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667|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葉雙] 拐個丫頭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2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1-11-4 23:40: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lovebaby99 於 2011-11-6 02:21 編輯

【內容簡介】

當初進繆府為婢,只想攢些銀兩,圖個太平日子,
想不到被他嚇得摔碎一地名瓷華碟,更慘的是他竟是主子爺!
闖了大禍還人贓俱獲,她早做好以命相抵的最壞打算,
豈料他不但不怪罪,居然還要娶她進門?!可這……這怎麼成?
京城裡誰人不知繆家主子曾對一名癡纏他的女子出重手,
從此暴烈惡名不脛而走,京城姑娘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但他似乎存心和她槓上了,她愈不從,他看來興味更濃,
苦勸他找個門當戶對的俏千金,他偏只會整天耍弄她為樂,
可這回見著傳言中的癡纏女子,她終於明白他為何如此不耐──
她不僅被對方狠狠賞個耳光,還被要挾別想高攀主子爺!
被如此潑辣女子纏上,她竟有些同情他的處境,
而他一臉心疼,為她頰畔上藥,仔細想想,他雖性急了些,
嘴上總懶得解釋才說不出好話,卻不曾忘記妥善照顧好她,
只是當她知道,娶她是另有所圖時,雖難過,她卻依然下嫁……

楔子
  
  沉重的臉色、凝窒的心緒,貴為九五至尊,統領三山五嶽,軒轅南易的臉上卻未顯現該有的狂傲與霸氣,反帶著一臉憂色。
  
  雖然近日世道太平,可身為一國之君,他總隱約嗅著一絲即將出亂子的不安氣息。
  
  「我說國師,你究竟算得如何了?」因為心中不安,向來心思沉穩、耐性十足的軒轅南易,忍不住開口催促道。
  
  只手撫著長鬚,觀天象、參透天機的國師,抬眼望了軒轅南易一眼,語氣低沉道:「東方三星即將變異,這天下……是得亂上一陣子了。」
  
  「難道沒其他法子?」
  
  又是東方三星
  
  軒轅南易一提到他們,頭就疼。
  
  雖說天底下不該有一國之君辦不到的事,可談到那三個臣子,他可真的是拿他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皇上,天脈運轉素有其道,不是咱們說改就能改的。」
  
  「殺了他們也不成?」
  
  姑且不論他這做皇上的心狠,有時要成就大業,不心狠手辣些是不行的。
  
  為了天下蒼生的福祉,該硬起心腸時,他絕不會有一絲猶疑。
  
  「若三星殞命,王朝只怕氣數也盡。」賢臣能人者,是為國之棟樑,若貿然誅之,棟樑盡毀,只怕將成一片殺戮血海,後果不堪設想。
  
  「那你要朕如何是好?」大掌奮力一擊,驀地起身。
  
  殺也殺不得,軒轅南易不免氣急敗壞。
  
  「皇上莫急,依老臣看,讓他們遇著所愛,以喜化災,便能順利阻止變異。」早已想好對策,老國師自信說道。
  
  聞言,軒轅南易卻忍不住翻起白眼,要那三人成親,可比讓他們入朝還難。
  
  當初,因國師諫言,他可是想破頭,大費周章設好局,請君入甕,才讓那三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安安份份為王朝賣命。
  
  現在若想要他們成親,絕對又是一場既鬥智、也鬥力的硬仗。
  
  「不能由朕指婚嗎?」這宮裡未出嫁的公主何其多,難道不能隨意指上三個,阻止三星變異?
  
  「皇上,能阻止變異的,唯有他們命定之人。」一句話,徹底打破軒轅南易的想望。
  
  閉了閉眼,讓紊亂心緒冷冷靜靜的兜轉幾圈,再睜眼,軒轅南易的眸底又是一片銳利精光。
  
  「所以得由他們自個兒去找?」像是想確定啥似的,軒轅南易望著老國師問道。
  
  「一定得由著他們自個兒去找。」老國師也萬分肯定回道。
  
  「好吧!」
  
  就這麼著吧!
  
  反正騙一次也是騙,騙兩次也是騙,來硬的不行,那麼就用騙的!
  
  萬人之上的他,沒道理不能讓那三個狂傲的男人束手就擒。
  
  為了皇朝社稷,要他多做一次卑鄙小人,也在所不惜。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lovebaby99 + 1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總評分: SOGO幣 + 1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2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1-11-4 23:4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成親
  
  為何要他們成親?
  
  端坐御書房的三人聞言,面面相覷,那驚愕的消息一出,讓他們原本剛毅俊挺的臉龐一陣愕然。
  
  「為什麼?」繆傲夏想也沒想,就衝著端坐龍椅之上的軒轅南易質問。
  
  那語氣明顯不悅,要不是燕懷柳及時伸手按住繆傲夏,只怕他會因為皇上的話憤而離去。
  
  迎著底下三人不滿的眸光,軒轅南易臉上倏地閃過一絲狡獪,但隨即隱去,那威震九天的臉龐此刻竟滿是誠懇。
  
  「咳!」輕咳一聲,軒轅南易在略微停頓之後,用徐緩平靜的語氣說道:「其實朕說這些,是因為多數朝臣近日諫言,認為你們三人做事衝動,皆因尚未娶妻、亦無牽無掛,為不讓你們將來的行事變為老臣們的箭靶子,阻礙朝政革新,所以朕決定命你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娶妻生子,以安定人心。」
  
  這可是這幾日想破了頭才想出來的理由,聽來雖有些牽強,可他既然是皇上,總該有些任性的權力。
  
  可他忘了,這權力是對其他聽話的臣子才使得上的,在這三個男人面前,他皇上的身份一點也不管用。
  
  「我才不幹!」想也沒想的,性子急的繆傲夏率先拒絕。
  
  那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即使在威震八方的皇上面前,也沒收斂幾分。
  
  「我也沒興趣。」淡然聳了聳肩,易慕秋也是懶洋洋聳了聳肩說道。
  
  「那你呢?」繆傲夏和易慕秋的拒絕,顯然早在軒轅南易的預料之中,對於那粗魯輕率的回答,軒轅南易並不以為忤,只是將目光轉向燕懷柳。
  
  只見向來沉穩的燕懷柳,也是搖了搖頭,他的表達雖不粗魯,可心底的堅持卻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他亦不願為杜絕那些心懷不軌的悠悠眾口而去娶妻,那些老臣們壓根兒就是雞蛋裡挑骨頭,誰不知道他們那些老賊在盤算什麼,他們想的,無非是若能將親族裡雲英未嫁的閨秀嫁給他們,便可以保全自個兒的榮華富貴。
  
  眼前這三個出類拔萃、英姿颯颯的男子,向來是他軒轅南易看重的愛將,平素對於他們不羈的行為,也多半睜只眼、閉只眼。
  
  可……這回不行!
  
  「咳!」再次輕咳一聲,對於他們的反彈早做好心理準備,軒轅南易的慈藹眸光一轉而成凌厲。
  
  「這回就算不願也得娶。」
  
  「憑什麼?」他們是當官,又不是賣身,皇上是吃飽撐著嗎?為何如此執意干預他們的親事?
  
  繆傲夏不悅的質問,一副欲立刻轉身走人的模樣。
  
  個性不羈的他本就不喜當官,若不是皇上拿他爹不名譽的往事威脅他,他寧願遨遊五湖四海,做一個鏟奸除惡的俠客。
  
  面對繆傲夏的質問,軒轅南易但笑不語。
  
  「你們很清楚,朕還有許多事得倚重你們,難道諸位就不該為朕分憂解勞?」
  
  「屁話!」毫不留情的輕啐,易慕秋態度幽幽的放了一記冷箭,說是倚重,不如說是利用。
  
  眼前這個皇上既然行事一點也不光明磊落,就不該指望他們對他有多少尊重。
  
  「我對女人沒興趣。」燕懷柳望著輕轅南易接道,同樣直截了當的拒絕,但他那一雙銳眸卻直勾勾望著軒轅南易,似乎想瞧清楚他究竟在撥什麼算盤似的。
  
  「我也知道你們對女人沒興趣。」
  
  終於他們三人的意見都發表完了,果真一如所料,沒有人同意。
  
  「朕知道這樣做是委屈你們幾個愛卿了,但朕有朕的難處,不如咱們打個商量,如果你們願意娶妻,等到你們成親之後,朕就將關於你們爹親生前涉貪的證據還給你們,如何?」
  
  簡單幾句話,既動之以情,又誘之以利,對付這幾個男人,他一向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
  
  果不其然,三人聽到這番話,表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可眼皮子底下都有一抹心動急竄而過。
  
  「皇上此言當真?」他會這麼好心?一向心細如髮的燕懷柳很是不信,目光流露出來的懷疑毫不掩飾。
  
  「君無戲言。」
  
  四個字斬釘截鐵,卻換來三個偉岸男人的側目,他們定定地瞧了軒轅南易好一會兒,但見那眸光無一絲狡獪,無比真誠。
  
  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在彼此眸光流轉中,那眸中綻放的,竟是猜疑和一絲絲渴望解脫的希冀。
  
  他們三人皆不愛當官,偏偏族親有把柄落在這狡猾的皇上手上,只好像賣身似的困守在這廟堂之上。
  
  原本,他們還以為自己得賣命一輩子,沒想到朝臣們的參奏,卻為他們找著了一線生機。
  
  原本堅定不願娶妻的心思,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皇上,是不是只要成親便行?」心細如髮的燕懷柳不敢大意地問道,就怕讓皇上有了反悔的理由。
  
  「當然。」
  
  「只要咱們成了親,皇上就會毀去證據,保全咱們三家先祖所建立的清譽?」
  
  「不錯。」軒轅南易點了點頭,瞧他們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在心中大歎皇上難為。
  
  「那就成親吧!」再三的確認之後,三人極有默契望著軒轅南易好一會兒,最後終於異口同聲說道。
  
  不過是成個親而已,很難嗎?
  
  如果成了親,能夠換得後半輩子的自由,就算偷、拐、搶、騙,他們也會在最短的時間,為自己弄來一個妻子。
  
  「事情辦得如何?」
  
  好不容易偷空從朝廷脫身,繆傲夏還來不及更衣,就急急忙忙招來他一向倚重的大總管。
  
  日日為皇上分憂已夠讓他心煩的了,現在還得為了他爹在世時做過的蠢事娶妻消災,只要想到這裡,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沒辦成。」無視繆傲夏一臉煩躁,大總管皇甫青柳面無表情說道。
  
  「為啥沒辦成?」聽到這樣的答案,繆傲夏只覺詫異,利眸掃向已自顧自坐下的皇甫青柳問道。
  
  繆府大總管辦事機伶,可說是無所不能,可如今他竟辦不成自己交代的事兒,怎能不教人驚訝?
  
  面對繆傲夏的詢問,皇甫青柳抿唇不語,眼神淡然望向繆傲夏。
  
  「怎麼不說話?」繆傲夏再次開口問道,性急的他向來急於追根究底。
  
  「人選尚在精挑中。」皇甫青柳這回眼也不抬,只用一句話瞞混過去。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繆傲夏自然不會聽不出來,於是直接開口說道:「不必精挑細選了,只要是女人就成了。」
  
  他要的只是一個妻子,一心想要脫離受人箝制的日子,所以他一丁點也不在意自己即將迎進門的妻子長得是圓是扁,有何顯赫家世,最低限度只要是個女人即可。
  
  他也不想娶那些嬌滴滴的大小姐,誰想娶尊大菩薩來家裡供奉著?
  
  那些大家閨秀哪一個不是麻煩得緊,不但得輕聲細語哄著,還得錦衣玉食供著,稍不順她的意,還得演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想著就令人頭皮發麻。
  
  要不是皇上開出這般誘人條件,他壓根連想都不曾想過要成親。
  
  所以……她們不想嫁,更好。
  
  「可是主子爺的名聲『太響高』,姑娘們全不敢高攀。」皇甫青柳再次婉轉說道。
  
  事實是—這城裡壓根沒人想嫁進繆家。
  
  「為何?」終於,原本急切的心冷靜些許,再莽的性子,也已發現皇甫青柳語焉不詳所代表的不對勁。
  
  瞇起炯炯清鑠的眸子,一道冷厲的光芒筆直射向顯然有所隱瞞的皇甫青柳。
  
  「因為壓根沒有姑娘想嫁給你。」皇甫青柳也不避諱直接說道:「主子爺之所以讓姑娘們聞之色變,就是因為有回在大街眾目睽睽下,為了擺脫一個不斷癡纏你的女人,一陣慌亂中,不小心揮了她一掌,所以坊間關於你個性暴躁、會打老婆的傳聞不脛而走。」這事可是他自個兒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聞言,繆傲夏臉色驀地一沉,這皇甫青柳的意思是,沒有女子願意嫁給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找不著願意同我拜堂的女人?」
  
  「正是如此。」
  
  抬眼,冷冷覷了大總管認真的神情一眼,繆傲夏明白皇甫青柳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打誑語。
  
  就連一向精幹的皇甫青柳都說不成親事,他又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成親?
  
  就像燕懷柳說的,就算是用偷的、搶的,也得替自個兒弄來一個妻子。
  
  這……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皇甫青柳步出房門後,繆傲夏一臉懊惱獨留屋內,思索惱人的成親之事,忽然間,眼角閃過一個畏畏縮縮,活像是只小耗子的身影。
  
  「誰在外頭?」
  
  回應他厲聲質問的,是一連串瓷器落地的碰撞聲,繆傲夏幾個踏步,人已經沉著一張臉,昂然立在幾乎被嚇傻的丫鬟前頭。
  
  「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心煩意亂的他,再看到那丫頭抖得像是秋風落葉一般的可憐模樣,繆傲夏滿心怒火燒熾著。
  
  怎麼?現在人人都當他是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
  
  「奴……奴……」平素就膽小,再加上方才摔碎一堆昂貴的瓷盤器皿,婁含彤知道那些東西的價值,就算把自己賣了一百次都不夠償。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進了繆家為奴,想替義父一家掙口飯吃,可才進府沒多久,她就闖了如此大禍。
  
  這下別說是掙錢了,就算她的主子在盛怒之中收了她的小命,只怕也不會有人替她掬一把同情淚。
  
  婁含彤愈想愈是心驚委屈,豆兒大的淚珠兒也開始不聽使喚顆顆墜地。
  
  原本,那淚只是一滴、兩滴,嚶嚶細啜竟成了嚎啕大哭,那轉變硬是讓向來粗聲粗氣慣了的繆傲夏有些傻眼。
  
  瞪著眼前那梨花帶淚,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小丫頭,繆傲夏一肚子氣哽著,發也發不出來。
  
  本該轉身立刻走人,因為他向來最厭惡女人的眼淚,可修長的腿兒卻莫名其妙頓住了,彷彿生了根似的。
  
  眼角兒掃向那一地器皿碎片,腦海中靈光驀地乍現。
  
  誰說沒有人願意嫁給他?
  
  就像……眼前這隻小耗子,既然會賣身進到他的府第討生活,只怕平素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只要他願意略施小惠,保障她日後的生活,這場交易,應該不難吧?
  
  「我說妳在哭啥?我也沒怪妳打破那些東西。」繆傲夏愈想愈覺得這個主意可行,所以他破天荒的主動跟府裡的奴婢開口說了話。
  
  「我……我……」抽抽噎噎的,婁含彤透著淚眼望著眼前傲然的男子,本就膽小的她更是嚇得直發抖,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她進府的第一天,府裡的大總管曾經叮囑過,要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是闖了禍,難保不會要了她的小命。
  
  她只是貪戀繆家那份豐厚的月晌,想要攢些本錢,和義父、義母們擺個小攤子,好維持一家生計。
  
  所以戒慎恐懼的婁含彤,對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們,能避多遠就避多遠,今兒個真不知道是什麼災星高照,不但讓她闖了大禍,把那些鑲金帶玉的碗盤給摔成了片片,還被惡名昭彰的繆傲夏給盯上了。
  
  想著想著,婁含彤只覺自個兒頸項似是拂過一陣寒風,凍得她頭皮發麻。
  
  「吞吞吐吐的做啥?沒聽到我在問妳話嗎?」本就不是有多大耐性的人,更何況他已主動示好,她竟然還抖得像是骨頭快散了似的。
  
  聽見他的怒問,婁含彤雙膝一軟,竟整個人趴跪在繆傲夏面前。
  
  「主子爺,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小命不值錢,只要主子爺不怪罪,就是讓奴婢做牛做馬,奴婢也心甘情願,絕無一句怨言。」
  
  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躲過這一劫,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吧!於是她胡亂許諾。
  
  「這話可是妳說的?」她的話正中繆傲夏下懷,方纔的示好不過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她說這門親事,誰知道她竟自個兒送上門來。
  
  長臂一伸,他的指兒往婁含彤小巧的下頷一勾,這才瞧清楚她細緻的容貌,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倒也讓繆傲夏雙眼為之一亮。
  
  「妳方才說,只要我不怪罪妳摔破盤碟一事,便願意替我做牛做馬?」
  
  「是……」因為下頷在他的掌握之中,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可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懾人氣勢,讓婁含彤幾乎不敢直視。
  
  她六神無主的應是,那兔兒似的模樣,完全沒有一般大家閨秀的張狂,反而更顯我見猶憐。
  
  這絕對是一個好人選。
  
  「如果……我要你嫁我為妻呢?」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只見那膽子小如鼠的婁含彤被嚇得花容失色,巴掌大的臉蛋更是血色盡褪。
  
  她……她聽錯了吧?
  
  婁含彤還染著霧氣的雙眸瞪著一臉認真的繆傲夏,對於他方纔那句話完全不敢置信。
  
  一定是她聽錯了,主子他……怎麼可能跟她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丫鬟求親?
  
  像他這種男人,應該配的是養尊處優、傾國傾城的千金大小姐,再怎麼說也輪不到她這個丫鬟啊?
  
  「爺……您一定是生病了,我讓大總管為您請大夫。」魂魄被嚇走大半的婁含彤喃喃自語說道,腳跟兒一旋,踩踏著虛浮的步伐就要離去。
  
  誰知道,才邁了不過三步,他那低沉的嗓音,已經宛若鬼魅似的朝著她追纏而來。
  
  「我說的是真的,我要妳當我的妻子。」
  
  雖然這丫頭的反應令他感到氣結,嬌貴的千金大小姐嫌棄他也就罷,怎麼連她這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丫鬟,對他的求親也嚇得花容失色?
  
  一口嚥不下的氣在他的胸臆中哽著,怎麼也舒坦不起來,於是他沉著聲,對著那只想落荒而逃的小耗子堅定的開口說道。
  
  但回應他的,既不是她那無措的呼天搶地,也不是心慌意亂的暗自垂淚,而是突如其來「砰」的一聲,她直接撞上杵在眼前的柱子,然後整個人癱軟在地。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這個女人竟然寧願一頭撞死,也不願成為他的妻子?
  
  那冒著點點火光的眸子瞪得老大,接二連三的被拒讓他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
  
  這回,他是鐵了心卯上這個丫鬟了。
  
  幾個踏步走上前去,他居高臨下睨著昏了過去的婁含彤,然後彎下腰,緩緩將她打橫抱走,然後大剌剌將她帶進他的房中。
  
  那不遮不掩的模樣,擺明是要讓人嚼舌根。
  
  要讓一個姑娘嫁給他,很難嗎?
  
  直到此刻,他依然相信,那一點兒也不難。
  
  反正他從未自詡為什麼正人君子,讓流言造成既定的事實雖然卑鄙,可是他卻一點兒也不感到羞愧。
  
  這一定是夢,絕對!
  
  但那低沉且帶著篤定的聲音卻始終在她的耳邊繚繞,嚇得她膽顫心驚,即使在睡夢中也不安穩。
  
  原本緊闔的眼驀地睜了開來,那眸中驚慌滿佈,還來不及意識到自個兒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婁含彤重重喘了口氣,努力平息著心頭的慌亂。
  
  「醒了?」
  
  那聲音讓婁含彤轉過頭去,乍見眼前那張俊顏,昏倒前的記憶開始一點一滴的回了籠。
  
  心突地躍至喉頭,婁含彤伸手壓著自己胸口,那受驚的模樣再一次讓繆傲夏覺得刺眼極了。
  
  「我長得很像牛頭馬面嗎?」帶著明顯怒氣的嗓音沉聲問道,再笨的人也知道這個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搖頭否認。
  
  可偏偏,三魂七魄還在遊走的婁含彤壓根失了理智,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或許她這個主子長得不像牛頭馬面,甚至還俊得很,可她向來就覺得沉著臉的繆傲夏渾身陰險可怖。
  
  尤其是她昏過去前,他所說的話,更讓她恨不得自己能有隱身術,好逃離他恐怖的瞪視。
  
  對於婁含彤那蠢到極點的回答,繆傲夏挑了挑眉,一抹冷笑倏地浮現。
  
  他這個人從來就沒什麼好心腸,更不興以德報怨這一套。
  
  胸臆之中那口嚥不下的氣,讓他鐵了心要迎婁含彤進門。
  
  她愈是躲,他就愈不服輸。
  
  「這幾天好好歇息,等妳的傷勢好些了,咱們就成親。」
  
  「你……別胡亂說!」頭一回,婁含彤完全忘了繆傲夏那高高在上的主子身份,心慌意亂低斥道。
  
  明明是去替鳳姊姊送個茶水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荒謬的局面?
  
  她只不過是新進府裡的丫鬟,能做的就是在園子裡打打雜、洗洗衣服這些比較比較粗重的工作;像伺候主子們這種事,都是年資較久、手腳利落的大房丫鬟們才能做的工作。
  
  要不是向來同她交好的鳳姊姊身體不適,又一心掛念主屋裡的差事沒做完,基於義氣,她這才自告奮勇替鳳姊姊來主屋添茶加水,打點一些雜事。
  
  本以為已上朝的主子爺不在,她心裡還盤算著自個兒只要利落些將事做完,就不會有人發現。
  
  誰知道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計劃,在聽到偏廳裡有聲音時就全破了功。
  
  一聽主子爺的聲音,膽子小的她就嚇得六神無主,一心生怕自己笨手笨腳觸怒繆傲夏。
  
  偏生老天爺就是愛作弄人,她愈不想發生的事,就愈會發生。
  
  一聲冷喝在她來不及逃離時響起,被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的婁含彤腳下跟著一個踉蹌,手中那些高貴的器皿便全成了地上扎人的碎片。
  
  更料想不到的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爺不但不怪罪她,竟然還要同她成親?
  
  一條小命彷彿隨時都會被收走的感覺太過驚恐,婁含彤餘悸猶存,遲遲難以回神。
  
  「看著我。」見她神遊,繆傲夏昂然的身子驀地站在榻前,居高臨下的瞪著她發愣的臉龐命令道。
  
  仍處於驚嚇之中的婁含彤,卻像沒聽到他的命令似的,逕自沉浸在驚慌中。
  
  他說要娶她,騙人的吧!
  
  他身旁配著的,應該是從小被人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像她們這種粗手粗腳、又沒家世的女人,只怕連替他提鞋都不配。
  
  這一切絕對都是她的幻聽幻想,儘管她努力在心底說服自己,甚至還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頰,要自己清醒些,可心頭上那份心慌意亂卻沒有稍止過。
  
  「我讓妳看著我!」
  
  瞧著她慌亂的模樣,繆傲夏的眉心又攢了起來,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麼驚世駭俗。
  
  「主子爺,奴婢該去幹活了。」
  
  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婁含彤唯一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
  
  她七手八腳爬出軟被,幾乎不顧自己的腿兒被被褥絆住,眼看著就要再次跌得七葷八素。
  
  依繆傲夏的性子,對於這種事,他應該冷眼旁觀,畢竟她方才不知死活觸怒了他;但就在她倒栽蔥的那一刻,他的手卻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主動伸出撈起和被褥纏成一團的她。
  
  「你……快放開我……」
  
  沒想過會和他有任何牽連,尤其他的氣息與她如此貼近,兩朵紅雲飛上她的雙頰,婁含彤只想離他愈遠愈好。
  
  「我偏不!」他哪有可能任由旁人擺佈,尤其是發號司令的只不過是一個他一捏就碎的小丫鬟。
  
  他不但不放手,還將軟玉溫香的她抱了個滿懷,心懷怒氣,他的舉動自然不可能憐香惜玉,帶著些粗魯地將她壓回了榻上。
  
  「妳別再亂動了,我不希望妳舊傷未癒,又添新傷,誤了咱們的婚期。」只要早一天成親,就可以早一天脫離皇上的魔爪,他自然心急。
  
  「咱們……」她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咱們?究竟是哪來的咱們。
  
  忽然間,一種可能性竄進她慌亂不已的腦海之中。
  
  向來對繆傲夏避之唯恐不及的她,不顧尊卑,竟然伸出小手探向繆傲夏光潔的額際。
  
  她想他應該是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望著他的目光突然不再戒慎恐懼,婁含彤向來柔軟心善,最見不得人生病受苦。
  
  「主子爺,你生病了,奴婢這就去為你請大夫。」一徑認定他是病了,所以對於他口口聲聲要成親的話語也不再介懷,她相信只要他的病好了,這一切就都會煙消雲散。
  
  轉念這樣一想,婁含彤那顆驚懼的心也跟著定下不少。
  
  下了榻,她甩了甩還帶著一點暈眩和疼痛的腦袋瓜子,然後旁若無人的步出繆傲夏的屋子。
  
  有些傻眼望著婁含彤纖細婀娜的身影,向來性躁的繆傲夏卻突然沉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竟忍俊不住,突然爆笑出聲。
  
  那朗朗笑聲直衝雲霄,久久不絕於耳。
  
  這個天兵似的丫頭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自欺欺人的功力實在令人發噱。
  
  都已經記不得有多久,自己不曾這樣暢快縱聲大笑。
  
  就衝著這一點,這個小丫頭當定他的妻子了。

Rank: 2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1-11-4 23:4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婁含彤打從心底相信自家的主子爺生了病,一踏出繆傲夏的主屋,就立刻拔腿狂奔,準備去找皇甫總管找大夫去。
  
  可是才跑了沒幾步,她突然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也說不出來哪裡怪?
  
  一樣的迂迴長廊,假山潺溪,一樣的僕傭穿梭,一切看似如常。
  
  但向來心思細膩的婁含彤,明顯感受到那份不同。
  
  初時只是覺得怪,直到瞧見一位平素與她算有點交情的丫鬟,瞧著她的眼光有異,婁含彤終於知道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那眼神,帶著一絲絲的探究和鄙夷,彷彿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她什麼也沒做啊!
  
  滿腹的疑惑與不解還來不及解開,眼前出現的正是她想找的人—皇甫總管。
  
  顧不得該有的禮數,婁含彤神情緊張朝著總管奔了過去,然後說道:「皇甫總管,你得快去替主子爺請大夫!」
  
  「主子爺怎麼了?」聽到婁含彤這丫頭的話,皇甫青柳眉頭皺了皺。
  
  幾個時辰前,繆傲夏不是還大搖大擺抱著婁含彤這丫頭走進自己的院落,那舉措在向來對僕傭管教嚴謹的大宅內掀起軒然大波,他還沒想清楚該怎麼收拾,才能以正視聽。
  
  畢竟下人引誘主子這種事若發生在別的豪門大戶,心狠點的主子,就算要了丫鬟的小命,也沒啥稀奇的。
  
  如今眾人議論紛紛,他這個總管都還沒想清楚該怎麼處理,她倒是先若無其事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主子爺怪怪的,方才直嚷著要娶我為妻,皇甫總管,你得快去請個大夫來替主子爺瞧瞧,奴婢想他應該是病糊塗了。」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這句話的驚天動地,心思單純的婁含彤只是自顧自的臆測。
  
  那話聽在皇甫青柳的耳中,卻讓他臉色大變,心中暗叫一聲糟。
  
  雖然早猜到繆傲夏這回心中在打什麼算盤,但對著一個丫鬟求親,這種事也太過魯莽。
  
  「主子爺還說了什麼?」皇甫青柳沉聲再問,想弄清楚來龍去脈。
  
  「倒沒說啥,只一直說要成親。」婁含彤咕咕噥噥說道,那皺著的眉心倒是清楚說明她的困擾。
  
  緊鎖住婁含彤那雙澄可見底的眸子,皇甫青柳想瞧出她的真心實意,但是除了濃濃的困擾與不解,皇甫青柳什麼也瞧不見。
  
  顯然這丫頭心思純淨,完全沒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妄想。
  
  這個發現卻沒讓皇甫青柳放下心中大石,心情反而更糟了。
  
  他清楚繆傲夏其實是執拗的,一旦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絕不輕言放棄。
  
  如果婁含彤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女人,那事兒倒還好辦,只要給她合理代價,要她離開便不是難事。
  
  可問題就在於婁含彤沒有妄念,只不過倒霉碰上了這事,讓人就算想趕也於心不忍。
  
  「妳先去做自個兒該做的事,這大夫我會請的,以後要是沒事,就別去主屋了。」皇甫青柳朝著婁含彤命令道,滿心希望這不過是繆傲夏一時心血來潮,興許只要過了個兩、三天,他就會完全忘了婁含彤這個人。
  
  「是。」
  
  該做的她已經做了,向來單純的她也沒多想,便逕自離開。
  
  今兒個的驚魂記,夠她嚇上好一陣子了,就算大總管沒交代,她發誓她也絕對不會再接近主屋一步。

  事過境遷,雲淡風輕。
  
  好不容易虎口餘生,飽受驚嚇的婁含彤在休養兩日之後,依然安份守己、笑容可掬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也依然在行有餘力之時,熱心助人。
  
  這日,她一如往常仔仔細細完成大總管交代她的事兒,連忙勤快的跑到一向對她照顧有加的鳳姊姊身邊,親暱的開口說道:「鳳姊姊,我的活已經幹完了,你這陣子身體不舒爽,有啥事我來替你幫手吧!」
  
  但鳳姊姊只是抬眼冷睨,全然沒了以往那和善笑容,望著婁含彤的眸光之冷讓人猶如置身寒冬之中。
  
  「姊姊怎麼了,身子骨還是不舒服嗎?」婁含彤見鳳姊姊一臉陰冷,連忙啟口問道。
  
  「別喊我姊姊!」冷冷拂開婁含彤的手,鳳姊姊刻意往後退了一步,好拉開自己與婁含彤的距離。
  
  那模樣,活像婁含彤是什麼惹人厭的害蟲似的。
  
  「鳳姊姊,你怎麼了?」這幾天,大家都對她好冷淡,一股子委屈就這麼硬生生打從心底竄了出來。
  
  「我說過別再喊我姊姊了,我擔待不起。」鳳姊姊的語氣依然極冷,對於婁含彤的好意完全視而不見。
  
  「究竟是怎麼了?」冷落的言語讓婁含彤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委屈的抿著唇,完全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麼。
  
  她唯一知道的是,鳳姊姊那冷冽的眼神,絕對不是因為身體不適,但她卻怎麼也想不出這樣的冷淡所為何來。
  
  「我們這些身份低微的人,不適合和你這樣高貴的丫環走在一起。」睨著一臉不明所以的婁含彤,鳳姊姊只覺得她的所作所為都在作戲。
  
  本以為是個天真的丫頭,沒想到心機竟然這麼重,更懷疑她之所以接近自己全是為了攀上自家主子,那種被利用的感覺,自然讓她對婁含彤完全沒有好臉色。
  
  「你怎麼這麼說?」沒想到鳳姊姊會這麼說,那話像針一般在她毫無防備時刺進她的心窩。
  
  她或許心思單純,卻也不是蠢得無藥可醫的笨蛋,鳳姊姊的一席話,解釋了為何這幾天她在府裡的處境會如此艱難。
  
  因為大家都以為她恬不知恥的去勾引主子,想要一步登天,所以大家才會這般唾棄她。
  
  可她只是倒霉而已,壓根沒有飛上枝頭的想法,高處不勝寒這個道理,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說錯了嗎?那日你假好心之名,行勾引之實,那主子爺抱著你進他院落的事,可是許多眼兒都瞧見的。」
  
  瞧著婁含彤那小臉上的無辜,鳳姊姊只覺得她虛偽得讓人作惡,擺明了一切的和善單純都是在作戲。
  
  「我……」那是她那天被嚇著了、慌亂之中撞柱子,這才昏了過去。
  
  繆傲夏是為了救她,所以才會抱著她進院落,但他們之間一丁點兒的苟且也沒有啊!
  
  在鳳姊姊的厲聲言語中,婁含彤那褪去血色的唇兒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替自己辯解,但終究作罷。
  
  眾口鑠金,婁含彤也無能為力。望著鳳姊姊眼中的鄙夷,心中一陣委屈,一層淚光驀地浮現,只消再多一些水氣,那淚兒就要滴落。
  
  「你別再裝可憐了,要裝可憐就去主子爺面前裝,或許還能做個侍妾。」
  
  鳳姊姊見婁含彤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沒軟下心,反而更加冷言冷語,她向來最不齒的就是主動勾引富貴人家的女人。
  
  「我才不做妾!」委屈到了極致,婁含彤隱藏在膽小下的脾性也被激起,她斂起心頭的委屈,態度難得堅定地反唇說道。
  
  她不做妾,死都不要!
  
  「不做妾,那你是想做正妻嗎?」再次的冷諷,鳳姊姊就是認定婁含彤的恬不知恥,往昔情份蕩然無存,望著婁含彤的眼神漠然得教人心驚。
  
  「我……」話到了舌尖,婁含彤卻又嚥下,多說無益。
  
  原來,一切的怪異都是因為誤會,園子裡的姊妹只怕每個都是這麼想的,所以待她才會這般疏遠冷淡。
  
  咬著唇,婁含彤黯著眸默默轉身,任由那顆顆落下的淚珠兒浸濕衣襟,一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心,又掀起一陣波瀾。
  
  雖然沒聽著婁含彤與鳳姊姊之間的對話,但身為一個大總管,皇甫青柳不會不知道這陣子府裡那些丫環間的風起雲湧。
  
  雖然不至於人人喊打,但很明顯婁含彤這小丫頭早已成了眾矢之的。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剛巧不巧就是他身邊這位大爺。
  
  可很顯然,造成這一切的繆傲夏,似乎並不覺得愧疚,尤其是那嘴角隱隱勾勒的淺笑,更是讓人懷疑這一切似乎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般的臆測宛若電光石火般,皇甫青柳瞠大了眼,驀地瞪向繆傲夏。
  
  「你是故意這麼做的。」這語氣不是詢問,而是直接陳述事實。
  
  「是又如何?」繆傲夏大方承認,一丁點兒內疚也沒有。
  
  誰教她竟被他成親的要求嚇得魂飛魄散,讓她成為眾人的靶心兒,只不過是薄懲。
  
  「她不過是個平凡單純的小丫頭。」這樣整治她,又何必?
  
  看得出皇甫青柳的不贊同,繆傲夏只是不甚在意薄唇勾笑,對他來說,那不過是個小小的懲罰,壓根沒那麼嚴重。
  
  婁含彤唯一倒霉的原因,就是她在不對的時間出現在他眼前。
  
  「她觸怒了我。」簡單一句話,便是所有事情的答案。
  
  「所以你鐵了心要娶她?」他以前明明不是這般不明就裡的男人,卻明知以卑惑主,婁含彤在繆家的待遇絕對不會好到哪兒去,但他卻這般執意。
  
  「沒錯。」
  
  「你從不是會強人所難的人。」長歎一聲,可自小和繆傲夏一起長大的皇甫青柳,卻知道事情再無轉環餘地。
  
  「為了早日擺脫皇上的箝制,我可以不擇手段。」
  
  他一向有著鴻鵠之志,卻只能坐困於朝堂之中,這樣的日子他早就已經過膩,為了得到自由,他可以不擇手段。
  
  再說,雖然他的舉措與強搶無異,但至少不會虧待那個清靈的小丫頭,他相信自己日後所給的補償,絕對足夠。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會兒?」不以下屬身份,向來話少的皇甫青柳忍不住地揚聲再問。
  
  「這事沒什麼好考慮的。」繆傲夏執意娶她,「明兒個你就去同她說清楚,只要她願意嫁,該有的禮俗、儀式和聘禮,一件我都不會少給她,我會讓她風風光光嫁進繆家,時限一年。」
  
  逗弄得夠了,心中那口被拒絕的怨氣也散得差不多,繆傲夏知道自己該做正事了。
  
  想起那日的情景,那丫頭的反應其實還挺有趣的。
  
  「你覺得她會同意?」
  
  看著繆傲夏的自信滿滿,皇甫青柳卻不這麼樂觀。
  
  「啊?!」
  
  一張櫻桃兒似的小嘴張得比碗公還大,婁含彤心中的愕然,毫不遮掩表現在她臉上。
  
  瞪著一臉正經的皇甫青柳,婁含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病了一個還不夠,難不成連眼前這個也病了?
  
  「總管……你開玩笑的吧?」面對這一切,刀知道事情只怕不如她想的那麼簡單,但她仍異想天開的問道。
  
  心中喃喃地左盼右盼,只盼自個兒能聽到一個「對」字。
  
  「你瞧過我開玩笑嗎?」
  
  打小,因為他爹是繆家的總管,所以他也就跟著住進繆家,是繆老爺瞧他心性好,脾氣又沉穩,所以子襲父職,讓他成了年輕總管。
  
  對於這份差事,他向來戰戰兢兢,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不苟言笑。
  
  「是沒見過。」心中愈發不安,婁含彤忍不住皺起眉頭,咕咕噥噥地說道:「雖然沒見過,但凡事不是總該有第一次嗎?興許今兒個因為天氣好,心情好,所以大總管才會沒事來逗弄奴婢!」
  
  因為婁含彤的咕噥,皇甫青柳緊抿的薄唇忍不住悄悄往上勾了勾,頰畔更添一絲罕見的笑紋。
  
  「傻丫頭,我沒那閒工夫和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府裡的事多如牛毛,他這個大事得管、小事也得插手的大總管,哪有那個閒時間和一個小丫環聊天品茗?
  
  「你的意思是,主子爺其實沒病,他是真的要娶我?」
  
  婁含彤語氣還算鎮定,可那臉色就算用「精采萬分」四個字來形容,只怕也不夠貼切。
  
  「是。」
  
  「為什麼?」婁含彤真的不懂。
  
  他們不過只有一面之緣,她從來不認為這種荒謬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縱使繆傲夏親口所說,她也鐵了心當他是病糊塗了,從沒將那些話放在心上,但她似乎太過天真了。
  
  「因為他必須有一個妻子。」
  
  「主子爺的家世這般好,人也長得俊俏,不可能找不到妻子。」在她的想法,以繆傲夏的家世和樣貌,想要嫁給他的女人必多過江之鯽,犯不著找上她。
  
  「正是因為全城的大家閨秀都不願嫁他,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努力將話說得婉轉,身為繆家的大總管,總得替自家的主子爺留點面子。
  
  「這……」婁含彤沉吟半晌,雖然滿心疑惑,但以她的身份,不宜過問太多主子爺的私事,但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淌這渾水,「就算如此,也不該是我啊?」
  
  她只想和義父母們過著平靜的生活,如果當初知道會碰上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她絕不會貪求那份晌銀入府當丫環。
  
  「可是主子爺相中了你。」
  
  聞言,婁含彤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普天之下難不成已經沒了王法,就憑一句他相中了她,她就得嫁?
  
  不嫁、不嫁,說什麼都不嫁!
  
  一向不是一個藏得住心思的小姑娘,所以皇甫青柳只消一眼就瞧出她心底的不願。
  
  「我說婁姑娘,其實主子爺也沒別的意思,他也說了會讓你風風光光嫁進繆家,開多高的價碼,那就隨你開,時限一年一到,他還會給你放妻書一張,甚至他願意替你找個真正的婆家。」雖繆傲夏作風雖霸道,但能替婁含彤考慮到的,的確也都周全了。
  
  說實在話,這些入府做丫環的姑娘們,家裡頭大多不好過,若能一夕致富,晉身豪門,在權衡利弊得失之後,大多數姑娘很難不心動。
  
  可望著那雙清澈的眸子,皇甫青柳對辦成這事卻突然沒了把握。
  
  聽到這席話,婁含彤說不出心裡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早明白繆傲夏不是因為心儀她而想同她成親,但乍聽到這樣的安排,心中還是難免一陣失落。
  
  「奴婢對這事沒興趣。」沉默片刻,婁含彤連眼兒都沒眨,就直截了當拒絕。
  
  她只想安安份份當她的丫環,等到攢夠銀兩,便會離開繆府,和義父母一同做點餬口的小生意。
  
  她只想平平順順度過餘生便夠了。
  
  「傻丫頭,這可是個大好機會。」皇甫青柳對於她的不奢不求感到欽佩,但卻也沒忘了身為大總管的使命。
  
  「不。」腦海中驀地浮現繆傲夏那雙懾人的眸子,正因為那足以勾魂攝魄的魔鬼氣息,婁含彤緩緩低下頭,再次拒絕。
  
  或許該是她離開繆府的時候了,雖然有點兒捨不得,可這裡已經無法給她她要的安逸。
  
  「大總管,含彤想出府。」
  
  「可咱們的合同還有兩年多。」
  
  婁含彤賣身三年,不過做了半年不到,此時走人,要是繆傲夏鐵了心要懲治她,他不認為婁含彤承擔得起如此代價。
  
  「大總管,難不成您不能行行好嗎?」一雙水眸含著濃濃企求,直勾勾望著皇甫青柳。
  
  「這……」難得的,向來公事公辦的皇甫青柳心中有了些許猶豫,他是很想幫她,可轉念一想到繆傲夏執拗的性子,也只能歉然說道:「我只不過是個總管,不是主子,你想提早出府,得同主子爺說去。」
  
  聽到皇甫青柳的話,婁含彤那原本滿含企求的眸子閉了閉,只消一想到自己得要面對那雙凌厲的眼,她心中那陣退堂鼓就敲得又急又凶。
  
  就在皇甫青柳以為她會立刻放棄離去的想法時,誰知婁含彤又猛地睜了眸子,然後義無反顧地說:「我這就同主子爺說去。」
  
  還以為她只是個膽小怯懦的小丫環,她渾身上下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究竟從何而來?也許這小丫頭並沒有他想得這麼簡單。
  
  皇甫青柳才要阻止衝動的婁含彤,但她已朝著門口走了出去。
  
  望著那遠去的人影,皇甫青柳原本還想追出去,但才邁了不過兩步,便又停下。
  
  再次若有所思瞄了眼婁含彤消失的方向,終究他腳跟兒一旋,又折回屋內。
  
  這古家今年要押解的鏢車已經準備妥當,他也應該去打點打點了。
  
  瞪著眼前那莫名其妙,一衝進門就跪得像座小山兒似的婁含彤,繆傲夏一頭霧水。
  
  這丫頭在搞什麼鬼,前兩日像是躲進耗子洞似的,打死也不願與他打照面,現在不但主動出現,還一進門就五體投地,她當她是在拜神嗎?
  
  又或者,皇甫已經將成親的事兒說了,所以她感激得五體投地?
  
  瞧她那執拗的模樣,繆傲夏相信她這所以這麼做,絕不是因為感激。
  
  挑著眉,繆傲夏瞪著她亦不作聲,倒真想聽聽她這麼般跪求所謂為何?
  
  「主子爺,我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
  
  瞧她求得如此哀厲,好像他真的對她做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一樣,繆傲夏的眉挑得更高了。
  
  「我不過是個卑賤的下人,坐不起當家主母的位子,奴婢求求主子爺高抬貴手,別再為難奴婢了。」
  
  聽她說的,好像要她嫁給自己,是要她下十八層地獄受苦受難似的。
  
  瞪著她的腦袋瓜子,繆傲夏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偏偏他還來不及發難,門口已經有人踩著款款蓮步、舉動風華而來。
  
  蓮足蹬著繡鞋,才邁過門坎,就筆直朝繆傲夏走去。
  
  人都還沒靠近,一雙塗著豆蔻的纖手已經先一步意圖攀上繆傲夏那偉岸厚實的胸膛,那旁若無人的模樣,像是完全沒有見著趴伏在地的婁含彤似的。
  
  「你怎麼來了?」閃過莫向晚伸出的妖魅柔荑,繆傲夏毫不客氣瞪著眼前那風姿綽約的女人,冷聲問道。他斂起滿身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凍人的寒意。
  
  「聽說你想成親,我特地前來,自然是要陪著你拜堂啊?」巧笑俏兮,莫向晚嬌睨著繆傲夏,那自在的模樣彷彿她本來就應該出現似的。
  
  「滾!」言簡意賅的命令宛若利刃,毫不留情朝莫向晚射去,那陰冷的模樣,就連忍不住抬頭偷瞧的婁含彤,都驚駭得忍不住嚇白一張小臉。
  
  可偏偏莫向晚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完全不在意繆傲夏的森冷,硬是急欲貼上前去。
  
  「大師兄,咱們怎麼說也好一陣子沒見了,你這冷淡態度豈不傷人?」依然不在意繆傲夏的冷淡,莫向晚對於繆傲夏的怒容與憎惡視而不見。
  
  那種旁若無人的行為好浪蕩,讓一旁偷覷的婁含彤,都忍不住為這種驚世駭俗的行為倒抽一口氣。
  
  而這口氣則徹底提醒了繆傲夏,她的存在。
  
  繆傲夏那雙深遂的眸光閃過一絲算計,幾個踏步,長手一伸,便拉起還趴伏在地的婁含彤,然後將她納入自己的懷中。
  
  「在我的未過門娘子的面前,你的行為可得自重。」
  
  拿婁含彤當擋箭牌,那態度理直氣壯得令婁含彤傻眼。
  
  她回頭看向繆傲夏,一張小嘴正要慌張地為自己辯解,但情況急轉,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只見那浪蕩的女人一雙水眸倏地變得凌厲,殺氣騰騰,讓人想要視而不見都很難。
  
  「她?才配不上你呢!」像他這種狂放不羈的男人,配上這種連小家碧玉都稱不上的女人,只有一個字眼可以形容,就是浪費。
  
  「我倒覺得溫溫婉婉的挺好。」
  
  言下之意,倒是直指莫向晚的張牙舞爪讓他倒盡胃口。
  
  癡纏幾年,繆傲夏對於莫向晚這個女人已無半點情份,更不在乎自己的舉措是否會刺傷她。
  
  「你若喜歡這種小家碧玉,我也可以……」
  
  「別說了。」做了幾年的師兄妹,他怎會不瞭解莫向晚有多偏執,認真探究起來,自己對待女人宛若惡霸的名聲,多半也是拜她所賜。
  
  所以他對她的厭惡,從不保留。
  
  「你……真要娶她?」莫向晚望著婁含彤的眸子殺機盡現,就連平時素遲頓得可以的婁含彤,都忍不住為了她的眼神,冒出一身冷汗。
  
  「不錯。」沒忘了莫向晚有多麼的心殘手狠,但繆傲夏依舊拿著婁含彤當擋箭牌。
  
  「你該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要不到手的。」
  
  「你也該知道,我不想要的東西,我連看上一眼都嫌煩。」
  
  燦亮的四眸相對,火光迸射,婁含彤夾在中間,覺得自己隨時都小命不保。
  
  她想溜,但纖細的手臂卻牢牢的掌握在繆傲夏的大手之中,完全動彈不得。
  
  「你若一定要娶她,那麼她的小命我就要定了。」
  
  好張狂毒辣的宣誓,讓人忍不住以為,這世間再無「王法」兩字,婁含彤忍不住渾身輕顫。
  
  「你大可試試,這回我不會再讓你得逞。」繆傲夏將人壓進自己懷裡,完全不容婁含彤有絲毫抗拒。
  
  當那冷芒加劇,婁含彤終於意識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箭靶,心慌意亂的她,七手八腳想掙脫他的懷抱,一面努力對莫向晚解釋道:「我沒有要嫁他,主子爺是病糊塗了,所以才會這麼說,我……」
  
  剎那間,婁含彤突然噤了聲,滿室死寂令她不知發生什麼事。
  
  未盡的話語全都被封在一張溫熱的唇瓣下,繆傲夏的吻來得又急又快,讓她措手不及。
  

Rank: 2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1-11-4 23:4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小的包袱便是全身家當,婁含彤趁著夜光,小心翼翼閃身出了房門。
  
  被那含恨的眼神折騰一個晚上,婁含彤還是決定要立刻走人,管他那見鬼的合同,反正先溜了再說。
  
  她心裡很清楚繆傲夏不肯,所以她只能用溜的。
  
  可偏偏,她的屋子是在大宅最偏僻處,想離開,她得先穿過不知道拐了幾個彎的長廊,接著還得閃過來回穿梭守衛的衛院大哥。
  
  那漫漫長路走得向來膽小的婁含彤更是心驚膽顫,她心小翼翼穿梭在厚實的廊柱之間。
  
  好不容易,就快要穿過長廊的盡頭,忽而耳邊傳來男子交談的聲音,那畫破寂靜夜空的聲音,讓她差點驚喘出聲。
  
  當她聽到自己的名字在夜空中響起,也讓她停下急於離去的腳步,傾耳細聽。
  
  「派人去婁含彤的老家了嗎?」
  
  「去了,也將兩位老人家給接出來,妥善安置了。」
  
  「那她住的下人房呢?」
  
  「已經加派人手巡邏。」身為一個大總管,自然瞭解主子爺心裡在想些什麼,所以還不等他開口,就已經妥善安排好這一切。
  
  「嗯。」顯然還算滿意皇甫青柳的安排,繆傲夏輕應一聲,隨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說道:「那日她是先去求過你吧?」
  
  想起那天她那五體投地的模樣,繆傲夏本來想好好地逗弄逗弄她的,誰知道半途卻殺出莫向晚這個棘手的女人,所以完全沒了那心思。
  
  直到此刻,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他才有心思細細回想那日婁含彤可笑的行徑,嘴角掩不住一抹輕笑。
  
  「是的,她想離開繆家。」
  
  雖然個性有些衝動,但繆傲夏的心思頗為細膩,見主子爺一猜就猜出事情的因果,皇甫青柳也不想隱瞞。
  
  「離開是嗎……」雖然答案早上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繆傲夏心中還是因此起了波瀾。
  
  本以為那丫頭或許只是欲拒還迎一番,最後還是會乖乖坐上繆家當家主母的大位。
  
  想繆家在京城也算是大戶人家,不但曾出了幾個將軍,就連押鏢的金字招牌也都打得響亮,只要成了當家主母,雖不致呼風喚雨,但該有的錦衣玉食絕對少不了。
  
  「她求我撕去她的合同,放她離去。」
  
  「因為你沒答應她,那丫頭也不知哪來的膽子衝進我的書房,對我行跪拜大禮,誰知殺出個莫向晚,讓這局勢更亂了。」如果莫向晚沒在那時出現,或許在他認清婁含彤是真心不願之後,他會大方放他離去。
  
  畢竟,他或許行事乖張狂肆,卻沒有為難女人的習慣。
  
  可偏偏,那時莫向晚出現了,為了讓她死心了,他將婁含彤當成擋箭牌,雖成功擋去莫向晚,卻讓婁含彤蹚入這淌渾水。
  
  事後想想,這陣子一連串煩心的事,的確是讓自己失去周慮的心思,對婁含彤的歉意不禁油然而生。
  
  「你堂堂一個大總管,總不會搞不定一個小丫頭吧?」斜睨著自己的好友兼下屬,繆傲夏將責任推給了旁人。
  
  得將婁含彤給留在府中,否則以莫向晚那毒辣的個性,那隻小耗子不被人捏死才怪。
  
  「你自己出的亂子,卻扔給我收拾?」挑高濃眉,皇甫青柳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語帶指控,並不打算逆來順受。
  
  「你可是繆家無所不能的大總管,不是你去收拾,誰去?」
  
  「自然是你。」皇甫青柳沒好氣回道。婁姑娘安份守己在這兒當丫鬟,若非繆傲夏莫名招惹人家,她又怎會沾得一身腥?
  
  清楚明白皇甫青柳的不滿,繆傲夏卻依然故我,好整以暇說道:「不留下她要是她真的暴屍荒野,你的良心能安?」
  
  「可她若是執意要走……」
  
  「或許她的爹娘能派上些用場。」繆傲夏一向是實際的人,提出的辦法通常也很讓人難以抗拒。
  
  能拿來用的棋子,就算卑劣,只要能達到效果,便無不可。
  
  「你……」望著繆傲夏那毫不心虛的神情,皇甫青柳在心底忍不住為無辜的婁含彤掬一把同情淚。
  
  「就這麼辦。就算她不願成親,也得將她留在繆家,懂嗎?」
  
  雖然繆傲夏沒開口解釋,但皇甫青柳當然懂得繆傲夏的心思,就怕那婁含彤若出了府,早晚會被那妒心極重的莫向晚拆吃入腹。
  
  雖是出自於好意,但那手段卻是教人不敢恭維。
  
  「可……」
  
  皇甫青柳原本還要說些什麼,但繆傲夏卻驀地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順著他的眸光瞧去,就見一截衣角從粗圓的柱子後頭飄出。
  
  有人在偷聽!
  
  正當兩個人盤算著該怎麼出其不意揪出柱後之人時,原本躲在那兒的婁含彤已經主動走了出來,筆直朝繆傲夏的方向走去,這回她不驚不懼,為了心愛的家人,心中那些對繆傲夏的驚懼全都消失無蹤。
  
  「你想偷溜?」繆傲夏的利眼瞧見她背在身後的包袱,濃眉挑了挑。
  
  「本來是,但現在不了。」方才聽到自己的義父義母在他手上時,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為什麼不?」
  
  「我義父義母在你手上,不是嗎?」要說不怕那是騙人的,她微微盜汗的掌心,依然顯露出她的緊張。
  
  但……她不能怕。
  
  她就算要走,也得帶著義父義母一起走。
  
  「你以為,我打算拿他們來要挾你?」從她的眼底,清楚瞧出她那沒出口的指控。
  
  繆傲夏的心火再起,難道在她的心目中,他就是那麼可怕卑鄙的人?
  
  為了不想嫁他,她寧願跪著求他,甚至打算在這夜半時分落荒而逃,而現在,她甚至以為他會去傷害兩個無辜的老人家?
  
  他就算再狂肆,這種事他也做不出來。
  
  「如果主子爺沒這打算,可否讓奴婢見見義父義母?」說不擔心是騙人,婁含彤希冀凝望著繆傲夏。
  
  「本來,我並沒打算不讓你見的,但你三番兩次見我如見夜叉,我若不化身夜叉,豈不太對不起你了。」
  
  傾身,在婁含彤的耳際輕語喃喃,但那話聽入婁含彤的耳中卻宛如喪鐘,只見她俏臉兒倏地成了一片雪白,卻仍勉力自持。
  
  「奴婢敢問主子爺,怎樣才願讓奴婢見到自己的義父母。」
  
  「你覺得我想怎麼做?」繆傲夏那雙深幽的暗眸,直勾勾望著婁含彤,那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邪魅,教人心驚又膽顫。
  
  他很清楚自己掐住婁含彤的命脈,現在只要他要她往東,她便會往東,他要她往西,她便會往西。
  
  凝視她好半晌,婁含彤心知自己無力回天,只能幽幽的說道:「如果主子爺只是想要一妻,那麼婁含彤願意。」
  
  眼前的情勢,無論刀山火海在前頭等著他,她都得去,更何況只不過是嫁他為妻。
  
  「你願以我為天嗎?」
  
  「是。」婁含彤一張小臉面無表情,答得毫不遲疑。
  
  單純的心思想不了太多東西,只要繆傲夏願意讓她見義父義母,她什麼都願意。
  
  她的語氣肯定無比,卻心亂如麻,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一個以夫為天!」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要怎麼樣以夫為天。
  
  頭一回,向來厭惡的女人的繆傲夏,對女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觸。
  
  初見時,她像是只受傷的小兔似的;再見時,她的腰桿子能屈能伸,只要能夠求去;現在,她卻又像是只母雞似的,斂起對鷹的恐懼,飛翅大張,想要扞衛自己的家!
  
  這丫頭似乎並不如他所想的那樣單純而憨傻。
  
  這樣的轉變,讓他對將來與她一起的日子,有了那麼一丁點的期待。
  
  啪!
  
  重重的巴掌掃上婁含彤的頰畔,那力道之猛,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那白細的頰便添上一道五指印。
  
  「你是……」
  
  被那一掌打得天旋地轉,婁含彤好不容易回過神,看向莫名其妙朝她呼巴掌的女人。
  
  「姑娘,為何打人?」被那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婁含彤定定地瞧著眼前這個張牙舞爪的女人,只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也想不起她的身份。
  
  「你搶了我的男人,難道不該被打?」重重冷哼一聲後,她也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
  
  瞪著婁含彤頰畔的紅痕,莫向晚只覺得了陣快意自心頭掠過。
  
  只不過一個巴掌算是客氣的了,如果這個女人真不識相,就算要了她一條小命也不為過。
  
  初時,還被莫向晚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直到聽到她的話,她才想到這個女人,便是那日在書房纏上繆傲夏的放浪姑娘。
  
  「你是……」
  
  「我是莫向晚,繆傲夏這輩子唯一會娶的女人!」一番自負的宣告,卻沒換來婁含彤的任何反應,「喂,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聽見了。」伸手撫著頰畔一片熱麻,婁含彤皺著眉頭回道。她話說得那麼大聲,很難聽不到吧。
  
  「那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聽清楚了,就該像耗子一樣夾著尾巴逃去,難道還要她費這番唇舌?
  
  她驅離的意味如此明顯,婁含彤自然知道她今日此舉,是希望自己能夠知難而退。
  
  她……其實也早想退出,無奈的是,繆傲夏已經說了,只要一成了親,拜了堂,他就會讓她和義父義母相見。
  
  所以現在的她只能打死不退,就算這個姑娘是衝著她來的,她也只能隱忍。
  
  「我不能離開。」這不是莫姑娘想聽的話,但卻是她唯一能說的話,即使她可以預見這種話會勾起莫向晚的熊熊怒火,她還是只能這麼說。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憑你這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丫鬟,也敢妄想繆家當家主母的大位,你以為你真能坐得安穩?」
  
  冷言相譏之後,那纖纖柔荑再次高高揚起,望著那手掌,婁含彤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原以為自己會被困在冰冷的牆與莫向晚之間,可誰知卻撞進一堵溫熱的肉牆。
  
  將婁含彤纖細的身子密密實實護進自己的懷裡,當他的眼角望著她頰畔那抹不尋常的掌印時,他的眸光倏冷。
  
  「你打她?」那質問彷彿帶著濃濃的心疼,自繆傲夏的牙關迸出,瞪著莫向晚的眼神更是森冷如冰。
  
  「是又如何?」瞧著繆傲夏心疼護衛的模樣,莫向晚眸中寒光迸射,冷冽的殺機亦起。
  
  這低下的丫頭,憑什麼得到繆傲夏這般呵疼。
  
  「她是我的女人,你沒有資格碰她一根寒毛。」自從她承諾成為他的妻那天起,他就不容許任何人欺負她。
  
  「若是我偏要呢?」眼見著自己心之所繫的男人這般護衛另一個女人,莫向晚的心全揪成一團,滿心恨意更是全都加諸在婁含彤身上。
  
  「你不會想試的。」隱忍這麼久,只不過是念著一點舊情,更不想和莫向晚身後的勢力相抗。
  
  所以儘管對等待她的態度十分不留情面,也不曾真正與她撕破臉,可如今望著婁含彤頰畔的紅印,繆傲夏的理智正一點一滴崩解中。
  
  「若我真的想試呢?」莫向晚性子一向倔,她倒真想看看他可以護衛這個女人到什麼樣的地步。
  
  只見她水眸中的冷芒一露,長袖一抖,那藏在袖中的暗器,宛若天女散花一般朝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婁含彤送去
  
  「不准傷他!」見狀,繆傲夏凝氣冷喝一聲,厚實的大掌往婁含彤腰際一攬,輕而易舉就將她帶離那陣冷芒之中。
  
  一擊不中,莫向晚怎麼也不肯撒手,雙手往腰際一抽,那宛若靈蛇一般的長鞭,已經襲至婁含彤的面門。
  
  「啊」婁含彤驚呼一聲,只覺頰畔一陣勁風掃過,雖然繆傲夏再次為她擋下那一鞭,可那依然生疼的頰,可判知莫向晚是使出十成十的力道。
  
  聽見了她的驚呼,繆傲夏向來不苟言笑的冷凝臉龐,竟浮上一絲不忍與心疼,「別怕,你既是我的妻,我自會保護你。」
  
  那像是許諾的話語,讓婁含彤聞言微微的一怔。
  
  就在那怔忡之間,只見繆傲夏像風一般踩踏著飄忽的步伐,朝著莫向晚欺身而去。
  
  「我說過不准你動她的!」
  
  厲聲的告誡才落,一記毫不留情的巴掌,也跟著揮上莫向晚粉頰,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繆傲夏那一掌的力道,登時也讓莫向晚頰上浮現一抹紅艷的掌痕。
  
  那一掌,揮去了莫向晚逼人的盛焰,也將一股深深的恨意往她的心裡送去。
  
  「你打我?你為了她打我?!」
  
  以往,不論她如何使潑,如何羞辱與他有關的女人,他頂多就是離開而已,如今,他竟為了一個女人打她。
  
  「你是該被人教訓教訓了。」繆傲夏冷冷地說道。
  
  是她欺人在先,即使婁含彤柔弱不懂計較,他卻無法坐視不管。
  
  「大師兄,你真的執意為了那個賤婢與我為敵?」目中含恨,卻也染著一抹希冀,她多希望繆傲夏能搖頭否認,可是他卻只是冷冷覷著她,那目光森冷,就像瞧著一個陌生人似的。
  
  婁含彤雖頭暈腦脹瞧著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卻將莫向晚眸中那心碎的神傷盡收眼底。
  
  雖然她的氣勢凌人,可終究也只是個女人。
  
  一抹於心不忍在她的心中氾濫,婁含彤冷不防竟出聲打破一室窒人的冷凝。
  
  「不,不是這樣的,莫姑娘你別誤會,主子爺他不是為了我,他只是……」
  
  繆傲夏怒目橫瞪,似是無言斥責她的多言。
  
  迎著那記怒火霞生的黯眸,婁含彤忍不住嚥了口唾沫,但心中的不忍終究還是讓她義無反顧又開口說道:「主子爺別這樣,莫姑娘終究是個姑娘家。」
  
  「不必你多言!」繆傲夏冷斥。
  
  莫向晚是個什麼樣心殘手狠的女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憑什麼在這兒為人叫屈?
  
  莫向晚若是存心要整死婁含彤,她只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個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可是……」
  
  「還可是,你忘了該以夫為天嗎?」一伸手,粗魯地拉過婁含彤的小手,牢牢握進手心裡頭。
  
  繆傲夏再也不理會站在一旁的莫向晚,向來話少的他,竟開始像個糟老頭子似的朝著婁含彤叨念起來。
  
  「我警告你,以後離她遠點,要是你膽敢愚蠢到自作主張,小心……」
  
  一連串的威脅承著輕風飄進莫向晚耳中,那似是罵人的話語,聽到她的耳中,卻全成了關心低喃。
  
  眼中的恨意更熾,望著兩人逐漸離去的身影,莫向晚相信,那個丫鬟絕不是繆傲夏口中的權宜之計如此簡單。
  
  「嘶」
  
  冷不防倒抽一口氣,婁含彤懷疑眼前這個小心眼的男人,實是假藉抹藥之名,行懲罰之實。
  
  雖然她壓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但抹藥,不該是既輕且柔的嗎?
  
  哪有人像他這樣,毫不留情在她腫疼的頰上又揉又捏的,簡直就把她的臉頰拿來當饅頭揉了。
  
  「輕輕……輕一點兒」一邊抽著氣,婁含彤終究還是忍不住含淚求饒。
  
  本以為他大爺捏到盡興才罷手,但繆傲夏沒好氣看到她雙眸中即將決堤的汪洋,便不由自主放輕手中的力道。
  
  「記住,以後你得離她遠遠的!」耐心揉著她頰畔那片紅腫,繆傲夏粗聲粗氣開口警告。
  
  但見那片礙眼的紅腫依然礙眼,他不自覺運氣於掌心,想用自身內力,為她活血去瘀。
  
  只覺得雙頰熱烘烘的,但那疼明顯少了許多,婁含彤暗吁一口氣,卻又忍不住地開口說道:「其實,莫姑娘雖然脾氣壞了點,可人美又有英氣,若你真缺妻子,找她不正合適?」
  
  「想把我推給她?」聽到她的話,繆傲夏的黑眸又不滿地瞇起。
  
  「我……」經過這陣子的糾纏,婁含彤多少知道他的性子。
  
  他這個人不生氣則己,要是一氣起來,那脾性準會磨死人。
  
  吃過幾次虧,婁含彤也學會別貿然捋虎鬚,於是她住了口,雙眸也心虛得不敢偷他一眼。
  
  「你是不是真的想把我推給她?」一旦執拗,便像個霸王似的,非得追根究底問出個所以然來。
  
  不知怎地,方才從她口中聽到自己和莫向晚適合,又聽她說莫向晚的好處,繆傲夏心裡就覺得一陣焦躁不安。
  
  即使明知她答應嫁他,是為了義父義母,可是他卻忍不住在乎起她的不在乎。
  
  「我……沒有。」不擅說謊的人,一旦說起謊來,就是一整個心虛。
  
  「是嗎?那你方纔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壓根不信婁含彤的話,繆傲夏傾身欺近她,不容她那飄忽的眼神再有閃躲。
  
  「我……我……」她吞吞吐吐蠕動紅唇,繆傲夏愈瞪,她就愈心虛,愈心虛,她就愈說不出話來。
  
  「有人像你這樣以夫為天的嗎?」還沒進門,就迫不及待的替他找女人。
  
  她的不在乎也未免太過明顯,竟讓他感到不是滋味。
  
  向來認為女人不值得一顧的繆傲夏,竟被一個女人氣得七竅生煙。
  
  繆傲夏再也壓不下心中那把火,驀地,他俯身銜住婁含彤嬌俏的紅唇,利齒毫不留情的啃吮,直到口中漫起一陣腥味,他這才稍稍放開她的唇。
  
  和著血腥的甘甜滋味,讓繆傲夏幾度不能罷手,繆傲夏雖然勉強退開身子,但胸臆間卻掀起一陣從來不曾有過的驚濤駭浪。
  
  低頭俯視著婁含彤彷彿失了魂的傻氣模樣,繆傲夏縱聲揚笑,大掌往婁含彤的後腦再次一勾。
  
  可她嬌小的身軀,怎麼也敵不過繆傲夏的狂肆。
  
  「唔唔唔……」這是她唯一能吐出的言語,偏生又是那麼的無力。
  
  「小丫頭,想不到你倒真是好滋味……」
  
  他想不到自己會對她如此著迷,兀自沉浸在她所帶來的美好氛圍中,可那狂肆嚇得婁含彤思緒全都亂了。
  
  不曾和男人這般親近過,婁含彤雖單純,可因從來就無心於男女之事,所以這樣的親密,她可是連想都沒有想過。
  
  瞠著大眼看向繆傲夏,眸中的震驚與不甘更是毫不避諱。
  
  「怎麼,不服氣嗎?」偷香的人理直氣壯問道,沒有一丁點內疚。
  
  誰讓她讓賢讓得這樣大方,真當他揮之即去?
  
  雖然他不至於無理到要她因為他的決定,而感激得五體投地,可是像她這樣的不屑一顧、毫不在乎,大大刺傷他的自尊,這個吻不過是略施薄懲。
  
  她愈想推拒,他便愈想糾纏。
  
  只是想不到這個懲罰,卻在嘗到那甜美滋味後,就再也捨不得放手了,這點倒是完全出乎繆傲夏的意料之外。
  
  伸手往她的眼前一拂,擋去她滿眼的不甘與無奈。
  
  這丫頭的滋味甜得讓人無法放手,那軟嫩嫩的唇兒更像是一道絕頂佳餚,讓人一嘗就上了癮。
  
  「你……你……」
  
  好不容易,他滿足了,這才終於稍稍拉開彼此的距離。
  
  一雙水眸驀地染上水氣,然後毫不客氣讓那一顆顆淚珠兒滾了出來。
  
  「你……怎麼了?」繆傲夏見狀,心中警鈴大響,這丫頭怎麼哭了?
  
  繆傲夏的眉頭才稍稍皺起,婁含彤竟真的嚶嚶低泣起來。
  
  繆傲夏一向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男人,對付哭泣的女人,通常是立馬走人。
  
  這回,他原本也想如法炮製,可推開婁含彤的手才伸出一半,心中卻又突地浮現一絲不捨。
  
  該死的!瞧她哭得像是天要塌下來似的,怎麼說,她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再過幾天,等一切就緒就要拜成親,也不算負了她。
  
  她哭得梨花帶淚的,是在演那一出大戲?
  
  繆傲夏無措看著哭得抽抽噎噎的婁含彤,只覺得心中煩躁不已,雖然欲揚聲喝令不准她再哭,可到了嘴邊的怒喝,卻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盯著她好半晌,最後只得皺著眉頭,大手一張,將人給密密實實兜進懷裡。
  
  要哭,就讓她哭個夠吧。
  
  這丫頭最近也飽受驚嚇,心中的委屈要是不哭出來,也不是件好事……

Rank: 2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1-11-4 23:47: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雙杏眸腫的跟核桃似的,婁含彤艱難地將眼皮拉開一條縫兒,透過那小縫,望著這一室的陌生。
  
  這兒是哪?
  
  神智還在遠遊,一道不該熟悉卻叫人不能錯認的氣息,已竄入她的鼻息。
  
  那味兒,讓婁含彤驚跳起來。
  
  瞠目瞪著大喇喇睡在她身側的男人,婁含彤的嘴兒大張,卻連驚叫都不能。
  
  他……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男女有別?凡君子不能做的事情,他全都做齊了,真是個道地道地脾氣惡劣、行為低下的小人!
  
  雖然昨夜而是哭累了才幽幽睡去,但此時的婁含彤抿著唇,瞪著繆傲夏那張睡的香甜一臉無害的俊顏,眼眶兒卻忍不住又濕了。
  
  難不成,自個兒這一生,真要與這霸道的男人糾纏下去?
  
  愈想,就愈委屈,怎麼也想不通應該平平淡淡的日子,怎麼一會兒全成了驚濤駭浪。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還在一旁睡得香甜,愈想婁含彤那櫻唇兒就嘟的愈高,簡直可以掛上三斤豬肉了。
  
  要不是義父義母還在他手上,她早就逃之夭夭。
  
  想到這裡,滿心不甘的婁含彤洩恨似的緊握成拳,粉拳就一下下落在繆傲夏厚實的胸膛上。
  
  一拳、兩拳、三拳……
  
  那氣出得忘形,婁含彤渾然不覺自己孩子氣的模樣,全落入一雙深邃的眸子之中,那人有稜有角的唇兒還悄聲往上彎了起來。
  
  「可惡!」氣喘吁吁,打累了,委屈還不能解得婁含彤重重吁了一口氣,但見他還是閉著眼兒,她這才有機會好好瞧一瞧繆傲夏這個男人。
  
  以往,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在面對他時,她總是斂眉,眼神完全不敢胡亂飄去。
  
  這可是頭一回,她能這樣子仔仔細細瞧著他。
  
  如果他不是那麼狂放霸道,他其實真有一張俊挺的臉龐。
  
  雖說不至於貌若潘安,但若再加上他顯赫的家世和財富,這樣的男人會找不著娘子,著實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該怎麼說這個人呢?
  
  這麼傻瞧著的婁含彤,完全沒有發現她的一挑眉、一嘟嘴,已經全都落入繆傲夏的眼中。
  
  向來暴烈的他凝望她的水眸,心中竟感到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沉靜。
  
  情不自禁的他伸出手,撫上她軟嫩的頰,那舉動驚醒了她,連忙想拔足狂奔……額,應該是翻身下床。
  
  繆傲夏見狀長手一撈,婁含彤被鉗在軟被與繆傲夏之間,動彈不得,經過幾次的經驗,這回婁含彤學聰明了,連掙扎都沒掙扎。
  
  「還想逃嗎?」
  
  低沉的嗓音緩緩質問,沒了以往的火氣,那嗓音金出乎意料的悅耳。
  
  她抿唇不語,看了繆傲夏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誠實地點點頭。
  
  這種大宅的富貴生活從來就不是她想要的,寧為婢不為主。
  
  「你逃不掉的。」她的誠實讓繆傲夏哭笑不得。
  
  有時候他真佩服她的耿直,明知道出口的答案會讓他火冒三丈,可她就是學不來討好迂迴。
  
  這樣的女人真是世間罕有。
  
  「只要不放棄,總有一天能成真的。」婁含彤的聲音有點悶,還有一丁點不服氣。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聽到繆敖夏肯定萬分的言語,婁含彤驀然想起皇甫總管那時間向她提起的交易條件,忍不住出聲道:「至多,也不過一年。」
  
  一年不過三百多個日昇日落,只要她忍耐一眨眼就過去了。
  
  「難說……」繆敖夏挑著眉,莫測高深的說道。
  
  本來,他是真的只打算用一年的時間,來換的自己一生的自由,可如今軟玉溫香在懷,望著她圓滾滾的眸,紅艷艷的唇,繆敖夏卻不在那麼確定了。
  
  雖然從來就不相信永遠,但是……或許未來的日子有了他,便不再那麼無聊了。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挑著眉,賣著關子,繆敖夏一臉快意,欣賞婁含彤緊張兮兮,活像一個心吊至喉頭的模樣。
  
  「你可別打什麼壞主意,說好一年就是一年,一年以後我就會帶著我義父義母逃得遠遠地。」瞪著他壞壞的神情,婁含彤氣急敗壞,就將心底話說了出來。
  
  「待在我身邊,很痛苦嗎?」望著她恨不得遠走高飛的模樣,繆敖夏頗不是滋味。「」
  
  「其實……也不是那麼痛苦。」說到底這個男人除了凶一點之外,倒也不曾真正傷害過她。
  
  昨兒個,他甚至還不顧師兄妹情意,寧願與莫姑娘撕破臉,也要替她討回一個公道,這些,其實她都點點滴滴記進心坎裡。
  
  但……這種朱漆紅門之後的生活,著實不適合她。
  
  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哪裡懂得「真心實意」這四個字怎麼寫?
  
  他現在或許覺得她有趣,所以巴不得能留下她,可一旦失了趣味,還不是納入更多妾室,任由深愛他的女人獨自凋零飲泣。
  
  每每想到這裡,她便遍體生寒,所以她寧可終生不嫁,也不想要這種生活。
  
  她只要能守著義父義母,開一家小小的鋪子,一輩子和和樂樂的過生活就很滿足了。
  
  「那為什麼總是想逃?」只手斜躺,繆敖夏下意識伸手把玩婁含彤宛若絨緞般的黑髮,有些著迷的捲起、鬆開,再捲起、再鬆開。
  
  「就當我天生命賤,不喜歡這種大富人家的生活。」迴避繆敖夏探索的眼神,婁含彤垂下眼,不讓他再深究。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女人心中藏著一個秘密,一個不能對他說的秘密。
  
  繆敖夏對於這個發現,頗感介懷。
  
  「你……」
  
  他開口,還想說些什麼,但婁含彤已趁他不備,溜出他的懷抱。
  
  「爺兒,該起身了,已經寅時了。」
  
  繆敖夏利落的翻身下床,走向婁含彤,雙眸一瞬也不瞬凝向她。
  
  那眼神銳利得像要將人切開似的,她想迴避那火一般的炙熱眼神,但他卻不許,伸手扣住她的下頷,強硬地逼她望著她。
  
  「或許,咱們真能成一輩子夫妻。」
  
  一句話,讓婁含彤倒抽一口氣,要不是他鉗住她,她可能會被嚇得倒退三步。他想要反悔嗎?
  
  「我不依--」婁含彤驚喘抗拒,光想到自己得一輩子被鎖在這富麗堂皇的大宅之中,她便遍體生寒。
  
  她眸裡的驚駭他沒錯看,但這回他竟不發怒,只是利落地旋足走人。
  
  他想做的事,就容不得她說不要!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一雙小手兒因為緊張,不自覺揪緊自己的衣襟,儘管努力自持,她還是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得出去透透氣才行。
  
  「糖葫蘆兒……糖葫蘆兒……賣糖葫蘆……」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一文錢一個……」
  
  站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聽著那此起彼落的吆喝聲,婁含彤狂亂不已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些。
  
  她舉目四望,眼神驀地一落,攤子上一根簪徹底吸引她的目光,牽引著她往前走去。
  
  「姑娘,買簪嗎?」
  
  見生意上了門,攤子老闆立刻擺出熱切的笑容,拿起幾隻簪子朝婁含彤的頭上比劃。
  
  可是婁含彤瞧不上眼前那些璨亮奪目的簪子,伸手,她拾起一把雕著冬梅的銅簪,雙眼突地一陣濕氣湧上。
  
  往昔的記憶在她猝不及防時竄入她的腦海,她憶起她爹親手將這只簪子插進她娘親的髮髻時,那種濃情蜜意的憐寵。
  
  那時,雖然什麼都不懂,可小小的年紀卻很喜愛爹娘的相處之道。
  
  思緒走到了這裡,婁含彤閉了閉眼,不願再想。
  
  「咦,姑娘好眼熟,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突然間,一記低沉好聽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水眸四掃,當她的眸子對上開口之人時,心下卻忍不住一驚。
  
  該死的,怎麼這麼巧。
  
  「公子應該是認錯了,我並不認識公子。」婁含彤僵冷地朝著向雲天說道,話才說完,已忙不迭舉步想要離去。
  
  「姑娘不願告訴在下你的名字嗎?」見她板著一張臉就要離去,可向雲天卻沒死心。
  
  像,真的太像了!
  
  這麼多年來,他幾乎踏遍皇朝每一寸土地,卻怎麼也找不著,他幾乎就要放棄。
  
  可如今的站在他面前的人,卻再次讓他勾起一絲希冀。
  
  長手一伸,因為不想再次失去婁含彤的蹤影,向雲天衝動地伸手扯住婁含彤的衣袖。
  
  「公子,請自重。」
  
  「姑娘,敢問芳名是?」
  
  向雲天再問,但婁含彤卻是怎麼也不開口,只是冷冷看著瞧著他,那目光之冷,竟讓向雲天不自覺鬆了手。
  
  「含彤!」向雲天有些激動的喊道。
  
  他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是婁含彤的腳步卻連頓都沒有頓一下,邁步向前走人,身影很快就沒入轉角。
  
  望著那消失的身影,向雲天沉吟半晌,或許,這回這麼歪打正著來到京城,還真是來對了。
  
  終於確定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過去的一個時辰裡,婁含彤的屁股就像長了針似的,坐立難安。
  
  來來回回……來來回回……
  
  那地上只差沒讓她走出一個洞來。
  
  怎麼辦,被發現了!
  
  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繞來繞去,卻繞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如果義父義母在就好了,他們一定能主持大局。
  
  苦著一張臉,婁含彤氣悶的在椅子上落了坐,可不到一刻的時間,她又站了起來踱著方步。
  
  而這一切,剛好全落進繆敖夏眼裡。
  
  這丫頭在煩惱什麼?
  
  他剛好經過特地撥給她的小屋,就見她一人在裡頭繞啊繞的,繞的他頭都有些暈了。
  
  顧不得燕懷柳和易慕秋正在食館等著他,他腳跟兒一旋,便立在門前。
  
  斜倚門框,但那兀自沉思的人兒,卻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這點讓向來是眾人注目的焦點的繆敖夏,有些不是滋味。
  
  想什麼想的這麼沉,還有她那滿臉驚恐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這府裡又有人讓她受委屈了?又或者是,她又聽著什麼流言蜚語?
  
  心中倏地閃過無數可能,繆敖夏終於在婁含彤面前站定,但婁含彤卻將視而不見這句話發揮到一個極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婁含彤卻像被雷擊一般驚跳了起來。
  
  「啊!」一聲驚喘自她的唇瓣逸出,婁含彤像是嚇壞了似的,睜著驚慌的眸子望著他。
  
  「你怎麼了?」
  
  「我……」定睛瞧了瞧,這才發現靠近的人是他,一顆惶然不安的心這才安定了下來。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繆敖夏看似隨意得問,但一雙銳眸卻沒放過她臉上閃過的每一分表情。
  
  「沒……沒事。」
  
  「沒事?」可她一副苦惱模樣,擺明心裡有事,且這事明顯困擾著她。
  
  「真的沒事?」
  
  勉強漾出一抹淺笑,她身子悄然地往後與他拉開一點距離。
  
  婁含彤那生分的模樣,頓時讓繆敖夏覺得刺眼極了,瞧著她那一退再退的舉措,儘管她想做得不著痕跡,但那突然被拉出的距離之大,就算是瞎子也能瞧見。
  
  「真的沒事嗎?」她向來不是一個會說謊的女人,所以繆敖夏自然很難相信她,既然她不肯說,他就只好旁敲側擊問道。
  
  打從娘胎出生以來,便不曾為一個女人費半點心思,如果他那些好友們知道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把他們晾在飯店裡,只怕也會覺得無法置信。
  
  「嗯。」那閒聊似的語氣,讓婁含彤有些不知所措。
  
  儘管拜堂之日就在眼前,府裡上上下下也都結起紅綢,但她從沒以為他們之間會有這樣話家常的一天。
  
  她以為,自己不過就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不該得到他過多的關注。
  
  「你這麼心神難安,是因為出去時碰上啥事嗎?有人欺負你?」她那受了委屈也不說,只會全往肚子裡吞的性子,著實讓人擔心,所以他只好開口問。
  
  「沒有!」那否認來的又快又急,頭也跟著搖的想撥浪鼓似地。
  
  說謊!
  
  或許他們相識不久,但望著她不坦然的神情,繆敖夏可以肯定她在說謊。
  
  她一向不是會說謊的女人,也就是因為那份讓人一眼瞧穿的乾淨明澈,讓他對娶她一事這般堅持。
  
  他雖一生富貴、衣食無缺,可卻難得碰上這樣心靈純淨之人,尤其是女人。
  
  「那有碰著有趣的事嗎?」
  
  繆敖夏繼續旁敲側擊,他的關心頓時讓婁含彤那雙美眸盛滿不解。
  
  他……又病了嗎?
  
  上一回,他這樣好聲好氣試圖跟她講話時,卻讓她成了俎上肉,不得不成為他的娘子,那這次呢?
  
  仰頭凝望著她,婁含彤抿唇不語,不想讓他莫名的關心話語滲透進自己心裡。
  
  切割……得從頭開始。
  
  如果與他成親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婁含彤知道自己就得守好自己的心,不能像……她娘一樣。
  
  傻傻陷入,然後抑鬱終生,甚至落得枉死的下場。
  
  所以她一點也不想與他分享自己的心思,即便只是這樣的話家常,都讓她感受到危險。
  
  因為,他是一個這樣璀璨奪目的男人,要守著自己的心,其實並不容易。
  
  「告訴我,今兒個在街上都遇著什麼?」
  
  見她斂下眸子迴避自己的注視,那種疏遠,明顯得讓人不想察覺也難。
  
  是怕被窺探心思嗎?
  
  繆熬夏難得有了耐心,凝著她的眸,好聲好氣的問,甚至還拉著她在小廳裡的椅上坐下。
  
  他挨著她坐下,從他身上不斷漫過來的暖意,讓婁含彤簡直是坐立不安。
  
  「唔……就見了個簪子,挺漂亮的,可惜身上的銀兩不夠。」知道自己不說不行,她要不說,就怕這個男人會固執地在這兒蹭上三天。
  
  「是嗎?」
  
  突然間,繆傲夏伸出了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胰,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他那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忍不住一愣,疑惑的目光掃向他。
  
  「既然喜歡,咱們就把它買回來。」
  
  他理所當然說道,那模樣就像一個真心疼愛妻子的夫婿,他做戲簡直到了如火純青的地步。
  
  「……不用了。」看著他一臉匆匆,婁含彤卻丁點感受不到他的熱情。
  
  那簪……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要,因為那會讓她想起太多往事--那些她想遺忘的往事。
  
  深知他的固執,即使不想要,但婁含彤終究還是認命跟在他身後,在跨出門坎的同時,婁含彤因為不想落人口實,想收回自己的手。
  
  畢竟這樣的舉動太過親暱,在人來人往的大宅並不合適。
  
  可就在她正欲抽手的同時,繆傲夏卻轉過身,認真的開口對她說道:「既然你是我的妻,不論你遇到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任何困難,我都願陪你一同面對。」
  
  他的眼神太認真,語氣也太認真,那許諾像是一記巨雷,重重打上婁含彤的心坎。
  
  「我……」凝著他眸中的認真,婁含彤的心一陣狂跳,踹口大氣後,才能稍稍平息心中那些亂闖的小鹿。
  
  他不該有這樣的情緒,這個男人拿她的養父養母逼她出嫁,而且還早就言明,那不過是一時的拜堂。
  
  轉過頭,婁含彤企圖揮去他那認真的眼神。
  
  她不能有這樣的情愫,不但不行,也不對!
  
  婁含彤努力在心裡告訴自己,可偏偏自個的心還是不爭氣的亂了又亂……
  
  滿桌的佳餚,喝不盡的美酒,在店小二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中,繆傲夏有些心不在焉的舉著夾菜,九龍堂茶的美食佳餚入了他的嘴,卻讓人感覺他如同嚼蠟!
  
  嘖嘖嘖!
  
  易慕秋見狀,放下手中的筷,乾脆直接欣賞繆傲夏的食不下嚥,但被定定瞧著的人卻似乎毫無所覺。
  
  最終,就連一向最沉的住氣的燕無柳,也忍不住的放下筷子,但他沒那個閒工夫像易慕秋那樣細細觀察,索性直接開口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同你說押解軍糧的事,你卻連應都沒有應上一聲。」
  
  繆敖夏的心一向野,像這種能夠光明正大遠離京城的差事,總能讓他雀躍不已。
  
  可如今,他卻完全沒勁兒,彷彿一點兒也不想離京似的。
  
  這模樣,倒是頗令人玩味。
  
  「沒事。」嘴裡說沒事,可是心裡頭不由自主想起了婁含彤那雙滿是心事的眸子。
  
  尤其是昨天他為她買下想要的簪子時,雖然收下了他的好意,但她那滿腹心事的模樣,不見她有何雀躍。
  
  到底在心煩什麼?
  
  「我看你不是沒事,你是心思全放在你那未過門的妻子身上去了。」這話,原本只是打趣,誰叫繆敖夏手腳那麼快,皇上的旨意才出,他們都還來不及決定自己的妻子人選,繆敖夏的親事卻已如火如荼籌辦了。
  
  雖然繆敖夏口裡總是嚷著那不過是一個權宜的親事,但昨兒個他們可是親眼看見著繆敖夏完全忘記了與他們有約,還溫柔體己地帶著未來的小娘子逛大街,那柔情蜜意的呵寵旁若無人,要說沒有不一樣的心思,誰信?
  
  「別胡說!」沒好氣的挑眉輕斥,繆敖夏的性子一向高傲,被好友這麼一嘲弄,連忙說道:「你明知我這麼急著娶妻,完全是為了早日脫離那個賊皇上的魔掌,並非那些情情愛愛的無聊事。」
  
  「你敢說對那個小丫鬟沒上心?」易慕秋也像是和繆敖夏槓上似的,再次開口問道。
  
  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就算繆敖夏敢說,只怕也沒人敢信。
  
  「自然是沒有!」不想面對好友的嘲弄,繆敖夏睜眼說瞎話。
  
  「所以你沒有假戲真做?」易慕秋再問,非逼得好友正視自己的真心實意。
  
  但繆敖夏這個男人一向嘴硬,他橫瞪易慕秋一眼,然後說道:「不過就是個丫鬟而已,怎麼可能上得了我的心。」
  
  雖然這些日子,婁含彤那纖細的身影,時不時就躍進他腦海,但那離上心可還遠著。
  
  「你們明明都知道,若非皇上逼婚,這全城的閨女又好像說好了似地,不願嫁我,我才不得已找上那丫鬟的,別說得我好像對她傾心不已似地。」
  
  是的?
  
  做了幾年的兄弟,繆敖夏對不在乎得人的態度,他們怎麼可能不曉得。
  
  那嬌寵疼惜的模樣和眼神,是他自己還不自覺罷了。
  
  但兄弟的提點也就夠了,倒也不必非逼著他承認,因此向來心思沉穩的燕懷柳伸手壓了壓易慕秋的手,讓他別再說了。
  
  如今,還是先想想如何將錢糧押至關外,比較重要。
  

Rank: 2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1-11-4 23:48: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向雲天那日誤打誤撞,還真讓他找著自己想找的人。
  
  那日在街頭遇上的那個姑娘,像極了自己已經死去的大娘,再回想她強自鎮定的模樣和疏離,在在證明她不像認不得他這個做弟弟的。
  
  但她卻不肯認,那生疏的眼神真像是在瞧著一個陌生人似的。
  
  想到這裡,向雲天厚實的手掌倏地收緊,尤其是當方才在客棧聽到的話再次在他腦海中流轉,他胸臆之中的怒氣便更盛。
  
  他認得那個男人!
  
  幾日來在城裡兜兜轉轉的,既已探清姜含彤的行蹤,關於繆傲夏的一切,他亦早已打探清楚。
  
  這幾年,她就這麼在外頭流浪著,就算過得困難,也全都咬牙吞了下去,現在還莫名其妙的即將成親,成親的對象,就是方才在客棧中大言不慚的男人。
  
  一個不懂得珍惜女人的男人,究竟有什麼資格可以碰他的胞姐?
  
  想到這裡,向雲天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坐在這人來人往的茶樓之中,滿室茶香卻不能稍稍平息他胸臆間的怒火。
  
  突然間,一記娉婷的身影出現他的眼前,那不正是她嗎?
  
  瞪著那抹身影,向雲天想也沒想,宛若盤鷹似的直接打二樓翻身而下。
  
  「哧!」被那凌空出現的身影給嚇了一大跳,姜含彤忍不住驚呼出聲。
  
  因昨日繆傲夏竟是帶著未來嫂子逛去了,兄弟們便喲喝著今日繆傲夏得帶上姜含彤補請一頓,賠罪賠罪。
  
  本來他倆都已一道出府了,但心煩意亂的姜含彤,不想在他友人面前坐立難安,便說好獨自一人到大街上逛逛,等約定時辰一到,這才前來茶樓露臉,再同繆傲夏一塊打道回府。
  
  想不到竟然在這遇上向雲天?!
  
  向雲天才不理會自己莽撞的舉動是不是嚇到人了,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向雲天突然伸手揣住姜含彤的柔荑,就要拖著她走。
  
  「你……」看這情形似乎就是躲不掉,儘管心亂如麻,她仍力持鎮定地低聲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咱們回家。」向天咬牙切齒想,那繆傲夏以為姜含彤希罕嫁進繆家嗎?
  
  「放手!」
  
  躲了那麼久,就是不想再有牽扯,姜含彤自然抵死不願跟著向天離開,就這麼拉拉扯扯之間,姜含彤不小心跌在地。
  
  白皙的手掌被地上的碎石硬生生割了幾道口子,艷紅的鮮血也跟著流下。.
  
  「你受傷了!」壓根沒想到自己竟會害姜含彤受傷,向天見狀。連忙軀身上前,瞧瞧她的傷勢。
  
  「公子,這可是大街之上,請自重。」藏著自個兒受傷的手,姜含彤冷聲提醒,臉上慣常掛著的甜笑,早已消失無蹤。
  
  向天那莽撞的行為經過多年依舊不改,她冷漠如昔,不願理會他。
  
  「你……」那冷淡的言語,冷淡的神情,令向雲天氣極了。
  
  「見鬼的自重,讓我瞧瞧你手上的傷,還有你立刻跟我回家去。」
  
  向雲天怒目橫眉的模樣,活像一隻被氣壞了的大熊,但姜含彤卻一點也不害怕,只是直勾勾看著他,眼神冰冷。
  
  「我沒有家,也不認識你,你快放手!」
  
  見向雲天一點也不肯放手,姜含彤心一急,便奮力掙扎了起來。
  
  「你敢說不認得我?」向雲天厲聲質問,也不顧旁人圍觀。
  
  他真不懂她寧願這樣錯待自己,也不願意回家。
  
  很多事並非他們這些家族小輩能夠置喙,他不懂她究竟在堅持些什麼?
  
  想起親爹思女的黯然神傷,向雲天是鐵了心不肯放手,這就算是用綁的,用架的,他也絕對會把她帶回去。
  
  心意既定,無論姜含彤如何掙扎,他就是不放手。
  
  見狀,心慌意亂的姜含彤心一橫,張嘴就往向雲天的手臂上咬上去,那一咬力道之深,深可見骨。
  
  即使嘴裡滿是血腥,向雲天就算是吃痛也不放手。
  
  姜含彤急得六神無主,被一股絕望的感覺深深攫住,只能死命掙扎……
  
  不想再回去面對那一切,更不想感受至親的無情,她不要……
  
  即使她已掙扎得氣喘吁吁,但向雲天的手卻似鐵一般緊緊箍著她的細腕,不曾鬆動手毫。
  
  就在心中那抹絕望幾乎淹沒她之際,姜如彤竟感受到背後一記灼熱的目光,她驀地回頭,便見繆傲夏正站在大街上另一頭凝望他們,那目光之冷,活像是丈夫逮著了偷腥的妻子,恨不得碎屍萬段。
  
  沒意識到他目光中的怒氣,姜含彤滿心只想著要逃,敵不過向雲天的力道,姜含彤只好將希望擺在那環胸而立的繆傲夏身上。
  
  他……會保護她吧?
  
  即使只是名義上的,但他說過他們是夫妻。
  
  想到這裡,病急只能亂投醫的她驀地揚聲喊道:「夫君,救我!」
  
  就這麼一句話,活像是變戲法似的,原本僵立得像是石像的繆傲夏,突地踩踏著又急又快的步伐前來。
  
  「放開她!」
  
  初時,看著姜含彤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與這名男子糾纏,繆傲夏的胸臆之中五味雜陳,怒意與酸意交錯。
  
  一股想要殺人的慾望竟然因她而起,渾身上下的勁力甚至已匯於掌中,彷彿都能奪人性命。
  
  但……就因為姜含彤喊了那一句,他那即將滿溢的怒氣就這麼化於無形,此刻已昂然立在糾纏不清的兩人之前。
  
  雙眼在觸及姜含彤那泛著鮮血的傷口時,驀地變得冷凝,眸中殺意迸現。
  
  他竟敢傷她?
  
  「你快放開她!」他凝聲冷喝,雖然不清楚這人身份為何,但他膽敢傷她,那就是與他為敵。
  
  「你憑什麼?」就憑他那假夫婿的身份?向雲天唇角勾著不屑的淺笑,扣著姜含彤的手收得更緊了。
  
  瞧著那倨傲的姿態,繆傲夏怒火直衝腦門,心中那股酸意更是翻騰洶湧,要不是姜含彤還在一旁,只怕他早已出手取了他的小命。
  
  「憑我是她的夫婿!」
  
  「你堂堂一個繆家的當家,竟然運用權勢強逼一個小丫環嫁給你,既不知羞,竟然還敢這般大言不慚,說自己是她的夫婿?」
  
  因為認定繆傲夏對姜含彤沒有絲毫真心,向雲天說起話來是夾槍帶棍,毫不留情面。
  
  「你……」看來這嘴上無毛的小伙子知道得挺多的嘛!
  
  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對於向雲天的話倒也不否認,但依然是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他的手段雖然卑劣,可從不曾傷姜含彤分毫,就算真要索計公道,也該是姜含彤親自來討,輪不到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臭小子。
  
  望著眼前的你來我往,姜含彤一顆心就這麼吊了個老高,一雙水眸這兒飄飄,那兒瞧瞧,好不容易見著一個空子,她使力一抽,終於將自己落入魔掌的手給討了回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眼尖的繆傲夏一見姜含彤脫了困,再也沒了誤傷她的顧忌,便與向雲天大打出手。
  
  那一陣你來我往,雖然初時向雲天還能打得旗鼓相當,可時間一久,年紀輕的向雲天卻逐漸居於下風。
  
  眼看著向雲天氣喘吁吁,姜含彤原本漠然的那一顆心,竟不爭氣地吊了起來。
  
  終於,就在繆傲夏惡狠狠的一掌,即裝拍向向雲天的胸口之際,姜含彤不由自主地驚聲喊道:「不要傷他!」
  
  就算她不認,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弟弟,姜含彤本非冷血之人,又怎能眼睜睜瞧著向雲天在她面前送了性命。
  
  聽到姜含彤的驚呼,再加上她擔擾不已的眼神,繆傲夏不懂為何她這般在意傷她之人,但他仍不顧自身勁力可能的反噬,即使收了掌,留下向雲天一條小命,卻也不甚傷了自己的心脈。
  
  驀地,一陣氣血上湧同股子的腥甜上湧,一道血痕已自他的唇角流下。.
  
  「他是什麼人?」
  
  留下了向雲天的小命,只是將他點了穴,繆傲夏不顧自己的傷勢,一把便將姜含彤給扯進懷裡,然後厲聲質問。
  
  她方才明明一臉驚慌想逃,甚至還衝著他直喊救命,可方纔他想索命時,她卻又驚慌求饒。
  
  這男人究竟與她有啥關係?
  
  「你受傷了?」看到他唇角的血痕,知道他是因為自己而受傷,向來避他如蛇蠍,從不主動親近他的姜含彤,急得主動靠近,還伸手攬扶,「咱們快回府吧!」
  
  繆傲夏雖然因為內力反噬受了一點傷,但也不至於不濟事到要人攬扶,過往就算與敵人對峙,受了重傷,他也從不需旁人說明。
  
  那向來好強的個性,在她的柔荑攀上他手臂之際,所有的抗拒與不悅,竟全都煙消雲散。
  
  難得這丫頭不怕他,甚至願意主動親近他,他的心情大好。
  
  雖然他還是很想知道那個男人與她的瓜葛,不過無防,此事可回府再拷問。
  
  「含彤,你真要嫁他?難道你不知道,他娶你根本沒安好心眼兒?」即使被打趴在地,但向雲天還是不死心衝著姜含彤的背影喊道。
  
  不論上一輩子有什麼過節瓜葛,她就是他的親姐,他怎麼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誤入歧途。但無論他說些什麼,都入不了姜含彤的耳,她就這麼頭也不回的離去。
  
  該死的,他得想想法子才是!
  
  漆黑濃苦的藥汁,被盛在散發高貴雅致氣息的名瓷中,那瓷上甚至還繪了幾株栩栩如生的紅梅。
  
  就算盛裝的瓷這般細緻,黑漆漆的藥汁還是讓人退避三舍。
  
  「主子爺,你該喝藥了。」
  
  瞧他動也不動的瞪著那碗藥良久,生怕一藥涼了的姜含彤終於開口提醒。
  
  「不喝!」想也不想,繆傲夏就這麼說道。
  
  「怎能不喝呢?主子爺剛剛還嘔了血,這藥是大夫替你開來行血去瘀的,若是不喝,身體要是落下病根,那怎麼可好?」
  
  他是因為她受傷的,姜含彤心善仁慈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瞧著他任性的放任傷勢不管。
  
  「我們練武之人,平素受些大大小小的傷可是平常事,這點小事無礙,不需要喝藥。」
  
  「可是……」姜含彤開口還想再勸,誰知繆傲夏卻冷眼一掃,橫瞪她一眼,那一眼是在警告她別多語,得謹守自己的身份。
  
  平素,要是那雙利眼這麼一瞪,向來膽小的姜含彤,怕是早不知躲到哪個耗子洞去了。
  
  「我說不喝就不喝,你就別再囉嗦了。」粗聲粗氣打斷姜含彤才要出口的諄諄勸言,繆傲夏的語氣似乎帶著些許彆扭。
  
  姜含彤心細的發現,他的視線甚至連瞧都不願瞧上那一碗湯藥一眼,一抹臆測驀地湧上心頭。
  
  「難道……主子爺你怕喝苦藥。」千想萬想不到的答案,姜含彤原本只是信口猜測,誰知道繆傲夏的頰畔意浮現一抹可疑的暗紅,讓她愈瞧愈不對勁。
  
  「誰說的!」被人猜中心思,原本個性狂霸的繆傲夏竟然一臉不自在。
  
  何曾想過像繆傲夏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竟會怕那一碗藥兒。
  
  「主子爺,這良藥勢必苦口,為了不留下病根,你還是勉為其難吧!」
  
  姜含彤不死心繼續勸,只覺得此刻的繆傲夏哪還有以往那種惹人生厭的霸氣,他那彆扭的模樣,不就活脫脫是個任性的孩子吧!
  
  彷彿自她的眸中看出她隱忍的笑意,繆傲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說道:「要我喝藥很簡單,只要你做到三件事。」
  
  呃……連這個也能拿來威脅?
  
  聽到他這樣說法,姜含彤微微呆愣,但心中卻不如以往那樣生厭。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多少也懂他一些,他的脾氣雖然不好,但卻也不曾真正傷害他人,只是較一般人多一分霸道任性罷了。
  
  在他張牙舞爪的背後,其實也是一個心善的男人,所以對他的恐懼也漸漸消失。
  
  「主子爺要奴婢做哪三件事?」依著以往對他的尊稱,姜含彤其實從沒真的將自己當成他未過門的妻子一般看待。
  
  「第一,別再喊我主子爺。」不知為啥,每每聽她這麼喊著,他的心裡就不舒坦。
  
  「這……」不喊他主子爺要喊啥?
  
  似乎瞧出她心底的疑惑,繆傲夏開口便道:「你我再過三天便要成親,你自然該喊我一聲夫君。」
  
  「呃!」巴掌大的小臉上儘是驚愕,姜含彤以為成親不過是他的權宜之計,這樣親密的稱呼並不適合他們。
  
  「咱們就要成親了,你喚我夫君,乃是天經地義。」她臉上的驚愕礙眼極了,繆傲夏於是理直氣壯說道。
  
  「可是……」他們並非真正的夫妻啊!
  
  這幾日因為下人人的碎嘴,姜含彤多少得知他之所以這麼急著成親,完全是因為被皇上給逼婚。
  
  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想迎她入門,好對君王覆命。
  
  那些下人們都說,若非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兒個個驚懼他的壞脾性,不然這繆家當家主母的位子怎麼會輪到她。
  
  那話酸得嗆人,可她卻也明白,她們說的的確是事實。
  
  「可是什麼?」怒目一揚,姜含彤的遲疑盡入眼底,繆傲夏竟像耍賴似的說道:「你若再不喊,我就永遠不喝藥,到時我若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可別忘了來上炷清香,就當成是你感念我救你的恩德吧!」
  
  「主……」聽到他的話,姜含彤簡直傻了眼,這真是一種幼稚至極的威脅。
  
  可正因為他的確是為了她而傷,所以即使遲疑萬分,她終究還是屈服。
  
  「夫君……」
  
  聽她那怯生生的嗓音衝著他喊夫君,繆傲君竟毫不掩飾的喜上眉稍,然後趁勝追擊的說道:「再來你得餵我喝藥。」
  
  嘗了一回甜頭,繆傲夏自然得寸進尺。
  
  本來嚴陣以待,聽了這要求,一顆高懸的心自然放下,這事簡單,伺候主子本來就該是身為丫環的份內事。
  
  這回,她不等他開口催促,她反而主動端著藥湯上前,準備伺候他喝藥。
  
  望著她的順從,繆傲夏滿意地扯起一抹笑,說出他最後一個,也是他最在意的要求。
  
  「最後,你還得老老實實告訴我,今兒大街上的男人究竟是誰?」
  
  氣氛就在那一剎那凝結,姜含彤原本還滿含笑意的眼神驀地黯了下去,她用最拙劣的手法,顧左右而言他。
  
  「藥快涼了,夫君快喝吧。」因為急於閃避繆傲夏的問題,姜含彤那聲夫君喊得順口極了,倒也不結巴了。
  
  「你認識他?」從她種種閃躲的行為來看,繆傲夏就知道那個男人,絕對不只是一個想要欺她的陌生人。
  
  「不……我不認識。」
  
  打她十二歲那年沒了娘,跟著義父母來到京城之後,早將那些人視同陌路。
  
  那是一段她不願回憶的過去,如果早知道那日上街會遇上向雲天,她還寧願待在府裡,任繆傲夏逗弄。
  
  這一照面,那牽扯出的恩怨糾葛,從來不是她想去面對的。
  
  得到這樣的答案,繆傲夏自然一點兒也不意外。
  
  「是嗎?」莫測高深地掃了姜含彤一眼,就在她被他瞧得以為心都要跳出胸口之際,他忽而又開口說道:「以後上街記得有我陪,你可是我的親親娘子,要是有了個什麼閃失,我可是會心疼的。」
  
  那話,似真似假,既虛又實。
  
  姜含彤很想將這段當成一個玩笑話,但他那幾乎不見底的黑瞳深情注視,她的心竟不爭氣跳了下,
  
  「夫君放心,就算你不監視我,我也不會逃的,義父義母還被你藏著,我走不了的。」姜含彤力持鎮定開玩笑道。
  
  別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除了將他的陪伴想成監視之外,其餘的她不願,也不能多想。
  
  「在你心裡,難不成我就真的那麼卑鄙?」繆傲夏沒好氣說道,故意伸手擰了好那尖俏的鼻頭,但見她痛得攢起眉頭,卻又不捨地放了開來。
  
  是掛上了心了吧!
  
  否則怎麼會見來行她苦惱為難,要是換作以前的他,若不將事情弄個清楚明白,怎麼擺手。
  
  「夫君。」見他不再追問,姜含彤滿懷感激,她揚聲輕喚了聲,「夫君,咱們喝藥吧!」
  
  「嗯。」但見她那送至唇畔的藥汁,繆傲夏才剛鬆開的眉頭又往中間攢了去,但這回他卻不再任性。
  
  任由她餵著,當他好不容易喝完了藥,她正要起身,但繆傲夏卻眼捷手快長手一撈將她纖細的身子給撈進懷中。
  
  狂肆的唇不容她有分毫掙扎地攫住她的紅唇,他將自己口中的苦,攪進她的口中和甘甜。
  
  那氣息不再陌生,一點一滴竄進姜含彤的鼻尖兒。
  
  半闔的雙眸透著一股子迷離,望著他幽深的黯眸,姜含彤這才驚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什麼泥沼似的,完全無力抽身……
  
  一夜之間,風雲變色。
  
  繆家那塊金光閃閃鏢局招牌竟給人砸了。
  
  接連幾起失鏢,讓那些以往心甘情願捧著大把銀子前來求鏢的富商貴賈們,全都退避三舍。
  
  說連替朝廷押解的軍械和晌銀,也因為流寇而損失大半,面對種種脫序情況,龍顏自然震怒。
  
  市井小民更是盛傳皇上對繆家的眷寵不再,那繆家想再回到往昔風光,只怕難了。
  
  種種耳語成了平民百姓茶餘飯後的消遣,那耳語傳啊傳,自然也傳進高牆,更傳進繆家那些丫環耳中。
  
  本就不服氣姜含彤一個資歷淺的丫環可以坐上主母之位的女婢們,更是肆無忌彈忽視姜含彤的存在。
  
  一旦繆傲夏不在府裡,那該進的膳食,就不曾準時送進她的院落。
  
  種種陽奉陰違的行為,全瞧進大總管皇甫青柳的眼中,他以為姜含彤會憤怒,會氣急敗壞,可是姜含彤卻毫無怨言,全盤接受。
  
  那種寬廣的氣度,讓人折服,讓人想插手助她一把,可偏偏朝廷和鏢局的事已讓人焦頭爛額,再也無力顧及她。
  
  這陣子,就連繆傲夏也都常不在府中,而他這個大總管自然也跟著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姜姑娘。」
  
  皇甫青柳的出言輕喚,勾回獨自在院落中的姜含彤飄揚的思緒,迷濛中聽見有人喊她,她急急回頭,可雙眸在對上皇甫青柳的臉龐時,心下忍不住地竄起一絲絲的失望,
  
  是總管,不是……他。
  
  以往總是避之唯恐不及,可如今卻總忍不住悄然期待。
  
  那原本的驚懼和氣憤,竟在不知不覺間全都消失無蹤,她竟然開始想念起他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總管,有事?」按下心頭的失望,姜含彤強打起精神,勾起一抹淺笑,問道。
  
  「是主子爺擔心你,特地讓我來瞧瞧。」鏢局不斷出事,昨兒個又一隊押鏢的師傅遇襲。
  
  三死十幾傷,繆傲夏原本該回府的,如今又得收拾善後,在忙亂之間,卻也不忘交代他過來照看一下姜含彤,生怕他不在府中鎮著,那些看輕她的丫環女婢會不盡心伺候。
  
  以他對繆傲夏的瞭解,只怕是真的栽在這小丫環身上了,否則怎還能在這危難的當下。記得照看她的處境。
  
  「我很好。」除了孤單寂寞了些,在當丫環時,總覺得日子忙碌得希望自己能有三頭六臂。
  
  可現在成了繆家未過門的當家主母,雖稱不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但卻已經空閒到讓她發瘋。
  
  尤其是近來府中的氣氛沉悶,她總見以往那些姐妹們,聚在一起背著她竊竊私語,然後一見她出現,便又全都住了口,再回上繆傲夏幾乎不歸,每每匆匆見著了,她都可以嗅出他身上的疲憊。
  
  繆家出了點事,似乎顯而易見。
  
  這回好不容易見著皇甫青柳,姜含彤再也隱忍不住心頭的擔心,問道:「主子爺還好嗎?」
  
  她應該問的,應該求的,其實是義父義母的下落,但一顆心卻忍不住撲在那霸氣十足的繆傲夏身上。
  
  「他很好,他特地交代我帶兩個人來見你。」
  
  瞧見她眸裡濃濃的擔心,皇甫青柳連忙側開身子,讓她見著跟在他身後的兩位老人家。
  
  經過了這段日子細心的調養,老人家面色紅潤,眸中精光燦燦,那模樣就像年輕了好幾歲一樣。
  
  兩老乍一見許久不見的閨女兒,情緒更是激動萬分,兩兩相對,淚眼汪汪,還好閨女不但沒少根寒毛,還被養得圓潤許多,否則要是姜含彤真出了什麼事,他們又怎對得起早逝的小姐。
  
  他究竟出了什麼事了?
  
  心思不定期全留在繆傲夏身上,姜含彤像是完全沒聽見皇甫青柳的話似的。
  
  他還好嗎?
  
  如果他真的擔心她,為何不自個兒來瞧她?她不是他口口聲聲的妻嗎?那麼……
  
  「閨女兒!」
  
  慈愛的聲音打斷她紊亂的思緒,姜含彤驀地抬頭,便見義父母站在眼前。
  
  眸中乍露驚喜感動,姜含彤衝上前去,在兩位老人家面前細細審視。
  
  她還記得,記得她心心唸唸的兩位老人家,但見他們安好,一顆高懸的心也跟著落下不少。
  
  沒了這一頭的牽掛,姜含彤一顆心更宛若脫了線的野馬似的,往繆傲夏身上奔去。
  
  想見他……很想很想……

Rank: 2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1-11-4 23:49: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事不尋常。
  
  一身素服步出喪家,斂起一身的狂傲,繆傲夏在經過這陣子連串意外地洗練,渾身上下散發的氣勢更加驚人。
  
  遣去隨侍的僕傭,繆傲夏一個人信步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頭,腦中思索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幾乎可以確定,的確有只看不見的黑手,在背後操控一切。
  
  但……是誰呢?
  
  繆家出了事,好友易慕秋和燕懷柳,也是傾盡全力幫他探查,卻總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
  
  隱隱約約地,他嗅出這件事的不尋常。
  
  會是她嗎?那日被他無情驅離,所以惱羞成怒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以莫向晚冷殘的性子及背後的勢力,興許有可能,但那麼細膩的手法,卻不像出自她手。
  
  那究竟是誰?
  
  「大師兄!」
  
  嬌膩的低喊叫穿了繆傲夏的心思,筆直竄進耳中,但繆傲夏只覺得煩厭。
  
  「你別來煩我!」再無氣力與莫向晚周旋,現在的他唯一渴望的,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好回府瞧瞧婁含彤。
  
  雖然不是許久未見,但向來不喜牽掛的他卻牽掛上了,恨不得時時刻刻將她整個拴在身側。
  
  再說沒他在身邊護著,那蠢丫頭只怕在府裡,多少也要受些委屈的。
  
  唉,可真應了自作孽、不可活這番道理。若不是先前為了要懲罰她的不馴,他特意在府裡勾起僕傭間對她的不滿,現在他也不用這般憂心。
  
  他本想日後再想法子替她建起威望,讓她成為名副其實的當家主母。誰知道事與願違,那後頭一連串的意外讓他幾乎自顧不暇。
  
  所以今日一旦得空,他就恨不得能立刻奔回府中,除了一解相思之苦,也順便做個戲給底下那些僕傭瞧,好讓他們不敢再怠慢於她。
  
  「大師兄何必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我今兒個來,可是特地來幫你的。」巧笑倩兮,今日的莫向晚,完全沒了以往那驕縱任性的模樣。
  
  冷冷抬眼,繆傲夏可是一句話都懶得同她說,直接舉步與她錯身,完全當作沒她這個人的存在。
  
  「你別這樣嘛,我今兒個來真的是來幫你的,我大哥說了,只要你願意娶我為妻,那麼無論你想要什麼,他都能為你解決一切問題。」
  
  「不必。」若是他稀罕那種不勞而獲的榮華富貴,他又何必老是據她於千里之外?
  
  更何況,她爹是誰他心裡可是一清二楚,他可是巴不得能脫離他的掌控,又怎會傻得去自投羅網?
  
  「為什麼?」雖然早就知道他會拒絕,可再次被他冷然拒絕,莫向晚依然沉不住氣質問道:「你明知這天下是我家的,娶了我怎麼樣也比娶那個小丫鬟強!」
  
  雖然無公主之名,但莫向晚其實是前皇遺落在外的龍種,因為宮中的傾軋鬥爭,所以前皇不敢將莫向晚母女接回宮中,只要求當今皇上要好生照顧他們母女。
  
  正因為這樣的虧欠,所以前皇在世時,對莫向晚可說是予取予求,只要她想要的,莫不想盡法子弄來,然後雙手巴巴奉上,就是這般寵溺,才養成她這般驕縱任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
  
  緩緩抬眼望向她,繆傲夏字字句句皆毫不留情,「我沒興趣和一個心若蛇蠍的女人成為夫妻。」
  
  「我究竟是哪點讓你視若蛇蠍了?」揚聲,莫向晚理直氣壯質問,就是不懂為何原本好好的師兄妹情誼,到頭來全都變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小師妹因為受辱,自盡身亡是出自何人之手?」
  
  「你……」完全沒料到繆傲夏會在此時提起這陳年舊事,莫向晚臉色驀地大變。
  
  「難道不是你因為瞧我疼寵小師妹,心中生嫉,所以找人羞辱她?」再也沒耐性與她周旋,繆傲夏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沒有!」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件事她明明做得天衣無縫,絕對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你大概不知道,兩年前,那個當年受你支使的賊人,已落入官府手中,這一切皆是他親口所述,若非你宮中那位『大哥』壓下這事,你以為自己還能好端端站在這兒嗎?」
  
  「你……」莫向晚那心虛的表情一閃而逝,但隨即又恢復成原本神色自若的摸樣。
  
  這事,不是她的錯。要不是師妹傾心繆傲夏,而他又對她多所疼愛,她又怎會這麼做?
  
  她沒錯,錯的人是他們!
  
  「既然你已知情,那我也沒有在隱瞞的必要了,沒錯,這就是我對付異己的手段,你若不肯迎我為妻,你那個小丫鬟,絕對會落得同樣下場。」
  
  癡戀了幾乎一輩子,要她放手,斷無可能。
  
  莫向晚的眸光逐漸瘋狂而迷離,水眸一掃,迎上繆傲夏那滿是憤怒的眼神。
  
  「你……」聽到她的威脅,繆傲夏怒目一瞪,恨不得能立時掐死她。
  
  「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就能護她周全?」就算她不過是個流落民間的公主,但要捏死那樣一個既無家室、亦無背景的丫頭,又有何難。
  
  「你敢?」即使只是聽到她這麼講,繆傲夏便渾身緊繃,腦中不經意浮現小師妹當年死去的慘狀。
  
  婁含彤和小師妹的臉孔在他腦海中交錯著,虛虛實實之間,竟也讓向來無懼的繆傲夏,心中驚懼翻騰。
  
  踩著款款生姿的步伐,莫向晚帶著一臉笑,步至繆傲夏身旁,渾身上下散發出勝利者的驕傲。
  
  以前,她雖心戀繆傲夏,可卻怎麼也找不著他的弱點,可以逼他就範,如今正好,他有多憤怒,就代表著他有多在乎婁含彤。
  
  一個人只要有了牽掛,那份牽掛,就能成為供人利用的弱點。
  
  「你再想想,如今繆家此值多事之秋,我若再弄出點亂子,難保皇兄不會龍顏震怒,到時你和你的小丫鬟,也別想這麼快活了。」
  
  「你……」咬牙切齒,如果目光能取人性命,此刻的莫向晚只怕早已是千瘡百孔,香消玉殞了。
  
  「只要你打消與她成親的念頭,娶我進門,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反正你只不過是要一個妻子而已,那誰都成。」莫向晚說得理所當然,那副天經地義的模樣,更讓她那張艷麗的臉孔顯得猙獰。
  
  她真的愛他嗎?他倒覺得莫向晚想要的,只是那種巧取豪奪的快感罷了。
  
  「如果我不肯呢?」
  
  「我要不到的,誰也別想要。」
  
  「你認為我會答應?」繆傲夏勾起一抹冷笑,神色變得邪佞而飄忽。
  
  那是最令她著迷的笑容呵!
  
  莫向晚眼神幾乎瘋狂地望著繆傲夏的笑容,心中想要得到他的決心更甚。
  
  追逐這麼些年也夠了,如若這次她再不能贏得他的心,那麼就一同下地獄吧!
  
  「你會答應的。」她自信滿滿。
  
  「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因為你很在乎那個小丫鬟,若不想她少一根寒毛,我相信你會答應的。」既然不顧一切求得一個豪賭一次的機會,她自然是有備而來。
  
  「關於這點,你倒是說對了。」
  
  依然是那抹笑,繆傲夏凝著她,緩緩朝她傾身。
  
  那有稜有角的薄唇幾乎貼上莫向晚耳側,熱氣吹拂,紅了莫向晚的耳根,但他輕吐的話語,卻幾乎讓四周空氣都凝結成冰。
  
  「因為我很在乎她,所以只要你敢動她一根寒毛,我不介意親手取你性命。」
  
  「殺了我,你以為皇上會放過你嗎?」
  
  打小,她娘就告訴她,她是個尊貴的公主,前皇也曾因為不捨她們母女待在民間,而多次微服出巡,有幾次就是當今皇上隨侍在側。
  
  及至先皇駕崩,雖然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卻一心嚮往俠女生活,所以纏著皇上讓她去學武,皇上拗不過她,又怕她孤身在外習武會有意外,所以特地安排她跟著繆傲夏拜入同門,共尊「玉散道人」為師,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也正因為那日日夜夜的相處,她才日漸迷戀上眼前這個狂霸的男人。
  
  誰知,他的目光卻從不曾落在她身上,讓她怎能不怨不恨。
  
  「如果黃泉路上有婁含彤相伴,你以為我會在乎自己獨活?」繆傲夏一點也不在乎莫向晚的威脅,只是冷冷嗤笑一聲。
  
  「你……」真的那麼愛嗎?愛到甚至不願同她虛與委蛇一番,更不將她的威脅放在眼底。
  
  一抹心酸倏地自她的眸中浮現,但她的驕傲卻不允許她搖尾乞憐,她眼神漠然望著自己幾乎愛了一輩子的男人,語氣堅定說道:「若不能讓你愛我,那麼讓你恨我一生一世,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對於他冷凝的威脅,莫向晚的語氣亦冷硬,頸項一轉,那紅唇就要擦過繆傲夏的薄唇。
  
  對於這樣放浪的行為,繆傲夏雖然眼捷手快迴避,卻仍讓莫向晚在他頰遍偷得一吻。
  
  他想也沒想的伸手,一臉嫌惡地直接在她面前擦拭她的氣息。
  
  心,還能更痛嗎?
  
  或許這樣痛到了極致,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
  
  即使面對繆傲夏的殘忍,但莫向晚仍堅強的不讓自己的淚落下。
  
  打出生,就被父皇留在民間,雖也是錦衣玉食供著,可她娘親眼裡,卻不曾有她,所以從小,她就覺得自己孤零零的,直到遇上他,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不再孤單,可誰知因為他的不愛,她依然只能待在那永無止境的孤寂之中。
  
  她不能,亦不願做這樣的失敗者。
  
  抬起頭、挺起胸膛,莫向晚在繆傲夏冷冽的目光中緩緩離去。
  
  望著那一桌子豐盛的菜餚,再看向義父義母那心滿意足的臉龐,婁含彤心中雖然也是開心不已,但一顆心不知怎地就是悶悶的。
  
  她一向知足樂觀,如今好不容易終於能和義父義母團圓,照理說,她應該樂得要飛上天去了。
  
  可就是一股氣悶,自從晌午因為見到思念許久的義父義母,就想親口跟繆傲夏說聲謝謝而出府尋他,沒想到……
  
  她竟在大街上瞧見他與莫向晚的親暱舉措,一股悶痛就在她胸口繚繞不去。
  
  她不該太過在意的,她所瞧見的,只不過證明繆傲夏與她爹一樣,只是個男人。
  
  一個絕對不可能忠於一個女人的男人。
  
  從娘的身上,她早該學到這點才是,她不該在乎的,反正本來就不過是一出可笑的鬧劇。
  
  一個低下卑賤的丫鬟,一個坐擁無數家產的富貴公子,本來就不可能有什麼好結局。
  
  她不斷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腦海中甚至浮現她娘為了她爹傷神、心碎,甚至瘋狂的模樣。
  
  她該引以為戒,可偏偏力不從心。
  
  「丫頭,他們都說你要嫁給繆家的主子爺,這是真的嗎?」一頓酒足飯飽,王大一連忙撥些心思關心起自己和家中婆子都疼入心坎裡的女兒。
  
  「沒的事。」婁含彤苦澀回道。
  
  雖然不懂為何之前看起來水火不容的兩人,為何會在一夕之間前嫌盡釋,但既然繆傲夏已同莫向晚這般親暱了,那麼他要成親,這新嫁娘的大位就該換人坐了。
  
  「怎麼沒的事,我聽看顧我們的小丫鬟說得信誓旦旦,前陣子不聽說庭子裡的紅彩都結起來了嗎?」因為那丫鬟的話,他方才從別院過來的時候,還特地仔仔細細地瞧過了,可卻沒見著半條高掛的紅彩和燈籠。
  
  「是那些小丫鬟胡亂說的,我與主子爺沒的事。」婁含彤神色平常,語氣堅定地說道。
  
  這陣子繆家發生了些大事,成親一事遲遲無下文,紅綵燈籠也都暫時先收下,就連新嫁娘……也得換人了。
  
  「是這樣的嗎?」
  
  「老爺子,你就別問那麼多了,含彤向來是個知道自個兒要什麼的孩子,咱們別插手這件事,知道嗎?」終究是女人家心細,從婁含彤再次踏進院子裡,王大娘就察覺出她的不對勁。
  
  她不動聲色瞧了整晚,果然總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有時連飯都給撥到桌面上去了。
  
  這孩子在心煩,雖然不知道她在煩什麼,但做了她這麼多年的娘,這丫頭平素什麼事都藏不住,這次一會兒說要與繆家主子爺成親,一會兒又說全是誤會一場,想來她的心煩,怕是因為這樁婚事變了卦。
  
  一顆為娘的心緩緩抽疼著,她就不懂,這麼心善甜美的丫頭,怎麼盡遇上這種煩心事。
  
  眼睜睜看著親爹別戀,再眼睜睜瞧著親娘為愛發瘋而亡,最後更因不見容於爹親的新歡,而被迫放棄富家千金的生活,跟著他們兩個四處流浪受苦。
  
  唉!
  
  「我怎能不管呢?」聽到自家婆子這麼說話,王大一自然不服氣了,一開口就叨叨念道:「咱們疼丫頭是疼進心坎裡的,她要嫁人,自然也得嫁一個疼她的,這家大業大有啥用處,瞧咱們姑爺不也家大業大,可卻讓咱們家小姐吃盡苦頭,抱憾而終,我可不能眼睜睜瞧著咱們家丫頭,也這麼遇人不淑啊!」
  
  「乾爹,丫頭不會遇人不淑的,丫頭這輩子都不嫁,就陪著你們兩個老人家。」努力拂去心頭那份煩悶,婁含彤可以揚起笑容,撒嬌似的對著王大一說道。
  
  「那也不成!」一聽到婁含彤說的傻話,王大娘連忙開口說道:「姑娘家終歸是要嫁人的,否則等到咱們兩腿一伸,你依靠誰去?」
  
  「乾娘,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至少吃得下、睡得著,也不悶。
  
  從以前,她就沒想過自個兒會嫁人,要不是遇著繆傲夏,她甚至只想攢些銀子,然後和義父義母守著一間鋪子,照顧他們頤養天年。
  
  「哪兒好了?女人若是沒個老伴和孩子,很辛苦的。」王大娘對於婁含彤的想法恨不能認同。
  
  「難道,嫁給了想爹那樣的男人,就幸福了嗎?」婁含彤輕聲喃道,此話一出,果然王大娘頓時啞口無言,萬般話語全化成一聲的長歎。
  
  「對了,你方才不是說,在街上遇著了二少爺?說了些什麼嗎?」
  
  雖然已不是向府的奴僕,但當初若非夫人受屈而死,他們不得不帶著婁含彤離開向家,但他們還是尊稱向雲天為二少爺。
  
  「我只說他認錯人了。」對於王大娘的問題,婁含彤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雖然明知這種的謊話向雲天絕對不會信,可這些日子以來,她沒再碰過他,於是她忍不住希望向雲天相信自己的話,已回到杭州的向家去了。
  
  她出自爹親的骨血,打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中疼寵,說不在乎親生父親,是騙人的,可偏偏他卻放任自己的新歡折磨他的舊愛,甚至傷害她這個女兒,對於那種視而不見,婁含彤卻又怎能不恨?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她選擇離開,這對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是個多麼艱難的決定,就在她踏出向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訴自己,不再愛了。
  
  所以她選擇平平淡淡過日子,用娘親遺留給她的首飾和銀兩,他們一家三口日子也算過的不錯。
  
  若非義父生了病,花光所有積蓄,她也不會為生計,進繆家當丫鬟。然後又莫名其妙碰上繆傲夏,栽進這紛紛擾擾中。
  
  「丫頭啊,我瞧這裡我們是不能多待了,若你和繆家的爺兒不成親,我看咱們還是盡早走了吧!」愈想心裡愈不安,想那向家如今的當家主母,可是恨死婁含彤,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在她娘過世之後,幾次三番暗地裡傷害她,好不容易躲了這麼些年,婁含彤這才平安無事。
  
  這回要是二少爺回府一說,那女人又派人找上門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爹,這事咱們再說吧。」她其實也是想走,可……她心中卻有說不出口的為難。
  
  要走,也得要繆傲夏肯放人。
  
  「可是……」
  
  「老頭子,我看你就別嘮叨了,這事我相信丫頭心裡自然會有盤算的。」眼見婁含彤眼中的為難,王大娘於是開口阻止自家夫婿。
  
  她明白事情絕對不像婁含彤說的那樣簡單,看來她的找個時間,好好私底下問問了。
  
  瞪著眼前好整以暇喝著酒的男人,易慕秋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此刻正是良辰吉時,他與那京中花魁向艷艷打得火熱,偏偏就有人挑這個時候前來。
  
  大腳一踹,踹壞了他的房間不說,還大剌剌差人將向艷艷給打包送走,壞了他一夜春宵不說,還就這麼賴著不走了。
  
  「我說……你家沒酒了嗎?」跑來這兒喝酒,有沒有搞錯?
  
  易慕秋一臉沒好氣,可繆傲夏卻全然不理會,逕自豪邁地將那千金難買的佳釀往嘴裡頭倒。
  
  那種喝法,真讓坐在一旁瞧著的易慕秋心疼不已。
  
  終於,他看不下去了,伸手攔住繆傲夏又要倒酒的手,然後開口問道:「你究竟是怎麼了?」
  
  他們三個好友深夜把酒言歡不是沒有過,但像繆傲夏今夜這麼莫名其妙闖進來,還悶著頭喝酒,可還是頭一回。
  
  他直來直往的性子,向來不興借酒消愁這套,有架就打、有氣就出,從來就不曾見過他這樣悶不吭聲的模樣。
  
  繆傲夏的嘴依然閉得比蚌殼還緊,只是那眸中的陰沉,卻讓人瞧得一清二楚。
  
  「難不成是你要娶的小丫鬟,給你氣走了?」
  
  「她不是小丫鬟!」完全忘了自個兒之前還認為婁含彤是只小耗子,現在人家只不過喊了聲小丫鬟,他就忙不迭糾正了。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易慕秋卻清楚聽見話裡護衛之意,他微微一愣,但旋即漾起一抹笑。
  
  看來,他這個兄弟這回是真的栽了。
  
  「她是怎麼惹你啦?」他向來不插手家務事,現在委實忍不住問道。
  
  「她很好。」就是因為她很好,才捨不得她受一絲一毫傷害,更是因為她很好,才會猶豫自己究竟該不該將她拉入這趟渾水之中。
  
  雖然知道自己就算拼了他那條命,也會護她周全,可是就像莫向晚那個女人說的,以她的身份和身後的勢力,想要捏死婁含彤,的確想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所以,他怕了,也慌了。
  
  「咦!」聽到繆傲夏的說法,易慕秋更好奇了,既然不是婁含彤惹他生氣,那他這會兒在氣悶什麼?
  
  「既然她甚好,那你幹嘛在這兒喝悶酒?」他十足不解。
  
  繆傲夏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卻突然有人開了口
  
  「他啊,是桃花纏身,這才不得不煩。」
  
  一道男聲破空而來,兩人同時尋向聲源,只見燕懷柳端著一抹溫文淺笑,不疾不徐跨過門坎,然後踱至桌旁坐下。
  
  「桃花纏身?」這話說得易慕秋一頭霧水,卻惹來繆傲夏沒好氣的一瞪。
  
  就說這個男人笑裡藏刀、棉裡藏針,看似溫文儒雅,但這天底下的事,彷彿沒一件逃過他的法眼似的,心裡賊得跟隻狐狸沒兩樣。
  
  「是啊,不但是朵桃花,還是一朵極為棘手的桃花。」朗朗笑語帶著頗多同情,燕懷柳成功為自己贏來一記白眼。
  
  「此話怎講?」聽到燕懷柳的說法,易慕秋忙不迭追問。
  
  通常以繆傲夏的性子,遇著爛桃花,踢開就是,他那流竄全京城的惡名不就是這麼來的。
  
  「那桃花是先皇遺留在外的龍種,是個道地道地的刁蠻公主,你說難纏不難纏?」
  
  「你怎麼知道的?」這句剛問完,繆傲夏就知道自己是白問了,於是抿了唇,閉了嘴,又悶了。
  
  「我不但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其他的。」
  
  「你還知道什麼?」事主不問,易慕秋到是好奇急著追問。
  
  「我還知道你家那個小丫鬟,不是真正的小丫鬟。」莫測高深地話,就像扔出去的餌,就看魚兒上不上鉤了。
  
  結果大魚兒還沒來得及上鉤,易慕秋就迫不及待朝著那誘人的香餌咬了過去。
  
  「不是小丫鬟,難不成她也是個公主。」就說皇帝風流,宮裡三宮六院還不夠,還非得要在外頭猛播種。
  
  「不是公主,但卻也相去不遠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終於,事主還是咬了餌。
  
  事關婁含彤,繆傲夏一點也不想錯漏。
  
  「她啊,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閨秀。」
  
  會知道這事,也得拜繆傲夏之賜,若非因為懷疑那日與婁含彤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男子身份,燕懷柳也不會派人出去查探婁含彤的底細。
  
  這一查可不得了,原來婁含彤竟是江南織錦世家向家的閨女兒,因為不堪二娘侵擾而離家,寧願為奴為婢,甚至改從母姓,再未踏進向家大門一步。
  
  他佩服著姑娘的傲氣,也終於知道為何繆傲夏會獨獨傾心於這樣的姑娘。
  
  即使遭遇不幸,可卻依然心善如昔,毫不怨天尤人,依然努力活下去,就衝著這點,他對婁含彤的好感便多了許多。
  
  畢竟莫向晚便做不到這點,白費了一個美人如斯,卻沒有善良的心性。
  
  「既然你已查明婁含彤的身世,想必也已得知那日那個男人的身份?」男人終歸是男人,最在乎的不是婁含彤擁有什麼身家,而是婁含彤與那名男子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別那麼酸溜溜的,向雲天是婁含彤同父異母的哥哥。」怎會不知道繆傲夏的心思,燕懷柳眼角含笑,打趣說道。
  
  心中翻騰數日的酸楚,終於因為燕懷柳這句話全數退去,但……棘手的問題依然存在。
  
  彷彿可以看穿繆傲夏的心思,燕懷柳笑看繆傲夏一眼,一派輕鬆說道:「別擔心,我有法子可以助你脫離泥沼。」

Rank: 2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1-11-4 23:51: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即使知道不該如此在乎,可當自己那一臉甜甜的笑意,被一抹無法拂去的愁思取代,婁含彤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深陷。
  
  心頭的思念來得那樣狂、那樣急,殺得她措手不及。
  
  他的狂、他的霸,他的溫柔、他的狂怒,甚至是他的憤怒,早在不知不覺中沁入她的血脈。
  
  待在這小院落看日昇日落,一種從沒有過的孤寂,總是毫不留情爬上心頭。
  
  已經幾日不見他了,興許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存在。
  
  所以那此刻意忽略她的丫環們,更是肆無忌憚,原本偶爾還會前來探探的皇甫大總管,也忙得不見蹤影。
  
  這就是冷宮的滋味?就這麼被人遺忘,然後終至成癡成狂。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經怨過娘親的心狠,竟放下她孤身一人,就這麼撒手人寰,可如今親嘗這滋味,她終於知道爹的不聞不問,對娘來說是多麼大的折磨。
  
  仰首望天,婁含彤幽幽長歎。
  
  她知道這該是離開的時候了,本來不走,是為了希望當面和他說清楚,然後討回自己的賣身合同。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等,雖然她心軟膽小,可是卻也不是一個會逃避現實的人。
  
  如果繆家容不下她,留在這裡不過是徒增悲傷。
  
  或許她該慶幸自己不是那三宮六院中的女人,一旦眷寵不再,就得困守在那深宮之中,直到老死。
  
  想到這兒,婁含彤笑了,近日來被養得圓潤的豐頰,竟隱隱散發幾許屬於女人的嫵媚。
  
  時辰不早了,她是該進屋裡去收拾收拾,順便告訴義父義母自個兒的決定。
  
  想起他們的疼寵,婁含彤再次滿足的勾唇而笑,打石凳上站起身子,一旋身,竟見莫向晚神情陰狠地在不遠處望著她。
  
  結結實實給嚇了一跳,婁含彤想逃,卻也心知自己躲不過,她應該就是衝著她來的吧!
  
  於是她停在原地不動,望著莫向晚緩緩朝她走來。
  
  「這裡不是你該呆的地方。」雖然繆家已卸去紅綵燈籠,也全然沒了辦喜事的模樣,莫向晚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只要這女人還在的一天,她的心便一天不能安。
  
  婁含彤望著那滿眼憤慨的莫向晚默默不言,心有些發疼,因為瞧著莫向晚,就像瞧見她那悲苦的娘一般。
  
  她一點也不想爭,爭到了又如何,男人若非真心相待,就算爭到了,也是徒然。
  
  為愛瘋狂的滋味她不想嘗,就算知道自己動了心、動了情,她還是決定要離開。
  
  「我明兒個就走。」
  
  「就這樣?」這樣的不戰而屈完全出乎她的想像,莫向晚望著婁含彤那平和的態度,竟只覺得刺眼,完全感受不到勝利的喜悅。
  
  一股怒意就從胸臆之中熊熊燃燒起來,她的平靜更顯得自己的狼狽。
  
  旁人或許不知道,可她卻一清二楚,若非她用自身的權勢威脅繆傲夏就犯,只怕那個傲然的男人,連瞧都不會瞧上她一眼。
  
  她一向不是個會自憐自艾的人,但是她這個小小的女婢,卻讓她有了自憐的感受。
  
  可惡!她憑什麼,不過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不是嗎?
  
  想到這裡,她驀地揚手,一記毫不留情的巴掌,打得婁含彤的頰畔又麻又燙。
  
  這姑娘可真是野蠻,動不動就打人。
  
  嘴裡的腥甜和發麻的臉頰,讓婁含彤知道,自己的臉頰又得腫得像個包子似的好些天了。
  
  上回被打,還有繆傲夏替她抹藥,雖然他的舉動粗魯,可那難得一見的溫柔,卻在不知不覺間上了心。
  
  「難道你不在乎嗎?」莫向晚望首婁含彤那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模樣,忍不住厲聲質問。
  
  「誰說我不在乎。」
  
  「既然在乎,為何既不爭,也不搶,你以為你用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就能讓繆傲夏心軟,回心轉意?」
  
  面對她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質問,婁含彤抿唇不語。
  
  不說,是因為知道莫向晚不會懂。
  
  爭來的、搶來的,從來就不會長久。
  
  「你放心吧,我明兒個一早就走。」她只說了她最想知道的,其餘的她不多語,反正她本來就是一個不小心闖入這場荒謬戲碼的配角。
  
  只希望她的退讓與不爭不鬧,終究能為繆傲夏換來一些幸福,這樣就夠了。
  
  「你……你為什麼?!」莫向晚瞪著她,依然覺得婁含彤這樣的反應不正常。
  
  莫向晚清楚明白她是真的喜歡繆傲夏,但怎麼到頭來,她卻完全不爭不搶,走得這樣輕鬆恣意。
  
  深吸一口氣,婁含彤不再多說什麼,就往屋子裡頭走去。
  
  天快黑了,這可是她待在繆家的最後一夜,她得快些進屋去,雖然明兒個會流落何方還不曉得。
  
  前途茫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忘了這場莫名發生,卻讓她失去了心的鬧劇。
  
  但是她並不害怕,她始終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在婁含彤與莫向晚錯身之際,心中一絲懸念,讓她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你會好好愛他一輩子,好好的照顧他吧?」
  
  她認為莫向晚和繆傲夏其實是同一類人,都太狂傲,也太自我。這樣的兩人若非愛得極深,就是恨得極深。
  
  就像……她爹跟她娘一樣。
  
  「這事不勞你操心。」莫向晚冷眼一掃,又瞪得婁含彤渾身疙瘩。
  
  哼,都要走了,還要說那麼多,她得小心一些,要是這個丫頭膽敢使出什麼詭計,她可不想落得一場空。
  
  心,狠狠抽痛頭著。
  
  望著那腫得像是顆白饅頭的頰,繆傲夏的心緊緊揪著。
  
  就著窗欞外灑落的月光,他輕輕踏著無聲的步伐,不想驚醒頰畔猶殘留兩彎淚痕的她。
  
  看著她在睡夢之中的荏弱模樣,繆傲夏恨不得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然後細細呵疼。
  
  可是……他不行!
  
  他很清楚,以莫向晚的心性,當她決定逼他就犯之時,一定也埋藏自己的眼線在繆府之中。
  
  為了一勞永逸的大計,他不能驚動任何人。
  
  他本不該來,可當他聽到今兒個莫向晚又來府裡撒野時,他恨不得立刻待在她的身邊,若非燕懷柳和易慕秋兩人拼了命留住他。
  
  以他的性子,早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回家中,好好教訓那女人一番。
  
  那些許粗糙的大掌,輕輕撫上婁含彤臉上的紅印子,一陣不忍與心疼,在他心裡交纏。
  
  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傻傻讓人欺負?那傻勁,讓他心疼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無聲低歎一口氣,繆傲夏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細緻的瓶子,急急掀蓋挑藥,這種伺候人的事,果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有別於上回自己惡意的因為想出一口悶氣,所以用上藥為名,故意在她那頰上使勁揉捏,惹得她呲牙咧嘴的,繆傲夏忍不住輕笑出聲。
  
  現在回頭想想,只怕那時自個兒的心就已深陷,只是他竟毫無所覺。
  
  所以,才會因為她明顯流露的不在意,勃然大怒,又小鼻子、小眼睛的用小人招數洩恨。
  
  這丫頭只怕天生就是來磨他的,竟讓他不知不覺,陷得那麼深、那麼狂。
  
  掀唇輕笑,那笑容卻惹得沉睡中的婁含彤皺起眉頭來。
  
  「你也睡得不安穩嗎?」繆傲夏帶笑輕喃。
  
  上完藥,他知道自己該趁著夜色尚黑,趕緊離去,免得打草驚蛇,可心中那濃烈的不捨,竟讓他怎麼也無法邁開步伐。
  
  雙眸再望向婁含彤即使睡著,也不甚舒坦的臉龐,繆傲夏天性中那無視一切的性子又起。
  
  接著他索性褪去鞋襪,翻身上榻。
  
  只想陪她一會兒,否則一待她明日離開繆家,能再將她擁入懷中,已不知是何時了。
  
  輕輕地將她收攏在自己的懷裡,正想恣意享受軟玉溫香在懷的感覺,可婁含彤這丫頭卻在這個時候睜開迷濛的雙眸。
  
  是夢吧!
  
  因為太過思念,所以盼來了他入夢中。
  
  「睡吧。」迎著她震驚的目光,繆傲夏從來就不想向她解釋太多,就怕她一人在外生活,心裡頭卻還得擔心他。
  
  所以不等她開口,便趁著她仍然傻不隆咚之際,伸手點了她的睡穴。
  
  說他任性也罷,可他就是要用這樣任性的方式愛著她。
  
  既然已經點了她睡穴,繆傲夏便大刺刺將她攬進懷中,密密實實抱著,像是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從此合而為一似的。
  
  眷戀不捨抱著她良久,直至月色將褪,不遠處的雞鳴此起彼落響起,繆傲夏這才不捨的起身。
  
  走了數步,又回眸瞧了一眼,才讓自己消失在殘存的黑暗之中。
  
  「等等!」
  
  領著義父義母,還有一包幾乎沒半點重量的小包袱,婁含彤一如來時一般,從最僻靜的小門步出繆家。
  
  「丫頭,你確定要離開嗎?」雖然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從女兒那日漸黯然的神色,王大娘多少也瞧出一絲端倪。
  
  聽到那問題,婁含彤即將邁出的步伐微微一頓。
  
  不捨又如何?世間事豈能盡如人意?
  
  她是不捨,可更不想讓繆傲夏為難。
  
  昨夜夢中那似真似幻的一眼,始終在婁含彤腦海中盤桓不去,明知道現在他不可能來,可是卻還是忍不住回首再回首。
  
  只盼再看一眼,只要一次,即使只是匆匆一瞥,也無妨。
  
  「少夫人,請留步!」沒改了稱呼,皇甫青柳急急開口留人。
  
  「還有事嗎?皇甫總管?」望著皇甫青柳,婁含彤想起初踏進繆家時,那種無憂無慮,對照今日沉甸甸的心情,一種恍若隔世之感湧上心頭,即使再努力隱忍,也還是紅了眼眶。
  
  「這是主子爺交代我交給你的。」
  
  伸手,收過皇甫總管遞過來的東西,婁含彤的心竟募地闖起一股期待。
  
  但拆開了小包袱,只見一張賣身合同和一大迭銀票,再無其餘之物。
  
  斂眸掩去眸底翻騰的失望,婁含彤伸手撿去那張她入繆府時親手簽下的賣身合同,然後分文不取轉身離去。
  
  「少夫人,這些……」
  
  皇甫青柳衡著那背影喊道,但這回婁含彤卻頭也不回地離去。
  
  在大街上和一名男子錯身而過,婁含彤回首一瞥,一顆心就要躍至胸口。
  
  一雙眸子滿含希冀的四處尋找,但還是失望。
  
  呆愣擰立街頭,婁含彤這才發現原來眷戀已經那麼深,即使她已離開繆家十日,也已在一處作坊找著線女的活兒。
  
  看似有了新的生活,卻還是不由自企盼能再見他一面。
  
  突然間,有人輕拍她的肩,讓她回了神,婁含彤募地回首,一見來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立刻一片刷白。
  
  想逃,卻已經來不及了。
  
  放眼望去,那向家的家奴已將她團團圍住,顯然吃了上次的虧,這次向雲天有備而來。
  
  「彤姐姐。」不再如上次咋見時那樣莽撞,向雲天端著一張笑臉,好整以暇朝著婁含彤作揖。
  
  「你……」見狀,婁含彤那連番想否認自個兒身份的話語全吞了回去,瞧著想雲天眸中那抹注定,她心知肚明,這回他可是有備而來。
  
  「你不該來的。」她幽幽長歎。
  
  好不容易相安無事那麼多年,又何必再掀波瀾?
  
  對她來說,卸去向家大小姐的身份,她過得更加自在,相信當初鳩佔鵲巢的二娘也是這麼想。
  
  「你是我親姐姐,怎能眼睜睜瞧你在外頭流浪。」
  
  「我很好,你回去吧。」
  
  「怎麼會好,那可惡的繆傲夏竟將你趕了出來,這事我得替你出口氣。」他壓根沒想到自己匆匆回了趟江南再返,一切皆已風雲變色。
  
  婁含彤不但沒同繆傲夏成親,還被趕出繆府,繆傲夏的新歡立刻住進繆家,這事在整個京城鬧的沸沸揚揚,成了全城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話。
  
  這口氣,彤姐姐願意吞,他向雲天卻怎麼也嚥不下去。
  
  以往雖然他知道他娘待含彤極為冷淡,可卻是直到這幾年,他娘潛心向佛之後,他才知道當初姐姐暗地裡受了多少委屈。
  
  所以從直到地那一刻開始,他就立誓要找到她,然後彌補她以往所受的苦。
  
  「不用出氣,出府是我心甘情願,既已無情,我不想同我娘一般想不開。」有時轉念想想,若是娘親沒有為了強爭一口氣,拿了放妻書離開向家,或許就不會落得那樣早逝的下場。
  
  「那可不成!」這幾年,他多少也知道娘親暗地裡的所作所為,尤其這趟回去,從她娘大變的臉色中,才逼問出原來之前這麼多年,他們派去的人之所以找不到彤姐姐,全是因為娘從中作梗。
  
  心中對婁含彤的悔疚更深,所以更不可能眼睜睜瞧著她受人欺負。
  
  「雲天,我不准你傷害繆傲夏一絲一毫。」皺起眉頭,為了保護繆傲夏,婁含彤不得不端起為人姐的架子,厲聲說道。
  
  這幾年,她不是不知道,各省各縣,幾乎都有向家的產業,向雲天將向家家業打理的極為不錯,若他真鐵了心的要與繆傲夏作對,只怕會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她所樂見,所以即使再不願,也只好承認自己是個向家人。
  
  聽到婁含彤這麼個說法,向雲天自是喜不自勝,因為那代表著她終於承認他們是親人,也是家人。
  
  「彤姐姐,咱們回家好嗎?」
  
  聰明的不再繼續在這話題上打轉,自然也不會告訴她,最近讓繆傲夏忙的焦頭爛額的大事,有大半都是出自於他之手。
  
  膽敢錯待他的親姐,就得有承受他怒氣的準備。
  
  「我有自己的家。」雖然承認自個兒的身份,但那畢竟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她從來就沒打算回去。
  
  向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看著那張與自個兒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婁含彤漾起一抹歉然的笑容,然後不再留戀的旋身走人。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向雲天咕噥了幾句,跟在婁含彤身後,亦步亦趨。
  
  「向雲天,你…………」走了幾步,意識到向雲天顯然不想就這麼任她離去,於是回首望了向雲天一眼,那眸中有企盼。
  
  經過前陣子那些紊亂,婁含彤由衷希望自己平靜的日子不會再被打擾。
  
  「我知道姐姐和王伯他們住在城南,我方巧也得朝那兒去,既然順路,那麼結伴而行,應該也無不可。」
  
  連自己的落腳處都探聽的一清二楚,婁含彤知道自己的奢望就要破滅,她壓根兒就不相信以向家的財勢地位,會去住在城南那種荒涼之地。
  
  她抿唇不語,誰知向雲天卻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爹既然在城南,我自然也要城南。」
  
  一句話,震得婁含彤七葷八素。
  
  爹也來了?
  
  夜探,幾乎已成了繆傲夏每日都要做的事了。
  
  高傲如他,從沒為任何女人多費點心思,可如今為了她,他卻常常做、日日做,做到了幾乎已經上癮的地步。
  
  今夜他照常來了,好整以暇的再婁含彤窗外的大樹下,找了個舒適的位子,恣意坐下。
  
  這幾日,為了燕懷柳的計劃,他對莫向晚日日的騷擾忍耐再三,好幾回他都忍不住想伸手掐死那令人生厭的女人。
  
  殺人不過頭點地,就算他因為殺了莫向晚而掉腦袋,他也不會害怕,怕的只是牽連心中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
  
  所以他只好忍氣吞聲,但求在事情還沒解決之前,能這樣遠遠瞧著她,確定她的安好就好。
  
  繆傲夏才一躺好,就見她雙眸垂淚,一個人在搖曳的燭火之前,孤單落著淚。
  
  該死的,是誰給她氣受了?
  
  這個念頭還剛自他腦海裡閃過,他已經打樹梢之上翻身而下,靈巧地竄入那個半開的窗欞。
  
  一入了房,繆傲夏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多思念她,他怔怔瞧著婁含彤好一會兒,直到饜足了,才開口打破一室寧靜。
  
  「是誰讓你受委屈了?」
  
  破空而至的嗓音喚回婁含彤遠颶的思念,她愕然抬頭,竟見繆傲夏冷著一張臉,就站在窗旁看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
  
  滿心疑惑還來不及問出口,繆傲夏已經再次粗聲粗氣的問道:「究竟是誰給你氣受了?」
  
  無論是誰,膽敢讓她在這屋子裡可憐兮兮的垂淚,他都決不輕饒。
  
  是真的嗎?耳裡聽著他那幾近暴吼的嗓音,若非他的存在太過真實,那獨屬於他的氣息也太過濃烈,她真要以為那不過又是另一場夢中的鏡花水月。
  
  「快說。」開口問了兩次都沒有得到答案,繆傲夏還是不死心,非得把她暗自垂淚的原因弄的清清楚楚。
  
  「沒有人。」
  
  只是今日乍見許久未見得爹親,那曾有過的意氣風發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那份蒼老,讓她這個做女兒的忍不住心疼起來。
  
  看見許久未見的女兒,他老人家老淚縱橫,口口聲聲悔不當初,讓她一顆原本堅持不相認的心全都軟了。
  
  從爹包含思念和懊悔的眼神中,婁含彤知道他爹是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一時貪歡,竟會弄得妻死女散的下場。
  
  所以他急欲彌補,小心翼翼的對待,那討好的模樣,讓她心酸極了。
  
  好不容易送走親爹和向雲天,婁含彤回了房,那隱忍了幾個時辰的情緒,便全數潰了堤。
  
  就這麼一個錯誤……她為娘親的死不值,如果當初娘再堅持一點,或許就不會那麼早便離世了。
  
  想到這兒,婁含彤的淚再次落得又急又凶,一眨眼的時間,她手中的帕子已經濕了大半。
  
  瞧她這副淚人兒的摸樣,再也隱忍不住的繆傲夏又急又氣,驀地衝上前去,將她擁進懷裡。
  
  「究竟是什麼人給你氣受了,你快告訴我,我替你討公道去。」哪裡還能理智,他狺狺低吼,是不是會壞了燕懷柳的大計,繆傲夏只是著急得想撫去她心頭的委屈。
  
  「沒……沒事……」那懷抱好真實,真實得讓人眷戀。
  
  她知道自己不該,可雙手卻絲毫不聽使喚的悄然爬上他的腰際,然後將頭埋進他的懷中。
  
  滿懷的思念再也抑制不住,就算只有這麼一夜……一夜也已足夠。
  
  他的到來已充分顯現他的在乎。
  
  婁含彤仰首,大著膽子主動送上紅唇,堵住他的唇,也堵住一連串他那憂心至極的探問。
  
  四唇相觸,便是一陣電光石火,濃情輾轉,然後繆傲夏低吼一聲,哪還管得了究竟是誰給他氣受了。
  
  那些事兒,都可以往後再說。
  
  如今軟玉溫香在懷,情纏繾綣,誰還能有那心思理會……
  

Rank: 2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1-11-4 23:51: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麼一大清早的,夫君上哪兒去啦?」
  
  大廳之上,繆傲夏匆匆而回,才入了門,就見莫向晚冷著一張臉端坐主位,居高臨下厲聲質問。
  
  還以為,繆傲夏已經認了命,會安安份份待在她身旁。
  
  不愛,那又如何?至少她擁有了他,可卻沒想到她昨兒個發了惡夢,半夜起身,卻見不著他的身影,她這才知道原來他依然不認命。
  
  這發現讓她驚慌失措,恨不得能立刻衝進宮中,不管如何癡纏耍賴,也要皇上替她下旨賜婚。
  
  其實,她不是沒試過自皇上那兒著手,可她那皇兄偏偏不是一個昏君,任她怎麼要求,都不肯點頭,害得她只好自己想法子,無論如何也要讓繆傲夏為她所有。
  
  冷眸掃了莫向晚一眼,繆傲夏不語,就要掀簾進屋,可滿心驚慌的莫向晚卻不願就此罷休。
  
  急急起身竄至繆傲夏身邊,雙手一橫便擋住他的去路。
  
  「你究竟去了哪裡?」
  
  「不關你的事。」隱忍只不過是為了替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如今大局已布,就只剩下一環。
  
  一旦扣上那環,他就有十足把握,可以將莫向晚這個女人徹底扳倒,不再受制於她。
  
  莫向晚著實也太天真了,他怎麼可能就此乖乖任人擺佈,這幾日的虛與委蛇,只不過是替自己爭取時間。
  
  以往他是可以說不娶就不娶,反正爛命一條,可如今他得事事周全,免得連累婁含彤。
  
  要不然,誰會把莫向晚的威脅放在心上?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已經讓皇甫總管去籌辦咱們的婚事了,我就要成為你的妻了,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只要成了親,拜了堂,她相信自己一顆心,就不會這麼虛浮不安了。
  
  「隨你!」不似以往暴跳如雷,昨夜與婁含彤的纏綿,讓他像偷了腥的貓兒一般暗中得意。
  
  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婁含彤主動送上香吻的那一幕,一抹淺淺的笑紋,竟在他的唇角勾起。
  
  她亦是傾心了,否則又怎會主動送上香吻。
  
  望著那發自真心的笑,本就不安至極的莫向晚更慌了。
  
  他從來不曾對她那樣笑過,他這笑,從來都只屬於婁含彤。
  
  難不成,他去見她了?
  
  早該收了那丫鬟的小命,當初要不是怕觸怒繆傲夏,逼他發狂,她是斷然不可能會留下婁含彤那條命。
  
  「閃開。」懶得再多瞧那猙獰的面孔一眼,繆傲夏冷喝之後,但見莫向晚卻像石人似的,動也不肯動上一下,他索性繞過她,自顧自地往內室走去。
  
  心慌意亂之間,莫向晚伸出手,扯住繆傲夏的緞袖,然後仰首送吻。為了得到他,他不愛她無所謂,即使他只是戀上她的身軀也好。
  
  美人兒投懷送抱,卻只讓人作嘔,繆傲夏毫不留情伸手推開她,然後任由她撲跌在地。
  
  「你當真這般無情?」受此奇恥大辱,向來高高在上的莫向晚怎能善罷罷休,銀牙一咬,她冷然說道:「你就不要婁含彤的小命了嗎?」
  
  望著他絕然離去的身影,莫向晚的話宛若箭矢一般射向繆傲夏,而他也的確如她所願回頭一望。
  
  「我會同你成親,但……不要動她一根寒毛。」
  
  這絕對是最後的警告,因為那森冷得足以讓地獄結冰的話語,已經染上濃濃的殺意。
  
  富麗堂皇的繆家宅院,再次如火如荼張燈結綵,那片的喜氣洋洋,自然又引得市井小民說三道四的。
  
  流言蜚語很快傳遍大街小巷,縱然向耀景和向雲天兩父子再加上王大一和王大娘兩夫妻殫精竭慮欲阻止婁含彤得知這個消息,可她還是知道了。
  
  沒有晴天霹靂的驚愕,更沒有暗自垂淚的悲傷,婁含彤只是逕自過著自己的日子。
  
  因為父女相認,在向耀景和向雲天兩父子的要求下,婁含彤不得已帶著義父義母,又回到向家在京城的宅院。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只除了婁含彤依然喚叫婁含彤,為了悼念親娘,她堅持不肯改回原姓。
  
  「彤姐姐!」向雲天站在門旁,望著思緒早已不知神遊何方的婁含彤,怕驚擾她似的輕聲喊道。
  
  那一喊,讓婁含彤宛若大夢初醒,她甩了甩頭,驅離腦內那總是不請自來的身影,朝著向雲天扯出一抹笑。
  
  「在想啥,想得那麼出神?」
  
  「沒事。」
  
  不需再為生活忙碌,婁含彤整個人出落得更加標緻,雍容的氣度油然而生。
  
  「呃……」四眸交對,向來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的大男人,在面對自家大姊的情傷時,竟然無言以對。
  
  正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向雲天連忙舉起手中的食盒,朝婁含彤說道:「我聽下人們說,你近日食慾不佳,所以特地讓人煮了些滋養身體的湯品,你快趁熱喝了吧。」
  
  被人伺候慣了的向雲天,七手八腳舀了碗湯遞給婁含彤,她含笑接過,但卻沒漏看他眸中的那抹侷促不安。
  
  「我沒事的。」她突如其來開口這樣說道,她心底其實清楚,不單單只是向雲天,就連爹和養父養母,也都很擔心。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所以婁含彤趁這個機會說道。
  
  眼見她願意自己開口說,向雲天也就老實說道:「怎麼可能沒事,你可知道那些街坊將你說得多難聽,他們人人都說你是因為誘拐主子不成,才被趕出繆府。」
  
  想到這些荒謬的說法,向雲天心裡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那可是一個姑娘家最重要的名節,而這名節,卻盡毀在繆傲夏這個男人手上。
  
  「他們愛說就隨他們說去,我不在乎。」瞧著向雲天氣呼呼的模樣,婁含彤忍不住失笑。
  
  這世間的流言若是每句都聽,怕不早就氣死自己,所以她不在乎旁人怎麼說她。
  
  「你不在乎,我跟爹可在乎了,這幾日爹為了想要替你找個依靠,幾乎急白了頭髮,彤姐姐,咱們回江南好嗎?」
  
  回了江南,憑他們向家家大業大,還怕不能找著一個真心對待她的人?
  
  當那話入了她的耳,婁含彤忍不住一愕,離得開嗎?
  
  從沒想過要離開,迴避向雲天熱切懇求的目光,婁含彤兀自接過他遞來的湯品,可那濃郁的湯才入了口,婁含彤只覺腹中一陣翻攪。
  
  為了不辜負向雲天一番好意,她隱忍著不適,再飲進一口湯,這回,那反胃來的更急更快,讓婁含彤再也無法隱忍,只好任由自己將方纔入腹的湯品全吐了出來,臉上更是一片青白交錯,嚇壞旁人。
  
  「姐,你怎麼了?來人啊,快去請大夫!」見狀,向雲天連忙揚聲朝著外頭喊道。
  
  伸手搭住他的手,婁含彤朝著他搖了搖頭,不願他這般大驚小怪。
  
  「我沒事的,可能只是染了風寒,傷了腸胃。」
  
  「怎麼可能沒事?你都吐成這樣,我瞧我還是扶著你躺下,等大夫來診脈開藥。」
  
  「別這麼緊張兮兮,不過是身子微恙罷了。」著實不習慣這麼被人當成瓷人一般對待,婁含彤笑著說道:「以後你若是有了娘子,倒真的該這麼溫柔體貼才是,要知道女人一生很辛苦的,又要替你生子……持家。」
  
  驀地一個可能性竄進她腦海之中,她的心猛然狂跳。
  
  不可能吧!
  
  可偏偏匆匆趕來的大夫,卻讓這個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她竟然有身孕了!
  
  相對於其他人面色慘白,婁含彤心頭卻掠過一陣狂喜。
  
  她想要這個孩子,很想很想。
  
  縱使被人人指罵她失了名節,更寧願終生不嫁,她也想留下這個孩子。
  
  頭一回,她任性得不管爹娘吹鬍子瞪眼,更顧不上向雲天氣得跳腳,當然也沒理會王大娘哭得淚眼婆娑。
  
  她依舊堅定告訴他們,她要留下孩子。
  
  冷眼望著被整齊擺放在房中的大紅蟒袍,繆傲夏的臉無一絲的喜色。
  
  幸而關於莫向晚的罪證,易慕秋和燕懷柳已經替他收集妥當,現在只待明天拜堂之時,皇上親臨,他再同皇上談談條件,一切便可大勢底定。
  
  他相信皇上絕對不會眼睜睜讓莫向晚做的醜事流傳出去,更不可能將皇室的不明譽攤在陽光下。
  
  他有十足的把握讓皇上屈服,現在只差如何擺平護女心切的向家父子了。
  
  近日在與燕懷柳的談話中,他也知道這陣子繆家鏢隊被劫,和向家脫不了關係。
  
  關於這點,他不但不怒,反而很高興。
  
  雖然他們曾錯待她,但至少他們還懂得彌補,那丫頭一向心軟,對於無法認親一事頗掛懷。
  
  就衝著這一點,對於鏢局因向家的損失,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計較。
  
  反正,明天一過,兩家人就要變成一家人,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繆傲夏想得正開心,突然間,一記染著森冷光芒的短刃就這樣破空而來,沉浸在自個兒思緒中的繆傲夏,慢了半拍才意識到危險,雖然閃過致命傷害,但那利刃依然在他頰畔劃出一道血痕。
  
  他一抬頭望向正帶著怒火步入房內的向雲天。
  
  他來得正好,有些事他也正好想找他談談。
  
  兩隻銳眸互相凝視,迸出的火花四射,繆傲夏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誰知向雲天已經先一步動了手。
  
  他的出手招招狠毒,毫不留情。
  
  「有話好說!」繆傲夏一邊應對向雲天的攻擊,一面開口說道。
  
  並非懼戰,事實上向雲天身手雖不凡,繆傲夏依然有十足把握可以打贏他。
  
  只不過要真打傷他,一想到婁含彤會心疼得淚眼汪汪,繆傲夏的心就有千百個不願。
  
  「沒有什麼話好說的!」沉聲冷喝,向雲天愈打愈上火,但見繆傲夏每每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他的招式,那種傷不著他的挫敗,更是教他發怒。
  
  「發生了什麼事了?」對於向雲天的狂怒,繆傲夏直覺不對勁。
  
  難不成……含彤出了事?
  
  這樣的念頭讓繆傲夏神情一凜,收起紊亂的心思,他瞇起眼,覷著一個空子,便上前去,長指一伸,便往向雲天週身的穴道點去。
  
  沒料到繆傲夏竟無懼於他的攻勢,弄不懂他心思的向雲天就這麼微微一愣,然後便被定住了。
  
  該死的,這個小人!
  
  「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為何要殺我?」那怒意太盛,更讓繆傲夏更是不解。
  
  若非婁含彤出事,他想不出還有什麼事,可以激起向雲天這般大的怒氣。
  
  「你竟然還敢問?」話自向雲天牙關中迸出,夾帶的怒氣更甚。
  
  這個男人究竟憑什麼這樣傷害他姐姐,不但害她淪為全城人的笑柄,還讓她懷了身孕。
  
  瞪著他,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向雲天銳利的目光完全影響不了他,繆傲夏只是焦急開口追問道:「為什麼這麼恨我,是不是婁含彤出了什麼事?」
  
  難不成莫向晚發現他們的計劃,所以先一步派人痛下毒手?還是她又找了人去凌辱含彤,就像當年她對付小師妹一樣?
  
  「你快說!」想到這種種的可能性,繆傲夏的臉色倏地刷白,他再次開口催促道,那著急的模樣全看在向雲天眼底,卻也在他心中翻騰陣陣疑惑。
  
  「你很擔心她?」翻騰的怒氣一點一滴消逝,他看著滿臉焦急的繆傲夏問道。
  
  「這還用說!」她是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他不擔心她,要擔心誰?
  
  「既然擔心她,為何又要另娶她人?」
  
  看樣子,他若是不好好回答向雲天所有問題,他是別想知道婁含彤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於是繆傲夏只好定下心來,耐著性子解釋道:「因為莫向晚知道我在乎你姐,所以拿她的安危來威脅我,逼得我不得不與她成親……」
  
  反正早講晚講都要講,現在所有的佈置都已妥當,也不怕風聲走漏,所以他繼續一一如實說道。
  
  向雲天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這個狂傲的男人竟因太愛姐姐,而受制於人?這是真的嗎?
  
  「所以你明日,並不是真的要娶莫向晚?」依然帶著濃濃不信,向雲天再次向繆傲夏求證。
  
  「我要娶的,始終只有婁含彤。」任由莫向晚在他屋子裡頭張燈結綵,那是因為他也不想他和含彤有個寒酸的儀式,他想給她最好的。
  
  「我可以相信你嗎?」
  
  「你大可不信。」
  
  「這……」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起那次大街上,繆傲夏極強的佔有慾,那種佔有慾,的確只可能發生在深愛的人身上。
  
  看來這傢伙說的不似謊話,他這一頓氣是白生了。
  
  「你到底說不說,含彤到底怎麼了?」
  
  「她有喜了。」這回,向雲天倒也爽快,直接給繆傲夏一個答案。
  
  那話像是猛雷一般劈向繆傲夏,轟地一聲,他整個人發起愣來。
  
  「對,我姐有喜了,你娶是不娶?若是不娶,那以後但凡繆家發出的鏢車,可都得仔細小心了。」
  
  既然已探得繆傲夏的真心,向雲天也不介意讓繆傲夏知道這陣子繆家之所以焦頭爛額、分身乏術,全是因為他在背後操弄。
  
  此時此刻,誰還有心思理會這些,只見繆傲夏傻愣愣叨念幾聲,這才回過神來,眸中驚喜乍現。
  
  「含彤有喜了?」
  
  「現在,就瞧你何時要將我的寶貝姐姐給迎進門了。」他娘對姐姐的錯待,全數都由他來彌補,所以對於姐姐的任何事,他絕對義不容辭。
  
  如果今日不是察覺繆傲夏的真心真意,那就算拼得一死,他也會殺了繆傲夏替姐姐出一口氣。
  
  繆傲夏真該慶幸自己對婁含彤一片深情。
  
  「明兒個就娶!」終於,思緒可以正常運轉,繆傲夏再次回復以往那霸氣十足,一副他說了算的模樣。
  
  這回,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阻止他娶她為妻。
  
  婁含彤坐立難安,在屋子裡頭打轉著,打從她說自己寧死也要留下孩子那一刻起,向雲天就像發了狂似的衝了出去。
  
  她原本也要跟出去,卻被爹和義父義母阻止。
  
  心底其實知道他要去找誰,也正因為知道,所以一顆心才會這麼惶惶不安,那被她踩著的地板,都要教她磨出一個洞來。
  
  可是她左等右等,等不著人,就在她再也受不了傻傻待在這兒等消息時,突然間一記人影熟練得從窗欞外躍了出來。
  
  婁含彤還來不及驚嚇,一雙眼就忙不迭朝繆傲夏身子上上下下瞧著,生怕他在向雲天的怒火中有丁點閃失。
  
  清清楚楚瞧著婁含彤眸中的憂心,繆傲夏忍不住心頭又是一軟。
  
  這丫頭,總是只懂得擔心旁人,怎就不懂得替自己多想想?
  
  還好他早已經打定主意要娶她為妻,她難道就真的打算自己一個人不顧世俗眼光,生下娃兒?
  
  親眼見著他沒事,一顆惶然不安的心,終於稍稍安穩了些,她貪戀的望著他那早已深刻入心的俊顏,但出口的話卻是那麼言不由衷。
  
  「明兒個,你就要成親了,你不該來這兒。」
  
  「你……」明知道他就要成親了,她卻這樣淡然,彷彿沒有絲毫在乎似的,要不是他總在夜探時,看見她掛在頰畔的淚痕,他還當真以為她真不在乎。
  
  「莫向晚看起來是個醋勁很大的姑娘,你可別惹她誤會了。」已經連挨了兩巴掌,她可不想還有第三次。
  
  「那你與我呢?」揚起一抹飄忽的笑容,繆傲夏欺近她,將她鎖在自己與牆角之間問道。
  
  「沒有你與我。」因為他的靠近,婁含彤倒抽一口涼氣,一顆心完全不聽使喚狂跳著。
  
  隨著他氣息而來的,竟是那日的激狂。
  
  至少老天爺還留了一個珍寶給她,雙手不由自主撫上自個兒的肚皮,一抹滿足的微笑,也跟著躍上她的嘴角。
  
  望著那笑,繆傲夏的心驀地揪緊,這丫頭怎麼就真的那麼傻?
  
  為什麼就不能大聲開口告訴她,她不想他另娶他人?
  
  「即使已有了孩子,你也能眼睜睜看著我娶別的女人?」他的語氣帶著質問,繆傲夏顯然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
  
  伸手,就像往昔那樣挑弄著她的髮梢,那種親暱的感覺,幾乎要教她喘不過氣來。
  
  「你知道了?」果然,一如她所料,向雲天是去找他,所以他知道了一切。
  
  心悄悄升起一絲希冀,雖然很卑鄙,但她發現自己竟隱隱期待,開口說他不娶莫向晚了。
  
  但他沒有,只是定定凝視著她,一顆悄然躍起的心,又再次墜入無底深淵。
  
  「向雲天告訴我,你打算帶著我的孩子一個人獨自生活?」一想到她計劃裡竟然沒有自己,他深暗的眸子怒火更熾。
  
  面對他的問題,婁含彤無言以對。
  
  感情是不能爭的,就算爭到又如何?於是她斂下眸子,避去他審視的目光。
  
  「你可以開口要我別娶的。」將她的神傷盡收眼底,繆傲夏忍不住開口提點。
  
  只要她願意開口,就算她要的是天邊的星子,他都願意給她。
  
  可偏偏婁含彤開不了口,躊躇半晌,竟幽幽說道:「你明兒個還要當新郎倌,該回府歇息了。」
  
  「那……你等我。」見她依舊如此委曲求全,繆傲夏滿心不捨,心裡也早有盤算。
  
  明日,明日她就會知道一切真相,這輩子,她再也不用如此委曲求全。
  
  一句話聽得婁含彤一頭霧水,還沒弄清楚他話中真意,就見他一個旋身,跳出窗外。
  
  接著,就像他初來時般,默默消失在夜色中。
  

Rank: 2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1-11-4 23:52: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個是撐起朝廷的股肱大臣,一個是流落在外的親妹子,這兩人大婚,他這個做皇上的怎能不來。
  
  皇上出門,非同小可,盛大的鑾轎隊伍綿延數里,將繆府門前的路塞得水洩不通。
  
  身著紅蟒袍,但卻沉著一張臉的新郎倌,在太監通報下出府迎接,平素與他交好的朝廷重臣易慕秋與燕懷柳,更像左右護法一樣同來相迎。
  
  那三個各有千秋的男子昂然而立,不知觸動多少女子芳心。
  
  軒轅南易出了鑾轎,但見那三人目色中並無半點喜色,心中自知有異,可他不動聲色,隨著他們入了府。
  
  沒將皇上領至大堂,卻入了偏門,軒轅南易心中更是大喊不妙。
  
  看來果真是宴無好宴,他本想來討杯喜酒喝喝,心裡頭還暗自竊喜,自己終於將莫向晚這先皇留給他的燙手山芋給扔了出去。
  
  可誰知莫向晚這刁蠻妹子卻惹怒繆傲夏,他們敢擅自將他這個皇上帶來這,只怕絕對是有備而來。
  
  「你們有話同朕說?」一見燕懷柳關上門,軒轅南易索性開門見山問道。
  
  知曉皇上心裡有數,三人相視一眼,於是繆傲夏開口說道:「臣啟稟皇上,為顧及皇室清譽,微臣們希望皇上可以下旨認莫向晚為義妹,然後以公主身份,將她遠嫁和番。」
  
  他們幾個很清楚,莫向晚身上流的既是皇室血脈,又有先皇遺言護身,自然是殺不得。
  
  莫向晚同樣也清楚這點,所以才會這般有恃無恐,先是傷害繆傲夏的小師妹,然後又仗著自己公主身份,想逼繆傲夏就範。
  
  所以他們決定將莫向晚送到邊疆塞外和親,體會那種想死也死不了,啃噬人心的絕望與孤獨。
  
  「不可能!」雖然不是同母所出,但終歸是自己妹子,軒轅南易自然不可能這般對待。
  
  再說,讓她和親,難道她就會乖乖和親去?
  
  「皇上如果不這麼做,那麼臣倒是不介意將這些東西交給史家去書寫。」
  
  燕懷柳好整以暇,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證據都遞給皇上,那些東西可都是先皇與莫向晚娘親暗通款曲的證據。
  
  伸手接過那些書信,軒轅南易只看了數眼,神色變了又變。
  
  這事可攸關皇室威望,若是流了出去,就真的難以善了。
  
  「如果那些還不夠,那麼再加上莫向晚這些年來仗著皇上的疼寵,胡作非為,害死幾條人命,這樣的證據,應該也是足夠了吧!」
  
  「你們竟敢這樣威脅朕,難道就不怕腦袋不保?」龍目炯炯掃過眼前這三個傲然男子,軒轅南易厲聲問道。
  
  「如果真的和莫向晚做一輩子的夫妻,微臣不介意將腦袋瓜子借皇上把玩把玩。」寧死不屈,繆傲夏笑著對軒轅南易說道。
  
  「既然不願娶,何必這般勞師動眾將朕給騙來這兒?」言下之意,竟已應允了三個臣子的請求。
  
  畢竟整個皇室的威望,和一個流落民間的公主相比,孰重孰輕,自然早有了答案。
  
  「誰說臣不娶?臣請皇上來,自然是請皇上來證婚。」
  
  「難不成,你真要娶那個小丫鬟為妻?」繆傲夏與婁含彤的事,早鬧得沸沸揚揚,雖然他處於皇宮,也有耳聞。
  
  面對皇上深感不可思議的語氣,繆傲夏但笑不語,只是著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準備迎娶他的新嫁娘。
  
  暈暈沉沉的!
  
  婁含彤因一夜無眠,再加上胡思亂想,心碎神傷,竟染上些許風寒。
  
  偏著頭,她不解瞧著那魚貫而入的丫鬟們手上捧著的東西。
  
  鳳冠、霞帔、珠寶、首飾、胭脂水粉……
  
  那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新嫁娘用的東西,可她並沒有要嫁人,諷刺的是,今兒個還是腹中胎兒的爹要娶新娘的日子。
  
  向雲天讓人送這些東西來,是要做啥?
  
  「把這些東西拿出去。」但見那一抹抹紅,婁含彤的心便全揪在一塊,向來不端小姐架子的她,竟也難得開口喝道。
  
  「小姐,這些東西都是少爺交代要咱們送來的。」
  
  向雲天是瘋了嗎?
  
  婁含彤猛地起身,正準備去找向雲天問個仔細,剛巧他人就自己踏入檻兒來。
  
  「你們這是做什麼,還不快為小姐打扮打扮。」一進門便見所有人佇在那,向雲天連忙揚聲催促道。
  
  得快些準備準備,要是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等一下,你這是在做什麼?」婁含彤虛軟地被擺弄著,雖然幾次想掙扎,可那些丫鬟又有向雲天撐腰,壓根就沒人理會她。
  
  「等會兒姑爺的轎子就要上門了,你們可得仔細點,知道嗎?」
  
  姑爺,哪兒來的姑爺?
  
  她這輩子就只打算好好養大腹中胎兒,壓根就不想嫁人啊!
  
  「姐,我和爹都不放心你一個人養孩子,所以特地為你物色個好對象,相信他一定會好好善待於你。」
  
  「可是……我不嫁人!」帶著繆傲夏的孩子嫁人,這事怎麼能成?
  
  「嫁吧,這個男子可是愛你至深,你若不嫁他,還能嫁誰去?」
  
  「我誰也不嫁!」瞧著向雲天那認真的模樣,婁含彤心慌極了,她不嫁,此生要嫁,唯有繆傲夏,其他男人她都不要。
  
  「連我也不嫁嗎?」
  
  「你……」聞言,婁含彤愣然抬頭,但見他一身紅蟒袍,婁含彤更迷糊了。
  
  他現在不該在繆家拜堂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咱們還有合同未了,你可得當我一年娘子,若你不履行合同,那麼我現下就將你扭送官府,你嫁是不嫁?」
  
  「你……你怎麼會?」婁含彤喃喃自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所見,他不娶莫向晚了嗎?
  
  彷彿讀出她心裡的困惑,繆傲夏細細審視她經過巧手妝點的容貌,然後一把將她納入懷中。
  
  「你以為,我真會去娶那個刁蠻的女人?」就算美艷無雙那又如何,心如蛇蠍的女人,他可根本就瞧不上眼。
  
  「她會放手嗎?」那個女人不會輕易放手的,她愛得這般如癡如狂,她不怕她傷她,卻怕她對繆傲夏痛下殺手。
  
  所以她不忮不求,只希望心愛的男子能安生活下去,饒是不能相守,也無妨。
  
  「她……」聽見她的問題,繆傲夏正要開口,突然一記紅影驀地閃身而入,一把亮晃晃的刀子,也跟著架在婁含彤頸項之上。
  
  這樣的變故出乎眾人意料,原本他以為莫向晚已經被皇上五花大綁回了宮,準備和番去了。
  
  「不准傷她!」一顆心吊至胸口,繆傲夏望著那把刀子,在婁含彤頸項上劃出一道血痕,眥目盡裂。
  
  「我說過,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當待在新房等著新郎迎娶的莫向晚,瞧見她皇兄和身後那一隊御林軍時,心思細膩的她,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好不容易,她想盡法子溜了出來,就是為了親手殺掉婁含彤。
  
  一切都是因為婁含彤而起,若非繆傲夏愛上了她,她甚至可以就這麼癡凝瞧著他,只要他不被任何人擁有也無所謂。
  
  可是這女人的出現破壞一切,所以她要她死!
  
  「你想怎麼樣?成親嗎?好,我跟你回去成親。」為了讓莫向晚不傷害婁含彤,此刻的繆傲夏,什麼承諾都願意說。
  
  「哼,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被騙了一次就夠了,這回她一定要殺了婁含彤,才能洩她心頭之恨。
  
  「你……」瞪著那把亮晃晃的刀子,一寸一寸朝著婁含彤纖細的頸項劃去,生平頭一回,繆傲夏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想不出一個法子,可以救自己心愛的女人。
  
  「只要殺了你,繆傲夏就是我的,只有我才是她的妻……你去死吧!」瘋狂亂吼一陣之後,莫向晚使盡力氣,眼見就要將利刃往婁含彤頸項劃去。
  
  「不……」見狀,繆傲夏狂亂吼道,就在他什麼都顧不得衝向前去時,向來沒啥膽子的婁含彤卻突然空手握住利刃,為繆傲夏和向雲天求得一點時間。
  
  見狀,繆傲夏與向雲天同時出手,莫向晚原本狂亂得還要掙扎,但繆傲夏已經毫不留情擊昏她。
  
  這回他會親自將她押至皇宮,確保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以公主的名義,遠嫁塞外和番。
  
  然後他抬眼瞪向雙手流著汩汩鮮血的婁含彤,究竟是誰准她這樣不顧自己性命?
  
  怒氣、愛憐在他胸臆繚繞,可他還來不及吼,早已嚇傻了的婁含彤,卻已腿軟坐倒在地。
  
  這下,繆傲夏哪裡顧得了生氣,他衝上前一把將她摟住,仔仔細細瞧著她的傷勢,直到確定並無大礙,並讓丫鬟們包紮妥當了,他那一顆高懸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龍鳳紅燭兩兩相望,繆傲夏癡癡望著蓋著蓋頭的人兒,心驀地躁動起來。
  
  還不等媒婆兒遞來桿秤,繆傲夏一個箭步衝向前去,大手一揮,那勁風立時便讓那紅布兒飄啊飄地落了地。
  
  「娘子。」四目交對,繆傲夏迫不及待輕聲喊道,不再粗聲粗氣,有著掩不住的憐惜。
  
  「夫君。」望著他,婁含彤亦是既羞且怯的揚聲輕喊,他那一身的紅映,整個人更顯英姿煥發。
  
  本以為,此情此景只能在夢中,可如今他們真成了夫妻。
  
  她任由繆傲夏體貼地為她卸下頭上沉甸甸的鳳冠,再飲下他親手端來的交杯酒。
  
  「傷口,還疼嗎?」完成這些儀式,繆傲夏一顆心終於安了下來,她終於成了他的妻子。
  
  衣擺一拂,繆傲夏英姿颯颯在婁含彤身畔坐下,婁含彤還來不及出聲,繆傲夏已經先一步拉來她的手,然後仔細審視。
  
  誰能想到一個在坊間被傳得萬般不堪的壞脾氣男人,有著這麼溫柔細膩的一面?
  
  婁含彤想到這裡,忍不住莞爾,露出淺淺一笑。
  
  「我不礙事的,倒是你……」她紅唇輕啟,這點小傷她不曾掛心,反倒更憂心繆傲夏往後的處境。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如今繆傲夏使了計,逼得皇上不得不將莫向晚遠嫁和番,她擔心皇上以後會藉機報復。
  
  「我如何了?」他一雙眸子直勾勾瞧著被妝點得艷麗動人的美嬌娘,就連眨眼都有點捨不得。
  
  「我擔心皇上以後會伺機報復。」
  
  「傻丫頭,別擔心這種事。」一旦成了親,拿到不利先父的罪證之後,他就可以脫離那個狡詐無比的皇上。
  
  「可是……」僅管繆傲夏這麼說,但是婁含彤依然不放心,張口還要再說,但繆傲夏卻已欺身上前。
  
  「娘子,古人有雲,春宵一刻值千金……」語落,繆傲夏那菱唇已銜住婁含彤那柔軟的唇兒,輾轉吸吮……
  
  經過這次有驚無險,他知道這輩子,他再也不會讓這丫頭離開他半步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5 21:5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