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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霄]飛來橫禍(倒楣千金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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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00:56:35 |倒序瀏覽 | x 1
飛來橫禍【倒楣千金之一】作者:凌霄

打小凡是和「衰」字有關的她統統有份,
倒楣事跡輝煌,連她都懷疑自己是災星來投胎!
啊~~摔跤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
可害人受傷卻是頭一回!
光看那身制服就知道她冒犯的人是高級主管,
為了保住飯碗,她還是先溜為妙……
真邪門!
他抽空回台灣視察業務,
誰知甫進公司電梯就發生故障,
害他得浪費體力爬樓梯不說,還被一隻天外飛來的高跟鞋擊中
想畏罪潛逃?門兒都沒有!
現在他不必挨家挨戶去找,就有辦法揪出那個丟了鞋的灰姑娘……
嘖!這嬌小甜美的專櫃經理真是有趣,
他不過板著臉問她幾句關於「鞋」的問題,
她就慌得頻頻道歉,跟著還被他裝腔作勢的精神訓話嚇得熱淚盈眶?
他沒打算以開除她作為懲罰。
不過,他這個「受害人」不乘機索取賠償實在有違商人本色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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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00:57:11
楔子

  各位看倌還記得“圓滿意客服公司”的老板嗎?別懷疑!就是那個精打細算、以壓搾員工為樂的梅大老板。

  話說有錢萬事OK的梅老板吸金功力了得,“圓滿意客服公司”在他英明領導之下財源滾滾。不過,不知是梅老板將好運全攬走了還是怎麼地,梅老板的四位千金個個是樣樣不圓滿、事事不如意,凡是和“倒楣”二字沾上邊的她們統統有份!

  打小到大,梅老板這四個寶貝女兒就霉運連連、災禍不斷。喝個東西會嗆到、吃個東西會噎著,走個路不是踩到黃金就是摔得四腳朝天,出外郊遊被蜜蜂叮,在市區閒逛又被車撞……諸如此類的衰事不勝枚舉,衰氣直逼“哈雷彗星”!

  最最令人同情的是:四個霉運高照的千金連情字這條路都走得比別人坎坷。不是碰不上對眼的人就是無故被甩,再不就是只有暗戀別人的份。這會兒,連難得邂逅優質男人的那一刻,都能莫名其妙和對方結下梁子!?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可像四個倒楣千金這樣衰到最高點的可真是世間少有。這下可勾起各位的好奇心了吧?別急,一個一個出場亮相才能凸顯她們的“過人之處”。

  首先登場的是大姊──梅霖。

  職業:高級名牌鞋“法爾”臺灣分公司的專櫃經理

  特色:外型甜美,一頭俏麗發型令她看來活力充沛,雖然迷糊的個性讓她在工作時頻出狀況,但幸好至今還不曾造成公司財務損失。

  結怨對象:鐘少謙,“法爾”美國總公司的大老板

  結怨過程:貴為總裁的鐘少謙百忙抽空回臺灣視察業務,走在公司專用樓梯卻被天外飛來的“暗器”擊中腦袋。

  聽見哀號聲的梅大姊原想上前致歉,並搶救棄她而去的高跟鞋,可眼尖的她探頭卻瞄見“苦主”脖子上那條黑色鑲金紋的領帶,是公司高級主管才有資格佩戴的,生怕因此丟了飯碗的梅大姊當下決定昧著良心,溜之大吉。

  可惜,鐘少謙一眼就認出砸中他的高跟鞋正是自家公司去年銷售冠軍的淑女鞋,不甘被“暗算”的他對“兇器”的主人記恨中……

  緊接著登場的是二姊──梅星兒。

  職業:“震遠軟體設計公司”裏電腦過關遊戲的初級程式設計師

  特色:個性大而化之像個男人婆,偏愛牛仔褲和布鞋,戴副黑色方形眼鏡、綁著麻花辮是她一貫的造型。

  結怨對象:喬奇邁,“震遠軟體設計公司”裏電腦過關遊戲的高手級程式設計師

  結怨過程:為如期交出作品參加“國際電玩資訊展”的比賽,一個月以來,喬奇邁幾乎不眠不休設計這套過關遊戲軟體,現在只差一個按鍵就大功告成了。

  正巧路過的梅二姊哈拉的同時一面張大嘴,準備接住被拋在半空中的零食,一面優遊穿梭於辦公桌椅間,粗手粗腳的她不慎踢到了電腦線。

  螢幕頓時一片黑暗,讓喬奇邁的心血結晶也宣告壽終正寢。然,粗線條的梅二姊壓根兒沒發覺自個兒闖了大禍,被絆了一跤跌得人仰馬翻的她,還咒罵著離開案發現場。

  搶救不及的喬奇邁雖氣得七竅生煙,但捶胸頓足之餘還不忘將“兇手”的模樣烙印在腦海裏,對兇手記恨中……

  再來登場的是三姊──梅君蕓。

  職業:“高富銀行”的櫃臺行員

  特色:小氣吝嗇、視錢如命,身體力行“愛用舊貨”,打開衣櫥還能發現“阿媽級”的舊衣,唯一光鮮亮麗的服裝就是銀行制服。

  結怨對象:餘凱泰,高富銀行敵對公司──“寶鑫銀行”的小開

  結怨過程:身為寶鑫銀行新上任的總經理,餘凱泰深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為查探敵情,他拿著一百萬現金偽裝客戶到高富銀行開戶。

  不料,梅三姊接手承辦時卻驚見:一疊千元新鈔裏摻雜著一張舊版五十元的鈔票!瞬時,梅三姊的“小氣之魂”熊熊燃燒。

  氣憤不已的她大肆指責餘凱泰“妄想魚目混珠、以小搏大”的滔天大罪,眾人鄙視的目光紛紛射向餘凱泰,教他百口莫辯、糗得無地自容。

  生平從沒這麼丟臉過的富家公子餘凱泰暗自發誓:總有一天要讓這個可惡的銀行行員後悔得罪他,對她記恨中……

  最後登場的是小妹──梅絮兒。

  職業:新掘起的恐怖小說家,別名“恐怖天使”

  特色:穿著古板保守,一頭長發老是盤成髻,戴著老氣的黑框眼鏡。最大的缺點就是“老愛窮緊張”,卻偏愛驚悚懸疑的恐怖小說,是“恐怖大師”的頭號書迷。

  結怨對象:狄冠宇,筆名狄雲,大師級的恐怖小說家,推出的小說本本暢銷,被封為“恐怖大師”。

  結怨過程:狄冠宇和梅小妹是小學同班同學,兩人打從一認識就互看對方不順眼,是典型的冤家。

  多年後,兩人在小學同學會上重逢,散會時已是夜深人靜。

  這種氣氛不禁教已酒醉的梅小妹寒毛直豎,只身走夜路更讓想像力豐富的她頭皮發麻,窮緊張的老毛病更犯。突然,她發現被跟蹤!遂脫下高跟鞋猛往對方的頭上K後,迅速飛奔逃離。

  同學會散會後,好心尾隨保護的狄冠宇無辜被K得滿頭包,新仇舊恨讓他的脾氣處於爆發邊緣,對梅小妹記恨中……

  倒楣千金究竟要如何去除她們生命中的霉運?欲知後續發展請往後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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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00:57:43
第一章

 在家喻戶曉的“灰姑娘”童話當中,最後一幕便是白馬王子帶著玻璃鞋來找尋他心目中的公主,而那也幾乎是每個懷春少女所做過的美夢之一。

  時至今日,王子的白馬換成了跑車,灰姑娘的華麗禮服也變成了名家設計的洋裝,而玻璃鞋也有了千百萬種不同的設計。

  不論是鏤空鑲花邊,還是三寸高跟,抑或是蕾絲刺繡,琳瑯滿目的各式鞋型設計總令女性們為之驚嘆,並且著迷不已。

  而這也是“法爾”公司的主要宗旨。

  不只是針對女性顧客,法爾公司的目標客戶群是不分年齡的。公司的宗旨是令所有買下法爾出品的鞋子的顧客都感到滿意,從設計、制造到銷售,法爾公司從不假手他人,一切都是自家公司旗下的設計師與經營人員一手包辦,為的就是確保品質。

  而且為了讓顧客對公司的產品有十足的信心,法爾公司更加以規定,凡是公司的員工,不論是工作時間或外出時,都必須穿著法爾公司的鞋子。

  當然這項額外支出全數由公司支付,加上法爾的鞋子在業界享有盛譽,所以員工都很樂意配合這項規定,而法爾公司也因此有了數以萬計的活動廣告人員。

  由美洲起步,法爾公司的營業額年年向上攀升,業務更擴及歐洲各國及亞洲地區,目前正打算向澳洲進軍,所以不論大小,每個地區的分公司都為此忙碌起來。

  此舉不外乎是為了在年底再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好讓澳洲的合作廠商願意無條件地資助,以利進攻澳洲市場;一方面也是提早為支援澳洲分公司的設立而做準備,以便到時有足夠貨源。

  在此情況下,即使是規模未能比得上歐美各廠的臺灣分公司,也得跟著全心投入後備工作,不能有絲毫的疏忽。

  “梅霖!這是怎麼回事?”

  驚呼聲自辦公室一角爆出,在瞬間引來四面八方的視線投注。

  留著一頭削薄短發的梅霖有雙看似無辜的明媚黑眸,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裹在絲質褲裝裏,曲線畢露,顯現出她  纖合度的身材。

  為了美國總公司的一道命令,她這個法爾臺灣分公司的專櫃經理,最近半個月來可以說是夜夜無眠,連黑眼圈都出現了;原本自身的工作就已經夠讓她吃不消,現在連公司裏的大小事務她都得插上一腳,真可說是身心疲累到極點。

  也因此,對於眼前主管的炮轟,她已經快要沒有半點反應了。

  “羅先生,發生什麼事了?”梅霖張大黑眸瞧著眼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剛才我不是照你的吩咐,把樣品先抱過來檢查一遍嗎?”

  “你是把樣品的盒子全抱過來了沒錯。”羅經理用手拍著額頭,一臉無奈地望著手下愛將,“但是這批貨是有缺陷的啊!你沒瞧見它們上頭全標著‘不可使用’的字樣嗎?這些明明就是剛才我請小東搬到倉庫去的。你到底跑到哪邊拿樣品去了?來來回回跑了那麼多趟,結果卻是白忙一場。”

  “啊!”梅霖仔細瞧著盒上的標簽貼紙,赫然發現盒蓋上真的貼了一張紅色貼紙,那是品管不合格或樣式有誤的產品專用的。

  “啊什麼啊,還不快點回去倉庫看看那批沒檢查的貨在不在?要是讓人當成合格的產品先抱走了,到時候我看你該怎麼辦,當心我叫你去追貨車!”羅經理推了推梅霖的手臂,示意她先走,“別發呆了,這些貨我待會兒再叫人抱回去,你先回倉庫。”

  “是,我知道了!”梅霖慌張地點點頭,隨後便沒命似地狂奔出辦公室。

  “糟糕,真是糟糕!”梅霖忍著腳痛,一步步地踩著階梯下樓,只因為中午時分還好端端的大樓電梯,竟然在剛才突然故障了。

  “嗨,小霖,怎麼回事?看你這副匆忙的樣子,怎麼不搭電梯啊?”負責管理倉庫的小東剛忙完手邊工作打算回辦公室交差,正巧在樓梯上與梅霖擦身而過。

  “電梯壞了,就在剛才我踩進去的那一瞬間。”梅霖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地吐出一口長嘆,“啊──今天還是跟往常一樣,倒楣到家了。”

  “有那麼糟嗎?”小東同情地望著梅霖,雖然他才進公司不到半年,但是對於梅霖天生的霉運當道可說是耳熟能詳了。

  不,不只是他,凡是待過法爾臺灣分公司的人,都知道梅霖的霉運有多強。

  從雞毛蒜皮的小事到攸關工作的大事,梅霖很少有整日順心的時候。

  明明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只要梅霖一忘了帶傘,就會下起傾盆大雨;為了不遲到而提早出門搭公車,卻經常遇上車禍或號志燈故障造成的交通意外,使得她的遲到紀錄輝煌無比。

  到便利商店買個東西會遇上搶劫;難得公司開年終派對慰勞員工,她卻因為感冒發燒而不克前去;每年的慰勞旅行,她不是因病就是因故缺席……

  諸如此類的大小意外,在梅霖的生活中不斷發生,讓人不禁要懷疑她是否伴著災星出生?

  “還說呢!剛才你不是抱了一批品管不合格的鞋子回倉庫嗎?剛才我去抱樣品時,不知是怎麼搞的,竟然又將那批鞋子給抱回辦公室了。幸好羅先生沒對我發脾氣。”梅霖說罷,忍不住累癱在樓梯扶手上。

  一大早因為鬧鐘壞掉讓她遲到半個鐘頭已經夠倒楣了,後來又忙到連早餐和中餐都沒時間吃,剛才抱著樣品來來回回耗費她大半體力,現在又連爬了六層樓,她已經快沒力氣了。

  如果現在面前冒出一張床,她一定毫不考慮地撲上去。

  “瞧你累的。”小東禁不住苦笑,“等今天的工作忙完,我請你吃消夜吧!”對於梅霖的遭遇,他是徹頭徹尾地深表同情。

  “不了,你那輛機車是新買的吧!別讓我的霉氣沾上了。”梅霖苦笑著搖搖頭,“而且我今天可能得忙到半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好吧,待會兒我上樓交差,然後下去幫你搬樣品,免得你累死在公司裏,被人說法爾公司不人道、虐待員工。”

  小東大笑幾聲,拿著檔案夾朝梅霖揮揮手,很快地上樓離去。

  梅霖目送著小東離去,接著拍拍自己的臉頰以提振精神,然後她低頭審視著腳上的高跟鞋,確定鞋跟沒有松脫、沒有裂開,才做了次深呼吸,繞過樓梯轉角繼續往下一層樓前進。

  “老天爺保佑,讓我順利回到倉庫吧!”梅霖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迅速地躍下一階又一階的樓梯,不意卻在繞過二樓轉角處時絆了一跤。

  “哇啊!”她迅速地抓住扶手,總算穩住身體沒跌下樓去;但是右腳的高跟鞋卻在此時松脫,飛離了她的腳掌,於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而後降落──

  “痛!”略偏低沉的嗓音夾帶著不滿與怨懟,從二樓階梯上傳來,飄進了梅霖的耳裏。

  打到人了?梅霖反射性地低頭望去,瞧見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正撫著腦袋喊疼,從他緊皺的眉心與眸子看來,那只高跟鞋一定敲得他很痛。

  梅霖正想出聲道歉,卻在瞥見男子身上的裝扮後打消了念頭。

  男子身著藏青色的西裝,脖子上那黑底鑲金紋的領帶像條美麗的黑蛇,在梅霖的眼前來回擺蕩著。

  瞬間,梅霖將所有的歉言一古腦兒吞回了肚子裏。

  在法爾公司,主管們的領帶顏色是特別規定的,黑色、灰色、靛色、磚紅色等等,都是主管級的人才能係的顏色,而一些較為明亮的色係則是其他助手、助理等人係的。

  但是眼前這個男人──

  梅霖可以確定,夠資格係黑色領帶的人,職位一定在她之上,但是那領帶上的金紋又代表著什麼?

  這個男人的職位一定超乎她的想像。

  就算她現在立刻出聲道歉,如果這個男人不肯接受,那她不就死定了?幾年來辛勤工作的勞苦,說不定會因為這只掉落的高跟鞋而化為泡影。

  她不得不做這種最壞的打算,只因為她的霉運之強,向來是無人可及的。

  快溜!

  這是梅霖腦海中立即浮現的想法,而且她也付諸行動了。

  顧不得高矮不一的雙腳有多難行動,梅霖轉身便往樓上跑。

  她決定繞過這個倒楣的樓梯,走另一邊的樓梯到倉庫去;就算時間拖得久一點被羅先生罵一頓她也認了,至少不會因此而丟掉工作。

  而當身後的受害人出聲喊叫時,梅霖更是拼命地往樓上衝,片刻不敢停留。

  “少謙,你在喊什麼?嚷嚷得這麼大聲。”

  一名棕發藍眸的青年伸手拍著被高跟鞋打到的受害人,語氣裏帶著相當程度的熟稔,一聽即知是相識的友人。

  “韓,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我被鞋子打到頭了。”鐘少謙,也就是方才的受害人,拿起手裏的高跟鞋在棕發藍眸的青年眼前晃了晃,一雙英挺的眉毛聚攏,臉上布滿不悅與難以捉摸的情緒。

  “高跟鞋?這個型式和編號不是去年銷售排行榜的第一名嗎?”韓有絲詫異地瞧著鐘少謙丟過來的高跟鞋,那是法爾公司去年出產的淑女鞋,精致的外型與秀氣的設計,讓眾多少女為之著迷,曾為法爾公司帶來一筆不小的財富。

  “韓,重點不是它的型式和編號吧!比起這些,你不用關心我的傷勢嗎?真是夠沒良心的。啐,世事也真是無奇不有,好端端地突然飛來一只高跟鞋,又不是在演灰姑娘。”鐘少謙揉著尚在發疼的後腦勺,剛才那一下敲得不輕,害他頭昏眼花了好些時候,才會讓那個狡猾的女人乘機開溜。

  方才匆匆一瞥,只來得及瞄到她的側臉。不過會在公司的員工專用樓梯裏奔跑,又穿著法爾公司的鞋子,那表示對方一定是法爾的員工了。

  “世上確實是無奇不有,但是……”韓收起鞋子,嚴肅的藍眸帶著幾分警告意味地移到鐘少謙的臉上,“少謙,這只是個意外,別太深入地思考,也別想要找出這位小姐……”

  與鐘少謙相識是因為兩人的父親是摯友,後來一同經營法爾公司;在兩人的父親雙雙因病去逝後,韓•汀•崔斯特便負起督促友人的責任,也因此,他非常了解友人的脾氣。

  鐘少謙的外表與個性截然不符,看起來嚴肅認真而古板,實際上卻是個脾氣稍嫌詭異,個性有些輕浮又缺乏定性的男人。

  加上剛才,他在鐘少謙的眼底瞧見了促狹的光芒,那表示他八成又在想些什麼整人計畫了。而他在公司最大的責任,就是負責制止鐘少謙的突發奇想。

  “停停停!”鐘少謙打斷韓的長篇叮嚀,面色無奈地打量著好友,問道:“我說韓哪,咱們的交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不能多信任我那麼一點點嗎?”

  “要我信任你?”韓挑高棕眉,認真地思考了三秒鐘後,很肯定地給了答覆:“不、行!”他說得理直氣壯。

  聽到韓果斷回答的鐘少謙,差點沒因為這個過大的打擊而跌下樓梯。

  “韓!”鐘少謙咬了咬牙,“多給我一點信心會讓你少塊肉啊?”

  韓很快地搖頭,“不會,但是這可能會造成公司的損失。”

  在韓看來,鐘少謙沒有什麼大缺點,唯一的毛病就是愛開玩笑,讓人分不清他話裏的真實性有多少,自然無法給予他全盤的信任,而這點也經常成為公司營運上的致命傷。所以可以的話,韓會不惜代價地強迫鐘少謙改正這個毛病。

  “你別開口閉口都是公司的事情好嗎?”鐘少謙嘆了口氣,“真懷疑你是不是過度欠缺安全感,所以成天以工作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當然不是。”韓想都沒想便搖頭否認。

  鐘少謙無力地垂眉,“算了,不跟你辯了,我要去找那位落難的灰姑娘。”

  “什麼落難的灰姑娘?”韓一把拉住鐘少謙,“我們還得去開會,少謙,這次來臺灣可不是來玩的,別忘了你肩上背著幾萬名員工的生計。”

  鐘少謙把雙手搭上韓的肩膀,斂起一臉的玩笑,語重心長地回應:“我知道,咱們特地從美國搭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為的就是視察臺灣分公司的業務,並出席公司的年度展示會,對吧?我偉大又能幹的好助手、韓汀崔斯特副總裁?”

  “既然你這麼有自知之明,那麼老是蹺班又不到場開會的鐘大總裁,就麻煩你移駕會議室吧,距離開會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了。”韓面無表情地從後頭推著鐘少謙,示意他往上走。

  “啐,真是的。”鐘少謙喃喃抱怨著:“提到開會我才想到,這分公司是怎麼回事?就這麼湊巧,在我來臺視察的期間電梯故障,這分明是在考驗我的體力嘛!”

  “反正你欠缺運動,現在不正好補回來?”韓沒理會鐘少謙的抱怨,半推半拉地拖著他上樓。

  “什麼缺乏運動?我每個禮拜都去遊泳,你是忘了還是記憶力退化?”鐘少謙對於友人的淡漠態度感到相當不滿。

  “我沒忘,只是你那樣根本不叫遊泳,應該叫泡水。”

  “什麼呀,你就非得把我貶得那麼低嗎?”鐘少謙再度停下腳步,無視於手表上的指針又往前移動了一個刻度。

  他雙手抱胸、黑眸微瞇,唇邊流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反駁道:“我說韓,你對我到底是哪一點不滿了?是薪水不夠,還是假期太短,或者是福利不佳,讓你每天像只擾人蒼蠅,不停地嗡嗡亂叫?”

  “我說錯了嗎?”韓瞥了眼手表,很明顯的兩人是趕不上了,而且他也知道,不得到滿意的解答,鐘少謙是絕不會移駕上樓開會的,所以他只能嘆氣。“少謙,你每個星期叫一群女人在遊泳池邊陪你玩樂、開派對、做日光浴,你覺得那樣叫運動嗎?”韓定定地望向鐘少謙,藍眸裏有著隱藏許久的質疑。

  鐘少謙扯出一抹優雅的微笑,伸手揮了揮,像是要將兩人間尷尬的氣氛揮散,“我說韓,那你呢?什麼都好,就是這個古板的死脾氣太硬了;頑固不是不好,但偶爾要學著變通,在商場上才能無往不利,懂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別顧左右而言它。”這向來是鐘少謙最拿手的一招。

  “好,算我怕了你。”鐘少謙聳聳肩,“是,我是每個禮拜都找了票美女到家中來開派對;但是我工作了一整個禮拜,假日讓我休息一下有什麼不對?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不是嗎?老爸他們也這麼說的。”末了,他還不忘搬出已去世的長輩來壯壯聲勢。

  “休息?你那樣不叫休息吧!不然你就不會在每個星期一開會時遲到早退,還在上班時打瞌睡。”韓毫不留情地反駁。

  “什麼遲到早退?說得好像我在上幼稚園一樣。”鐘少謙誇張地笑著。“放輕松點,你太緊張了。”

  “全法爾公司的人,就連掃廁所的清潔工,都比你有緊張感。”韓終於忍不住了,細長的褐眉微蹙,一副風雨欲來的前兆。

  “韓,你不是真的在生氣吧?”鐘少謙微愣,“過去我不也這麼跟你開玩笑?何況更過分、更誇張的玩笑你都聽過了,怎麼今天的耐性這麼差?”

  “我不是生氣,我是在擔心你。”韓的褐眉蹙得更緊,“澳洲分公司的設立與否,關係多少合資計畫,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先別管那票遊泳池畔的美女是什麼身分,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你這麼個玩法,萬一事情傳到邢家千金耳裏去,那該怎麼辦?邢家也不是好惹的,加上邢伯父又是去世的鐘伯父的好友,萬一鬧出什麼問題來,你要我們倆拿什麼去跟過世的父母親解釋?”

  一聽見邢家千金,鐘少謙的黑眸頓時失去了半分光彩。

  那是父母在世時為他定下的婚約。當初他與邢家千金邢芊芊因為相談甚歡,所以才一時口快,允了婚約;但是他對邢芊芊只是單純的友情,並沒有愛意。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現在再要出口解除婚約,只怕好面子的邢伯父會拿他耗盡半輩子創立的“戚風集團”跟他們法爾公司槓上,那可就不妙了。

  “我知道了。”鐘少謙不是個不聽勸的人,他也懂得事情的嚴重性。“抱歉,韓,讓你擔心了。”

  “你知道就好,麻煩你以後稍微收斂一點,我就感激不盡了。”韓越過鐘少謙身旁往樓上走去,“快點走吧,我們還得趕到會議室,開會時間快到了。”

  “知道了,那麼你把那只高跟鞋給我吧。”鐘少謙突兀地冒出請求。

  “怎麼?你又想做什麼?”韓猶豫著,沒把鞋遞給他。

  “那只鞋擱在你那裏不好吧!誰不知道你是法爾公司出了名的乖乖牌,如今卻帶著女人的鞋走來走去,要是被人發現了,你作何解釋?”

  “放在你那邊,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韓明白鐘少謙是為他著想,但是他也有需要考量的地方。

  鐘少謙看出韓的猶豫,忍不住失笑。“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不會去招惹鞋子的主人的。而且全分公司有多少員工啊?你以為我真像童話故事裏的白馬王子一樣空閒,可以挨家挨戶的去尋找灰姑娘?”

  “你的話我倒是不懷疑。”韓難得露出笑容,他遞上鞋子說道:“找個地方扔了它吧,這是最快的辦法,不管對你或對那位小姐,都是個最不會讓雙方感到難堪或尷尬的方法。”

  “知道了,我忠心的大臣。”

  “要不是有你這位麻煩的白馬王子,我需要成天操心嗎?”

  “依你那工作狂的個性,即使我每天像你一樣忙於工作,你還是會為我擔心。”

  “但很不幸的,你不是個工作狂。”

  “因為我有你可以依靠啊!”

  “當心我哪天扔下你不管。”

  “你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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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00:58:05
第二章


  “黑色底、鑲金紋的領帶?”小東搔搔頭,怎麼也想不出公司裏有誰會係這個顏色和樣式的領帶。

  “拜托你,替我查一查吧!”梅霖雙手合十,露出一臉哀求。

  “喂,小霖,你是怎麼回事?突然要我查這個,到底是為什麼啊?”小東被她弄迷糊了, “現在公司上下正是忙得要死的時候,你還有心情玩猜謎遊戲?”

  “才不是猜謎遊戲,這攸關我的工作。”梅霖緊張兮兮地嚷著。

  小東聞言忍不住挑高眉,不怎麼意外地指著她那張苦哈哈的臉孔問道:“你該不會又走霉運,招惹了哪個大人物吧?”

  “不然我要你查這個幹什麼?”梅霖沒好氣地推著小東,“我待會兒要去開會,你找個時間幫我翻翻員工手冊,看看咱們公司有誰是打這種領帶的。”

  “不用找啦!”羅經理老遠就聽見梅霖和小東的對話,他走近兩人,卷起手裏的文件在梅霖腦袋上輕敲。“真是拿你沒辦法,叫你去趟倉庫你也能惹出一堆麻煩。”伸手指著梅霖的腳,羅經理續道:“還有,我問你,為什麼只穿著一只鞋子跑來跑去?堂堂臺灣分公司的專櫃經理,穿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羅先生……”梅霖真是感到欲哭無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遵照你的吩咐,下樓到倉庫拿東西上來;但是在下樓的時候絆了一下,所以鞋子就……”

  “就掉了?那撿回來不就好了嗎?”小東插話道。

  “能撿回來的話,我會穿著一只高跟鞋在公司裏走來走去嗎?”梅霖對小東的遲鈍感到沒轍,“我的高跟鞋打到人了啦!”

  “打到係著黑底鑲金紋領帶的人?”羅經理想都沒想就把前因後果給接上了。

  “是。”事到如今,梅霖也只能乖乖承認。

  唉!今天真是她有史以來最例楣的一天了,而且說不定會連工作都丟掉。

  “哇塞!小霖,我真是服了你了,竟然用高跟鞋打人?到底是哪個倒楣的家夥呀?他一定恨死你了。”小東口沒遮攔地叫道。

  “什麼用高跟鞋打人,那是不小心的。”梅霖不滿地反駁:“是我跌了一跤,高跟鞋飛出去,所以才打到他,我不是故意的。”

  “那麼你早點跟對方道歉不就好了?”羅經理感到疑惑。“看你這副緊張的樣子,難不成你沒道歉?”

  梅霖縮了縮脖子,心虛地應道:“因為那個男人打著黑色領帶,我一看就知道他的職位比我高,萬一……萬一他記恨這件事,然後找機會把我給革職,那該怎麼辦?”

  “那法爾的臺灣分公司從此就天下太平了。”小東誇張地笑道。

  “小東,你找死啊!”梅霖蹙起眉頭,“我都快緊張死了,你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好了,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羅經理頭大地制止兩人,隨手從抽屜裏翻出員工手冊丟到桌上,翻了幾頁後,他指著制服規定的地方說道:“你自己看看吧,這裏沒有什麼黑底鑲金紋的領帶樣式,你會不會是太緊張所以看錯了?”

  “怎麼可能!”梅霖死命地回想剛才的情景,她發誓她真的看見了。

  “我看你也用不著擔心了。小霖,你看看,在公司裏職位比你高的人也沒幾個嘛!最高一階的主管像羅經理是係黑色的,而你是第二階的靛色,所以如果你確定自己看見的是黑色,對方也頂多高你一級,到時候就拜托羅經理替你說個情不就好了嗎?”小東好言好語地安慰道。

  “真的是我看錯了嗎?”梅霖不安地翻閱著手冊,但不論她怎麼找,員工制服裏都沒有黑色鑲金紋的領帶,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眼睛真的出了毛病,畢竟她的霉運已經不是普通的可怕了。

  “好了,快點去準備開會要用的文件和報告書吧,待會兒美國總公司的總裁就要到了。先別管那條領帶是黑色還是白色,你要是在開會時出了差錯,用不著等那個被你打到頭的人來找你,你就已經被老板開除了。”羅經理虛張聲勢地要挾著小東和梅霖,又好氣又好笑地將兩人趕到一旁去。

  梅霖心裏猶存著一絲不安,但她也明白羅經理說的是實話,再怎麼緊張與害怕,她都得快點振作起來。

  “小東,待會兒先替我找雙鞋子來好不好?總不能讓我穿著一只高跟鞋進會議室吧!”梅霖輕聲對小東說道。

  小東眨了眨眼,對梅霖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我記得剛才的樣品裏有不少女鞋,我把它們放在休息室裏了,你要不要趁這個空檔先去換一雙?開會用的文件我會替你準備好的。”

  “那就麻煩你了。”

  “別客氣,誰要你倒楣到令人不得不同情的地步呢?”

  ***

  事實證明,造化弄人。

  當梅霖看見羅經理所謂的美國總公司大老板走進辦公室後,她不得不開始相信自己真是背負著災星出生的命運了。

  因為在老板的脖子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係著那條她想忘也忘不了的黑底金紋領帶。

  天哪!她那只高跟鞋竟然打到了老板!這下可好,不論她想做什麼都無法彌補了。

  “梅霖,你在發什麼呆?”羅經理輕輕以手肘推了推梅霖,“開始開會了,你還在東張西望些什麼?”

  梅霖心虛地低聲道:“羅先生,我剛才……用高跟鞋打到的那個人……”

  “你看見他了?”

  “是、是呀。”梅霖吞了吞口水,還差點被嗆到。

  “在哪兒?”正注意聽著老板的開會報告,所以羅經理根本沒去理會其他事,現在才想起來梅霖方才還惹出大麻煩。

  梅霖把頭垂得更低,聲音細若蚊納:“就、就是現在正在講話的——”

  “梅經理、羅經理,請問兩位有什麼問題嗎?不用客氣,請直說吧。”

  正在說話的韓•汀•崔斯特以他一貫的銳利視線直逼左側的梅霖。打從進門開始,他就發現這個女人一直死盯著自已,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是她縮首縮尾的態度已讓他感到非常不悅,現在又公然在開會中打斷他的發言,教他不得不懷疑,這女人到底是憑什麼本事踏入法爾臺灣分公司的。

  聽見韓那威迫性的聲音,讓梅霖感到更害怕了。她稍稍把視線往上提了點,目光也跟著從領帶移到臉上。

  原以為會看見方才那張帶著五分嚴肅、三分認真的臉孔,但沒想到……

  “怎麼可能!”梅霖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棕發、藍眸,活脫脫外國人的長相。

  這個人就是美國總公司的大老板?但是她明明記得很清楚,被她的高跟鞋打到腦袋的是個黑發的東方人啊!

  但是那條領帶確實與她印象中一模一樣。

  “梅經理,你有什麼問題嗎?”韓不明所以地瞧著眼前的梅霖,不懂她的呆滯所為何來。

  “你!!怎麼會是總公司的老板?”在她印象中,總公司的老板雖有美國國籍,卻是個道地的東方人,但是這個男人明明就有一張外國人的臉孔。

  莫非他是個冒牌貨?

  “梅霖,你在說什麼啊?”羅經理用力扯了下梅霖的衣袖,示意她閉嘴。

  韓微挑棕眉,反問:“如果我不是老板,又為什麼會站在這裏?”

  他雖然是法爾公司的副總裁,但事實上他與身為總裁的鐘少謙權力相當,等於是公司的第二個老板。

  而這個女人身為公司的高階主管,卻連他都不認得?枉費她有張不算壞的臉孔,卻是一肚子草包,最近辦公室的花瓶美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可是你……那條領帶明明就是……”梅霖瞪大眼,再度細瞧韓身上的領帶,可不論她再怎麼看,都覺得那個樣式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你是想說,那條領帶明明就是我的,對吧?”

  突兀的聲音插入,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眾人同時轉頭往門口望去。

  鐘少謙一臉戲謔地倚在會議室門口,臉上的笑容猶如一只剛偷了腥的大貓,笑得好不滿足。

  方才他找了個借口上洗手間,為的就是想看看那個“落難灰姑娘”是否將另一只高跟鞋留在公司裏,因為只穿著一只鞋子根本不可能行動。

  果不其然,在梭巡過辦公室後,他發現一只被遺留下來的高跟鞋,孤伶伶地躺在員工休息室裏,而且就這麼湊巧地跟他手上那只成雙成對。

  現在再看看梅霖那頭削薄短發與濃纖合度的身材,以及她帶些甜膩的紅唇與明媚黑眸,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了————

  剛才那位落難灰姑娘,就是梅霖!

  只是沒想到梅霖竟然是臺灣分公司的經理,而且連他和韓都不認得。

  不知道該說這個狀況太過離譜,還是誇張過度,堂堂主管卻不認得上司!

  雖然說他與韓都不怎麼愛出風頭,又是頭一次到臺灣來巡視公司業務,但是他們倆的照片明明就擺在員工手冊公司業務介紹的那一頁不是嗎?就連這條樣式特殊的領帶都在照片上頭。

  嘖嘖嘖,這小妮子,很不用心喔!

  該罰!

  “總裁?”韓瞥了鐘少謙一眼,對於他眼底飄出的詭異笑意,他是打從心底感到發毛。

  但那不是為了恐懼,而是為了即將到來不確定的危險,畢竟以鐘少謙那愛開玩笑的個性,不知又會意出多少麻煩。

  “總裁!?”梅霖還沒從現場的危險氣氛中跳脫,聽見韓的呼喚,她愣愣地轉向門口。

  他叫這個男人總裁,那他又是誰?羅經理和大家明明都說站在臺上的男人才是老板。

  “我確實是法爾公司的總裁,小美人叫我有什麼事?”鐘少謙恢復了他一貫的隨和態度,無視大夥兒訝異與不解的目光,同時避開臺上韓投來的殺人視線。

  他瞇起黑眸走近梅霖,從頭到腳迅速地將她打量了一遍後,目光停在梅霖的雙腳上。

  不,或許該說,他是將視線停在梅霖的高跟鞋上。

  雖然他是個對公司事務不夠用心的閒散老板,但也不全然是在打混,該聽該管的事情他可是一件不漏。所以此刻,他百分之百地確定,梅霖腳上那雙漏了半條淺褐紋花邊的高跟鞋,是雙品管不良的產品。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竟然讓這種瑕疵品出現在法爾公司的員工腳上?

  “咳,總裁。”韓輕咳一聲,想喚回鐘少謙的注意力,因為鐘少謙的異常舉止已經引起其他人的嚴重關切了,不知道到時候又會在公司裏傳出什麼奇怪的謠言。

  不成,他得立刻阻止鐘少謙才行。

  “什麼事?韓。”鐘少謙轉過頭去,“會議內容有什麼問題嗎?”

  “不,但是……”韓對鐘少謙使了個眼色,要他克制一下自己。

  “既然沒問題的話,那麼我有些要緊事得先處理,所以……”鐘少謙笑瞇瞇的掃過在場眾人,“請容我先行告退,抱歉了。各位若有什麼問題,就直接找崔斯特副總裁詢問吧。”

  語畢,鐘少謙一把拉過尚在發愣中的梅霖,便要往外走去。

  “什麼……少謙!”韓忍不住出聲制止。

  開玩笑,給他這一鬧還得了,明天各大報的標題不全是鐘少謙的花邊新聞了!

  “有事嗎?韓。”鐘少謙回過頭,惡作劇似地朝韓眨了眨眼。

  “我還有些事得向梅經理詢問,你有什麼事非得帶走她不可?”

  “當然是很緊急的事,而且事關法爾公司的名譽。”鐘少謙很快地低頭往梅霖的腳瞥了一眼。“我有些設計和品管上的問題想請教一下梅經理,順道請她帶我參觀臺灣分公司。”其實後半段全是廢話,鐘少謙的重點只是要韓看清楚梅霖腳上那雙品管不良的高跟鞋罷了,說那麼多話無非是想擾人視聽,讓大家覺得他不是因為私人因素而帶走梅霖。

  經鐘少謙提醒,雖然有點不太禮貌,但韓仍是循著鐘少謙的視線往下瞥了一眼。

  這一看,韓就明白鐘少謙所謂的“要緊事”是什麼了,而且確實挺嚴重的。真不知道臺灣分公司的品管部門在搞什麼飛機,難道他們想砸了法爾公司的招牌嗎?

  但是不論如何!鐘少謙也不能大刺剌地拉走梅霖呀!也不考慮一下自己的身分。

  “放心吧,我們馬上就回來了。你先開會,時間不多了。”鐘少謙當然明白韓在擔憂什麼,可是再讓韓拖下去,只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猜測罷了。

  所以他當機立斷地下了決定,沒等韓回答,便半拖半拉地帶走了自始至終都在過度驚愣中的梅霖。

  ***

  “好了,把你腳上那雙鞋子脫下來吧。”

  鐘少謙將梅霖帶到休息室坐下,然後從隨身的手提箱裏拿出那只梅霖遺落的高跟鞋遞上。

  “哪,這是你的鞋子吧?”鐘少謙單手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瞧著面前的梅霖。

  她有雙很漂亮的眼睛,以及美麗又看來柔嫩的嘴唇,手臂細長,與那身絲質襯衫很是合適;雖然穿著俐落的褲裝,卻不會給人強勢的壓迫感,反倒因為那張略顯稚嫩的娃娃臉,而流露著說不出的女性嬌柔。

  “你……”梅霖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她訥訥地開了口:“你真的是……總裁?”她吞了吞口水,卻差點被口水嗆到。

  “你不也聽見韓是怎麼叫我的,他喊我總裁,我喊他副總裁,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你覺得我們倆長得像狼狽為姦的騙子?”鐘少謙像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大串,頓了下,又續道:“你也可以把員工手冊拿出來,我可以告訴你我和韓的相片擺在哪一頁,這樣做會不會令你安心一點,梅經理?”

  “不、不是的,我沒有那種意思。”梅霖漲紅著臉死命地搖頭,“我只是沒想到……”

  這下死定了,她真的打到頂頭上司,而且還是最大的那一個。

  “沒想到你的高跟鞋會打到我的腦袋,是吧?”鐘少謙忍著一肚子笑意,只因為梅霖那吞吞吐吐又慌亂失措的樣子委實逗人發笑。

  就像只繞著尾巴上的蝴蝶結團團轉的小狗一樣,可愛透頂了。

  不過現在要是笑出聲來就前功盡棄了,他外表堆砌著的嚴肅一定會在瞬間全毀,而且還蕩然無存,所以鐘少謙很有自知之明地憋住了笑意。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梅霖越是著急便越是慌張,舌頭幾乎要打結而說不出話來。

  在她看來,鐘少謙的外貌比剛才用一雙漂亮的藍眸臘著她的韓•汀•崔斯特更加恐怖,甚至讓她有種打從心底發毛的感覺,所以她對於鐘少謙的恐懼感自然也在瞬間倍增了。

  “不是故意的?但是你那只高跟鞋敲得實在太準確了,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鐘少謙略微調高了音量,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帶著無形的威嚇,但事實上,他卻悶笑到快內傷了。

  他知道自己的外貌看起來很嚴肅,總給人一種冷漠而難以親近的樣子;可就像韓所說的,一但深入認識他之後,就會覺得他這個人呢,其實跟個呆子沒兩樣。

  雖然這話是太過分了些,但是鐘少謙也不諱言,自己對於公司的事務管理上真的挺混的,雖然還是有在處理事情,但至少他沒有韓那麼用心。

  而這個從頭到尾都搞不清楚狀況的可愛經理,八成也是被他的長相給唬住了吧!

  “總裁,我……”梅霖原本就不擅長辯解,被鐘少謙一堵,更是連句完整的話都迸不出來。

  “還有,你竟然穿著品管不良的鞋子在公司裏大剌剌地走來走去,這不是在敗壞公司聲譽嗎?虧你還是高階主管,你這麼做對得起公司的苦心栽培嗎?”玩興大起的鐘少謙邊觀察著梅霖糾結成一團的小臉蛋,一邊欲罷不能地訓誡起她來。

  當然,他純粹只是以嚇人為樂罷了,若是與他相知甚深的韓在場的話,一定馬上就能聽出他只是鬧著玩的,因為他真正生氣的時候,才沒空去跟對方扯一堆廢話哩。

  梅霖只是低著頭,她已經嚇到臉色發青了,哪裏還有心情去管總裁是不是真的在生氣?所以她只是一味地點頭道歉。

  “我……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因為……這是因為……”

  “因為什麼?如果你有正當的理由就說來聽聽,我可以考慮原諒你。”

  鐘少謙瞧她縮成一團的模樣,活像只被獵人設陷捕捉到的可憐小松鼠,頓時那十幾年來未曾發芽的良心在瞬間成長,讓他不忍心再開她玩笑,索性找了個借口好讓她脫罪。

  “真、真的嗎?總裁,你真的肯原諒我?”梅霖驚訝地抬頭,泛紅的眼眶裏還垂掛著一滴即將掉落的淚水。

  鐘少謙微愕,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話能把梅霖嚇到哭出來的地步。

  瞬間,他有絲不捨,心想自己是不是把玩笑開得太過火了點?

  “當然,當然是真的。所以你……呃,你若有什麼委屈想說的話,就直說好了。”拉長了尾音,鐘少謙發現自己被梅霖帶淚的眸子給吸引住了。

  那不是多餘的同情,也不是後悔的感覺,更非名喚良心的情緒,但卻混合著些許酸澀、一點點的憐惜、還有半分不捨。

  剎那間,鐘少謙動搖了。

  梅霖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十足十的壞人,一個沒良心的惡魔,而且他這個惡魔正無情地欺淩著梅霖這個可憐的單純天使。

  或者可以說,他活像是灰姑娘的後母,而不是騎著白馬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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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00:58:30
第三章

 “掃把星?”

  鐘少謙挑了下眉,不怎麼認同地看著梅霖那一臉的真誠。

  她的表情是很認真沒錯,但說出口的理由卻跟假造的沒兩樣,而且很像是臨時編派出來的借口。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教人相信,說什麼自己是個天生的掃把星,所以走到哪兒倒楣到哪兒之類的。但是……”梅霖露出酸澀的苦笑,“總裁可以問問公司裏的人,大家都知道這件事,而且從沒有人懷疑過。”

  “這麼說來,你的霉運會傳染給別人?”見梅霖說得那麼肯定,鐘少謙抱著姑且信之的心態反問道:“還是說,你常因為自己的霉運給人帶來麻煩?”

  “這個……”梅霖偏著頭細細回想了一下,“雖然我的霉運不會傳染給別人,但是大家的確常因為我碰上的倒楣事而受害。”

  “舉例來說?”鐘少謙這下子可好奇起來了,畢竟梅霖說得太篤定,讓人忍不住想知道她如此相信自己是掃把星的原因。

  “嗯……”梅霖環視了一下周遭,想起今天遇上鐘少謙的經過,她眨眨眼望向他,輕聲道:“總裁平常應該不常走樓梯上下班吧?”

  “那是當然的,美國總公司高二十五層樓,每天跑樓梯上上下下多累人。”鐘少謙疑惑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總裁今天來這裏巡視的時候,電梯突然壞了吧?”梅霖苦笑著。

  “沒錯,我正在想怎麼運氣那麼不好,竟然就在我來臺灣的時候……”鐘少謙看著梅霖一臉苦笑與滿懷歉疚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你……你該不會是要說,電梯無緣無故的故障,是因為你的關係吧?”

  “是的,今早我原本還搭著電梯運送要檢查的樣品,但是……”梅霖輕點了下頭,表情很是無奈,將今天的工作情形說了一遍後,她吐出一聲長嘆。

  “不只是今天而已,如果總裁有時間的話,可以翻翻員工旅遊的記錄,上面絕對有我每回的缺席紀錄,因為健康的我總是在旅遊前生病,再不然就是有私事分不開身。”

  “那只是巧合吧!”鐘少謙聽著梅霖的形容,越聽越感到不可思議。

  他也會有不順心的時候,但也不至於覺得自己像顆災星啊!這一切是不是梅霖太自怨自艾、想得太多了啊?

  “沒有實際碰到事情,我想總裁是不會相信的。”梅霖笑得很無力,“這樣的情況我碰過很多次了,包括羅先生在內,很多人在跟我共事後都不得不相信我真的是個掃把星。”

  “說老實話,我的確不怎麼相信,但是……”鐘少謙被梅霖的話勾起了興致,眼眸一轉,隨後眨也不眨地定在她那張無辜的臉龐上,“如果讓我實際碰到情況,也許我會相信也說不定,那麼對於你這次的冒犯,我就當作沒發生過。”

  原以為來臺灣除了吃些名產小吃和看看風景之外,大概不會有什麼趣事發生,可沒想到一踏進公司就遇上這等有趣的事情。這分明是老天恩賜給他的機會,不好好把握的話是暴殄天物哪。

  對於鐘少謙的心思,梅霖自然是不了解的,她納悶地問道:“實際看到?總裁是指……”

  “我這次來臺灣分公司巡視,還沒找到適合的向導,如果你願意當我的向導,帶我到處看看,那不是正好可以證明你有多麼倒楣嗎?”

  鐘少謙黑眸微瞇,笑容裏帶有幾分詭譎難辨的危險氣息,可惜單純如梅霖是看不出來的。

  “要我當向導?”梅霖沒料到鐘少謙會提出這樣的建議,簡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原以為總裁應該會立刻大發雷霆,然後將她趕走的。

  梅霖松了口氣。剛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又走回來,大抵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你意下如何?”鐘少謙見她似乎在猶豫,又火上加油地續道:“就當是陪罪,再怎麼說,你打到我是事實,對吧?”

  鐘少謙猜得出來,以這個女人沒什麼心機的表現來看,她應該對此事感到很歉疚,拿這個把柄來要挾她應該是最恰當不過了。

  “既然總裁不賺棄的話……”

  梅霖不出鐘少謙所料地低垂下頭,一副心情跌到谷底的樣子,還真像她自己所形容的災星。

  “那就這麼決定了。”假意地輕咳一聲,鐘少謙站起身,以故作正經的語調命令道:“明天早上九點半,穿戴整齊在公司一樓大廳等我,知道嗎?”

  “是,我明白了,但是……”梅霖若有所思地回頭往辦公室外望去,走廊的對面便是大家開會用的會議室,她有絲擔心地問道:“請問,那副總裁呢?他是跟總裁一起行動,還是有別的行程?”

  以她剛才的表現,相信副總裁一定對她有所不滿吧?如果總裁和副總裁都要由她來帶路參觀,那她一定會緊張到極點的;到時候不用靠她的霉運,她自己就會先精神崩潰。

  “副總裁?你是說韓嗎?”鐘少謙挑了下眉,“在公司的時候,他當然是和我一起行動了。”

  雖然鐘少謙不懂梅霖為何會刻意提起韓,但可以確定的是,他感到些許不滿,畢竟被高跟鞋打中的人是他而非韓,這小妮子做什麼突然提起韓啊?難不成她對韓有意思?

  韓那張英俊的臉孔確實迷倒不少女人,但是實際上他卻不是個好相處的男人。梅霖該不會也被韓迷惑了吧?可是剛才韓明明對她很兇。

  思及此,鐘少謙頓了下,想想自己也是一臉兇相,好像沒什麼資格說韓。

  但是他對梅霖的態度比起韓可好多了吧?怎麼小妮子卻在最後蹦出這句話來,難不成她從頭到尾都在惦著韓?

  嗯哼!想起來就讓人感到不愉快。

  “總裁?”突然的沉默讓梅霖感到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沒什麼事,我可以回去開會了嗎?”

  梅霖只是擔心韓會借題發揮而找她麻煩,但沒料到她的態度和反應在鐘少謙看來,卻像是亟欲回到會議室見韓。

  “你別忘了明天的約定就可以。”鐘少謙被梅霖挑起了一絲火氣,“你先回去開會吧。”他揚揚手,望著梅霖急匆匆地離開,那張看似不在意的臉龐上,眸底卻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不管這小妮子是怎麼想的,他是受害人的事實依然不變,所以——

  別想他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不好好向她索取一點精神賠償,簡直是有損他的商人性格。

  ***

  “少謙,你又在玩什麼花樣了?”韓低聲輕語的瞪視著鐘少謙,表情不悅。

  “沒什麼,畢竟我是頭一次到臺灣來,有個向導帶路不是很好嗎?”鐘少謙嘻皮笑臉地搭著韓的肩膀輕聲回應。

  走在兩個私私竊語的大男人前頭的,是一大早就在法爾臺灣分公司一樓大廳待命的梅霖。為了挽回韓副總裁對她的壞印象,她一大早就穿戴整齊到公司待命,也幸虧今天幸運之神難得地撥空眷顧了她,所以直到她見到鐘少謙與韓為止,事情都意外地順利,什麼不合理的倒楣事都沒發生。

  所以她努力地盯著手中的報表,打算在今天挽回自己的名聲。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她注意到鐘少謙與韓的話題是不可能的。

  “要帶路也應該找別人帶路吧!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的行為已經引來大家的注目,現在你又指定要梅經理當向導。”韓埋怨地盯著鐘少謙那一臉的漫不經心,心裏真想狠狠教訓他一頓。

  “就是因為昨天發生那樣的誤會,所以我才要澄清一下,讓大家都知道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鐘少謙輕拍著韓的背,“放輕松點,你老是頂著張撲克牌臉孔,會嚇壞梅霖的。”

  “你保證不會耍花招,也不會對梅經理下手,更不會打她的主意?”韓不怎麼放心地用眼神在梅霖的背影與鐘少謙的詭異笑容之間來回梭巡著,一心只想得到鐘少謙的親口保證。

  “我說韓,是誰說過我已經有了未婚妻,應該收斂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啊?”鐘少謙至此才知道,這個好友是壓根兒沒信任過自己。

  “我以為你會當成耳邊風。”韓挑了挑眉,“不過看在你這次“看起來很認真”的份上,我就姑且信你一次好了。”

  “什麼叫“看起來很認真”?你這人說話時不能留點口德嗎?啐,算了,反正我就是不值得信任,懶得跟你辯了,我找漂亮小姐談話去。”鐘少謙對空翻了個白眼,一個聳肩,他松開搭在韓肩上的手臂,大步往前邁進,決定拋棄韓這個羅唆的管家逗弄梅霖去,至少她的反應比韓來得有趣多了。

  韓默默地走在後頭,一邊打量著梅霖,雖有絲擔心,但想好友應該不至於開玩笑開得太過火,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予理會。

  而鐘少謙回頭望了韓一眼,見他不再碎碎念,自顧自的當他是默許了自己的行為。於是他趕上前頭的梅霖,毫無預警地貼近她耳際,輕聲道:“嘿!梅霖。”

  梅霖正專心一意地看著手裏的文件,耳邊冷不防地飄來鐘少謙那低沉的嗓音,讓她反射性地縮起脖子放聲尖叫——!

  “啊!呃,鐘、鐘總裁?”梅霖停下腳步,側過臉看向鐘少謙那張明顯透露出不悅的臉龐,她小心翼翼地出聲詢問:“對、對不起,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伸出手指比向前方,鐘少謙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你打算走到哪裏去?這邊的走廊是通到停車場,而不是公司的品管部門吧!”昨天走過的路,他可是一下子就記起來了,這個迷糊經理該不會連自家公司的環境都搞不清楚吧?

  原本會一時興起找她帶路,也不過是半玩票的實驗性質,對她那信誓旦旦的“掃把星投胎”之言起了興趣,所以才會找她當向導。但是現在依他看來,這個女人之所以老是遇上一大堆的倒楣事,根本就是她的個性所造成的。

  有點神經質又帶著幾分迷糊,做事態度是挺專心的沒錯,但是在不該認真的地方認真,只會得到反效果罷了。

  就像剛才,她一面走路一面看文件,不走錯路才怪!若是連這種事都算成運氣不好,那每個人都可以說是災星轉世了。

  “對不起,我太專心在報表上頭,所以……對不起,請往這邊走。”梅霖連聲道著歉,一邊收起手上的文件往反方向的通道走去。

  “喂,我說你該不會連這件事都要說成是因為倒楣所以才碰上的吧?”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恕他無法接受自己被高跟鞋打到,只是因為這女人是災星轉世,那根本是她自己太過迷糊。

  “不!當然不是。其實我做事是真的有點迷糊,所以偶爾也會造成別人的困擾,真是不好意思,我會多注意一點的。”梅霖不好意思地苦笑了幾聲,續道:“不過我今天的運氣出奇的好,可能無法讓鐘總裁看到我運氣不好的狀況了。”

  “那倒是無所謂,反正我在臺灣還要待上好一陣子,如果你真是那麼倒楣,總會讓我碰上你運氣不好的一天吧!”

  “可能的話還是別碰上的好,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的。”

  一聽鐘少謙的話,梅霖就知道他仍不怎麼相信自己的事情;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連她本人都不怎麼想承認自己是掃把星轉世。

  “我倒是很有興趣,想挑戰看看。”鐘少謙輕聲地自言自語著。

  梅霖微微一愣,“總裁剛才說了些什麼嗎?”

  “沒什麼,電梯來了,進去吧。”

  鐘少謙但笑不語,推了推梅霖的肩,跟著上班的人潮擠上了電梯。

  ***

  一個回頭,鐘少謙原以為跟在身後的韓應該也一起進了電梯,卻沒料到韓沒能擠上這部電梯。無奈之下,他略偏過頭向身旁的梅霖詢問道:“看來副總裁搶位子的功力不足,現在我們該從哪一樓看起?”

  “如果可以的話,就從頂樓的辦公室開始好嗎?”梅霖想也沒想地應道。

  “頂樓?為什麼?”好奇於悔霖的安排,鐘少謙忍不住出聲詢問。

  在他的印象中,只要是巡視公司,韓大部分是從品管、包裝、設計等部分巡查起,而這小妮子卻要求從頂樓辦公室巡視起?

  “因為等會兒若得走樓梯的話,也比較不會累呀!”看著電梯裏的乘客魚貫而出,梅霖扯出一抹略微酸澀的笑容。

  鐘少謙這下子更不解了,“走樓梯?電梯好不容易才修好的,沒事走什麼樓梯?昨兒個開會時跑上跑下的,還累不倒你嗎?”看看電梯裏只剩他與梅霖,鐘少謙索性靠在旁邊稍作休息,開始準備聽梅霖的長篇大論。

  “因為我擔心……”梅霖話還沒說完,電梯已毫無預警地驟然停止。

  “怎麼回事啊?”鐘少謙抬頭看看電梯監視器,眉心皺了起來。“電梯又故障?不至於吧!不是昨天才測過嗎?別開玩笑了,維修工人是在打混嗎?”

  “我想這並不是開玩笑。”梅霖苦笑幾聲,接著從容不迫地走近緊急通話鈕,並將它按下。

  “你是想說,這是你的厄運造成的?”鐘少謙只是挑了挑眉,並不以為意,畢竟電梯連續故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能全算在梅霖頭上吧!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多少有一些影響吧!”梅霖嘆了口氣,往墻上一靠,翻開隨身手提袋,從裏頭拿出罐裝咖啡遞上。“雖然只是普通的咖啡,總裁若是渴了就先喝一點吧!我因為時常困在電梯裏,所以都會帶著飲料以備不時之需,這個保證沒有過期。”

  “事情怎麼可能這麼玄。”鐘少謙半信半疑地接過咖啡,開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我也不怎麼想相信這種事的,但是偏偏它總是緊跟著我,所以我也習慣了。”梅霖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咖啡。

  她才喝了兩口,緊急通訊擴音器便傳出技工的問候聲——

  (喂!梅經理,今天又中獎了啊?)粗聲粗氣的問句夾帶著一點點溫情關懷,也讓人松了口氣。

  “是呀,可以麻煩你快點嗎?總裁等著上頂樓巡視。”

  (總裁也在?嘖嘖,梅經理,你的麻煩大嘍!)技工爽朗的笑聲傳出。

  “總之就拜托你了,請盡量快一點修好。”梅霖雙掌合十地祈禱。

  (不用客氣啦!我想這次應該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技工說著便開始動手檢查電梯。

  而一旁未出聲的鐘少謙對於技工與梅霖的談話,則只能驚訝地瞪大了眼。

  連修理電梯的技工都這麼認為,那看來她的出事頻率真的很高,也就是說梅霖的厄運真的很強。

  “看來你今天的運氣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鐘少謙連喝了幾口咖啡,笑道:“等一下還會出什麼狀況,你可以先告訴我嗎?”

  “就我遇過最多狀況的一次……”梅霖閉上眼開始回憶,“電梯壞掉,所以只能走樓梯;好不容易到了頂樓辦公室,空調卻突然壞掉,讓大家熱得半死;接下來還有洗手間的電燈故障、電腦當機、列表機墨水恰巧用完……總之不管我走到哪裏,都會有問題發生。”

  “你從小霉運就這麼強?”鐘少謙啜飲著咖啡,對於她眉宇間的淡然態度感到不可思議。“看你的樣子還真是看不出來。”而且她甚至連提起這些事的時候,態度都是那樣的平常,沒有絲毫抱怨或是怨天尤人的感覺。

  “我從小就是如此。”梅霖抬頭瞧了鐘少謙一眼,看著他那一身整齊的西裝與整理妥貼的黑發,輕笑著反問:“總裁一定沒遇過這種事吧?”

  鐘少謙可以擁有今天這樣的地位,想來他應該是個很幸運的人,與她的霉運應該如南北兩極一樣的天差地遠才是。

  “是沒遇過,所以我覺得很新鮮。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落井下石?”鐘少謙低頭看著梅霖,看著她透露出單純的眼眸,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再怎麼說,她在公司裏也待上好一段時間了,可她的眼神卻依然清澈如純真的孩子,不因社會現實而蒙塵沾污、甚至呈現混濁不凈。

  梅霖偏著頭想了想,“嗯,或許是因為習慣了吧,所以我已經不太在意這件事了。畢竟我雖然倒楣,卻從來沒有因為這樣的厄運而受傷入院啊!所以我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她習慣往光明的一面看待事情,因為這麼做才不會讓自己落入水無止境的埋怨當中,畢竟抱怨無法讓自己成長,凡事多加小、心才是防備問題的方式。

  “原來如此。”鐘少謙為她處之泰然的態度感到佩服,也因此明白公司裏的員工為什麼可以忍耐她的厄運連連,卻從來不抱怨,甚至連半點想將她趕出公司的意願都沒有。

  她的個性樂天而淡泊,無欲無求或許不適合在現實的商場中求生存,但她身旁人一定很容易被她那單純無心機的個性吸引吧!

  就連他這個與她相識不到四十八小時的陌生人,都忍不住想與她多談點話、多聊一聊。因為與她的談話沒有勾心鬥角,只有一種原始的快樂。

  “少謙!”

  驚訝的叫喚聲傳來,引得鐘少謙回神。

  電梯已在他陷入沉思之際修復,而他與梅霖也順利地到達頂樓了;至於搭上另一部電梯的韓,則已經站在電梯門口焦慮地等待。

  “總裁?”見鐘少謙動也不動,梅霖忍不住開口:“已經到頂樓辦公室了。剛才就看他突然開始發呆,讓她猶豫著要不要叫他;若不是韓已經出聲叫人,她大概會陪著他繼續站在電梯裏吧!

  畢竟鐘少謙的外表看起來可是挺賞心悅目的。

  原以為自己遇上了麻煩,可與鐘少謙談過話後,她發現這位年輕總裁似乎還比自己想像的好相處多了,看來她的霉運大概都被鐘少謙的幸運給吞沒了吧!

  思及此,梅霖的唇角忍不住漾開一朵柔笑。

  鐘少謙為她的反應而有片刻的失神,雖不解她笑容的意義,但至少他能確定一件事情——

  待在臺灣的期間若由她來當向導,那麼肯定是不會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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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鐘少謙,你給我克制一點!”

  飯店套房裏,韓對著鐘少謙怒目相視,美麗的藍色眸子裏,只差沒噴出火來。

  “我又做了什麼?”鐘少謙扔開領帶和西裝背心,往後一倒,讓身子直挺挺地倒向床鋪。

  “你自己心裏有數。”韓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火山爆發的前兆。

  鐘少謙翻身瞥了韓一眼,“你不說我哪會知道啊?喂,你最近脾氣很不好喔!是不是內分泌不協調啊?一天到晚都看到你在生氣,你的修養向來很好的。”

  “我的修養是被你破壞的!”韓大跨步地走近床邊,彎下腰瞪著鐘少謙。“你為什麼老跟梅經理在一起?你前幾天不是才向我保證過,說你不會對她出手,那又為什麼成天黏在她身邊轉來轉去?”

  “拜托,你難道忘了嗎?咱們來臺灣是為了巡視分公司業務,還有出席年度展示會;而梅霖她是專櫃經理,這些事務她當然都得向我報告,所以我們兩個會成天耗在一起是為了公事、公事!你懂了沒?別老是把我當成沒節操的種馬,見一個泡一個。”鐘少謙按著被韓吵到發疼的額頭反駁。

  “真的只是為了公事?”

  “你不是說過要相信我的嗎?”

  “我是說過,但是……”但是鐘少謙與梅霖真的太過接近了,讓他不得不心生懷疑。

  “但是還是信不了我,是吧?”鐘少謙翻身坐起,雙眸透著令人不解的光芒。

  韓沉默了,畢竟鐘少謙與他有著如家人般的感情存在,若是連他都不信任鐘少謙,那麼又有誰會去相信他?而這種想法對於鐘少謙來說,是否太過限制他了?

  “你幹嘛沉默?”鐘少謙從床上跳起來,拍拍韓的肩膀,往浴室門口走去,“懺悔、良心不安、覺得對我太嚴格,是不是啊?”

  一連串的問句讓韓有些無力招架,他機械式地點頭,“既然你都知道了,我還能說什麼?”

  鐘少謙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當然可以,你可以這麼對我說。”

  “我對你真是太嚴格了,所以今天開始你到哪兒去我都不管,只要開會時記得回來就好。”他火上加油地迸出一大堆要求。

  “少謙,別胡鬧了,認真點行不行?”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見他再度拾起散落的外套,連忙問道:“現在都晚上六點鐘了,你又要去哪裏鬼混?”

  “說鬼混就太難聽了,我是去談公事,而且是在公司,這你就沒話說了吧!”

  “今天有特別會議嗎?怎麼我沒聽說?”韓納悶地反問。

  “這是我跟梅霖今天下午的結論。因為還有些展示會細節要討論,所以她這個專櫃經理和負責展示會的員工,就只好一起加班開會啦!”鐘少謙說罷,很得意地朝韓眨了下眼,“怎樣,我很認真工作吧?”

  “這件事怎麼沒人告訴我?”韓皺了下眉頭,“你該不是想在展示會上搞什麼花樣吧?”

  “沒那回事,我不過是擔心你連日奔波太過辛勞,所以才為你著想,要讓你多多休息。”鐘少謙說著徹頭徹尾的違心之論。

  其實他不過是想找機會擺脫羅唆的韓,自己好好到處逛一逛,免得坐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來臺灣,卻把假日全耗在工作中。

  “不必了,我不累。我們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公司,正好可以一起談談場地細節。”韓說著便拉開衣櫃,拿出外套和公事包,動作迅速而俐落。

  鐘少謙頓時傻了眼。

  原本以為只要這麼說韓應該就不會死跟著他,沒想到卻造成了反效果。

  這下可好,他開完會之後的玩樂計劃豈不是全數泡湯了?

  “怎麼了?快點準備啊!”韓看見鐘少謙還愣在原地,忍不住提醒:“你拖拖拉拉的在幹什麼?遲到了怎麼辦?這樣子會給員工壞榜樣!!”

  韓後半段的碎碎念鐘少謙全都沒聽進耳裏,因為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他是不是被梅霖傳染了霉運啊?

  ***

  “總裁,副總裁也來了?”梅霖抱著一疊資料踏入會議室,正巧對上韓那雙冷淡的藍眸。

  “我要他休息,可他還是跟來了。梅霖,幫他準備一份開會用的資料吧!”鐘少謙沒轍地嘆了口氣。

  “是,我知道了。”梅霖看見鐘少謙那無奈的神情,心裏直想發笑。

  這幾天,由於鐘少謙與韓不時地到處巡視公司各部門的運作,而她又負責介紹,所以也從各個部門聽來許多與兩人有關的八卦消息。

  聽說韓是個生性嚴肅又異常認真的人,對於公司的事務向來不遺餘力;而鐘少謙這個年輕總裁,雖有商業長才與實權,卻有著再詭異不過的個性,冷冰而淡漠的俊瞼下,竟有著令人意外的細心,卻也在同時對於公司的管理興致缺缺,所以韓常對他大加抱怨。

  這些由旁人口中聽來的傳聞令梅霖感到更加好奇,因為再怎麼看,她都不覺得鐘少謙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否則他也不至於在第一眼看見她時,便認出那雙品管不良的高跟鞋。

  不過想這麼多好像也沒用,因為再怎麼樣,總裁與副總裁這兩個人對她而言都是遠在天邊的人物,只不過湊巧因她霉運當道,所以才會碰在一起,過些日子等他們回美國後,有再多的新聞八卦都與她無關了。

  說服自己己似地點點頭,梅霖打開印表機的開關—打算替韓列印一份資料;沒想到在她按下列印鈕的同時,電腦螢幕突然發出一道閃光,緊跟著便陷入黑暗之中,連半點反應也沒有。

  “怎麼回事?”梅霖納悶地自言自語著,心想八成是電腦當機吧!於是她連按了幾次開關,沒想到電腦卻連動都不動。

  “梅霖,你在幹什麼?”鐘少謙見她站在電腦桌前一副焦慮的模樣,心想她八成又鬧出什麼問題來了。

  “總裁,那個……”梅霖輕拍了下電腦,歉疚地道:“電腦好像突然壞了。”

  “壞了?”韓聞聲也靠了過來,前一分鐘不是還好好的嗎?”

  “是呀,直到我碰到它為止,它都還活得好好的。”梅霖嘆了口氣,“我到樓下去印資料好了。”對這種事,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你一個人去?”鐘少謙反射性地挑眉,他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尤其梅霖的霉運在公司是眾所皆知的,讓她獨自前去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問題發生。

  “可是大家都在忙,總不能為了印一份資料再多叫個人陪我去吧?”梅霖匆匆將磁片抽出,笑了笑,回身往門口走去,“我馬上把資料拿回來,請總裁和副總裁稍等一下。”

  “還是我跟你一起去吧,免得又出了什麼紕漏。”鐘少謙對於梅霖的運氣不怎麼信任。再說現在可是晚上,萬一有什麼雜七雜八的人混進來的話……

  鐘少謙不可避免地越想越多,卻讓韓給阻止了。

  “既然這樣,那麼就麻煩你了,十分鐘夠嗎?”韓哪肯讓鐘少謙和梅霖增加獨處的機會?自然是阻止到底。

  “夠了,我馬上回來。”梅霖笑著朝兩人點點頭,隨後便轉身離去。

  望著梅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鐘少謙有絲不悅地回身瞧著韓。“你不覺得晚上七點鐘,讓梅霖一個人到沒人的辦公室去,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嗎?”

  “這裏是臺灣,不是美國,不會有人拿槍指著她腦袋的;更何況法爾公司的保全設計得還不錯,我想不會有事的。你不如先看看會場平面圖,別凈在女人後頭晃來晃去。”韓毫不留情地將鐘少謙的話駁回,便沒再多搭理他。

  “如果是別人我可不會這麼想,但是……”鐘少謙望著會議室門口,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她可是梅霖,一個霉運強到不像話的女人。”

  可在韓的監視下,鐘少謙仍然只能安分地盯著梅霖準備好的資料發呆,因為他知道,要是他現在跑出去找梅霖,事後準會被韓強制遣送回美國,理由是他可能又會鬧出徘聞來。

  啐,真是的,他不過是關心自己的員工罷了,韓幹什麼老是瞎操心些有的沒的?而且梅霖長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要是真的遇上了麻煩該怎麼辦?她能自保嗎?

  想得越多,鐘少謙便越是坐不住。

  梅霖那張再自然不過的柔柔笑瞼在他腦海裏反覆浮現,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多些時候是伴隨著輕聲笑語,回蕩在他耳邊。

  “只是瞎操心嗎?”鐘少謙幽幽吐出一句聽似意義深遠的話,對於自己心頭那抹忘卻不了且越趨明顯的飄搖倩影,感到些許的迷惑。

  自然的魅力總是無敵的,單純的心意更是令人無從提防,在不知不覺間,心已淪陷,落入造物主的魔力當中,而無法自拔。

  ***

  “看樣子會議是開不成了。”鐘少謙打量著漆黑的空間,吐出一句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惋惜的話。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停電了?而且連備用電源都壞掉,這太誇張了吧!”韓撫著剛才摸黑前進時不小心跌了一跤而撞到了的右手手肘。

  棕眉微蹙,看得出剛才那一下撞得挺疼的。

  “大概又是梅霖的傑作吧!”

  小東和羅經理在漆黑中收拾著桌上的資料,聽見韓的問題,不約而同地迸出肯定的回答。

  “你們也這麼想?”鐘少謙接過小東遞上的手電筒,替韓找到椅子要他坐下,一邊查看他的傷勢,一邊向小東問道:“她該不會三天兩頭就害得公司停電,或是讓電腦當機吧?”

  “倒沒有那麼嚴重,但是有她在,確實比較容易出事。”羅經理拖著文件夾走了過來,手裏還提著好不容易找到的急救箱。

  “不過我看你們好像習以為常了,為何沒人想趕走她?”

  鐘少謙由大家臉上輕松的表情印證了早先的猜測——

  大家確實都挺愛護梅霖的。

  “雖然她常惹出事端來,但這也不是她故意的,而且也從沒出過什麼太大的亂子,或是真讓公司的營運上有任何損失,所以也沒人將腦筋動到這上頭去。”羅經理邊回答邊抬頭看了鐘少謙沒表情的臉孔一眼,有絲擔心。“總裁該不會是想解雇梅霖吧?其實她很善良的;而且有她在,大家都會因為她開朗親切的態度而精神百倍,所以大家都挺喜歡她的。”

  “她犯過什麼重大失誤嗎?”鐘少謙不答反問。

  “沒有的事,梅霖她很認真的。”小東連忙出聲替梅霖辯解。

  “那不就得了!”鐘少謙望向窗外,看見市街仍是一片燈火通明,心想這八成是公司的線路故障。

  “那麼總裁是不打算責罰梅霖了吧?”小東松了口氣。

  對他來說,梅霖是個很好的朋友,不但常在工作上指點他、給他幫助,私底下也會在他與女友吵架時親切地給他意見。所以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梅霖遇上任何麻煩。

  “停電這種事能責怪誰?”鐘少謙隔著模糊的光線盯住小東寬心的表情,胸口卻泛起莫名的不悅。

  這家夥對梅霖的事也未免關心得太過頭了吧!他處不處罰梅霖,幹他啥事呀?

  “說得也是,停電跟梅霖一點關係也沒有嘛!”小東沒發覺鐘少謙話裏的淡淡怒氣,逕自拿起另一支手電筒,“我去樓下找她好了,免得她像副總裁一樣不小心趺倒或撞傷,那就不好了。”

  “不用了。”鐘少謙想都沒想,立刻迸出一聲喝止:“你留下來。”

  “總裁?”好意被莫名其妙地阻止,讓小東感到不知所措。

  而且總裁變臉的速度還真快,剛才明明一副好好先生、很和善的樣子,怎麼這會兒卻擺著張臭臉瞧箸他?他做錯什麼事了嗎?

  “總裁,如果不拿支手電筒給梅霖,她會找不到路上樓的,而且在黑暗中摸索也很危險。”羅經理以為是小東太過浮躁的言談觸怒了鐘少謙,連忙轉移話題。

  “我知道。”鐘少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已經惹來韓的注目,連忙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兩個留下來照顧副總裁,順便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帶梅霖回來的事交給我就行了。”

  他說得有絲心虛,因為韓的目光已直勾勾地朝他射來,而且很明顯地帶著些指責的意味。

  剛才他的出聲阻止,確實是太過火了點,而且他根本沒理由、也沒必要阻止小東去找梅霖。

  只是他想到小東這一去,便可能會讓在黑暗中獨處的梅霖產生依賴感,就覺得不悅。

  雖然對於心頭這份情緒感到不解,但是鐘少謙仍是找了個不成理由的理由來說服自己——梅霖是他的“落難灰姑娘”,所以他這個王子理應去拯救她,而不是由小東去。

  理由很牽強,但他尚可接受。

  鐘少謙避開韓的抱怨眼神,一手拿過小東的手電筒,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便逕自踏步走向門口。

  “少謙。”韓在鐘少謙步出門口前叫住他。

  “什麼事?”鐘少謙停下腳步,回頭望了韓一眼,發現他正以警告的眸光盯住自己。

  “你自己小心。”韓丟出一句涵義頗深的叮嚀,隨即閉眼休息。

  “我會小心的。”鐘少謙並不笨,他不會真把韓的叮嚀當成純粹的關心。

  韓那句話,有著更多的警告與提醒的意味。

  韓要他小心的,是要他別對梅霖花費太多心思,或是太關心她。別給自己、或是法爾公司找麻煩,這才是韓真正的用意。

  ***

  “好痛。”

  梅霖抽回手,帶點溼熱的觸感讓她發現自己的手指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傷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必定是銳利的物品吧!

  梅霖吐出一口長嘆,將手指放進嘴裏吸吮著。

  青澀而帶點腥味,那是鮮血的味道。

  她想回樓上的會議室去,但眼前一片黑暗,就連窗外都是黑壓壓的一片,讓她頓失方向感。

  她對這層樓的辦公室格局並不熟悉,要在黑暗中認路對她而言是太吃力了點。

  但是想到與副總裁約定的十分鐘已過,梅霖便很是著急,就算已經用不著開會,但她還是得守時才對。

  她不想被人當成辦公室花瓶,更不願副總裁老拿排斥的眼神瞧她。所以這些天來,她過得緊張不已,而且總是戰戰兢兢地過活,壓力已達極限了。

  如今眼前一片黑暗,等於是告知她不用開會,這對她來說不失為一個休息的好時機。

  即使這麼做有點不應該,但她真的很想暫時不用思考一切。

  最近她身旁發生太多事情了,讓她的腦袋一下子承受不了。

  一心多用不是她的專長,她一次只能做一件事。

  可惜現在想睡覺的念頭和找尋出路的想法同時侵擾著她,讓她無從選擇。

  她到底該先做什麼?

  “梅霖?”

  不甚陌生的呼叫聲傳來,吸引了梅霖的注意力。

  “總裁?”梅霖沒想到鐘少謙會來找她,忘了現下一片漆黑,她反射性地揮手回應。“我在這裏,總裁。”

  強光隨著聲音回轉,照映在梅霖身上。她直覺地瞇起雙眼,逆光使她看不見來人的身影,但從淡淡的燈光反射中,她隱約可以看見鐘少謙的身形。

  “你沒事吧?”鐘少謙見著梅霖,心中彷若有塊大石落定,寬心不少。

  “沒什麼,只是手指給劃傷了,不過已經沒事了。”梅霖甩甩手,丟開睡意,將全副精神投注到工作上。

  畢竟她現在還在加班中。

  “你受傷了?”鐘少謙將手電筒擱在桌上,一把拉過梅霖,毫不避嫌地檢視著她的傷口。

  確實如梅霖所說,那只是淺淺的刀痕,看起來很像是美工刀造成的,血絲也不再流出,只留下淡淡紅印。

  “沒關係的,這種小傷只要貼上透氣繃帶就可以了,過兩天就沒事的啦!”冰冷的手掌突然接觸到鐘少謙的溫熱手心,讓梅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繃帶在哪裏?”鐘少謙把手電筒遞給梅霖,要她尋找出路,“再怎麼小的傷口都有可能發炎的,你別太輕忽了。”

  “不用找了,我身上隨時都帶著繃帶的。”梅霖笑了笑,從口袋裏翻出包扎用的透氣繃帶。

  “看樣子你真的很倒楣,要不然就是迷糊到有剩,否則也不用帶著這玩意兒到處跑。”鐘少謙搶過繃帶,“來吧,手給我。”

  “謝、謝謝你,總裁。”梅霖有絲受寵若驚,畢竟眼前這個男人是名聞商界的法爾公司總裁,如今卻為她這個小小的專櫃經理處理傷口。

  “不用客氣,這個人情我可是要討回來的。”近身接觸,鐘少謙從她身上嗅到淡淡香氣,還帶點檸檬的清新味道。

  很自然的香味,不似名牌香水那般濃烈,而且一點也不嗆人。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那股幽香顯得益發沁人心脾。

  神秘的黑暗遮掩了梅霖的表情,他只能藉由漸漸適應四周的雙眸,稍稍辨識出她的女性曲線。

  只不過,這樣的蒙朧反倒更容易引人遐思。

  甚至讓人忍不住要伸出手去,只為了那捉摸不定的身形。

  鐘少謙下意識地往前挪動了點,原是想捕捉那抹感覺上飄乎不定的香氣,卻由於眼前太過黑暗,加上梅霖又沒開手電筒,使得他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梅霖。

  “總、總裁?”

  古龍水的味道衝進梅霖的鼻子,讓她的心為之一震,恍惚間似乎見到鐘少謙的臉龐在她眼前閃過,下一刻鐘少謙的雙臂就已經環上了她。

  “對不起,因為你忘了開燈,所以我看不見。”

  鐘少謙很快地後退了一步,與那陣幽香隔開安全距離;在察覺到自己失態的同時,他連忙胡亂找了個借口想蒙混過去。

  此時此刻,他非常慶幸自己因為長期“接觸”女人,所以反應還挺快的。

  “對不起,我忘記開了。”梅霖苦笑兩聲,松了口氣的連忙把手電筒打開。

  她被鐘少謙嚇到了,雖然她並沒有說出口。

  但是在那一瞬間,心頭的震撼是假不了的。

  黑暗使人感到安心,同時也讓人不安,這是很諷刺的情況,卻也是事實。

  鐘少謙的到來的確使她心安不少,但是當他突然撞上她、將她抱了個滿懷的時候—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臟彷若擂鼓,在瞬間加速到極限,甚至幾乎要蹦出胸口。

  為什麼?

  她為何會對相識不深的鐘少謙有這種異樣的感覺?

  是她不習慣與男性如此貼近的關係吧!

  除了偶爾與熟稔的同事們出去吃頓飯,她沒有正式與男性交往的經驗,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對於男性的親昵舉動,她總有千百個陌生與慌張。

  怦咚、怦咚……

  即使鐘少謙以輕松的口吻向她道歉,但殘留在她身上的古龍水香味與不甚熟悉的體溫,卻令她著了魔似地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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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起出席展示會合作廠商主辦的宴會?總裁,請問你是在問我嗎?”

  星期日一大清早,鐘少謙意外地來訪,讓梅霖好生驚訝。

  “我坐在你家客廳跟你說話,不是問你是問誰?難道這屋裏還有別人嗎?就算你無法同行,也用不著找這樣的理由來搪塞吧!”鐘少謙好笑地望著她發愣的臉。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為什麼不找副總裁一起去呢?畢竟那是很重要的宴會不是嗎?”梅霖不解地問道。

  “因為那家夥的傷比我們想的還要嚴重,已經讓他的右手動彈不得了,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他能夠出席嗎?”鐘少謙無奈的聳聳肩,“而且有哪個男人在赴宴時會找男伴相陪的,當然該找個漂亮的女伴,不是嗎?”

  怦咚!

  梅霖的心跳再度因為鐘少謙順口的一句讚美而狂奏不已。

  “可、可是我……我恐怕無法達到總裁的標準。”雖然高興總裁在需要人作陪時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她,但梅霖也很清楚,自己和那華貴的宴會肯定不合,到時候若出了糗,給總裁或公司帶來負面宣傳效果反倒不好。

  “我都還沒說出我的要求,你就退縮了。”鐘少謙沒給梅霖反駁的機會,從沙發上站起身,一把拉過梅霖往外走去,“沒時間讓你考慮了,今天下午就要搭飛機,不快點不成。”

  “這麼快?但是我至少得換件衣服吧!”總不能要她穿件牛仔褲和白襯衫,就這麼去赴宴吧?準在門口就被人給檔下來。

  “衣服的事不用擔心,交給我就行了,我認識一個設計師,她可以在一個小時內,把你從頭到腳打扮得像童話裏的公主一樣漂亮。”鐘少謙自信滿滿地笑著。

  “但是我至少得帶著行李,而且,這樣不等於是讓總裁你破費了嗎?”雖說她也沒什麼上得了臺面的衣服,頂多是些普通的套裝。

  “你只要人到場就行,其他的一切我會包辦,明白嗎?”鐘少謙見她猶豫再三,索性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黑眸直勾勾地盯住她,用半是要挾、半是恐嚇的聲調說:“別忘了你還欠我個人情,我現在不是以上司的身分命令你,而是要求你還我這個人情。所以衣服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管,當然我也不會從你的薪水中扣除,你大可放心。”

  “可是,如果我打扮起來不合總裁你的意……”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情。

  鐘少謙會不會當場要求“退貨”?那她得先準備回家的車錢。

  鐘少謙挑了下眉,“怎麼,你覺得自己長得不夠美?”就他看來,梅霖那柔軟的嘴唇與肌膚已經夠吸引人了,何況她個子雖然不高,但是曲線玲瓏,又有張娃娃臉,要說她打扮起來無法勾引男人,連鬼都不信!

  梅霖皺著眉仔細想了想,隨即搖搖頭。“我不知道,雖然曾經有人說我很可愛,但大部分都是女性朋友,所以我不知道就總裁的標準來說,我到底長得如何。”而且過去她從來不在意外表的問題,對打扮與化粧的事情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鐘少謙耐心地聽她說完,又問道:“你的男朋友呢?他沒誇讚過你嗎?公司裏也有男同事啊!難道沒人說過什麼嗎?比如說那個叫小東的。”

  梅霖眨眨眼,有絲羞澀地笑了。“小東?他有女朋友了!要是被他的女朋友知道他誇獎其他女人,小東準會被念到耳朵痛;而且我沒有交過男朋友,所以……嗯,我也不清楚。”

  “那個家夥有女朋友了?”鐘少謙輕哼一聲,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知道小東有女友,而且不是梅霖之後,他立即覺得過去幾天來,那股一直梗塞在喉間的壓迫感,突然憑空消失了。

  他不否認自己是松了口氣,為了梅霖並沒有在與小東交往,甚至是從未交過男友的事。

  他一定是太久沒碰女人了,所以對於梅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女性原始而純真的魅力,才會感到無力抵抗。

  而且這樣的情況似乎有日漸加重的傾向。

  他是被梅霖吸引了嗎?還是他喜愛玩樂的心情被點燃了?

  但梅霖太過單純,不是個好玩伴。

  他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趁此機會支開了多事的韓,為的就是想確定一下自己的心情。

  如果他只是單純的一時迷惑,那麼早些與梅霖保持距離會比較好。

  但是,若他真的對梅霖有意,那麼他該如何向邢芊芊,以及她背後的戚風集團交代?

  還有他背負了多年法爾公司的重擔,又該如何面對?

  “總裁,你沒事吧?”

  梅霖的聲音打斷了鐘少謙的思緒,他從沉思中驚醒,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想得太過深入了。

  這就是韓警告過他的吧!

  對於那只憑空落下的高跟鞋,別太深入、別去追究鞋子的主人是誰。

  韓曾給他諸如此類的諫言,但現在再回憶已經來不及了。

  白馬王子找到了他朝思暮想的落難灰姑娘,而且對她起了興趣。

  只是不知道這故事搬上現實舞臺後,會是喜劇或悲劇收場?

  也罷,慢慢地思考吧!

  反正他又不是已經愛上這個絕頂倒楣、又超級迷糊的女人,他還是有機會從她撒下的情網中脫身的。

  只要他不再多心、不再愛玩、不再好奇,畢竟好奇心這玩意兒,甚至能殺死貓。

  ***

  結果竟超出了鐘少謙的預料。

  梅霖的條件與設計師的巧手,比鐘少謙所能想像的還要好上千倍不只。

  一襲絲質連身長裙,配上薄紗的短外套及手套,頸間係上精細金墜,粉嫩臉頰略施薄粉,柔軟紅唇輕染紅粧……梅霖從看似迷糊又帶幾分鄰家氣息的女孩,搖身一變成了令宴會在場人士注目的迷人女性。

  鐘少謙才帶著梅霖踏入宴會大廳,就已經引來眾人的注目。

  這一點讓鐘少謙很是得意,但在同時卻也讓他有絲不悅。

  自己的女伴受到眾人矚目,當然可以徹底滿足他的虛榮心,但是嫉妒的種子卻也在同時生根發芽。

  他開始後悔答應設計師給梅霖套上那件薄紗短外套了,說實在話,那件外套有穿跟沒穿一樣,每個男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見梅霖雪白的肩膀和胸口,因為那件連身絲裙是低胸晚禮服。

  “我總算見識到總裁的名氣有多大了。”梅霖絲毫沒有注意到鐘少謙打進會場起就略微緊蹙的雙眉。她打量著四周,悄聲地說:“總裁,好多人在看你,而且大部分都是美女,你一定很受歡迎吧?”

  “我還沒有你厲害。”鐘少謙低語回應:“你難道沒看見有多少男人在注意你嗎?”

  這小妮子也真夠遲鈍了,不知道是她太夭真,還是他想得太多,怎麼他總覺得每個男人看她的表情都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不成,他得保持平常心、平常心……

  “嗨,我說少謙呀,你還真是大膽,竟然帶著別的女伴出入這種公眾場合,不怕你那個醋壇子未婚妻生氣嗎?”

  才剛讓自己的思緒沉澱下來,一個熟悉的招呼聲就拉走了鐘少謙的注意力,讓他不得不回頭應對。

  “魏誠,你怎麼也來了?”鐘少謙伸手與老友交握,同時不著痕跡地捏緊他的手掌,皮笑肉不笑地。“怎麼今天沒見到你家太座?我不覺得她會放心讓你獨自出席這種美女如雲的宴會。”

  “你不是想去告狀吧?”魏誠非但沒抽手,反倒更加用力地握緊,“各自都有把柄在對方手裏,我看咱們哥倆就一起享受,別互相攻擊了。”

  “話可是你說的,被太座捉到了別來找我求救。”鐘少謙松開了手,“不過憑我們的交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可其他人就要靠你自己去封口了。”

  “成交!”魏誠笑得很開懷,側過臉,他上下打量著梅霖,“那麼可以介紹這位小姐給我認識了嗎?我想在場一定有很多人想問這個問題。”

  “她叫梅霖,是我們分公司的經理。”鐘少謙的介紹詞小氣得可以。

  “你好,諸多指教。”梅霖向魏誠點點頭示意。

  “你好,我是魏誠,“魏氏企業”的繼承人。梅小姐,我可以叫你梅霖嗎?”魏誠向梅霖伸出手,“叫小姐實在太見外了,像我跟少謙都是直來直往的。”

  “當然可以。”

  梅霖受寵若驚地伸手,沒想到卻被鐘少謙擋了下來。

  “好了,自我介紹就到此為止吧!我跟梅霖得去向主辦人打個招呼。”鐘少謙絲毫不給魏誠機會地插入兩人之間。

  “你確定要帶梅霖去?你那未婚妻的老爸邢老先生也參加了宴會喔!而且目前正在和主辦人講話。”魏誠的視線移向不遠處,“依我看,你還是把小姐留下來交給我照顧吧!我不會吃了她的。至於你呢,就到處打打招呼,然後再回來接她。”

  “邢伯父也來了?”鐘少謙蹙著眉,沒料到會有這種狀況。

  而且確如魏誠所言,讓邢家人看見他與梅霖在一起可不是件好事。

  “總裁,若是我會給你添麻煩,那我還是先離開比較好吧?”梅霖輕聲問著鐘少謙。

  “不用啦!梅霖,你跟我來吧,後頭花園的人比較少,我陪你去逛逛,等少謙回來你們再慢慢敘情話。”

  魏誠說罷,也沒給鐘少謙和梅霖反對的機會,使拉走了梅霖。

  “喂!魏誠,你要敢對我的經理下手,就別怪我不客氣。”鐘少謙丟下一句警告後便揚揚手離去。

  ***

  “真是的,這麼不信任老朋友。”魏誠嘆了口氣,隨即又轉向梅霖。“放心吧!我可不像少謙,在人前假正經,人後卻花心得不得了。”

  “總裁很花心?”這樣的傳聞梅霖可是頭一次聽到。

  還有鐘少謙已訂婚的事情。

  雖然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在聽見這消息的剎那,她的心卻免不了地感到一點點刺痛。

  為什麼?憑鐘少謙那樣的身世和外貌,有婚約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嗎?

  可是……

  一瞬間,她原本陪在鐘少謙身旁的好心情,如今已盡數消散了,連一點點都沒有剩下。

  她對鐘少謙來說,不過是個公司經理、他的下屬,就這樣而已。

  “你不敢相信吧?”魏誠笑著,“這也難怪,以那家夥嚴肅的表情看起來,確實很難說服旁人,說他實際上是個輕浮又愛開玩笑的家夥。”

  “是啊。”梅霖機械化地點著頭,心思卻已飛向遠方。

  “怎麼?看你失望的表情,不會是頭一次聽見這些事吧?”魏誠看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忍不住悄聲探問:“我說梅霖,你該不是認真的吧?”

  “認真?認真什麼?”梅霖根本沒把魏誠的話聽進去。

  “對少謙呀!”魏誠把她拉到一旁無人的角落,“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他對每個女人都只是玩玩罷了,你千萬別對他認真,不然到頭來受傷的人會是你自己。據我所知,他跟邢芊芊的婚約老早就定下來了,只要是業界的人都知道,所以近來待在他身邊的女人也大多是抱著玩樂的心態。這件事你該不會完全不知情吧?”

  梅霖搖搖頭,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想魏先生是誤會了,我並不是總裁的情人,我只是受總裁之托,前來當他的臨時女伴罷了。”

  酸澀的情緒不停地在她的胸口醞釀,她卻找不到宣洩的管道。

  深沉的失落感隨著魏誠的話而加重,她感到手腳冰冷而微微發顫,連思緒都跟著麻痺。

  為什麼她要這麼在意鐘少謙?

  莫非她真有那麼一點私心,希望自己可以麻雀變鳳凰,可以得到鐘少謙的認真對待?

  不!

  她沒有想得那麼多、那麼復雜。

  她只是很單純地對待每個人,包括鐘少謙。

  不巧的是,鐘少謙是個不懂得收斂自身魅力的男人,所以讓她不時地產生短暫的迷惘。

  甜言蜜語的誇讚和偶發的溫柔體貼,都只是鐘少謙對女人來者不拒的最佳證明;甚至,他會帶她出席,也不過是因為他需要個女伴。

  她被騙了嗎?

  不,這件事誰都沒有錯,只是她太過自以為是,錯認了鐘少謙若有似無的笑容,錯將他的話全數當真,這是她的不對。

  “梅霖?”魏誠有些後悔,他似乎把話說得太早了。

  梅霖看起來不像是個喜好玩樂的富家千金或拜金女郎,她是個乖乖牌;他照實告訴她,雖然可以防止她被鐘少謙騙走一顆真心,但也在同時重創了她吧!

  “不過還是謝謝魏先生告訴我這件事,不然公司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女孩子會被總裁騙走呢!”梅霖做了個深呼吸,想暫時將鐘少謙的事情從腦海裏排除。

  她需要思考的空間,也需要時間來阻斷這份莫名的情緒波動。

  “對不起,梅霖,我不知道你對少謙那個欠揍的家夥這麼認真。”魏誠最看不得女性傷心難過,於是拼命地安慰梅霖。

  “不,這和魏先生無關,我只是……”她找不到適當的詞匯來說明自己現在的心情,索性找了個話題帶過去,“我只是有點好奇。”

  “好奇什麼?只要你問,我一定知無不答。”魏誠拍拍胸膛做出保證。

  只要能讓美女的心情變好,他什麼事都肯做。

  “說出來也許有點失禮,但是……”梅霖苦笑幾聲,悄聲問:“你們……我是說男人都是這樣的嗎?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魏先生剛才說的,總裁在人前假正經的事情。”

  “喔,你是想問這個呀!”魏誠笑了笑,“這該怎麼說呢?其實不見得每個男人都是這樣的,像韓就不會。”

  “崔斯特副總裁嗎?”

  “那家夥是標準的工作狂,人前人後都一個樣——認真過度。”魏誠聳聳肩,有些無奈。“不過法爾公司也是因為有韓在背後支撐,才能變成現在的頂級公司,所以優點過剩有時也會變成缺點的。”

  “怎麼說呢?”梅霖不懂,優點就該是優點不是嗎?為何會變成缺點?

  “你想想,少謙就是因為太會騙女人,所以才能騙到邢芊芊這個戚風集團的千金小姐,以後他們公司需要發展的資金時,邢家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幫忙。但是在同時……”魏誠頓了下,瞄了梅霖一眼,“也因此讓很多女人受騙上當,替少謙惹來一個花花公子的臭名,這不是最好的例子嗎?”

  梅霖無語。

  聽魏誠的語氣,好像邢芊芊和鐘少謙只是純粹因為利益關係而結合罷了。

  這樣的婚姻真的會有幸福嗎?她無法想像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的滋味,那不是很痛苦嗎?

  ***

  “哎呀!你就別想太多了。”魏誠揮揮手,想把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驅散。“其實說穿了,男人就是花心,只是表現出來的百分比有多少罷了;不過男人也有死心眼的一面,凡是自己看上眼的,要是沒辦法弄到手,就會當成寶。”

  魏誠微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抱歉,我說話是不是太直了?不知道為什麼,一遇上你就藏不了話,大概是因為你看起來實在沒什麼業界的混濁氣息,倒像個鄰家小妹,所以我才……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說話方式,可以直說沒關係。”

  “不,魏先生不用在意我,其實我也覺得有話直說比較好。”梅霖笑著說:“不過魏先生把男人心裏的秘密都說給我聽,會不會不大妥當?”

  “沒關係,那你也把女人心裏在想些什麼告訴我好了,這樣咱們就扯平了。”

  “魏先生想知道些什麼?”

  “例如我家太座為什麼每天都得化了粧才肯跟我出門,或是沒事拼命減肥之類的。老實說,雖然我很花心,但還是挺愛她的,就我看來她已經夠漂亮了,何必再化粧、減肥呢?”

  “這很簡單呀!”梅霖輕笑,“那是因為她想變得更漂亮,讓你更喜歡她,所以她才會這麼努力。如果魏先生肯把剛才的話告訴她,相信她一定會很感動的。”

  女人和男人總想著對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卻又從來不告訴對方自己心裏的感受,或許這就是誤會與爭執的開端吧!

  “就為了這個?”魏誠瞪大眼,“真是的,就算我不說,她也應該知道我的心意呀!”

  “可是如果今天她在外頭有了新的男伴,魏先生也會很擔心吧!即使她對那些男人沒有意思,但若她不說出口,魏先生會明白她的真正心意嗎?”

  “這個……嗯,我想應該是不知道吧!”魏誠被說服了,吐出一口長嘆,很認直一地瞧著梅霖問道:“為了感謝你,我就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事?”梅霖看著魏誠嚴肅的表情,忍不住也跟著認真起來。

  “我說過了,男人對於自己想追求卻又追不到的東西特別執著。”魏誠一臉神秘兮兮的表情。“如果你真的想得到少謙那個家夥,最好的辦法就是從現在開始別理他,明白嗎?”

  “什麼!?”梅霖微愕。

  為什麼魏誠會說出這種話?他先前不是還在阻止她別繼續被騙嗎?

  “老實說,我對邢芊芊向來沒啥好感,她是個生性好妒又驕縱的千金大小姐,整天對人頤指氣使的。”魏誠抱怨似地說:“而少謙這家夥就是因為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才使邢芊芊有種少謙也喜歡她的感覺,兩家人才會定下婚約;可事實上,少謙需要的只是個普通的妻子。”

  “魏先生,你、你的意思是……”梅霖總算聽懂了。

  魏誠的意思,分明是希望她能嫁給鐘少謙嘛!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魏誠點點頭,“身為他的好友兼死黨,我也不想他婚姻不幸福。所以可能的話,我希望他娶個像你一樣的好妻子,而不是個成天只會和他吵架的大小姐。”

  “不、不可能的,我在總裁眼裏不過是他的下屬罷了。”梅霖搖頭。“而且以總裁的家世,他一定可以找到更令他滿意的妻子。”

  “那是你以女性角度所看到的。”魏誠很是得意,“以我的角度來看,就覺得他對你很在意,甚至有點過度保護,只不過他還卡在自己模糊不清的心意上。簡單來說,他不知道自己對你到底是認真、還是玩樂居多。”

  “魏先生……”

  “叫我魏誠吧!別太感謝我,我只是覺得若少謙娶了你,我們兩家以後一定可以當好朋友;而且我們家太座若有什麼問題,我便可以向你討教。所以我只是因為私心才幫助你的,知道了嗎?梅霖。”

  末了,魏誠朝她眨了下眼,那玩心十足的表情,令梅霖暫時忘卻與鐘少謙之間的種種心酸與難過,也讓她迸出踏入會場以來,第一次打從心底發出的悅耳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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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5 00:59:45
第六章

“你今天晚上都跟魏誠談了些什麼?”

  冷風颼颼,將鐘少謙向來梳理有型的黑發吹得紊亂不堪。

  從宴會會場脫身後已是將近午夜十一點鐘了,雖說主辦人與邢老先生都想與鐘少謙多談一下,並力邀他住下,但鐘少謙顧及梅霖在場,不想讓她飽受異樣的目光,甚至是邢老先生質疑的眼神,所以沒多作逗留,便悄悄地帶著梅霖從會場離去。

  在接送的專車上,鐘少謙連半句話都沒跟梅霖說,因為與他們同車的長舌公魏誠從頭到尾都霸著梅霖,讓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容易將魏誠送到指定的飯店,而他們也順利到達先前預定下榻的地方後,鐘少謙沒趕著進門休息,反倒拉住梅霖在飯店的庭院裏談起話來。

  梅霖打了個寒顫,卻不知道他這麼做為的是什麼。

  蒙朧的月光與昏黃的燈光,讓她看不清鐘少謙的表情是生氣還是擔心。

  “我和魏誠……”梅霖有絲納悶。“我們只是聊聊各自對婚姻的看法而已,都是在閒話家常,沒什麼太特別的事情。”她不懂,鐘少謙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些。

  “只有閒話家常?”鐘少謙瞇起黑眸,“你們倒是挺合得來的,才第一次見面就可以閒話家常。”跟他這個時常碰面的總裁在一起時,她卻生疏得可以。

  今晚當他好不容易擺脫邢老先生和主辦人,趕著回到梅霖和魏誠身邊的時候,卻看見他們兩個相談甚歡,態度還帶著幾分親昵,讓他心裏好不舒服。

  他承認自己確實有點在意梅霖,但那只是因為她這種個性的女孩,在他的生活中是種少數的存在,所以他好奇、想逗弄她,覺得她有趣而想留她在身邊,至於其他的感情到底存不存在,這是他目前亟欲確認,卻又無法冷靜下來確認的。

  梅霖不知道鐘少謙的態度為何突然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但是她很清楚,鐘少謙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因為他總是帶笑的唇角不再上揚,似笑非笑的眼角和音調也不再出現。

  “總裁,你誤會了,我們真的只是在聊一些很普通的事情,魏誠他……”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她與魏誠的關係,被人不明不白的怨恨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魏誠?你叫得倒真順口。”直到現在她還是總裁、總裁地喊著他,想起來就令他不高興。

  初次見面時也是,她在意韓比在意他來得多;現在也是,她與魏誠相識不過幾小時,卻可以直呼他的名字。怎麼著?他這個法爾公司的總裁就這麼差勁,連她一點微薄的注意力都分不得嗎?

  “總裁……”梅霖被鐘少謙話裏再明顯不過的怒氣給嚇著了,於是她決定有話直說!“對不起,總裁,請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你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是我在無意間犯了什麼錯嗎?如果有的話我感到很抱歉,但請你告訴我好嗎?我到底錯在哪裏?”

  瞧她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眸,細眉微蹙,一副委屈的模樣,鐘少謙的火氣不禁跟著降了幾分,只是語氣仍是挺不客氣的。

  “放心吧,你沒做錯什麼。”鐘少謙難得地板起面孔。說實在話,現在的心情讓他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走吧,我們該回飯店去登記住宿了。”

  語畢,沒有平時的關懷,鐘少謙掉頭便走。

  冷淡的語氣、冷漠的聲調,令梅霖感到無形的沉重壓力。

  她想舉步前進,但卻一步也動不了。

  方才魏誠帶給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數消散,此刻她只感到無比的孤單與無助,她的手腳甚至在顫抖。

  只是因為鐘少謙不再理會她,不再對她展露任何笑容,所以她心酸。是這樣嗎?就如同魏誠所說的,她其實是在意鐘少謙的。

  只不過,鐘少謙似乎已經對她沒興趣了,或許是他厭了、膩了,也累了。

  總之,鐘少謙偶爾的迷人笑容與難得的溫馨關懷!已經不會在她眼前出現了,永遠不會。想著,她竟感到臉頰莫名的溫熱。

  她在哭嗎?為了鐘少謙?

  多可笑啊!在鐘少謙有意無意地逗弄她時,她對那種事連想都不敢多想;但是如今,只是一眼也好,她多麼希望鐘少謙不要用那麼冷漠的眼神看著她。

  “梅霖?”當鐘少謙回頭時,看見的便是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的梅霖。

  本以為她沒跟上他而忍不住回頭尋找,卻意外地發現她孤獨地立在原地不動,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嬌弱的身軀微微發顫,似在啜泣。

  “啊!對、對不起,我沒事,請總裁不用擔心。”梅霖聽見鐘少謙的聲音,連忙用手背抹去眼淚,強作歡顏。“已經很晚了,總裁還是快點回飯店休息吧!”

  “你在哭什麼?”鐘少謙有絲不解與慌張,“我沒罵你,也沒責備你吧!”

  “不,這件事跟總裁沒關係。”梅霖拼命搖頭,卻只是加快淚珠奔流的速度。

  事實上關係可大了。

  她哭,是因為鐘少謙終於不再理會她。

  她難過,是因為鐘少謙突然用冷漠的態度對她。

  不管哪一個原因都和鐘少謙有關,但她不能說。

  何況,就算她說了,事情也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

  鐘少謙是聞名全球的法爾公司總裁,而且還有戚風集團的千金小姐邢芊芊當未婚妻,至於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分公司專櫃經理,除非他饑不擇食,不然他才不可能看得上眼哩。

  ***

  鐘少謙知道,再讓她這麼哭下去,自己準會因為心軟、心疼,進而做出連自己都無法預測的事情。

  “你跟我來。”

  拉著梅霖進了飯店大廳,也不管旁人的側目,他直接走向櫃臺。

  “我是鐘少謙,先前預約了兩間房間。”

  “好的,請稍等。”

  由於鐘少謙在業界可算是名人,照片又經常登上財經新聞,所以飯店櫃臺人員一邊好奇地偷瞄著哭泣的梅霖,一邊查閱資料。

  但在等待之後,卻沒有鐘少謙預期中的結果,反倒爆出一聲驚呼:“啊!糟了。”櫃臺人員露出一臉歉意,對鐘少謙說道:“對不起,鐘先生,原本您預定的兩間房間,其中有一間因為今天臨時整修,所以無法使用,何況您又已經超過預定的時間,所以……”

  “所以你們就把我的房間給了別人?”鐘少謙不意外,畢竟是自己延遲在先。

  “呃,是的,所以……”

  “沒關係,都這麼晚了,只要有房間就好。”睡不睡高級套房他都不在意,重點是他想找個清靜沒人又溫暖的地方,好跟梅霖這小妮子慢慢談話。

  而且他還帶著梅霖,不管會碰到多倒楣的事,他都已經可以見怪不怪了。

  現在只要有個地方可以窩著,他就該偷笑自己的幸運了。

  “關於這點,我們是還有房間。”櫃臺人員聽見鐘少謙的回答後也松了口氣,但瞼色仍有點沉重。“不過只剩一間雙人房,其餘的都住滿了,不知道鐘先生和這位小姐……”由於鐘少謙的緋聞也鬧了不少,所以當他帶著女伴進飯店時,工作人員自然會開始大加猜測梅霖的身分。

  “就這間吧,快點帶路。”錘少謙一時也沒去多想這些問題,畢竟這麼晚了,也不可能要韓派人來接他,所以就先捱過這一夜再做打算吧!

  “是,我們立刻帶您到房間去,請跟我來。”

  櫃臺人員總算安下心來,於是他們很快地喚來侍者,並將鑰匙交予鐘少謙。

  ***

  吩咐侍者送來了熱牛奶,並交代別來打擾後,鐘少謙將房門鎖上,步回床邊,雙手抱胸直瞪著窩在另一張床鋪角落的梅霖。

  “你說是不說?梅霖。”鐘少謙雖愛整人、愛開玩笑,但耐性並不佳。

  尤其梅霖的眼淚會動搖他的意志力,所以他只能盡可能地回避她看來楚楚可憐的目光。

  “可是我真的沒事,總裁想要我說什麼呢?”梅霖縮在被窩裏,臉上沒有表情,聲音也沒有高低起伏。

  她和鐘少謙待在同一個房間裏,而且將一起度過一夜,若是在今晚之前,或許她會為此產生莫名的悸動,並且心跳不已,但是現在……

  她只覺得可悲。

  可能的話,她好想逃走。

  現在,只要聽見鐘少謙的聲音,她就感到胸口緊繃、無法呼吸。

  她不能再被這個男人吸引,因為他終究不會屬於她;而她亦沒有承受打擊的心理準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你都哭了,還說沒事?別跟我提沙子跑進眼睛的那一套,我聽得太多了。”鐘少謙抬手一揚,扯下領帶往旁邊扔去。“我不記得我有說過什麼重話,要說欺負你嘛,我想也沒有。”因為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生悶氣,要說想哭,他才是真正該哭的人。

  “是、是呀,既然總裁都記得這麼清楚了,不就表示我真的沒事嗎?”梅霖忍著淚水,故作堅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請總裁早點休息吧。”

  說罷,梅霖很快地鑽進被窩裏,把自己埋在厚實的羽被中,就怕鐘少謙繼續追究,讓她連藏住眼淚的機會都沒有。

  把淚流盡,也許她會感到好過一點。

  這是梅霖的想法,雖然消極了些,但總比大哭大鬧、甚至與鐘少謙吵架來得好。畢竟鐘少謙什麼也沒對她表示過,是她自己自作多情,誤把玩笑當成真實,所以才會像只笨笨的白兔一樣,落入鐘少謙所設的陷阱裏。

  更慘的是,在陷阱裏已經有一窩白兔擠在那裏,讓她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

  腦袋越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眼淚就越是肆流。

  她阻止不了自己,只能噤聲痛哭。

  死咬著嘴唇,她只求不發出聲音,殊不知她顫抖的身子即使隔著羽被,依然可以窺見一絲端倪。

  看見梅霖的可憐模樣,鐘少謙吐出一聲長嘆,接著沒轍地脫下外套丟到一旁。

  他可以丟下她不管的,畢竟他從未對她承諾過什麼,所以他根本沒有任何責任。可是看見她忍痛落淚的模樣,他卻該死地狠不下心。

  他對梅霖的在意程度,遠比自己所知道的還多。

  不由自主地走近梅霖床邊,鐘少謙在伸手的剎那,丟棄了身為總裁的包袱。

  “別哭。”鐘少謙放柔了語調,一如他初見梅霖時那般溫和。

  輕輕地掀開梅霖的被子,在她反抗之時,鐘少謙只是低下頭去,在她緊抓著棉被的指尖上輕吻。

  “總、總裁?”梅霖愣住了。鐘少謙……在吻她?為什麼,他不是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嗎?

  這是錯覺,這一定是她在作夢,她哭得太累所以睡著了,所以這一定是錯覺!

  “叫我少謙。”鐘少謙彎下身子,額頭貼上她的前額,溫熱的觸感令他更加捨不得。嘆了口氣,他低聲道:“別再叫我總裁了,聽見沒有?”

  “可是我……我只是你的下屬,不能直呼你名字。”梅霖開始質疑這是不是夢了,畢竟從鐘少謙身上傳來的古龍水香味實在太過真實。

  “叫我的名字,聽見沒有?”鐘少謙半是脅迫地貼近她的臉頰,連唇瓣都快觸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對梅霖的感情深到什麼地步,但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想拿工作時的嚴肅態度來面對她,他想讓她知道真正的自己。

  那個成天被韓碎碎念,被韓指責為輕浮不負責任的自己。

  梅霖會喜歡他嗎?喜歡這樣的自己。

  “少……”梅霖發覺自己的嘴唇在顫抖,“少謙。”

  被獲準直呼他的名字,這代表著什麼?

  他原諒她不知在何時犯下的過錯了嗎?

  “很好,給你六十分。”鐘少謙輕撫她的臉頰,跟著在她的臉頰偷走一記香吻,“以後麻煩你多加練習,免得被人誤會你有嚴重的口吃。”

  雖然難過的心情尚未平復,但鐘少謙仍然不忘以幽默的口吻說話。

  沮喪向來與他的個性不合,他喜歡積極進取。

  一旦讓他發現自己的心意,那麼不管是誰,都別想攔阻他去追求。

  ***

  “總裁……呃,少謙?”梅霖被鐘少謙突如其來的改變嚇住了。

  那種好似使壞的口吻和夾帶著輕浮的語氣!

  魏誠好像提過,其實鐘少謙有著愛開玩笑又輕浮的個性,只是在人前偽裝得太好,所以只有熟人才知道。

  那麼,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個鐘少謙……他才是真正的鐘少謙嗎?過去那個處事圓滑、說話得體又不失溫柔的男人,只是鐘少謙的假面具嗎?

  “我最後一次問你。”鐘少謙在床邊坐下,抓起梅霖的手掌在臉上磨蹭著。

  “什麼?”對於鐘少謙大膽的舉動,以及前後判若兩人的行為,讓梅霖一時消化不來,更別提讓腦袋正常運作了。

  “你剛才到底為什麼在哭?”鐘少謙不厭其煩地重復。

  “那個……那只是……”她該老實說嗎?

  梅霖猶豫地看著鐘少謙,見他一臉詭異的表情,她覺得自己若不說出實情,一定會被整得很慘吧!如果說愛開玩笑的鐘少謙才是真正的他的話。

  “只是什麼?說話別吞吞吐吐的,來,快說。”他已經快被她的眼淚害得沒理智了,她到底還想隱瞞些什麼?

  “因為你……”梅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鐘少謙的神情,“因為你突然變得……很冷淡。”她說得很慢,連聲音都壓得很低,幾乎是在嘴裏咕噥著。

  “因為我?”鐘少謙意外地挑高眉。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因為他的冷漠對待,所以梅霖才會哭泣。她的意思是,她對他多少也有那麼點好感和在意吧?

  雖然有點自大,但是憑他的條件,能夠不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的女人可說是少之又少,想來梅霖應該也不例外才是,他剛才為什麼該死的沒想到這件事?梅霖明明是為了他而哭泣,而他卻笨得沒能察覺。

  果然愛情是當局者迷。

  “你……你可以不用在意我的,剛才的話,請當我沒說過吧!”說出了哽在喉間的心事,梅霖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鐘少謙沒有回答她的義務和責任,這一切她不想怪罪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應該負起責任。

  感情這回事,原本就是互相的。

  “那怎麼成?你都已經說出口,而我也聽到了。”明白梅霖也在意自己,讓鐘少謙覺得自己剛才還生悶氣真是不應該,那根本是像白癡一樣的舉動。

  “可是我……你是不可能接受我的,而且你也沒有接受的義務;我只是想說出來,現在我覺得好多了。”

  “為什麼我不可能接受?你是哪只耳朵聽見我說這句話了?”鐘少謙挑眉,雖然急切的想表達自己的心情,但生而嚴厲的聲音聽起來卻像在發火。“還有,什麼叫作你覺得好多了?說完就算了,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對不起,我……我真的沒想到這麼多,對不起。”梅霖連聲道歉。“因為總裁已經有未婚妻了,不是嗎?”

  鐘少謙的唇角一下子上揚了十度,他勾起壞心眼的笑容瞧著梅霖,“我剛才不是說過,要你叫我少謙的嗎?敢情你又忘掉了?”

  “啊!”梅霖錯愕地抬頭,她沒想到鐘少謙會注意到,因為她叫他為總裁已經成為習慣了。

  可當她一抬頭,冷不防地,鐘少謙溫熱而溼潤的唇瓣突然貼上她的唇,而且還索求無度地以舌尖桃開她唇瓣與貝齒的防備,往內深入。

  她忘了要拒絕,對於鐘少謙火熱的吻,她是驚愕比抗拒要來得多。

  而且就算她想抵抗,也抵不過鐘少謙的力道,因為他的雙手正壓住她的手掌,何況他的吻是如此地膩人,讓人不得不跟著沉淪。

  甜蜜而灼熱,夾雜著些微的酸澀,以及舌尖高明的挑逗……

  她不得不說,鐘少謙的接吻技巧真的很高明,不枉魏誠大力“誇讚”他是個花花公子。

  好半晌,在鐘少謙覺得心滿意足之後,他稍稍松開了梅霖的唇。

  “我是喜歡你的。”

  梅霖聽了不由得瞪大了黑眸,定定地瞧著鐘少謙認真的眼神。

  他剛才說了什麼?喜歡!鐘少謙喜歡上她了?就像魏誠說的那樣嗎?

  不,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幹嘛一臉的不信?”這個小妮子,從頭到尾都瞧不起他喔!

  “我……我不是不信。”她只是太過高興了。

  在剎那間領受太多的幸福,反倒令她覺得心痛了。

  “那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鐘少謙用舌尖劃過她的唇瓣輕聲問道。

  她會嚇到還不是因為鐘少謙在絲毫沒有預警的情況下爆出這種宣言。

  梅霖支支吾吾地回笞:“我……我是因為總裁——”

  “你又叫我總裁了!”鐘少謙低聲喝止,隨即覆上她的身子,再度以吻封緘。

  梅霖先是瞪大了眼,但是隨後,鐘少謙以遠比前次還要強烈濃烈的親吻,將她這個沒有經驗的生手吻得七葷八素的,只差沒缺氧而倒在他懷裏,讓她根本來不及多加思考。

  所以直到鐘少謙松口之前,她徹底地失去了抵抗的力氣,以及原本就不怎麼高的反抗意願。是夢也好,是現實也罷,如果可以,她甚至願意就此淪陷,即使只有此刻,而沒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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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跟芊芊之間的並不是愛情。”邊喝著咖啡,鐘少謙邊伸手摩掌梅霖的臉頰。

  只不過是承認了自己的感情,兩人之間的距離就突然拉近了許多。

  梅霖雖還不習慣他的碰觸,但他明白,那只是她不好意思罷了,他會盡快讓她習慣他的碰觸的。

  “芊芊是戚風集團的千金小姐吧?”先前聽魏誠說過,她似乎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所以魏誠好像很不喜歡她。

  “我父親生前檀自替我定了婚約,對象就是她。”鐘少謙擱下咖啡杯,將梅霖拉進懷裏。好不容易知曉彼此的心意,他想好好地與她耳鬢廝磨一番。

  “你說擅自,那個時候你還很小嗎?像是指腹為婚之類的。”通常只有在那樣的情況下才沒有拒絕的機會。

  “那倒不是,那個時候我已經十八歲了,而芊芊小我三歲,當時她才剛自國中畢業。”

  “什麼?你在高中時就訂婚了?這麼早!”這些企業家到底把婚姻當成什麼,這麼早就替孩子定下婚約,不怕將來有人反悔嗎?

  雖然都還是孩子,喜怒好惡非常明顯,不會考慮到太深入的問題;但是碰上結婚這種現實的事,難保不出狀況。

  鐘少謙聳聳肩,撥了撥一頭亂發,吐出一口長嘆,“當時我也沒想那麼多,只覺得訂不訂婚都沒差,反正在老爸的壓迫下,我大概還是只能以千金小姐當對象結婚,所以幹脆就答應和芊芊的婚事。至少我們倆還算熟識,而且當時她也沒那麼任性。”

  梅霖小小聲地問:“可是現在你後悔了?”是因為她的關係嗎?

  “還不是因為你。”鐘少謙有意無意地加深梅霖的罪惡感,“要不是你突然將那只高跟鞋丟到我頭上,我們也不會認識,是吧?我的落難灰姑娘。”說罷,他還玩心頗重地朝她眨眼。

  “那個……我說過我不是故意的。”梅霖縮了下肩膀,但卻不是要逃出鐘少謙的懷抱,而是感到不好意思。畢竟從兩人互訴心意到現在也不過一個鐘頭,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適應?

  她到現在甚至還有種踩空的感覺,一點都不踏實。

  不過……梅霖抬頭偷瞄了鐘少謙一眼,發覺他抱她抱得挺樂的,一副很習以為常的樣子。看來魏誠所言不假,鐘少謙真的是人前人後兩個樣。

  但是她很高興自己可以窺見鐘少謙真實的一面;比起他假正經的臉孔,她更喜歡帶點任性妄為氣息的鐘少謙。

  直到那個吻,她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歡上了這個老是故作正經的總裁,幸運的是,總裁也喜歡她這個小職員。

  她是不是太幸福了點?

  “不管你怎麼想,那只高跟鞋是咱們的媒人,記得好好保存它。”鐘少謙把臉理進梅霖的頸側,“嗯,小霖,你身上好香。”

  鐘少謙的吐息吹拂在梅霖的肩上,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好癢……啊!別一直靠過來啦!”

  “不行,你的香味勾住我了。”鐘少謙順勢將她壓倒在床上,雙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際摸索,“快點從實招來,你把香水藏在哪裏了?“

  “沒有、沒有啦,你別鬧了,少謙……”梅霖在鐘少謙的十指攻勢之下,可說是無處逃竄。

  “沒有?可是我明明就聞到了,香味是打這兒來的。”鐘少謙把臉靠在她的頸際,舌尖跟著在梅霖白皙的肌膚上滑過,引起她一陣戰栗。

  “少、少謙,你可不可以先起來一下?”梅霖試圖讓兩人隔開點距離,卻怎麼也推不動他。

  “為什麼?”鐘少謙非但沒停手,反而更變本加厲。

  他輕輕啃咬著梅霖的耳垂,雙手在她身軀上順著曲線遊走,所到之處凈是一片柔軟,教他戀戀不捨。

  “啊!少、少謙!”梅霖覺得周身似有火焰在燃燒。

  他的挑逗意味實在太明顯了,就算她未經人事,也能感覺得出他的意思。

  “我說小霖,你在一個健康的成年男人面前發出這麼撩人的聲音,是會引人犯罪的喔!”鐘少謙低聲詭笑著,心裏卻巴不得梅霖別再抵抗。

  許是感情在作祟吧!他頭一次這麼想要一個女人。

  過去他所抱過的,大多是與他一樣抱著玩樂心態的女人,所以上過床後便一拍兩散;但是梅霖不同,她略帶無辜的純真,以及羞澀的表情,十足十地挑起了他深沉的渴望。

  “可是、可是是你先……”梅霖把臉理進鐘少謙的胸膛裏,“你是故意的!”

  用正經八百的臉孔說著使壞的言詞,這才是鐘少謙的真面目。

  怪不得從來沒有人想過他只是假正經,誰要他的外表生得一副嚴肅又古板的模樣。

  “抱著喜歡的女人卻不為所動,那還叫男人嗎?我又不是聖人,我是個道道地地、正常健康的成年男人。”鐘少謙一邊在梅霖的頸上烙著點點印痕,一邊理直氣壯地發言。

  “但是,我們、我們還沒有……”

  梅霖接下來的話語全被鐘少謙吞進嘴裏,一句也說不出來。

  許久,鐘少謙松了口,看著她滿臉酡紅,笑問:“你是想說,我們還沒做避孕措施嗎?”

  當然,他明白梅霖要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指結婚的事情,但是他總是忍不住想逗弄她。

  現在他弄清了自己的心意,也只想跟梅霖在一起,所以他會娶她的;只是他需要跟邢芊芊解除婚約,可能還會引發不少風波。

  要他等到那個時候再把梅霖娶進門,他一定會因為禁欲太久而受不了。

  被鐘少謙一扯離話題,梅霖更是滿臉通紅,還一路紅到耳根子去,“不是啦!我、我的意思是——”

  ***

  行動電話的聲音打斷了梅霖的發言。

  “是誰呀?這麼殺風景。”鐘少謙沒轍,只能接起電話。

  “喂,是少謙嗎?”話筒中傳來韓的聲音,聽起來有絲焦躁不安。

  “韓?怎麼了,現在是半夜哪!”

  “少謙,你今天帶去參加宴會的女伴是誰?”

  “什麼跟什麼啊!你沒頭沒腦的問這什麼問題?三更半夜不睡覺,打電話來問這個。”鐘少謙嘆了口氣,“又是什麼問題得勞駕你打這通電話?我現在人在飯店,明早就回去了,有什麼話到時候再說成不成?”

  “恐怕不成。”韓的聲音很是猶豫,像在沉思些什麼。

  “出了什麼事嗎?”鐘少謙越聽越覺得事有蹊蹺,因為韓平時說話不會這麼吞吞吐吐的。

  “有人把你帶女伴參加宴會的事告訴了芊芊,所以芊芊正打算從新加坡搭飛機趕來臺灣,我想她很快就會到了。”

  “到底是哪個混帳家夥?”鐘少謙蹙起了眉,“不管了,總之你可以先幫我擋一下芊芊嗎?”

  “可以,只要你告訴我,那個女人是不是梅霖經理?”韓冷靜了下來,他知道現在著急也於事無補,不如想想辦法,好讓邢芊芊相信鐘少謙,並且打道回府。

  “是梅霖沒錯。”鐘少謙明白,即使他隱瞞也沒用,因為韓遲早會知道。

  而且,既然他有意娶梅霖,也不好將她一直藏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也許現在就告訴韓是最好的方法,因為只要他堅持到底,韓也拿他沒辦法,到最後韓必定會站在他這邊。

  電話彼端傳來深切的嘆息聲。“少謙,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很多次,要玩也得玩得有分寸點,別找良家婦女、別惹上千金小姐——”

  “我不是在玩。”鐘少謙肯定地反駁。

  “那麼告訴我,你有哪一次認真持久過了?”韓的態度也很肯定。

  “這次是真的,我對小霖她……”鐘少謙別了眼縮在一旁等他的梅霖,布滿無辜的黑瞳裏閃著期盼的光輝,唇角的微笑更是令他無法抵抗。“你就當我遇上了克星吧,韓。”

  韓沉默了很久。“你是認真的?”

  說實在話,他難得聽見鐘少謙這麼認真的回應他的問題。

  “百分之百,所以可以請你幫忙先擋住芊芊嗎?我不想她來找梅霖的麻煩。”

  “既然你這麼說,那麼若你沒對梅霖經理負責,當心我下了地獄後拉著你去向鐘伯父負荊請罪。”

  “拜托,你下不了地獄的,韓。”鐘少謙禁不住失笑,“你你這種正派到令人無力的家夥,只有夭堂才肯收留你。”

  他不知道自己前輩子是燒了多少好香,才換來這麼個好友;但是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注定要欠他不少人情債了。

  掛上電話,鐘少謙重新躺回梅霖身邊。

  “崔斯特副總裁生氣了嗎?”梅霖擔心地瞧著鐘少謙。

  “他呀,放心吧,只要你是認真在做事,他就不會多計較了。”鐘少謙對韓的個性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你們的感情真好。”

  “從嬰兒時代就在一起了,感情能不好嗎?我們甚至為奶瓶打過架。”鐘少謙一把拉下梅霖,反身壓住她,邪氣的笑容再度流露在臉上,“不管怎麼樣,現在這間房裏只有我們兩個在場,你老是提韓的事情,我可是會吃醋的。”

  梅霖聞言不禁漲紅了臉,“少謙,你的真實個性和在人前的偽裝一點都不像。”所以她先前才會被騙得團團轉。

  可是偏偏鐘少謙暗藏在笑容之後的個性,和表面的個性是天差地遠,讓她無從提防。

  “在商界混飯吃的人多少都得學著裝模作樣。”鐘少謙把臉埋進梅霖的胸口,藉機大吃豆腐,“在我身旁,唯一沒有這種不良嗜好的,大概就只有羅唆的韓和長舌公魏誠,以及你……”而這個或許也是他能夠與梅霖、心意契合的主因。

  ***

  邢芊芊是個毋庸置疑的絕色美女。

  膚白賽雪、明眸皓齒、衣著得體、品味高尚。

  唯一讓人不滿的,大概也只有她與生俱來的驕縱了吧!

  此刻,面對沒表情的韓,即使他並非自家公司的人,她仍是以命令的口吻對他說話。

  “我警告你,韓•汀•崔斯特,別以為你跟少謙情同手足,就可以對我不理不睬。以後我嫁給了少謙,就是法爾公司的總裁夫人,到時候別怪我對你下逐客令,把你踢出公司。”

  韓僅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並未多語。他很清楚,鐘少謙向來說到做到,今天若他決意娶梅霖,那麼任誰也說不動他。

  雖然不明白為何情況可以在一天之內完全改變,甚至是讓少謙和梅霖馬上由生疏轉為熟稔的情侶,但是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戚風集團,已經是過去式了。

  因為法爾公司未來極有可能與戚風集團解約,所以他沒必要再容忍這女人的使潑。

  “芊芊,我敬你是客,但也請你有點自覺,這裏不是戚風集團,而是法爾的分公司,你別任意以主人的身分自居。”韓看似沒感情的回應,心裏只祈求那個罪魁禍首快點回來,否則連他都想跟戚風集團翻臉了。

  真不知道邢芊芊到底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被教育長大的,竟可以任性妄為到這種地步。

  “你說什麼?”邢芊芊氣得發出尖叫聲,“韓•汀•崔斯特!你給我記住,我一定要叫少謙處罰你。”

  “我跟他的權力是一樣大的,誰都沒有資格處罰誰。”這女人從小到大都一樣搞不清楚狀況,真不知道少謙那個時候為什麼會答應這樁婚事。

  “你不想要戚風集團的援助了是吧?”辯不嬴韓,邢芊芊決定以經濟壓力脅迫,因為這一招向來有用。

  只可惜她錯了,當韓早已有與戚風集團解約的心理準備時,邢芊芊的話只會造成反效果。

  “芊芊,別把私人感情與公事混為一談,而且若是現在戚風集團突然從澳洲開發計畫中抽身的話,大家只會把指責的箭頭朝向你們罷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最好考慮清楚。”

  “誰管你那麼多,你敢惹我,我就要你不好過!”邢芊芊氣得直想拿玻璃杯往韓的臉上砸去。

  這個男人從小到大都是這張臉,除了和少謙在一起時偶爾會露出笑容之外,其餘的時間他幾乎都是一臉的冷漠,像是在嘲笑他人般的目光,更令她高傲的自尊受到嚴重打擊。

  “芋芋,你夠了吧,這件事跟韓沒有關係。”

  熟悉的音調自門口傳來,引得房內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同時回頭望去。

  鐘少誅偕同梅霖站在會議室門口,一臉風塵僕僕,看得出遠行歸來的疲累。

  “少謙!?”邢芊芊的態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露出一瞼悲戚的表情,回身便往鐘少謙撲去。“少謙,你一定要處罰韓啦,他一直在欺負我,他好過分,連你去哪裏都不告訴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呢!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嗚……”末了,她還不忘擠出幾滴眼淚以示無辜。

  “芊芊,你先回去吧,我有些工作上的問題趕著和韓談一談。”鐘少謙被她的尖銳嗓音刺得耳朵發疼,只好先行安撫,免得她再度拿高分貝噪音來騷擾大家。

  “不要,人家好想你,而且你最近都不來找我,害我一個人好無聊、好寂寞喔!”邢芊芊依偎在鐘少謙懷裏,表情與聲音充滿女人味,完全看不到方才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和態度。

  要不是親眼見到,恐怕梅霖打死也不會相信,這個賴在鐘少謙懷中的女孩,竟會與魏誠所說的討厭鬼是同一個人。

  她長得非常漂亮,而且打扮得無懈可擊,確實很有大家閨秀的味道,但是卻少了份嫻淑的美德和女孩子的羞怯。

  “芊芊,別胡鬧了,要是讓你爸爸和爺爺知道你在這裏鬧脾氣,他們可是會立刻叫你回家的。”鐘少謙明白,要治她的最好辦法,就是搬出她最怕的兩個人來。

  邢芊芊是被母親寵壞的,而她的父親與爺爺因忙於公事,鮮少過問邢芊芊的教育問題;等到兩人發現邢芊芊的任性驕縱已經嚴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已來不及改正她這個壞脾氣了。

  在戚風集團,她是個千金小姐,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認為所有的人都該聽她的話;不管是公司的人也好、外頭的人也好,敢跟她作對,就等於是跟戚風集團作對。

  少年時代的他覺得整治這個女孩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他甚至將邢芊芊當成好玩的玩具;而邢芊芊也因為他是個難纏的對象,所以對他產生格外深刻的印象。

  可是如今他有了真正心儀的對象,所以邢芊芊的任性便成了他的負擔。

  他們之間甚至談不上愛情,只能勉強算是變調的友情;邢芊芊對他的感情,純粹是因為好面子、好勝心作祟,亟欲徵服他,所以才會死纏著他。

  “少謙,你是不是變心了?有人告訴我,說你沒帶我去李伯伯的宴會,卻帶了個打扮得花技招展的狐狸精。”邢芊芊不死心地繼續賴在鐘少謙的懷裏,眼睛滴溜溜的轉呀轉,開始上下打量起一直默不吭聲站在鐘少謙身旁的梅霖。

  “芊芊!”鐘少謙推開邢芊芊,有絲發怒。“出言謹慎,隨便罵人是不對的。”

  “什麼嘛!我說錯了嗎?那個女人搶了我的未婚夫,難不成還要我跟她陪笑打招呼?我是你的未婚妻耶!你為什麼不帶我去參加宴會,卻拉個陌生人作陪?”邢芊芊嬌嗔地環住鐘少謙的手臂,眸光卻不時地往梅霖身上瞟去。

  只消一眼,她就感覺到了,這個長相普通又平凡的女人,八成就是那天的狐狸精,不然何以她會跟鐘少謙一起回來?

  哼!想跟她這個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比,她還不夠格。

  “芊芊,你收斂點,不然我要打電話請伯父來了。”鐘少謙甩不開像牛皮糖一樣黏住自己的邢芊芊,只得用眼神向看好戲的韓求救。

  “戚風集團的電話是吧?在這裏,要我替你撥通嗎?”韓當然明白鐘少謙的意思,其實他早就想打了,只是礙於情面不好發威。

  “替我找邢伯伯。”鐘少謙竟不客氣地下令。

  “啊!等等、等一下啦!”邢芊芊見狀況不對,連忙叫嚷著阻止,“少謙,等一下嘛!人家剛才只是太擔心你了才會這樣,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後不會再犯了,你就別叫爺爺和爸爸來接找了。”一邊說著,她還不時地在鐘少謙身上磨蹭著,希望能軟化鐘少謙的心。

  從小到大,有哪個男人膽敢不臣服在她的腳下?偏偏唯有鐘少謙,老是能將她克得死死的。

  可是她心甘情願,因為鐘少謙的魅力與她一樣是無人可及的,他們兩個將會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所以她相信,總有一天鐘少謙會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的。

  “你保證不再犯,而且不打擾我工作?”鐘少謙雙手抱胸,嚴肅地反問:“你確定自己做得到?”

  “一定,我一定做得到。所以你辦完了公事,要記得帶我去逛街喔!我好久沒回臺灣了,帶我到處看一看嘛,好不好?而且人家一下飛機就過來找你,連飯店都沒著落,今晚可不可以住你那裏?就像我們以前一起出去旅行的時候那樣,好不好嘛?”邢芊芊不停地向他撒嬌,而且還旁若無人地炫耀著她與他之間的親昵。

  咚!好大一聲聲響由鐘少謙身旁爆出。

  鐘少謙回過頭去,就看見梅霖靠在門板上,手裏的文件夾全數掉在地上,散得七零八落。

  “你在幹什麼呀!真是的。”邢芊芊故作好心地彎下腰去,開始幫著收拾,還暗中瞪了梅霖一眼,當然她是不會讓鐘少謙發現的。

  果然如她所料,這女人就是纏著鐘少謙的狐狸精。很好,她不會放過她的。

  “對不起,我……”

  梅霖連忙彎腰收拾,但卻被不知何時靠了過來的韓一把拉起。

  “跟我來,我有別的事要你幫忙,這些東西……”韓瞟了邢芊芊一眼,冷冷地道:“交給公司小妹去處理就行了。”再待在邢芊芊身邊,只怕他二十幾年來的好修養會被盡數破壞。

  “喂!韓,你要把小霖帶到哪裏去?”鐘少謙開始感到緊張。

  “有些公事需要她幫忙,我們先到辦公室去了,你處理完私事就快點過來。”韓沒表情地說罷,便頭也不回地拉著梅霖離去。

  而梅霖卻不知道副總裁到底為什麼突然拉走她,但可以確定的是,鐘少謙與邢芊芊之間的關係,並不如她想像的單純,否則邢芊芊為何能和鐘少謙住在一起?

  鐘少謙到底是不是抱著玩樂的心態在應付她?畢竟他們之間既沒有婚約,也沒有承諾,要一拍兩散是很簡單的事情。

  雖然,她真的很想信任他。

  梅霖的好心情在邢芊芊的突然出現之後,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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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們只是小時候曾住在一起罷了。”

  韓替梅霖倒了一杯溫水,拉過椅子要她坐下。

  “副總裁。”梅霖不知所措地看著韓遞過來的水杯,慌張地站了起來,“對不起,茶應該是由我來倒才對。”

  韓沒有給梅霖反駁的機會,指指椅子再度重申:“你坐著吧,我知道邢芊芊的出現對你而言應該是個不小的打擊。”

  梅霖沮喪地坐下,因為韓說得沒錯,她是受到打擊了。

  低頭啜飲了一小口溫水,她扯出一抹苦笑。“謝謝你,副總裁。”

  “不用客氣。”韓替自己倒了杯水,跟著在沙發上坐下,“我不知道你跟少謙之間到底有多深的感情,但是我知道少謙確實很喜歡你。”

  “為什麼副總裁會這麼想呢?”就算他跟鐘少謙是再好的朋友,對於她與少謙之間的事,韓根本就不了解,又為什麼可以信誓旦旦地說出這種話?

  “那個人的脾性我清楚得很,他竟然可以認真到請我出面幫忙,而且還亟欲保護你不被芊芊騷擾。老實說,這是我頭一次見到他散發出這麼強烈的保護欲,過去那些女伴,他向來是玩樂過後就分手的。”

  “可是少謙對邢小姐也很保護不是嗎?”看他剛才並沒有極力拒絕的樣子,他應該多少對邢芊芊有點感情吧!

  “那不叫保護,他是被芊芊死纏住。”韓嘆了口氣。“要不是顧及邢伯父的面子,我和少謙大概早就跟戚風集團解除這樁像鬧劇似的婚約了。”

  “副總裁也很不喜歡邢小姐嗎?”可以被魏誠和有禮的崔斯特副總裁說成這樣,邢芊芊到底是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豈止是不喜歡,我原本還在考慮,等少謙和邢芊芊結婚後,我就要搬出現在住的地方,離他們倆越遠越好。”韓別了梅霖一眼,“我現在跟少謙是鄰居,放心,不會打擾到你們。”

  梅霖被韓意味深遠的發言嚇了一跳。“副總裁!我……我跟少謙……我跟少謙還沒有提到那件事,呃,我們不過是……”梅霖著急地想辯解,因為她跟鐘少謙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哪來的結婚一事?

  可是,她現在到底算是鐘少謙的什麼人呢?

  她迷惑了。

  “吻也吻過了,抱也抱過了,你覺得我們應該算什麼關係?”

  一疊資料夾在梅霖的小腦袋上落下,伴隨著鐘少謙的低音傳來。

  “少、少謙!”梅霖漲紅了臉,“什麼抱不抱的,我們、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你別凈說些讓副總裁誤會的話啦!”

  “放心,他習慣了。”鐘少謙毫不避諱地摟過梅霖,在她頰上偷了記香,“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覺得我們兩個這種關係像是什麼?”

  要是梅霖敢說錯答案,他一定立刻把她拖回飯店慢慢教訓!

  “我……我們是……”梅霖偷瞄著在一旁看戲的韓,雙頰已經羞得通紅。

  “你不用介意我。”韓側過身,繼續看著手裏的報告,對於鐘少謙的行為像是習以為常。

  “對,你不用介意韓,快點回答。”鐘少謙咬著梅霖的耳垂,在她耳邊低語:“要是你說不出來,等一會兒我就帶你回飯店慢慢“開導”。”

  火辣辣的高溫瞬間爬上梅霖的雙頰,她困窘地閉上眼,聲若蚊納地回道:“我們是……情人嗎?”事實上,這個答案連她自己都不確定。

  “最後一個字是多餘的。”鐘少謙在梅霖的唇上輕輕點了下,“給你九十八分,今天晚上我們去吃頓好料的,因為從明天開始要忙展示會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你不用陪邢小姐嗎?她難得來一趟臺灣,而且你們名義上仍然是未婚夫妻,你不陪她的話,萬一戚風集團從開發計畫中抽身,那法爾公司該怎麼辦?”

  “放心,我已經說服芊芊回新加坡去了。”鐘少謙說完又是一吻。

  “就算戚風集團抽身而退,我們也不至於立刻垮掉。”韓不著痕跡地插話:“倒是少謙,你確定芊芊真的回去了?我不覺得她會這麼好說話。”

  “雖然我也覺得怪怪的,但是她都這麼回答了,我們能怎麼辦?盯著她上飛機嗎?省省吧,我哪來的美國時間陪她耗,要是她真的不回新加坡,大不了拜托邢伯父來帶她回去。”鐘少謙拉起梅霖便往外走去,“事情就這麼決定了。韓,你的晚餐請自行打理吧,我要跟小霖去吃頓燭光晚餐,所以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不勞你費心,只要你明天記得進公司就行。”韓埋首於文件中,沒再多浪費精神去跟鐘少謙爭辯晚餐的問題。

  “這樣子好嗎?丟下副總裁一個人。”梅霖擔心地問。

  “放心,那家夥只要有工作就有精神,因為他是個道地的工作狂。”鐘少謙搖晃著手裏的車鑰匙。“我不會真的丟下他的,等一下記得請公司的助理替他準備便當,不然我保證他一定會忘記吃飯這回事。”

  “如果你有崔斯特副總裁的一半認真,他也用不著這麼辛苦了吧?”梅霖有點同情起韓來了。

  “喂喂喂!小霖,你是站在誰那邊呀?”鐘少謙貼近梅霖,趁著在電梯裏沒人瞧見的好機會,拉過梅霖便往她頭上吻,“再說,當心我真的把你拖回飯店繼續昨天沒做完的事。”

  “才不要呢!”梅霖東躲西閃地想避開鐘少謙的攻擊,無奈電梯裏就那麼小的空間,想躲都沒得躲。

  “你想逃到哪裏去?”鐘少謙把梅霖壓在墻上,二話不說便奪佔了她的雙唇,“反正也沒人看見,咱們在電梯裏慢慢耗也不錯。”

  “不行啦!”梅霖又好氣又好笑地推開鐘少謙,“你不怕又被關在電梯裏?”

  被鐘少謙一鬧,她剛才的委屈一下子煙消雲散。

  “放心吧,才不會那麼倒楣……”

  鐘少謙話還沒說完,只聽得電梯突然發出聲響,緊跟著便停止下降。

  “啊!又壞了。”梅霖已經習慣了,她苦笑著反問鐘少謙:“看吧,還說不會那麼倒楣,你忘了我是個掃把星嗎?”

  “那是指過去的情況。”鐘少謙一把抱住梅霖,笑道:“現在我覺得你的運氣好極了,在技工人員前來維修前,咱們就好好地聯、絡、感、情吧!”

  “什……什麼!?不行啦!少謙,放手啦!至少得讓我求救……”

  想當然耳,梅霖接下來的話語全數被鐘少謙的唇封住,連個單音都迸不出來。

  ***

  法爾臺灣分公司的展示會正式定案,日期與展出的項目、以及當天的活動和場地等等詳細情況都已經決定,所以接連著兩天,梅霖等人幾乎是忙到不可開交。

  “很累吧?梅霖。喏,這個給你。”小東遞上一瓶冷飲,冰冰涼涼的沁透人心”。

  “這兩天事情好多,我頭都暈了。”梅霖喝著飲料,覺得腦袋在發暈。

  “只因為太忙才頭暈的嗎?”小東話中有話。“不是因為總裁的關係?”

  這兩天來,梅霖和鐘總裁走得極近,而且笑容比以前更加可愛而迷人;加上總裁又會三不五時地來探梅霖的班,所以大夥兒都心知肚明,梅霖八成是與總裁在談戀愛。

  “你在說什麼啊?”梅霖紅著臉反駁:“我跟總裁沒有你們想得那麼誇張啦!”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喔!”小東舉起雙手放作無辜,“什麼誇不誇張的,你跟總裁到底到什麼地步了啊?”

  “沒、沒什麼啦,”梅霖窘得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看你的表情,一定有吧?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小東和過來湊熱鬧的同事們開始起哄。

  “哪、哪有那麼快!你們別再取笑我了啦!”梅霖漲紅著臉,面對同事們的攻擊,還真不知道該躲到哪裏去。

  “誰要你什麼都不說,大家可是好奇死了。”小東首先代表同事發言:“快點從實招來,你怎麼跟總裁走在一起的?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女同事都等著你回答喔!”

  “小東!”梅霖拿起文件夾打算開溜,“我……我把文件送去給總裁,你快點工作啦!”

  “哦,這樣呀,好,你慢慢送吧!我會跟羅經理知會一聲,就說你下午請假,因為要陪總裁出公差。”未了,小東還不忘取笑她兩句。

  “小東!”梅霖真想拿膠布把他的嘴巴黏起來。

  “你們在胡鬧什麼?”羅經理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板,試圖讓大夥兒安靜點。

  梅霖連忙搖頭,“沒、沒什麼事。羅經理,我送文件去給總裁過目,等會兒就回來。”

  “等等,文件讓小東去送吧,會客室有你的客人,是位姓黎的女士。”羅經理一把拉住梅霖,把她手裏的文件放到小東桌上,“我看那位女士的神情很是焦急,你先去看看吧。”

  “嗯,我知道了。”梅霖沒有多想,整了整衣服後便匆匆往會客室奔去。

  ***

  會客室透著明亮的燈光,長型的桌邊,一位氣質優雅的中年婦女端坐桌旁。

  她有張染上歲月痕跡的臉孔,但仍看得出昔日風韻,而且舉手投足之間帶著貴氣,忍不住讓人聯想到某張驕氣的臉蛋:‘邢芊芊!’這個女人和邢芊芊應該有某種程度的親戚關係吧?

  仔細一瞧,梅霖發現她和邢芊芊長得有幾分相像。

  按捺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梅霖踏入了會客室。

  “你好,我就是梅霖,請問……”

  “你就是我們家寶貝芊芊說的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我是芊芊的母親,請你立刻離開芊芊的未婚夫少謙,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只消這麼幾句話,梅霖便理解了。

  果然,這個姓黎的女人就是邢芊芊的母親。聽她說起邢芊芊時那種寵溺的語氣,想來邢芊芊會有那樣的個性,應該是母親溺愛下的結果。

  “對不起,我對少謙是真心的,這和錢沒有關係。”梅霖搖了搖頭,“對於邢芊芊小姐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要回絕或是不回絕這樁婚事,都是少謙的自由,所以問題並不只出在我身上。”

  她也許迷糊、也許遲鈍,但是當她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時,她可不會退縮。

  尤其鐘少謙又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哼,什麼和錢沒關係?你會勾引男人,為的不就是錢嗎?少謙現在還年輕,我可以原諒他一時胡塗被你拐走,但是你讓我們家芊芊傷心難過就最不應該。”

  傷心難過?勾引男人?梅霖暗忖,這八成是邢芊芊在她母親面前搬弄是非的結果。

  “對不起,我想你誤會了,關於這件事情,我想邢芊芊小姐似乎沒把所有的事實告訴你。”父母親寵愛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但若是寵過頭就不好了,而邢母就是最佳典範。

  “你怎麼辯解都沒用,我們家芊芊是個乖孩子,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麼傷人的事,所以今天她會哭得那麼難過,一定都是你害的。”邢母指著梅霖生氣地說道:“那孩子從小就乖得不得了,做事有分寸,人又有禮貌,而且氣質好,長得又漂亮,完全遺傳到我們邢家的優良血統,像這樣好的女孩要上哪兒找?少謙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拋棄我們家芊芊的,所以這一切一定都是你從中搞的鬼!”

  從中搞鬼的人是邢芊芊吧!

  梅霖很想這麼反駁,但是想想對方是長輩,又是鐘少謙熟識的人,所以她只能默不吭聲。

  “你不說就是默認了,是吧?”邢母高傲地睨著她,“這樣吧,你到我們戚風集團來,我另外介紹工作給你,薪水是你現在的兩倍,但條件是你得馬上離開這裏,而且從此以後不許你再糾纏少謙。”

  “這個請恕我無法接受。”梅霖堅決地回答:“如果邢芊芊小姐真的愛少謙,請她自己來跟我說,也請她自己向少謙說明,因為對於這件事,有資格說話的人只有我、少謙及邢芊芊小姐而已。”

  “你在說什麼?我們家芊芊是多麼嬌貴柔弱的孩子,怎能跟你這種人爭吵?”邢母輕哼了一聲。“不愧是狐狸精,凈找些對自己有利的話說。”

  “我不是狐狸精,而且我也相信,邢芊芊小姐並不是那麼柔弱的人。”梅霖覺得自己已經沒必要再和邢母談下去了,因為那根本沒用,這個母親跟她女兒是同一陣線的,而且兩個人的個性有夠像,她根本是有理說不清。

  “你給我站住!”邢母繞到梅霖面前,突然衝著她的臉上就是火辣辣的一巴掌,“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家芊芊說謊嗎?”

  “說謊的人是誰,你可以自己去求證。”梅霖撫著疼痛的臉頰,發現血絲正由自己口中流出。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邢母說著一巴掌又要打下去,沒想到卻被人及時攔住。

  “伯母,請你住手!”鐘少謙一把將邢母往後拉,免得她又出手傷人。當他聽見送文件的小東說來找梅霖的是個姓黎的中年婦女時,便立刻想到邢芊芊的母親,所以才急忙趕來看看情況,沒料到竟看見邢母在打梅霖。邢家母女兩個的個性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少謙!”邢母驚訝地看著鐘少謙上前探視梅霖,那小心呵護的樣子,讓人一見即知他對梅霖的心意。

  “對不起,邢伯母,我不知道芊芊對你說了些什麼是非,但是這整件事都和小霖沒有關係,就算有錯,也應該怪我而不是她,請你不要對小霖發脾氣。”

  強壓著怒火,鐘少謙斂起過於外放的情緒。

  他沒有忘記自己身為總裁的義務和責任,今天這個女人依然是戚風集團的相關人員之一,在他與戚風集團正式解除婚約和合作計畫之前,對於這群長輩,他仍然得敬上三分。

  “少謙,你清醒一點,這個女人哪一點比得上我們家芊芊?你別被她騙了!”邢母氣憤地叫著。

  “愛情和條件根本無關。”鐘少謙冷著臉孔。“邢伯母,今天我敬你是長輩、是芊芊的母親,所以不再追究你出手打人的事情,但是請你不要再傷害小霖,不然我會訴諸法律。”

  “少謙,你瘋了嗎?竟敢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你難道忘了你邢伯伯是多麼地照顧你?”

  “我沒忘,但也請你記住,戚風集團除了出資幫忙法爾公司之外,也在同時接受了法爾公司的援助。所以今天要是我們鬧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而且他從不認為重情義的邢伯父會為了私事影響到公事。

  會將私人感情帶進公事的,全邢家人當中,也只有成天作威作福卻毫無貢獻的邢家母女而已。

  “好,好個鐘少謙,怪不得當年你父親要給你取這個名字,因為你確實半點謙虛之心都沒有。”邢母氣極了,她拿起皮包,推門便走。

  目送她離去,鐘少謙才癱進沙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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