親沈秀嫻出生在大富之家,由於自幼被其家人嬌生慣養,長大嫁人後,刁蠻的本性依舊未改。

  當年殷老爺子並不待見這樣的兒媳踏進殷家大門,可兒子對這段感情卻十分執著,還在讀大學的時候便搞大了沈家小姐的肚子。

  奉子成婚在這個年代並不在少數,況且殷老爺子在看到孫子之後,就算心底有多麼不喜歡嬌縱的兒媳婦,最終也不得不點頭答應她進入殷家。

  幸好沈秀嫻雖然刁蠻任性了一點,心地還是善良的,只要她不做出什麼傷風敗俗影響殷家名譽之事,殷老爺子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這個兒媳婦折騰。  

  要說翁媳之間真正產生重大矛盾,也是五年前殷老爺子執意逼著孫子將夏小晴娶進門那件事。

  注重門第之見的沈秀嫻在喪夫之後,便一門心思的將全部寄託都放到了兒子身上。

  所以,當殷老爺子將夏小晴帶到殷家大宅的那一刻,對於這個老太爺欽定的兒媳婦,她是從心底看不上的。

  來往於機場的旅客多如過江之鯽,當沈秀嫻推著兩個精緻的女士行李箱從出口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英俊奪目的兒子正優雅的向自己迎來。

  她原本帶著欣慰的笑,在慢慢看清那個依偎在兒子身邊的女人之後,目光不禁深深斂了起來。

  「媽咪,歡迎回國。」

  沈秀嫻是上流社會典型的闊太,雖然已經五十歲了,可衣著打扮時尚前衛,由於經常出入美容護膚院護理自己的皮膚,所以看上去異常年輕。

  她無疑是個美艷的女人,否則也生不出殷恕桀這等容貌俊美得有些妖孽的兒子來。

  「你怎麼把這個女人也一同帶來了?」

  要說沈秀嫻這輩子有什麼不如意,那就是有一個像夏小晴這樣的兒媳婦。  

  橫看豎看,她是打心眼裡看不上這個出身貧寒、偏偏又倍受老太爺喜愛的女人。

  漂亮可愛又怎樣,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了,以她兒子的條件,只要他肯勾勾手指,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她心底的不痛快,溜到嘴邊的話也變得刻薄。

  殷恕桀卻不理會母親難看的臉色,只一味笑得從容瀟灑,修長的手臂並沒有因為母親的不悅,而從夏小晴纖弱的肩膀上移下來。

  「得知您今日回國,我特意帶小晴來為您接風洗塵,另外……這次我從英國回來後,已經決定與小晴再婚了。」

  這話就如當頭一棒,敲得沈秀嫻秀麗美艷的面孔青一陣白一陣。

  她幾乎是帶著極度不認同的目光狠狠瞪了夏小晴一眼,連帶著對自家兒子說話的口氣也極為尖酸,「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嗎?兩年多前好不容易把那段恥辱的婚姻擺脫了,現在為什麼又不知悔改,一定要和這女人沒完沒了的扯上關係?」

  「奶奶……」

  一道清脆的童稚嗓音打斷了沈秀嫻的怒氣,由於剛剛人群太過混亂,她一時之間竟忽略孫子也來了。

  看到心肝寶貝在自己出國的這段時間裡又長高了幾公分,沈秀嫻的心幾乎是立刻軟化了下來。

  沈秀嫻一把將水嫩嫩的小孫子抱進懷裡,給了他一頓口水攻擊,僵硬的臉上也綻出溫柔的笑容,「兩個月不見,子揚都長這麼高啦?」

  殷子揚用小手擦了擦臉上的口紅,又皺了皺細細的眉頭,雖然看到久違了的奶奶很開心,但奶奶剛剛用惡狠狠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媽咪,他就十分的不高興。

  「奶奶,你以前說我媽咪又醜又壞,可是我發現媽咪其實人很好,所以你不可以欺負我媽咪。」

  沈秀嫻立刻瞪圓了雙眼,這個寶貝孫子是她的心頭肉,雖然她不喜歡夏小晴,但卻對她生的兒子寵愛有加。如今,她疼在心坎上的孫子擺明了向著夏小晴,一種被背叛的憤怒讓她忍不住將怒氣再次轉移到了夏小晴身上。

  「看來我不在台灣的這些日子,你倒是暗中耍了不少小手段啊!」

  原本沈秀嫻並不想這麼快回國,可前天下午她接到戴麗麗打給她的一通電話,那個早就被她當成是準兒媳婦人選的女子,在幾年前恕桀離婚之後,便與她保持著密切的聯繫。

  戴家在商場上的地位雖然及不上殷家這樣強大,但如果兩家真的聯姻的話,她絕對樂意將那樣一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兒媳婦帶到公開場合的。

  所以,當戴麗麗對她說兒子與夏小晴來往密切時,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趕回台灣,極力阻止這場鬧劇的發生。

  始終沒吭聲的夏小晴面對前任婆婆的刁難和鄙視,並沒有露出半分不悅;在她有限的婚史中,沈秀嫻這個女人在她生命中所占的分量比她前夫還要重。

  那個時候,殷恕桀長時間留駐英國,偌大的殷家,每天都會上演的唯一戲碼,便是婆媳之爭。

  所以對夏小晴來說,沈秀嫻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她都再熟悉不過。

  她好脾氣的衝前任婆婆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啊,沈女士,沒想到事隔近三年,您風采依舊,只不過嘴巴似乎比以前更刻薄了一些。」

  殷恕桀還是第一次看到婆媳鬥爭,原本他很擔心自家老媽在見了夏小晴後,會說出惡毒的言語傷害到她,可親眼看到老媽當場吃癟,他還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當初從梁雪淇的口中得知母親的所作所為時,他真的想立刻衝到國外大聲質問她為什麼要做出那些蠢事。

  但事後一想,很多錯誤並不是單方面原因造成的。

  如果那時候他能多關心一下夏小晴的處境,也許兩人就不必落得以離婚做收場。

  被前任兒媳婦當場嗆了一句,沈秀嫻十分懊惱,更讓她懊惱的是,這夏小晴明明已經三十歲了,可她的容貌似乎是受到上天的眷顧,看上去彷彿只有二十出頭。  

  嬌小玲瓏的身材,再加上她俏麗迷人的可愛五官,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個討人喜歡的洋娃娃。

  沈秀嫻真是越看越有氣,索性冷冷一哼,「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就算以前曾嫁入豪門,貴為闊太,衣著打扮卻仍舊—如從前的沒有品味。」  

  夏小晴也不生氣,慢條斯理的撥了撥自己一頭迷人的長髮,「我的衣著打扮與沈女士比,的確遜色了一點,但穿在身上的感覺卻很舒服;另外,我年輕漂亮身材又好,就算是地攤貨穿在我身上,也絕對會把我一身的優點展露無遺的。」

  不理會對方紅白交錯的臉色,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的夏小晴,氣死人不償命的摟住殷恕桀的手臂,姿態十分親昵道:「您瞧,您兒子現在就被您眼中的下等人迷得神魂顛倒呢!」

  殷恕桀險些被她這番話逗出內傷,雖然他知道自家老媽肯定也被氣得不輕,可夏小晴剛剛那番話實在太有趣了,更讓他欣慰的是,她勇敢的在自家老媽的面前,認可了他和她之間無人可破壞的關係。

  沈秀嫻被氣得直咬牙,恨恨瞪著兒子,「恕桀,你就眼睜睜看著你母親被這個女人夾槍帶棒的欺負?」

  「媽,從頭到尾,我看到的都是您在欺負她。另外,小晴很快就要再度成為您的兒媳婦,如果有必要,我希望你們可以和平相處。」

  「要我與她和平相處,作夢!」沈秀嫻將懷裡肉滾滾的孫子一把送進兒子的懷中,「我告訴你,殷恕桀,殷家只要有我在一天,你都休想把這個女人再娶進家門,否則我和你沒完!」

  賭氣般說完,也不理會兒子和孫子難看的臉色,沈秀嫻提著行李,揚著下巴向機場大門外走去。

  殷子揚偎在父親的懷裡,不太高興的嘟著小嘴,「奶奶為什麼變得這麼可怕?」

  「因為她不喜歡你媽咪。」殷恕桀回答。  

  「可媽咪是個好人,全天下的人都喜歡她,為什麼奶奶就不喜歡她?」  

  一邊的夏小晴捏了捏兒子嫩嫩的臉頰,「也只有你這個小笨蛋才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喜歡你老媽。」

  「不只有他這個小笨蛋,還有我這個大笨蛋呢!」殷恕桀一手抱住兒子,一手攬過她的肩頭帶入懷中,發誓般道:「無論怎樣,我會讓我媽心甘情願的認下你這個兒媳婦的。」

  ※ ※ ※

  最近發生了一件讓殷恕桀怎麼也沒想到的事。

  明遠集團的老闆孫明遠,居然在二十幾年後終於找到了那個曾經暗中向他伸出援手的恩人。

  那個恩人不是別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恆遠集團老闆戴志恆,也是與殷氏一直有合作關係的戴麗麗的父親。

  原來戴志恆居然是孫明遠同父異母的弟弟,對於大部分的豪門來說,有家有業的大老闆在外面養一兩個情人實屬正常,戴志恆就是孫明遠父親當年在外面的私生子。

  孫明遠為人厚道、做人坦誠,即使這樣的豪門恩怨,也絲毫沒有影響他一向為人的準則。所以,當年明遠集團在遇到危難的時候,暗中早就得知有一個大哥的戴志恆,並沒有眼睜睜看著明遠集團走向沒落,而是適時投注大筆資金,將明遠集團拯救了回來。  

  總之,事情發生得極為戲劇化。

  兄弟倆在歷經這麼多年之後重新相認,一時間也成為上流社會的一段傳奇佳話。  

  所以,當戴麗麗堂而皇之出現在殷恕桀眼前時,她的手中多了一副很好的籌碼。  

  「世紀明珠大飯店雖然已經在半年多前徹底停業了,但那塊地皮卻讓很多業者十分眼紅。我知道你一直想得到這塊地的使用權,也聽說殷氏已經針對那裡做出初步計劃,之前你三番四次把主意打到明遠伯父的頭上,無非只有一個目的……」說著,她搖了搖手中的文件,笑容裡摻雜了幾許深意,「恕桀,大家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如果你肯答應與我交往,並考慮與恆遠集團聯姻,這塊土地我可以分文不收的轉讓給你。」

  這是一個巨大而又致命的誘惑。

  先不說那塊地有多少人在爭,就是按市價來評估,那裡最少也能值幾十億。

  而戴麗麗身後所代表的恆遠集團,是很多富家公子急於巴結和求婚的主要對象之一。

  當恆遠集團的千金大小姐主動拿著他一直覬覦的東西,並帶著謙遜柔和的目光來徵求他的意見時,殷恕桀在恍惚之間,犯下了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

  那就是——他這個一向喜歡算計的商人,在這種誘惑面前產生了猶豫。

  讓他猶豫的前提,並非是與恆遠集團的聯姻,而是他在思考,究竟能以何種方式,說服戴麗麗將那塊地轉賣給他。

  殷恕桀並不是一個輕易被人駕馭的男人。  

  他有他的想法和決斷,殷氏能經營到今天這種地步,與他這麼多年來的精打細算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他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有些東西在使些手段的情況下唾手可得,而有些東西,則是要耍盡陰謀才能強行掠奪。

  總之,這是他從商以來堅持不懈所走的一貫路線,在商業掠奪的世界裡,親情和愛情總會顯得那麼渺小而又遙遠。

  這一刻,他眼中盛滿了濃濃的占有欲。

  不得不說,戴麗麗對他是了解的,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對症下藥,也知道殷恕桀的軟肋在哪裡。為了得到這個男人,她已經不擇手段到了忘我的地步。

  她也堅信,以她是恆遠集團唯一繼承人的身份來說,能夠與殷氏聯姻,有朝一日,恆遠集團勢必會被歸納到殷家的產業之中。

  她不怕恆遠更名易主,對於一個重愛情更甚事業的女人來說,金錢和權力根本就不重要,那只是她謀取愛情的籌碼而已。

  見殷恕桀始終不在自己面前表態,但對方眼中赤裸裸的慾望卻讓戴麗麗心裡有了底。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戴麗麗絕非是那種咄咄逼人的女子。

  她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對於人心的算計雖然比不得殷恕桀精明,卻也有她的一套做事方針。

  她柔和嫵媚的投去一記微笑,聲音裡夾著中肯之意,「恕桀,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男人,這個世上沒有人會不愛金錢、權勢,你我自幼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心底一定也深深清楚一點,想要站在世界的頂端,權和錢絕對是必要的因素之一。」見對方仍舊沒有插話,她緊持不懈地道:「我知道你和你的前妻最近相處得很好,也聽說你們有再婚的打算。但換個角度想,那女人能帶給你什麼呢?」

  她的唇邊蕩出一抹冷笑,「她不過是一個寫小說的,就算寫出來的作品多麼的精采,無非也就是在虛擬的想像世界中存活著,否則……明遠伯父生日宴的那天,以伯父對她的喜愛程度,為何沒有當場答應她的請求?」  

  「通過這件事足以說明一點,無論她有多麼得人心,最終都沒辦法給你的世界帶來任何改變,而我則不同。」戴麗麗隔著餐桌一把握住他的手,笑得很柔和,「只要你肯與我結婚,我就答應雙手奉上一切,至於你的前妻……你和她之間到底有一個孩子,如果你暫時無法對她放手,我……我不介意在婚後,你與她繼續往來。」

  這句話說出口,殷恕桀如她所願的輕怔一下。

  這也是戴麗麗的聰明之處,退而求其次,在必要的時候適時低頭,不但能換來對方的好感,同時也給自己下一步計劃挪出了足夠的空間。

  戴麗麗是有心計的,她正全盤策劃著自己的未來。

  她相信,只要殷恕桀答應了她的條件,無論他對他的前妻還有著何種眷戀,當他的前妻得知他即將與另一個女人結婚的時候,對方都勢必會與他走上決裂一途。

  那樣的局面一旦產生,她就可以趁機介入,唾手可得預想中的一切。

  「麗麗,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愛我竟愛到這樣的地步。」殷恕桀此刻不得不對這不擇手段的女人另眼相看。

  他並非不懂她內心所想,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答應她的條件與她結婚。但那份覬覦了很久的土地使用權,卻是他眼中唯一勢在必得的獵物。

  事情……總會有更完美的解決方法的。

  這時,飯店的服務生走過來,俯身在殷恕桀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殷恕桀起身,笑看戴麗麗一眼,「飯店裡有些急事需要我臨時處理一下,稍等我十分鐘,很快回來。」  

  「請便!」望著他迅速離去的腳步,戴麗麗不經意瞟到餐桌上被他遺落下來的手機。

  她剛想提醒他,手機螢幕卻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電話設置的是無聲模式,只見螢幕不斷閃亮著,柔和的彩色螢幕上,跳動著夏小晴和殷恕桀抱在一起的照片,上面清楚的寫著:最愛的老婆。

  這一幕讓戴麗麗倍覺刺眼。

  她一把抓過手機,按下接聽鍵,裡面傳來軟軟細細的聲音——

  「我和蛋蛋今天晚上去吃麥當勞,你不用太早過來做晚餐給我們吃了。」

  做晚餐?殷恕桀會給那個女人親自動手做晚餐?

  她捏著手機的手指不禁發狠的收力,牙齒也咬得格格直響。

  「喂,喂?恕桀……」

  「恕桀他暫時有事要忙,手機交給我保管,我姓戴,戴麗麗,目前正和他在飯店餐廳裡享受溫馨的二人世界,如果你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給他。」  

  彼端先是一愣,就在戴麗麗以為她能聽到憤怒的責問聲時,卻沒想到對方竟柔和一笑。

  「戴麗麗?你是那個想要給我兒子當後母的人吧?」

  「難為夏小姐還記得我,很意外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聊天吧!」

  「意外是有的,不過也在情理之中,恕桀說你們是商業夥伴,吃飯見面在所難免。」  

  「還真是一個有氣量的女子呢,可惜啊,如果你知道他現在在同我談論的是我們未來的訂婚計劃,恐怕就不會說得這麼輕鬆了吧!」

  彼端淡然一笑,「我前夫的行情一向不錯,當然,如果你很有自信能嫁進殷家,我會送上鮮花前去祝福的,到時候還希望戴小姐不會吝嗇於一張美麗的請帖。」

  「一定!」咬牙切齒的掛斷電話,戴麗麗有些洩氣。

  為什麼那個女人在聽到她的刻意挑釁之後,仍舊可以慢條斯理的和她談笑風生?

  夏小晴,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

  ※ ※ ※

  夏小晴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恐怕連她自己也無法看透。

  她活得一向很真實,與殷恕桀曾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之後,她對自己人生的要求,是不再委曲求全。

  事實也證明了殷恕桀的再次追求,的確讓她異常感動。

  就連沈秀嫻的突然返台以及從中阻止,都並沒有讓殷恕桀對她的疼寵改變過半分半毫。甚至在沈秀嫻得知自己的孫子被接到她這來住,並執意讓管家將孫子接回去的時候,殷恕桀也是很強硬的拒絕了母親的命令。

  他說:「蛋蛋是小晴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雖然我們離婚了,但你不能剝奪她作為一名母親的權利。況且蛋蛋現在也很願意和小晴一起住,所以在我們再婚儀式舉行之前,我決定就讓小晴照顧蛋蛋一陣子。」

  更有甚者,殷恕桀還擅作主張,將他和夏小晴的婚期定在下個月的十八號。

  沈秀嫻被兒子氣了個半死,偏偏又沒辦法真的拿這個兒子怎麼樣,只能忍氣吞聲生悶氣。

  夏小晴並沒有因為前任婆婆的暫時落敗而開心,畢竟她想要和殷恕桀走完這一生,婆媳關係是個大問題。

  原本因為和沈秀嫻的關係始終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而感到無奈,最近她又發現殷恕桀的行蹤變得有些不確定。他很忙,似乎忙到了分身乏術的地步。

  如果他真的在忙他的事業還好,問題是,最近整日造成他忙碌的原因,卻是因為那個戴麗麗。

  「小晴,你真的確定你和你前夫正準備走向再婚之路嗎?」

  當梁雪淇在某個下午約她喝茶的時候,問出了這個問題。

  作為好友,梁雪淇根本不可能會讓夏小晴受到欺騙。

  所以,當她和老公季越風因為出席某個慈善事業舉辦的宴會,親眼看到殷恕桀懷中攬著的美女並非是她的好友,而是恆遠集團的千金大小姐戴麗麗時,梁雪淇坐不住了。  

  她不屑於打小報告,但並不代表她會由著一個男人欺負自己的朋友。

  「你真的看到恕桀和戴麗麗走得很近?」

  「千真萬確。」

  「我想……他只是應酬而已……」

  「應酬需要到那種手挽手,並在公開場合做出親暱舉止的地步嗎?」梁雪淇只要想到那一幕就很氣,如果不是因為場合的關係,她真的很想痛揍那傢伙一拳。

  面對好友憤恨的表情,夏小晴優雅的輕啜杯中的清茶,「有時候外表所看到的一切,並非就是事實的全部,對於殷恕桀這個人,我想選擇信任他。」

  「你沒救了!」

  直到現在,憶起好友看自己時那無奈的眼神,夏小晴都感到很痛苦。

  因為她嘴巴裡可以說著信任,但內心深處卻無法不去糾結太多謎題背後的真正答案。

  ※ ※ ※

  晚上九點鐘,殷恕桀終於出現在夏小晴家的客廳裡。

  已經開學了的殷子揚由於白天在幼稚園玩了一整天,吃過晚飯後就在夏小晴的哄勸之下睡著了。

  最近殷恕桀因為太過忙碌,已經好幾天沒來她家了。

  此時再見到他,隱隱約約中,她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幾分疲憊。

  「明天下午蛋蛋的幼稚園要召開家長會,蛋蛋問我,你能不能抽出時間和我一起陪同他參加?」  

  正解著領帶的殷恕桀一屁股坐在沙發內,接過她遞來的茶水喝了幾口。  

  「最近公司很忙,恐怕還真是無法抽出時間。」

  他喝完茶,見夏小晴只穿了件薄薄的軟綢睡衣,兩條長腿暴露在空氣中,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越發顯得明艷動人。小腹一陣躁動,忍不住一把將她扯進懷中,扳過她的下巴,便是一陣纏綿悱惻的熱吻。

  這陣子他每天都在和戴麗麗周旋,沒有明確的答應她結婚的請求,但也從來沒說過一句拒絕。

  他在耗時間,找機會,並試圖得到雙贏的結果。

  所謂雙贏,就是既要拿到那塊地,也不會接受戴麗麗結婚的請求,而他知道戴麗麗並不是傻瓜,耍著她玩的下場也許不會怎麼樣,但浪費的時間就有些可惜了。

  他不會白白付出心血而徒勞無獲的。

  整日虛與委蛇的與那女人鬥法,他也會累,也會疲倦,原來還是家的感覺最美好。

  已經有多少日子不曾抱住懷中的這具嬌軀,享受只屬於彼此的天倫之樂了。

  這樣想著,殷恕桀便很快付諸於行動,攔腰將她抱起,就要衝進臥室的大床。

  「等一下……」被吻得神魂顛倒的夏小晴並沒有糊塗下去,軟綿綿癱軟在他的懷中嬌喘,雙頰泛起不正常的紅霞。

  「小晴,我怕再等下去,你會慾火焚身。」

  夏小晴惱怒的瞪他一眼,「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在這樣的時候表現出自己的紳士風度。」

  「我只和你說一句……」

  「你說你的,我做我的……」

  「殷恕桀,無論怎樣,我希望你明天能出席蛋蛋的家長會。」

  吻至一半,他微微一怔,笑得有些奇怪,「小晴,蛋蛋只是個五歲的小鬼,如果家長會真的很重要,由你一個人出席就足夠了。」  

  「你別忘了,他是你兒子。」

  「在他的教育和金錢上,我從來都沒虧待過他。」

  「這只是蛋蛋的一個小小的希望,你難道一點也不想滿足他嗎?」

  「可我明天真的沒空。」

  「你的公司很忙嗎?」

  他挑挑眉,「你從不過多詢問我的事業的。」

  「不詢問並不代表不關心,我只是很好奇,你所謂的忙碌,真的只是單純的忙於公事而已嗎?」

  他終於變了臉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多事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陪那個戴麗麗約會,真的比兒子還要重要?」  

  室內靜默了好一會兒,氣氛也因為她的這句話而冰冷了下來。

  過了好半晌,就在夏小晴以為他會因為自己的話而拂袖離去時,殷恕桀突然笑了,抬起手,溫柔的撫弄著她額前的髮絲,「一定是你那個閨中好友向你告的密,對嗎?」

  上次的宴會中他不是沒看到梁雪淇的出現,原來那個女人竟然是季氏老闆的妻子,還記得她看到自己挽著戴麗麗一起出現時,眼神有多麼的憤怒。

  果然是好姐妹才會做的事。

  他無畏的笑笑,「你別多想,我和戴麗麗其實沒什麼的,還記得明遠集團旗下的那家世紀明珠大飯店嗎?」

  「孫老肯答應給你了?」

  「不,孫明遠只是找到當年承諾要給予的正主而已,而正主的女兒,就是戴麗麗。」事到如今,殷恕桀不想再隱瞞下去,同時他也希望,自己坦白的一切,能夠得到夏小晴的諒解。

  從他的懷中掙脫,目不轉睛的與他對視,在這一瞬間,夏小晴恍然大悟。

  「戴麗麗提出了什麼苛刻條件了?」

  他欣賞一笑,「你很聰明,她希望能與我結婚。」看到她眼中一閃即逝的錯愕,他忙安慰道:「不過我暫時還沒答應。」

  「暫時?」她喃喃道:「也就是說,你也沒拒絕了?」

  「我只是還沒找到更合適的機會……」

  「所以這陣子你和她在一起糾纏約會,其實是想從她身上獲得最大的利益?」

  說到這裡,她突然笑了,眼中也流露出一種近乎於諷刺的絕望。  

  「殷恕桀,世紀明珠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小晴,我希望你能明白,在我的人生軌跡中,為了達到某一個目標,真的可以不擇手段。」  

  「所以你不惜用這種卑劣的方式,寧可傷害了我,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心願?」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你。」  

  「那現在這種情況又算是怎樣呢?」她苦澀一笑,「你背著我整天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無論你們之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形式上的背叛,這種感覺十分糟糕,至少在我的理解範圍內,我可以將它歸類為你這是對我們感情的背叛。」

  「是你將事情複雜化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還要我怎樣想?」她一手打掉他伸過來的手臂,「不要碰我,我突然覺得你變得很陌生,也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錯在不該相信你會為我而改變。」  

  她絕望的退後兩步,「如果我沒記錯……當初我們的婚姻,同樣不也是建立在你爺爺為你提供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之上嗎?」  

  殷恕桀的臉色徹底變得難看起來,「你不能拿這兩件事混為一談,當年之所以會答應爺爺娶你進門的確有利用你的成分在,但現在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怎樣?你今天能為了一個世紀明珠去陪戴麗麗,以後難保不會因為別的什麼而背叛我們的感情……」

  「這推斷根本不符合邏輯,而且你就不能再稍微忍耐幾天嗎?事情總會有一個解決的方式的。」  

  夏小晴被氣得有些語無倫次,「忍耐?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居然還讓我忍耐?」  

  她聲音拔高,尖銳得有些失控,「殷恕桀,當年的婚姻我已經因為你的漠視而忍耐了整整兩年,現在你又要讓我忍耐多久?你這個人……根本不懂愛。」  

  她淒楚一笑,目光變得有些飄忽遙遠,「也許,我不該把希望放在你這樣一個男人的身上,既然這樣,我們取消婚期吧!」  

  「夏小晴,你可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忍了她整整一晚並沒發作的殷恕桀,終於在聽到取消婚期這樣的字眼後,爆發了出來。  

  當他的手用力的扯向她的手臂時,突然傳來大哭的聲音。

  只見穿著睡衣的殷子揚站在門口,害怕的看著自己爭吵大吼的父母。在他小小的心靈中,帥氣的爸爸和溫柔的媽媽總是笑容滿面,像今天這樣毫無理性的爭吵,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當他看到一向冷靜的爸爸居然紅了眼狠狠揪住媽媽的時候,潛藏在孩子心底那層最深的恐懼終於嚇得他放聲大哭。  

  首先反應過來的夏小晴急忙跑過去,將兒子一把摟進懷裡,「蛋蛋別怕,爸爸和媽咪只是發生了一些小誤會……」

  殷恕桀見狀,一把將兒子從她的懷中搶過來,瞇著眼,他露出兩道危險而又警告的目光,小聲湊到夏小晴面前道:「你已經因為自己的任性害得蛋蛋陷入恐懼之中了,如果你不想再讓事情越演越烈,就收回你剛剛說的那番話。」  

  她恨恨回瞪著他,「如果我說不呢?」  

  「我會帶兒子立刻回殷家,再不讓他踏進這裡一步。」

  沒錯,他已經將兒子當成了彼此之間最後一個賭注,他就不信她會放任兒子被帶走而不聞不問。

  夏小晴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變得很可怕!「你真卑鄙。」

  他無奈一笑,「反正我在你的心目中,從來都很卑鄙。」

  她咬著嘴唇,眼裡出現絕望之色,「我……是不會向你妥協的。」  

  那一刻,她清楚的從殷恕桀眼中,看到了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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