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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娃]打鳳撈龍記(逼婚之一)[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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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17:01:13 |倒序瀏覽
打鳳撈龍記【逼婚之一】作者:夏娃

楔子

「雷羽軍,我喜歡你,我要嫁給你。」雷顥婕以非常堅定的語氣說道,小小的頭顱高高地仰望著他。

「小妹,告訴你多少次了?我比你大五歲,要叫我三哥。」雷羽軍不厭其煩地再三更正她。

「可是……人家說我只是媽媽帶過來的『拖油瓶』,不是你們雷家的人,你也不是我哥哥。」雷顥婕一臉為難與不解。

「是哪個王八蛋告訴你的?」雷羽軍一副準備修理人的神情。

「就是隔壁那個阿德王八蛋嘛!雷羽軍,我告訴你,他現在是我的同學哦。」雷顥婕得意地像在宣佈什麼大祕密。

雷羽軍忍不住要翻白眼。

「小妹,我告訴你,三姨已經嫁給我爸爸,你也改姓雷了,所以你就是雷家的人,而我則是你哥哥,understand?」

「什麼叫……安的……死定?雷羽軍,這是什麼意思啊?」雷顥婕咬著小指,好奇地問。

「就是問你明不明白的意思啦!」雷羽軍失笑道。

「喔。」雷顥婕笑著點點頭,「我明白了。這麼說,我以後也是雷家的人了,對不對?雷羽軍。」

「對。所以你要喚我三哥,不可以連名帶姓的喊。」雷羽軍幾乎要被她打敗了,一臉疲憊的模樣。

「可是……我喚你三哥,你會娶我嗎?」雷顥婕一雙童稚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我考慮考慮。」他敷衍道。

「不行,不准你考慮。我要嫁給你,」她霸道地拉住他的衣角。

雷羽軍歎了口氣,終於決定敗給她。

「好吧、好吧,你嫁給我好了。」

「真的?你不可以後悔哦!雷爸爸說,說謊的人會變成『阿都仔』。」她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不會啦。」真是,他老爸又亂教她了。「小妹,你知道什麼是『阿都仔』嗎?」

「就是鼻子尖尖的人埃雷爸爸說的。」她的記性可好得很。雷顥婕得意地昂首。

「我還鬍子翹翹的哩!」雷羽軍嘀咕道,忍不住抿嘴搖頭。

「那是波爾茶啦。」雷顥婕糾正他。

「你還真清楚。」雷羽軍撇撇嘴,決定不再跟她胡扯。「好啦,我要做功課了。小妹,你找其他人陪你看卡通好嗎?」

「可是,我們還沒簽名蓋章啊!」

「為什麼要簽名蓋章?」

「雷爸爸說,做事情要有憑有據,這樣子以後誰都不能賴帳。如果你以後不肯娶我,我就『有憑有據』了。」她可是精得很,雷爸爸就常誇她聰明,還說等她長大,要放一間公司給她管呢。

又是雷爸爸說!他老爸可害慘他了。雷羽軍皮笑肉不笑地對她說:「好吧!小妹,我們來簽名蓋章。不過,我有條件哦。」

「什麼條件?」怎麼每個人都喜歡給她開條件呢?雷顥婕實在不明白。

「你以後不可以偏食。你太瘦了;光是一層皮包著骨頭,將來長大了肯定不好看。我要娶的可是美麗的新娘子。」他乘機說道,或者可以藉此幫她改掉偏食的習慣。

「一定要這樣嗎?」雷顥婕煩惱地垂下頭。

「當然了。」

「那……呃……好吧!」她考慮了好半晌,才下定決心,用力地點頭答應。雷羽軍於是撕了兩張便條紙,同樣寫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不風流枉少年

雷羽軍娶雷顥婕要過完今生

婕心同軍意

雷顥婕

雷羽軍

兩人簽上大名,並且蓋上手櫻

「為什麼要兩張?」

「我們一人保存一張,將來誰也賴不掉,不是嗎?」

「嗯!」雷顥婕綻開了笑容,那張天真無邪的小小容顏,有著完全的信任。

雷羽軍拍拍她的小臉蛋,心虛地勉強跟著微笑。

這一年,雷羽軍十二歲,雷顥婕七歲,剛進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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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17:02:37
第一章

這是一幢看似平凡,實則「內容豐富」的美式豪華住宅。白色的外牆、灰色的屋頂,在外觀上毫不起眼認,甚至引不起「黑夜上班族」的「工作欲」。這幢房子的內部裝潢,是半年前經過一場脫胎換骨的設計改裝才完成的。

L型建築圍繞著游泳池與內庭。住宅中大膽地選用了幾種來自自然界的鮮豔色調,如公共社交區域的杜鵑花紅,家庭起居空間則以聖奧古斯丁草綠為主調,主臥室採用矢車菊藍,部分視覺重心以向日葵黃來做強調,而屋頂下方的天花板則漆成天藍色。鮮豔的色彩,用以顯示不同的空間性質。

色彩的選用恰到好處,能夠令人眼睛為之一亮而不覺得繁雜或俗氣。空間的格局配置,更是兼具了溫馨、寬敞、舒適且生氣盎然的特點。

而裝潢的設計人,此刻正坐在一樓的小客廳看電視,並且還將門關上。

雷顥婕與母親仇潔玲圍坐在一堆垃圾食物前,人手一杯據說具有養顏美容功效的藍薈蜜汁。

她們一邊啃食著可能自回鍋油裏撈起來的炸雞塊,一邊喝蜜汁、看電規。

「胖妹,你少吃點吧,看看你的身材。」仇潔玲斜睨了女兒一眼,目光很快又拉回電視螢光幕上,並且兼顧著桌上所剩不多的炸雞。

「媽呀,你又來了,每次都來這招。」雷顥婕很不屑地睇了母親一眼,「這些『人間美味』可是我出賣二姐的玉照換來的。你這位為人母者,別這麼嘴饞,老是想獨吞行不行?肯分給你吃,我已經算是很『孝母』了。」

仇潔玲頓時不高興地撇嘴了,不過要挑剔的對象卻不是自己的女兒。

「這個阿德也真是的,既然要買,為什麼不多買一些呢?買這麼一點點——」她提起兩包原來滿滿的,如今只剩骨頭的紙袋,「哪夠吃呀!」

「有什麼辦法?就只有兩張照片嘛,一張換一包,這是『行規』,你也曉得。」雷顥婕移動她「豐腴」的身軀,由仰躺換成妼腿的坐姿,喝了口蜜汁,又塞了塊炸雞進嘴巴裏。

延少德與雷顥婕同是十九歲,兩人是青梅竹馬的「好哥兒們」。延少德最近突然暗戀上大他六歲的雷羽旻,雷顥婕於是藉機壓搾他。結果他在炸雞店打工的錢,差點還得倒帖還給老闆。

「說起羽旻,她也實在太正經了,對什麼事都認真,吃路邊攤說不乾淨,速食店的東西又嫌沒營養,就連給她拍張照,她也怕飛了魂魄。」仇潔玲抿嘴搖頭,對於雷羽旻的人生觀,絲毫不敢恭維。

「就是如此,才顯得出她的照片誠可貴,『美食』價更高呀!」雷顥婕得意地說。

可想而知,要給她二姐拍照有多困難了,非但得暗裏來,還得小心不被發現。

雷羽旻還是個非常關心家人的優良家庭成員,那些「不乾淨、沒營養」的東西,她自己不吃,當然更不會讓她的家人荼毒自己的生命。所以在雷家,這些雷顥婕口中的「美食」、「人間美味」,可都是不能見光的。

「我聽你雷爸說,羽軍後天便學成歸國了。胖妹,你有什麼打算啊?」仇潔玲突然轉移話題,眼神頗曖昧地瞅著女兒。

雷顥婕似乎有那麼一刻,稍微停頓了一下,但是動作非常細微,不仔細觀察,還真難察覺。

她啜了口蜜汁,牙齒咬著杯沿,眼珠子溜了一圈,狀似認真地說:「我帶他到街上看『野花』好了,投其所好,他這位『愛花公子』肯定會對我感激涕零。到時候,我便可以好好地敲他一ㄊㄨㄚ了。」

仇潔玲一副看透她的表情,撇嘴道:「你呀,少跟我打哈哈了。知女莫若母,我還會不瞭解你嗎?」

「老媽,你少來了,知女莫若母這句話如果還管用,『代溝』這名詞就不會存在了。字是人創的,話是人掰的,你以為這麼輕易就能套我話呀?」雷顥婕噓聲道。

「你還真不給你媽面子。」仇潔玲白了女兒一眼,頓時又換成笑臉。

  雷顥婕放下杯子,慢條斯理地說:「人呀!一上了年紀總是會疑神疑鬼,一點兒語病,也當是玄機。這叫什麼?更年期不適應症?還是老年人通病?」

  「你這個死胖妹!久沒揍你皮癢了是不是?總愛說我老!你媽我今年不過才三十八歲,發如雲、肌如雪,身材還可媲美維納斯,出門逛街人家還猜我三十歲不到,哪兒老了,」仇潔玲插起腰。

  雷顥婕不帶勁地掃了她一眼,一點兒也不畏她「老母發威」。「媽,你是四十,不是三十八,人家年齡是算虛不報實的,你別老要我提醒你好不好?什麼發如『白』雲、肌如『殘』雪,這些都是老年症狀,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還有那殘廢的維納斯,跟一個不存在的希臘神祇有什麼好比的?」

  「你……你瞧瞧你,身高一六三、體重六十三,整個人壯得像泰山,只曉得吃、跟我頂嘴,學校放暑假了也不會出去打工、試著減肥什麼的。都已經十九歲了,五專也讀了三年,卻是一個男朋友也沒有,想你媽我在你這個年紀,後面早排滿了一大堆小夥子。你呀!真不知道你是為什麼而活著——你還敢給我打呵欠!」仇潔玲簡直快氣炸了。

  雷顥婕一手掩住張大的嘴巴,無精打采地說:「媽,你別老是鬥不贏我就來這招行不行?我已經聽了幾萬遍,早八百年前都會背了。下次你再使用這招,我就不陪你鬥嘴了。」

  仇潔玲的氣焰馬上消失,換上一張誠惶誠恐的臉孔,微微笑道:「好婕兒,這可千萬使不得呀!少了你陪我鬥嘴,那我多無聊,我答應你,以後不再提你的體重、沒有人追這些事就是了嘛。」

  「這還差不多。」雷顥婕一副勉為其難、可以接受的神情。

  仇潔玲斜睞著她女兒,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

  唉!有什麼辦法,誰教她老公雷海事業做得那麼大,時常忙得不見人影;他的長子雷羽懷、長女雷羽旻留學歸國後也都很快地進人雷氏公司幫忙,老三雲羽軍自從十四歲出國留學,迄今十年,每年只有放暑假才回來一次,家裡老是只有她和女兒雷顥婕與幾個傭人。下人自然不敢和她頂嘴,而一塊出門逛街、打牌的太太們,敬她是雷氏公司的總裁夫人,個個奉承巴結都來不及,當然更不可能大聲和她說話了。所以她能夠真正地開懷暢談的物件,也只有她女兒雷顥婕了,說什麼她也不能「得罪」她呀!

  「女兒,咱們現在說正經的。羽軍這孩子聰明、活潑,人長得帥、口才又好,你如果能夠嫁給他,將來非但不愁吃穿,咱們母女兩也不用分開,那有多好。」仇潔玲開始慫恿女兒。

  「老媽,你別癡心妄想了,你忘了他那一『拖拉庫」的聯合國女朋友,我可沒忘。我不想再加進去助長他花花公子的氣焰,無聊又低級。」雷顥婕翻翻白眼,受不了她媽。

  「這你就錯了。羽軍女朋友多,表示他有魅力,這才值得你挑戰呀!再說他如果只有一個女朋友,那麼他一定是情有所鐘,你就沒有機會了;若是他沒有任何女朋友,那就危險了,他肯定有『那一方面』的傾向。」

  「媽,老實說我很『佩服』你對事情的分析與解剖能力,對於你能夠輕易演說一段『異于常人』的哲學謬論,更是崇拜得五體投地。可是媽,你女兒只是個『常人』,無法參透你的『真理』,你還是多喝點蜜汁,少浪費口水了。」雷顥婕躺回沙發上,視線由她母親身上拉回電視螢光幕。

  仇潔玲對於女兒的明褒暗貶,僅是撇撇唇角。

  「女兒,你該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吧?其實你除了胖一點、懶『動』一點、不會撒嬌一點、不會打扮一點外,有哪裡輸人了?不用自卑配不上羽軍嘛,好歹你還有『內在美』啊。」她的視線停在女兒的「雙峰」上。

  「老媽,你哪一隻眼睛看我自卑過了?我躲在廁所裡哭教你看見了嗎?」雷顥婕不悅地道,「我配不上他?有沒有搞錯啊!像他那種『一生好採蕊尋芳,半世愛偎紅倚翠』的男人,我才不屑一顧哩,他算哪根蔥呀!」

  「唷--胖妹,你這話說得可不恰當了。我看你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嘛!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你七歲那年向羽軍『求婚』的事,還要羽軍立字據為憑呢,你還信誓旦旦地說什麼非君不嫁,嚇得人家羽軍沒兩年就逃去國外了。你自個兒說說公道話,究竟是誰對誰不屑一顧呀?」仇潔玲故意重提往事,並且加油添醋來糗她。

  雷顥婕霎時惱怒地呻吟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笑」!

  想她當年才七歲,小小的年紀懂得什麼?還不都是那可惡歹毒、愛裝模作樣、悶騷型的雷羽懷陷害她的。

  她小時候愛吃糖,結果吃得太多,牙齒差點蛀光了,不消說,糖果成了她的禁品,大人不准她吃。這個時候由國外放假回來的雷羽懷便開始拿糖果利誘她去做某些事情,簡直拿她當玩具一樣的耍著她玩。而他竟然說這可以紓解他在國外因選修太多科目所累積的繁重壓力,她也算是功德一件?!想一想,她小時候真是太善良、太好騙了--當時教她向雷羽軍求婚並且要字據,還交代不能說出他雷羽懷的大名,便是其中一件。

  當然,這件事情她是死也不會說出口的,萬一教人知道她為了一顆糖果,可以輕易向人求婚,那不被人嘲笑死才怪,

  更何況那個外表正經八百,其實骨子裡每一根大小骨頭都泡過「整人藥水」,並且已經修煉成「精」的雙面人雷羽懷,才不會承認有這檔子事呢!他那騙死人不償命的「乖乖牌正經樣」,可以輕易地使每一個人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如果他說其實他是孫悟空轉世,那麼不用懷疑,明天開始就會有一大群猴子猴孫前來膜拜他了。

  如今她是百口莫辯也不願意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也不想說了。反正也只有她老媽這種成天沒事幹,無聊閑著等死的老太婆,才會去翻這檔老掉牙、八百年前的糗事,她委屈點,忍一忍算了。

  見她故意不爭辯,仇潔玲愈是要激她,「你怎麼不說話?默認了吧。其實像羽軍這樣在各方面都是零缺點的男孩,你求婚不成是正常事,也不用太介意啦!看看你,為了這件事情就自暴自棄,暴飲暴食來破壞自己的身材,這是何苦呢?羽軍也不可能因此內疚而娶你為妻呀!」

  又是一樁無語問蒼天的冤枉事!說來他們雷氏兄弟都是一個樣,一個愛誆她、一個愛騙她,兩個都以捉弄她為樂!

  想她當年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守信。只因為他曾說過:「太瘦了不好看,我將來要娶的可是一個好看的新娘子。」於是她從此改掉偏食的壞習慣,一日五餐努力地吃來增胖自己,就為了她承諾將來要嫁給他。雖然她的承諾起因于雷羽懷的一顆糖果,她還是認為自己應該信守諾言,因為雷爸說過生意人要講信用,然而她忘了自己並不是生意人。

  結果呢?雷羽軍那一團「聯合國」哪一個不是瘦得皮包骨?由此可知他當時的心眼有多壞了,擺明瞭是故意欺騙她嘛!

  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下去了。她會為了他自暴自棄?別開玩笑了!

  「現在就是他跪下來向我求婚,我也不會答應。像他這種人,有哪一點值得我為他自暴自棄了?荒謬!」雷顥婕嗤之以鼻。

  「他會跪下來向你求婚,那才是荒謬絕倫哩!胖妹,不可能的事情咱們就別說了,就算你倒追他,羽軍也不見得看得上你,更何況你還想等著人家來追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仇潔玲一副將她看得扁扁的表情。

  「什麼叫做『不可能』?媽,你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女兒的威風了。只要我願意,自然有辦法教軍哥娶我。」雷顥婕神氣地抬高下巴,一臉賭氣模樣。

  仇潔玲的眼睛裡閃著計謀得逞的光芒,努力憋住到嘴邊的笑容,然後佯裝出一臉輕視的表情。

  「女兒呀,你還是別把話說得太滿,到時候如果又被羽軍甩了,那可是很丟臉的唷!」

  「到時候誰甩誰還不知道呢!」雷顥婕生氣了。

  「哦?你有把握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天,讓羽軍當眾向你求婚嗎?」

  「那有什麼困難!」

  「好婕兒,你還是放棄這主意吧,媽可不忍心看見你度過一個悲慘的二十歲生日。」仇潔玲擺出一張同情的臉孔。

  愈是如此,她就愈不能放棄,她非連七歲那年的恥辱一併討回不可!

  「媽,你安心等著軍哥喊你一聲媽吧!」雷顥婕由沙發裡坐起來,一臉認真的神情,腦子裡已經開始運轉該怎麼對付雷羽軍了。

  仇潔玲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端起杯子喝了口蜜汁——如果這時候雷顥婕不是那麼專心於思考,她很輕易便可以發現她老媽掩在杯沿後面的那一抹得意的笑容。

  一個陷入沉思,一個暗自竊笑,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門口已經開了一道縫,站在門外的人靠著牆壁,雙手環胸,左腳踏著無聲的拍子,嘴角微微勾起,揚起一道「很溫柔」的笑容。

  *         *         *

  雷顥婕扛著特製的輕巧梯子走到與延家毗連的水泥圍牆邊,將梯子放穩後,便爬上去,然後站上狹長的圍牆上面,將梯子移到延家的土地上,再爬下來,整個動作靈活、毫不顯得生澀。她為梯子取了個名字叫「阿T」。

  延少德站在二樓的視窗朝她揮手。

  「阿婕,快點啦!等你好久了。」

  「催催催!你又不是茱麗葉,急什麼?」雷顥婕仰頭瞪他一眼,又將梯子搬到窗口下,再爬上去。

  「我急著聽你的『獨家大事』嘛!」延少德伸手助她一把,將她由視窗拉進房裡,同時問道:「茱麗葉又是急什麼?」

  「急著會情郎啦,笨!」雷顥婕踏進延少德的書房,已經滿頭汗水,她用手搧了搧風,等延少德關好窗子。

  「冰箱裡有飲料,自己拿。」延少德將冷氣調到最強後,轉身剛好接到雷顥婕拋給他的礦泉水。

  「Thank you」

  「Not at all.」雷顥婕開了瓶可樂,喝了幾口後才說:「阿德,我遭『奸人』陷害,你要幫我。」

  延少德身高一七八公分,長得白白淨淨,戴著金邊的細框眼鏡,斯文俊挺。時常有女孩子倒追他,雷顥婕也經常接受賄賂,替女同學傳情書給他。他和雷顥婕打從國小一年級到國中三年級一直同班,兩人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後來雷顥婕讀五專,延少德考上高中,他還是時常到她的學校找她,一星期最少三次,高中三年從不曾間斷。他很聰明,成績一向名列前茅,最近才考完大學聯考,據他自己預估,第一志願絕無問題,如果沒有拿到榜首,起碼第二、第三名跑不掉。

  他的外型像「書生」,功爐又頂尖,在別人的眼中,一天二十四小時他起碼應該有十八個小時在K書才對。然而事實上,當所有的考生為了聯考而每天補個不停時,他老兄還是照常上速食店打工,聯考對他來說不像是人生大事,可以說他根本不當它是一回事。

  說實在的,讓這樣的人考上大學,而且還是第一志願,就算他走出去突然被「一堆」落榜生圍毆,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應該的啦!

  「誰陷害你?你要我怎麼幫你?」延少德一副義不容辭、一定會為地討回公道的神情。

  「我老媽啦,我中了她的計。如果我沒有辦法讓軍哥在我生日那天向我求婚,一雪前恥,我就沒臉活下去了啦!阿德,你一定要為我想辦法,否則到時候我就死在你房裡,每天陰魂不散地跟著你、煩死你!」雷顥婕威脅加恐嚇地說。

  從她接近歇斯底里的言行當中,延少德大概可以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你是不是又在雷阿姨面前誇下海口了?」他略帶責備的語氣問。

  「沒辦法嘛!你又不是不瞭解我老媽的個性,她全身上下最厲害的武器就是那張嘴,我當時給她糗得簡直無地自容,當然要為自己扳回面子嘛!」雷顥婕爭辯道。

  「你太意氣用事了。」延少德不苟同的眼神透過鏡片看著她。「你有把握讓軍哥向你求婚嗎?」

  雷顥婕馬上很驕傲地昂起頭,「開玩笑!那當然是……沒有了。」她的尾音說得又細又小聲,肩膀很快又垮了下來。

  延少德翻起白眼搖了搖頭。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賣弄她的幽默,真是七月半鴨、不知死活!

  「老實說,這件事情的困難度可以比擬那位誇父先生追太陽。也就是說,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根本是愚蠢、不自量力的行為。」

  「延少德!我是來找你幫忙,不是來請你估算成功率的,你別太過分了!這一次就讓你將功贖罪,下一次再敢乘機損我,咱們連鄰居也沒得當!」雷顥婕生氣地鼓起雙腮。

  「你說『將功贖罪』的意思就是要我幫你想辦法,這句話我明白,不過『連鄰居也沒得當』這句話我就不懂了,難不成你想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嗎?」延少德推了推眼鏡,慢條所理地分析她的話,再加以推論。

  雷顥婕朝他「讚賞」地微微一笑,然後咬住牙齒,讓聲音由牙縫裡出來,「你不妨試試好了!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是誰要離家出走,甚至有家歸不得。」

  從她的語氣;延少德自然不難聽出最後倒楣的是誰。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惹」也。真是一點也沒錯,他還是少惹為妙。

  「軍哥什麼時候回來?」他趕緊回到正題。

  「明天早上。阿德,你說怎麼辦嘛?軍哥的女朋友一大堆,妖嬌、成熟、冶豔,各具風情,他甚至不分中西,照單全收。像他這種風流成性又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根本不可能會拿婚姻束縛自己,再說就算有可能,他那一堆女朋友隨便一個站出來,都可以把我比下去,我根本沒機會。」雷顥婕「恰北北」的臉孔換成苦瓜臉,哀怨淒切地說。

  女人就是這個樣,有求於人的時候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卻又不准別人說她「可憐」。這個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的傢夥!延少德斜睨著她,拋了一個「你總算也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給她。

  雷顥婕理虧地縮了縮脖子,央求他道:「阿德,你想想辦法啦!頂多我以後無條件提供我二姐的資料給你就是了嘛。」

  「也不准再接受賄賂,幫你的朋友傳情書給我。」延少德正色地道。這是他最傷腦筋的事。

  「好啦,以後不收就是了。」

  「我幫你,可是你要完全聽我的話,依計行事,你辦得到嗎?」

  「是,你是主帥,我是兵,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這總行了吧?」唉!仰人鼻息,就得看人臉色,現在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答應了。

  延少德點點頭,算了算日子,再看看她。

  「距離你的生日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要利用這兩個月的時間徹底『改頭換面』,讓軍哥的視線只為你停留。」

  「啐!你說得容易。改頭換面?再怎麼改,雷顥婕還是雷顥婕,總不可能換成你延少德吧?」她噓聲道。

  這是什麼爛主意嘛!就算讓她去美容加整型變得漂亮好了,也頂多跟那一群「野花」有得拚而已,雷羽軍有可能為了她這一朵花,放棄那一叢花嗎?

  答案很明顯,不可能嘛!

  「其實你的五官長得很不錯,皮膚白皙,頭髮烏黑亮麗、又長又直。有人說,一白遮三醜,一長遮九短。所以說,要改造你其實並不難,你只要控制飲食並且多運動,讓過胖的身材瘦下來,由圓臉恢復以前的瓜子臉,我保證你這個『天生麗質』的大美人,一定可以令軍哥刮目相看。」延少德解釋他並不是要她做多大的改變,只是希望她「恢復正常」而已。

  延少德喝了口礦泉水,又說:「我說改頭換面的意思,其實外表只占了一部份,最主要是在於改變你的個性。」

  「你沒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更何況我的個性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為了那個風流鬼改變?應該改變的人是他才對。」雷顥婕完全不苟同他的話。

  延少德板起面孔瞪視她。「如果你還指望我幫你,就閉上嘴巴,別再開口。」

  雷顥婕抗議地嘟著嘴巴,卻不敢再開口。

  延少德抿著嘴推了推眼鏡,繼續說:「時下的女孩子在感情方面都非常積極,一遇到喜歡的物件就會馬上採取行動。這一點是你需要學習的地方。」

  「你要我大膽的追求軍哥?」雷顥婕瞪大眼睛,隨即反駁,「不對吧?如果這招有效的話,為什麼你一見到那些熱烈追求你的女孩子,就像見到鬼一樣,跑得比飛的還快?我看你根本是在『蓋』我嘛!」

  延少德一臉不耐煩地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顯然已經忍耐到極限。

  「雷顥婕——」

  「有!」她還賣乖地舉起手。「阿德,你別像暴君那麼專制嘛!現在都已經是民主時代了,人家總統選舉時都還會發表政見,說服人民投他一票。難道你不認為你有『義務』提出合理的解釋來說服我嗎?」

  「我看你乾脆直接『罷免』我算了!」延少德嘲諷地道。真是的,她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他有「義務」?!天知道這究竟關他什麼事了!

  「阿德,你別這樣啦。當我什麼都沒說,這總行了吧?」她不好意思地歉然微笑。

  延少德歎了口氣,戴上眼鏡後才為她解釋,「你和軍哥的情況不一樣。自小軍哥就把你當成親妹妹一樣疼愛,相信現在也是如此,你如果想改變兩人目前的關係,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主動向他示愛,讓他注意到你。」

  「可是我並不愛他呀!」雷顥婕立刻嚷道。可是她的心跳突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

  延少德瞥她一眼。「既然你不愛軍哥,那為什麼要他向你求婚?」

  「那是因為我答應了我老媽,就必須做到呀!」

  「你要做到的只是讓軍哥向你求婚?」延少德皺起眉頭。

  「而且還必須是在大眾面前,因為我生日當天雷爸要為我開一個大型的宴會。」雷顥婕補充道。

  「然後呢?如果軍哥真的向你求婚了,你怎麼做?點頭還是搖頭?」

  「當然是……」雷顥婕突然住了口。因為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實在無法回答。

  見她一臉猶疑不定的神情,延少德就明白了。

  「你一直煩惱著該如何讓軍哥向你求婚,卻沒有想過你的答覆是什麼,對不對?」

  「因為要讓軍哥向我求婚不容易嘛,」她沒有做正面回答,不想承認自己的確沒有考慮到後果。

  「你不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嗎?」延少德調侃她,接著正經地道:「我看你最好現在就考慮清楚,也好決定是不是要繼續。」

  「為什麼?我可以慢慢再想啊。」

  「不行。如果你不是真心要嫁給軍哥,就等於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延少德不悅地斥責她。

  「有這麼嚴重嗎?」雷顥婕顯得心虛膽怯。

  「阿婕,你已經十九歲了,不再是七歲的年紀,不可以再把感情當遊戲,像扮家家酒一樣,以為玩過就算了。」他訓示她,心裹很明白她一定又沒想到這點。

  雷顥婕沉默了一會兒,才贊同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仔細考慮就是了。」

  延少德這才滿意地笑了。

  「其實軍哥為人親切、熱情又爽朗,對待女孩子又溫柔體帖,而且他年輕、聰明、英俊,又有才氣,更重要的是他還很疼你,你還需要考慮什麼?反正你遲早要嫁人,乾脆嫁給他好了。」

  延少德原只是打趣地隨口說說,沒想到雷顥婕竟然認真地思索起他的話,足足想了十分鐘之久都沒有開口,而延少德見她認了真,興致一起,便當起「媒婆」來,把雷羽軍的優點更加钜細靡遺地說了一遍,甚至還為她分析她以後嫁給雷羽軍所能得到的諸多「好處」。

  雷顥婕聽得頻頻點頭,最後終於有了結論。

  「也對,反正我以後總是要嫁人,何不乾脆嫁給軍哥?就女人的擇偶條件來說,軍哥除了長得太帥、心太花以外,確實是個上上之選,男人之中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他了,我又何必費心費時的去找別人呢?反正他的『缺點』很容易改,在他臉上劃個幾刀不就得了?」

  雷顥婕愈說愈覺得此計可行,她沒有注意到當延少德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時,差點掉了下巴。

  她又繼續數著延少德方才說的好處,嘴巴跟著唸出來,「我嫁給軍哥以後可以不愁吃、不愁穿,而且還不用跟雷爸和老媽分開,也不必再去適應另一個新的家庭,又沒有婆媳不合的問題;何況雷爸疼我,老媽又是我這一國的人,以後如果軍哥『不聽話』,還有人可以幫我修理他,如此一舉好幾得,多劃算呀!」她的眼睛就像已經看到美好的未來光景,滿意又興奮地閃閃發亮。

  延少德瞪著一雙「受驚」的眼睛直直盯著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上帝明鑑,什麼「不聽話就修理」、「長得太帥可以毀容改『正』」之類的話,他可是一句……不,一個字都沒說哦!不關他的事。

  雷顥婕很快地拉住他的手臂搖晃。「阿德,你快再教我怎麼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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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雖然只有一年多未見,雷顥婕還是看出他有一些細微的改變,例如:旁分的頭髮更長了些,他必須時常用手撩撥才不至於蓋到眼睛,一八三公分的頎長身材更加結實,而且曬黑了,衣著變得成熟,人也顯得穩重,更多了幾分致命的吸引力。不變的是依然爽朗迷人的笑容,還有隨意遞一眼就足以使全國女性同胞自相殘殺、能夠攝人魂魄的深邃眼眸。

雷羽軍四處看著這個家一年來的改變,記得他上一次回國,仇潔玲曾說過想找人重新裝潢。如今眼看這個家變得更加鮮活、更富色彩,卻又不失家的溫馨味道,他不禁贊道:「三姨眼光真是不錯,這位設計師肯定是個名人吧?」

仇潔玲是雷海的第三任妻子,所以雷羽軍自小便喚她三姨。

「哪是什麼名人,根本連設計師的邊都還沾不上哩,她只是個學生,還在學習階段。」仇潔玲含笑道,眼睛則朝雷顥婕瞄了一下。

雷顥婕站在雷羽軍身後,對這個話題顯得挺不自在,眼見雷羽軍一聽到他以為的名設計師其實是個學生,興匆匆的想再追問,她趕緊賢淑地說:「軍哥,你剛下飛機一定很累吧?要不要我幫你捶背按摩一下?」

雷羽軍轉過身,瞇細了眼睛盯著她看了整整三十秒鐘,然後手往額頭一拍,恍然大悟地說:「小妹,真是對不起,我忘了把禮物拿給你了。我把它放在那只白色的旅行箱裹,小陳應該已經提到我房間去了,你自己去拿好不好?」

雷顥婕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竟然把她難得表現出來的賢慧,當成了在向他索討禮物?!

這,這真是*#OX……

「白色的旅行箱,長方型的那只?」她甜甜地問。賢淑、溫柔、高雅,這是圭臬、宗旨。阿德教她的。

「對,粉紅色的包裝就是了。」他揚起迷人的笑容回答。

「謝謝軍哥,我一會兒下來給你捶背。」雷顥婕在他頰上親了一下,轉個身就跑上二樓了。

「這丫頭,都快滿二十歲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仇潔玲抱著胸搖了搖頭。

「小妹還小嘛,二十歲不到。」雷羽軍的語氣滿是溺愛妹妹的味道。

仇潔玲不禁看著地,略帶提醒的意味說:「羽軍,顥婕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嚷著要嫁給你的小女孩了。」

「是嗎?不過在我眼裏,她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可愛。」雷羽軍滿不在乎地微笑道。

仇潔玲眨了眨眼睛,不免要在心裏歎氣,人家國父革命十一次成功,就不知道她女兒要「求婚」幾次才會成功,會不會打破國父的革命紀錄呢?

「三姨,公司最近很忙嗎?」雷羽軍在沙發裏坐下來,並且鬆開領帶。

「最近有不少中小企業倒閉,你爸爸對於一些未來極具發展性的公司感到相當惋惜,有意出手幫助他們,所以最近會忙一些。」價潔玲為他端來一杯果汁,又說:「不過他們都知道你今天回來,已經交代過會儘量提早回來。」

「謝謝三姨。」他喝了一口果汁,「其實他們沒有空也不必趕著回來,公司的事比較重要,而且我又不會再出國,晚一點見面沒關係。」

「誰說的?你爸爸和羽懷、羽旻可是急著想見你呢,一想到你回來後可以幫助他們分擔重任,全都迫不及待吶!」仇潔玲坐在另一側說道。

雷羽軍假意仰頭歎了口氣。「唉!看來我的『暑假』泡湯了。」

「那敢情好,我陪你一起去上班好了,軍哥?」雷顥婕走下樓來介面道,手裏抱著可愛的布偶狗狗。

「小妹,還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雷羽軍微笑地問。

「喜歡啦。」她做了一個很勉強的表情,雙手卻將布狗狗緊摟在胸前。「可是我已經不小了,軍哥不覺得今年應該換點比較成熟的禮物嗎?」

雷羽軍出國十年,每一年回來都會帶禮物給她,這些禮物有洋娃娃、玩具熊、童謠音樂盒、童話故事叢書等等,全都是她喜歡的,當然今年送的她也很喜歡,但是只要一想到這玩具狗代表著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是當年的小妹妹,他根本不曾留意到她已經長大,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成熟的禮物?」雷羽軍挑起眉,他的表情就好像聽到一個小女孩向他要求買化妝品一樣,感到有趣又好笑。

雷顥婕靠到他身側坐下,拉著他的手臂要他仔細看著她。

「軍哥,你看看我,你覺得我怎麼樣?」

雷羽軍一臉迷惘不解地盯著她。

仇潔玲清了清喉嚨,「嗯哼,我去看看午餐準備得怎麼樣了,你們慢慢聊。」

她由沙發裏起身的同時,與雷顥婕互觀一眼,給女兒打了一個加油的信號,雷顥婕則回給她一個自信的笑容——裝出來的。

「軍哥,你快說嘛!」雷顥婕待母親走後,將視線調回他身上。

「你要我說什麼?」雷羽軍還是一臉迷惑。

「說說你對我的觀點呀。」她沖著他揚起自認為最「嫵媚」的微笑。

「觀點?」

「對啦!譬如說我的外表、內在、氣質、成熟度等等,還有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她捺著性子解釋。

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隨即失笑。「小妹,你問這做什麼?」

「我想知道嘛。軍哥,你別再問了,快說啦!」她搖著他的手臂。

「這個嘛……」他突然轉而認真地審視她。

雷顥婕也變得緊張起來,瞪著大眼睛嚴肅地看著他,在等候他回答的同時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生怕漏聽了一個字似的。

雷羽軍看見她那模樣,讓他原來打算來個「假正經」的表情終於再也忍俊不住地仰頭大笑。

「軍哥,你真失禮,我長得那麼好笑嗎?」雷顥婕顰起雙眉。

雷羽軍止住笑,揉了揉她的頭。「小妹,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太認真了,我才會一時失態。」

「那是因為我在乎你……的答覆嘛,認真有什麼不對?」她嘟起嘴,「你也應該認真回答才對呀。」

他歉然地點點頭,微笑道:「是,從現在起我會認真、嚴肅、正經八百地仔細聆聽,小心翼翼回答。」

他這算是認真的態度嗎?在她看來、聽來,倒是調侃、敷衍她的成分居多。雷顥婕心裏頗有微詞,但看在他起碼有「一分」誠意的份上,她也就不再跟他計較了。

「你先告訴我,你覺得我外表如何?」

「你的外表……」他支著下巴,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以便打量她。

雷顥婕蹺起腳,兩手交疊擺放在大腿上,挺胸縮腹,臉微側四十五度,瞇起眼睛,彎起唇角,企圖擺一個迷人的POSE吸引他--如果這招吸引不了他,那麼阿德就最好離她遠一點,不要讓她找到,否則……哼哼!

雷羽軍又想笑了,不過這回他很識相,緊閉著嘴巴直到笑癮過去,這才開口。

「你很可愛,是我最得意而迷人的妹妹。」

好個可愛、迷人的「妹妹」!雷顥婕埋怨在心裏,又問:「那麼內在呢?」

這回雷羽軍沒有遲疑。

「你小的時候連蒼蠅、蚊子都想放生了,內在自然是天真善良啦!」

雷顥婕略垂下眼臉,實在不想讓他的夢幻破滅,還是別告訴他,她不久前才在廚房幫忙殺雞宰鴨。

唉!由他的話就可以知道,他對她的瞭解根本還停留在小時候的階段,絲毫沒有長進。

看來什麼氣質、成熟度,還是別問了,免得自討沒趣。雷顥婕暗忖著,直接問重點。

「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呢?有多重要?」話才出口,她的一顆心便噗通噗通的好用力地跳,她真擔心萬一他也聽到了,那不糗斃了?

雷羽軍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粉頰,用那雙會電死人的迷人眼睛溫柔地注視她,然後俯身在她鼻子上親了一下,才微笑道:「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最重要」是還不錯,妹妹就不必了!雷顥婕不爽地在心裏嘀咕道。方才差點讓他的舉動給「嚇」出心臟病來,還以為他會有什麼令她雀躍的答覆呢!害她期待得差點窒息而死。

「軍哥,我指的不是妹妹啦,而是要你以一個女人的身份……」

「我以一個女人的身份?」他截住她的話,故意裝出一副狐疑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雷顥婕為自己因一時嘴快而說錯的話吐了吐舌頭,更正道:「不是啦!我是要你把我當女人、而不是妹妹的身份看待,說說我在你心裏的地位。」

雷羽軍明白她的話了,只是他搞不懂這其中有什麼不同?她是女人仍是他的妹妹,不是嗎?他總不可能把她當成弟弟吧?不過她既然認為不同,他即使「搞不懂」也要裝懂。

「不管是以女人還是以妹妹的身份,你在我心目中都是最重要的。」

「你說的是真的?!」她興奮地扯住他的領帶湊上前。

「當然了,就像羽旻和三姨一樣,你們在我們雷家男人的眼中都是最重要的,爸爸不是曾經說過,家裏的女人是男人心目中的寶貝,是拿來疼、拿來愛的,他還一再警告我和羽懷,不准欺侮你們呢!」

像羽旻和我媽?他根本拿我當親人,不是拿我當女人嘛!雷顥婕在心底一邊抱怨,一邊詛咒他。甩掉他的領帶,她站起來,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很快便拾級而上,回她二樓的房間去。

雷羽軍看著她瞬間轉變的態度,直到她離開客廳,還是想不透自己究竟哪裡惹她生氣了?他說錯了什麼話嗎?好像沒有吧,他不是一直都專挑好話說嗎?

***

雷家的晚餐,全員到齊。

「羽軍,你先休息幾天再開始上班吧。」雷海臉上帶著笑容說。他雖然已經滿頭銀髮,還是擁有迷人的風采和不輸給年輕人的活力。

「雷爸,我要跟軍哥一起去上班。」雷顥婕端著碗筷,卻只是裝模作樣而已,她根本一口也沒吃。阿德交代她要減肥,她也下定決心了。

其實她的骨架非常纖細,又不是天生的肥胖,有贅肉也是她自己努力撐出來的。所以要減肥其實很簡單,只要她由一天五餐減為一天兩餐,並且多加運動,相信很快就可以瘦下來。

「小妹,你還在唸書,等畢業再說。」雷羽懷「親切」地挾了一塊肥豬肉到她碗裏,還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謝謝懷哥,你也多吃點。」雷顥婕嘴角彎起「感激」的微笑,很快也回給他一塊印度咖哩雞肉。

雷羽懷唯一的弱點就是怕吃辣,尤其是咖哩,他曾經形容咖哩的顏色、還有那種濃稠度,就好像拉了肚子的……總之很容易令人「想人非非」,他一看到就想吐。

然而咖哩正好是雷羽軍最喜歡的料理之一,而這一餐又是為了慶祝他回來,自然少不了得擺上桌,還是擺在他面前哩!當然,雷羽懷是坐在距離最遠的角落,如今被雷顥婕這麼一惡作劇,他望著碗裏的咖哩雞肉,頓時刷白了臉,放下碗筷,起身就沖往廁所。

「懷哥怎麼了?他的動作好像我一個同學哦!」雷顥婕擺出非常無辜的表情說道。有趣又令她得意的是,雷羽懷的「弱點」只有她知道。

「你同學怎麼了?吃壞肚子嗎?」雷羽軍一副「想當然耳」的表情介面道。

「不是,她懷孕了。」雷顥婕嘴裏銜著筷子末端,一臉「正經」地在雷羽軍身邊含糊地說。

雷羽軍口中正塞進一顆滷蛋,聞言一個不小心便將整顆蛋給吞進喉嚨裏!害得他嚥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差點讓雷顥婕背上「借蛋殺人」的罪名,幸好她眼明手快,趕緊遞上自己的魚湯給他。

雷羽軍連忙灌下整碗湯,結果--蛋是吞下去了,這會兒卻變成有根魚刺卡在他的喉嚨裏!他連一句話都沒辦法說,只能張著嘴指著自己的喉嚨求救。

「礙…礙…」

所有的人皆一臉茫然,不知道他又出了什麼事。

「羽軍,你又怎麼了?」雷羽旻仔細地瞧著他。

雷海夫婦也全望著他,等他回答。

老天!他要是能回答就不用比手畫腳了。

就在他一臉「愁雲慘霧」的時候,雷顥婕拍拍他的肩膀,指著廚房的方向道:「軍哥,聽說喝醋有效,你快去吧!」

雷羽軍一聽,很快地沖向廚房。

「小妹,你幹什麼要羽軍喝醋?他怎麼了?」仇潔玲好奇地問。

「他不小心哽到魚刺了。」雷顥婕此時的表情是天真又善良的。

「都這麼大的人,還是這麼粗心。」雷海隨口接了一句。

「就是啊!雷爸,像軍哥這樣連吃頓飯都漫不經心的人,您真放心讓他獨力接管『飛冀百貨』嗎?而且軍哥的紅粉知己多得可以組成一個康樂隊,誰知道他到時候會不會為了『方便』,把她們全安插在公司內?雷爸,您可千萬要小心,別讓他把您辛苦經營的公司給玩掉了。」雷顥婕湊到他身邊「好心」地諫道。

雷海顯得興趣濃厚地挑起一道眉毛,側頭看著她,然後帶著別具深意的微笑問道;「小女兒,你有好的建議嗎?」

「這個呀……」雷顥婕佯裝思慮了一下,「我認為應該找個人幫您監督他,不過這個人不能是外人,因為如果傳揚出去,將會成為家醜不說,也會造成您和軍哥之間的嫌隙。您和大哥、二姐都是大忙人,自然沒有這種空閒時間了,不過幸好,我正在放暑假,我可以犧牲我的假期,幫您做好監督軍哥的工作。雷爸,您說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要我安排你到羽軍身邊當『臥底』,然後你再把他在公司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記錄下來讓我知道?」他明知故問。

「不是臥底,是特別助理,就是為他安排工作行程、約會、應酬,還有過濾電話的那種啦。這麼一來,我就可以讓您知道他是不是認真工作、有沒有公私不分。」

「這跟臥底有什麼不一樣?」仇潔玲打岔道,心知女兒準備展開積極行動了,不免要跟著起烘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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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爸,你怎麼可以答應她?」雷羽軍氣急敗壞的。

「讓她在暑假有事做,跟在你身邊又可以多學著點,我答應她有什麼不對?」雷海看看錶,「我要主持早餐會議,有什麼事等回來再說好了。」

「爸——」他看著雷海猶如走避毒蛇猛獸般的匆匆上車,並且立刻命令司機開車,車子很快地駛離雷家大門。

雷羽軍悻悻地轉身,不小心撞上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雷顥婕。

「哎唷!」雷顥婕誇張地摔跌在地上。

「小妹,你沒事吧?摔疼沒有?」雷羽軍扶起她,上下看著她。

雷顥婕抿著唇,一臉委屈痛苦的神情。

「沒關係。軍哥,你如果不喜歡我當你的特別助理,那麼我當你的助理小妹好了。你讓我跟著你嘛!」

「小妹,我去上班,不是去玩。」他捺著性子,扶她走回屋裏。

「我去打工,也不是去玩的,軍哥。」她提醒他。

「打什麼工?你年紀還小,等你畢業以後再說。」

「畢業以後是正式上班,就不叫打工了。」還小?她已經十九歲了,他還當她才九歲啊,真嘔!

「那就畢業以後再上班,別打工了。」他走向沙發,拿起西裝外套和公事箱。

雷顥婕擋住門口。

「我要打工。」她執拗地說。

雷羽軍好脾氣地將雙手搭住她的肩膀,優雅地旋轉一百八十度,然後瀟灑地走出門口。

「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不能遲到,你要打工的事,等我回來再談好了。」他邊說邊走向一部紅色保時捷。

雷顥婕跟在他身後,「軍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工作能力,不信任我可以做好你的特助,這樣好了,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如果我不能勝任,你開除我就是了。」

雷羽軍充耳不聞,繞過車頭,直接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軍哥,你不說話就表示無異議通過羅?」雷顥婕已經坐在駕駛座旁,連安全帶都系好了。

雷羽軍側過頭,兩隻眼睛瞥向她時很無奈地翻了翻。

「小妹,羽懷已經在公司等我了,我沒有時間再陪你玩,你乖乖下車去。」

他的語氣很輕很柔,卻夾帶著嚴肅的威脅。可惜他這招根本唬不了雷顥婕,七歲那年她就已經吃定他了。

「就是啊,大哥已經等著了,還有飛翼百貨的十位店長,這會兒恐怕已經望眼欲穿,開始議論您這位還沒上任就耍大牌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了。」

飛翼百貨在全省一共有十家分店,屬於超大型的百貨公司。雷羽軍的母親是雷海的二夫人,當年陪嫁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後來雷羽軍又從過世的外祖父那兒繼承了百分之三十六。雷二夫人逝世後,所有的股份全過繼到雷羽軍名下,由雷海 監管。雷羽懷回國後,雷海因自己的事業太忙,暫時將飛翼百貨交由他打理,如今雷羽軍回國,雷羽懷便將飛翼百貨交還給他。

「小妹,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下車!」雷羽軍板起面孔斥道。

雷顥婕噘起唇,然後擺出一副玄然欲泣的表情,兩眼哀怨地看著他。

「你兇我。」她低低地指控。

「小妹——」他的語氣含著威脅與不耐。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是拖油瓶,沒有資格進入你的飛翼百貨做事。」她很快地道。

「小妹,你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他瞪起眼。

「你嫌我煩,直說就是了。」

「小妹——」

「你出國那麼多年,根本沒想過我有多想你,我是希望能多些時間跟你在一起。」她說得好可憐。

「我找時問陪你,你乖……」他軟下音調。

「你不要哄我了,你哪裡抽得出時間啊?回來這幾天,你成天忙著和你那團……朋友敘舊,完全不理我。」

「那是剛回國,以後……」

「以後你忙著事業和應酬,更有理由不陪我了。」她低垂下頭,一副好孤單、好委屈的模樣。

「我不會……」

「算了,反正我們不是親兄妹,沒有道理要你在乎我的感受,是我太自作多情、自以為是了,難怪你會嫌我煩,嫌我礙手礙腳,我下車就是了。」她縮著身子側過頭,解開安全帶並且打開車門。

「小妹,你……OK、OK,你要做什麼都依你,我不再反對了,這總行了吧?」他拉住她的手臂。

「不行,你的口氣好勉強,根本不是出於真心,我才不需要你施捨的同情心。」她又作勢要下車。

雷羽軍翻翻白眼,然後擺出一臉的真心誠意,正正經經地說:「雷顥婕小姐,我以飛冀百貨董事長的身分,聘請你為總經理特別助理,本公司竭誠歡迎你的加人,請你務必要答應。」他的眸光一閃,轉而戲謔地說:「如果你認為這還不夠誠意,那麼我寫一張聘書錶上金框,再召開記者會,在媒體面前頒給你如何?」

「這倒是不用了。一來會搶了你這新任總經理的風采,二來恐怕會招致公司職員嫉妒的目光。我可不希望一進公司就被孤立,那多悽慘。」她轉變表情,正經八百地道。

雷羽軍瞪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發動引擎。

「我先聲明,你是我的『私人助理』,公司裏的事情你別去碰。」

「軍哥,聽你的語氣,好像我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找碴族。」她嘟起嘴,果然被她料中。

「怎麼會?我是怕你應付不來……不不,是怕你太累了,你是我的寶貝妹妹,我不忍心讓你太辛苦。」他趕緊解釋,害怕她又來個「淚眼汪汪」。

分明是輕規我的工作能力,還說得這麼好聽。雷顥婕在心裏叨唸。

***

她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私人助理,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總經理辦公室內的角落,上了三天班,每天的例行公事是為總經理擦桌抹椅、倒茶泡咖啡。唯一的額外工作是為他送公文給外面祕書室的何祕書,而這還是她千請萬求,他才施捨給她的工作。

「何阿姨,這份公文是要給稽核人員的。」雷顥婕將文件放在她桌上,然後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歎了口氣。

年近四十的何祕書,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資料,頗為好奇地瞧著她。「顥婕,你怎麼了?」

短短三天,她們已經混得很熟了。

「唉,好無聊啊!每個人都那麼忙,我卻沒事可做。何阿姨,你想如果由你率領員工拉白布條,到他辦公室抗議差別待遇,有沒有用?」雷顥婕譏誚地抱怨不已。

何祕書斜睨著她,好氣又好笑。「真虧你想得出來。小心被董事長聽見,到時候炒你魷魚。」

「再這麼無事可做,不用他炒,我自己都待不下去了。」她悻悻然地說,這跟她與雷海說的完全不同。

何祕書微笑起來。「你自動辭職,可正好稱了董事長的意。」

「我知道,否則不用三天,第一天我就走人了。」她皺著雙眉道。

何祕書盯著她瞧了半晌,突然轉而一臉關切地問:「顥婕,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埃」她的手帖住臉頰,摸了摸。「唔,可能是減肥的關係吧?」

「你在減肥?!」

「是埃何阿姨,你看我是不是瘦一點了?」她期待地湊向前問。

何祕書不苟同地皺起眉頭。「減肥傷身,你還是停止比較好。」

「適當的減肥不會啦!何阿姨,你放心好了,我有專人指導的。」

「有一些減肥中心專門騙人,你小心上當。」

「我不是上減肥中心,是我的死黨幫我的忙,他比減肥中心的專職人員還厲害呢!」雷顥婕驕傲地說。

「哦?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怎麼會呢?我三餐正常,只是多做些運動罷了。」

「董事長不知道你在減肥吧?」何祕書突然問道。全公司只有她知道他們是異兄妹關係,也曉得雷羽軍很寶貝這個妹妹。

「噓--」雷顥婕將食指按在唇上,轉頭看了看總經理辦公室關著的門,這才松了口氣。「何阿姨,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他哦!」

「為什麼?如果你使用正當的方式減肥,不用怕董事長知道吧?」何祕書還是不太相信她,怕她搞壞身體。

「我不是怕他知道,是……不想讓他知道啦。」她的臉色轉紅。

何祕書的表情寫滿問號,觀察了她好半晌,繼而像神經突然搭上了線,想到了什麼似的,眸光一閃,然後裝腔作勢地說:「唔,顥婕,我認為造件事情還是應該告訴董事長,讓他注意你我才放心。」

「不用、不用,我會注意自己的。」雷顥婕很快地搖擺雙手。

「是嗎?」何祕書假裝考慮,然後說:「顥婕,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能告訴董事長的理由?你知道我這個人很好商量的,如果你告訴我,我除了答應幫你隱瞞,還可以幫你減肥哦。」

雷顥婕一瞪眼,這才明白何祕書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何阿姨,好奇心過盛的中年婦人很容易被歸類為三姑六婆,你可要小心。」

「這點你放心,我只是關心你,既不搬弄是非又不說長道短,安啦!」

「關心?!你這明明是在探人隱私,還敢說關心?真是大言不慚!」

「哦?那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問你不能告訴董事長你在減肥的理由,會觸著你的隱私哩!」何祕書佯裝一副駭然又愧疚的表情。

「少假了啦!」雷顥婕擺擺手。

何祕書這才笑著拍拍她的肩膀。

「顥婕,你可別小看中年婦人哦!好歹我也比你多活了二十年,識人無數、閱曆豐富,在各方面我都可以給你不少建議作為參考。」

雷顥婕想了想,如果有何祕書幫忙她,說不定成功的機率會更高些。但是,這種事情很難啟齒耶,教她怎麼好意思說呢?

瞧她一副難為情的模樣,何祕書又說:「顥婕,咱們都是女人,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呢?」

雷顥婕看她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只有她們兩的祕書室,確定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還關著後,才俯身趴過桌面,湊近何祕書的耳朵,低聲告訴她,自己計畫在兩個月內釣上雷羽軍、拉他上禮堂的事。

何祕書邊聽,眼睛忍不住閃爍著興奮的光彩,聽完後,她驚叫道:「這真是精采又刺激的計畫!」

「你不會覺得很瘋狂嗎?」雷顥婕試探地問。

「人不癡狂枉少年,何況董事長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好物件,確實值得倒追。」

「你真的這麼想?不會覺得我不自量力?」老實說,她一直對自己不太有信心。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何祕書詫異地說,接著由衷地道:「你或許是胖了點,不過論起五官、長相,你可是頂尖的大美人哩,一旦瘦下來,時下最紅的偶像明星都得靠邊站。」

「何阿姨,你太誇張了啦!」雷顥婕不自在地說。

「才不會,你應該要對自己有信心。再說董事長那麼疼你,只要你拿出勇氣向他表明態度,成功的機率可以說是百分之百。」何祕書為她打氣。

「何阿姨,你不明白,他是把我當成親妹妹所以才疼我。有哪一個哥哥會愛上自己的妹妹呢?」她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打破他們這一層關係,阿德只教她要主動積極,她天天纏著他,已經夠主動積極了,不是嗎?為什麼雷羽軍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呢?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察覺到她的感情呢?他真是有夠遲鈍的!

「我問你,你有沒有當面告訴他,你愛他?」何祕書直截了當地問。

「沒有。」雷顥婕突然想到——對哦,我還沒有對他告白耶!

「所以你就不能怪董事長還是把你當妹妹看待了。」何祕書搖搖頭,建議道:「你得趕緊找個機會告訴他,才有可能改變兩人目前的關係。兩個月一眨眼就過了,可沒有時間讓你拖拖拉拉的。」

雷顥婕點點頭,眉開眼笑。

「我現在馬上去告訴他!」她說做就做。

「慢著、慢著。」何祕書趕緊叫她回來。

「何阿姨,還有事嗎?」她回頭問。

「等一下董事長要開內務會議,你還是回家再告訴他比較好。」

「也對,軍哥才剛上任,萬一表現失常可就糟了。謝謝何阿姨的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雷顥婕眼睛裏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何祕書讚賞地對她微笑。「從現在開始,你要多做些消耗體力的工作,不能再呆坐在辦公室裏。」

「何阿姨的意思是要派工作給我?」雷顥婕興奮地亮了眼。

「唔,董事長開會、外出的時候,你得來當我的小妹,幫我做些跑腿的工作,你不會有意見吧?」

「隨時聽候您的差遣,SIR!」雷顥婕立正舉手敬禮道。

「很好,我要開始『虐待』董事長的私人助理了。」何祕書滿意地點點頭。

雷顥婕也幽默地回道:「何祕書儘管淩虐、摧殘她,我保證她絕對不會向董事長打小報告的。」

「這麼一來,我豈不是更可以肆無忌憚了?」

「當然。」

於是,雷羽軍開內務會議時,雷顥婕便當起何祕書的小妹,走樓梯到各層樓、各部門分送檔。

飛冀百貨總公司一共有十八層樓,百貨公司占了八層樓,另外還有美容院、遊樂嘗戲院、餐廳,每個樓層各有一位樓面主管,頂樓則為高級主管辦公室及會議室。

***

雷羽軍今天又有約會,對象是某公司的公關經理,聽說是一位非常成熟性感的女子。

雷顥婕忿忿地在房裏踱步,看見牆上的貓熊造型鍾指著現在的時刻是淩晨一點,她心裏的怒氣更是高漲。

好不容易,她終於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開門聲。

他終於也曉得回來了!雷顥婕馬上過去敲門。

「誰?」

「是我。」

沒一會兒,房門打開來,雷羽軍手握著門把。

「小妹,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我想睡,可是睡不著。」看見他,雷顥婕的怒氣很快就消失了。

「怎麼了,失眠嗎?還是作噩夢?」他一臉關切,摟著她的肩膀進房,同時將門關上,避免吵到家人。

「我在等你回來。」她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混合著汗味,她平常應該已經聞慣了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突然意識到它的存在,呼吸頓時變得不順暢,動作也不自然。

「你在等我?」他放開她,拉掉領帶,並且把襯衫上面的兩顆扣子解開,好讓頸項舒服些。

「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她別開頭,眼睛的視線固定在他隨意披掛在椅子扶把的西裝外套上。

「你有事情可以明天再說,實在不應該等我等到這麼晚。況且今天是週末,我很可能一個晚上不回來。」他看看錶,然後眼神不贊同地投向她,「你十點就應該上床睡覺了。」

「十點?!那是小孩子睡覺的時間耶!」雷顥婕立即生氣地反駁,所有忸怩、不自在的感覺霎時消逝無蹤。

「你還小…」

「我不小了!」她馬上截口道。「你老是拿我當小孩子看,其實我——算了,我不是來找你開辯論會的。」她想到她等了他一個晚上的原因。

雷羽軍納悶地看著她。「好吧,說說看你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

雷顥婕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東看看、西望望,就是沒法子正眼面對他。

「小妹,你不是有話告訴我嗎?怎麼不說了?」雷羽軍見她老半天沒開口,於是催促她。

「我……」她吞嚥了一下口水,鼓起所有的勇氣抬起眼睛正視他,然後非常嚴肅緊張地說:「我愛你!」

雷羽軍緩緩地皺起眉頭。「你就為了說這句話等我一個晚上?」

他的眼神好像在說「你真是個傻瓜」。雷顥婕的心情頓時跌落穀底。

「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又這麼認真地告訴你,你卻取笑我!」她垂下頭。

「我取笑你?」他的神情顯得迷惘,隨即領悟她誤會了,很快地解釋道:「不是的,小妹,我是心疼你犧牲了睡眠時間,就只為了告訴我這句話,太不值得了。」他揉揉她的頭頂。

「不值得?你說不值得?!我這麼認真地告訴你,你竟然認為不重要?!」她抓起他的衣領怒吼。

雷羽軍馬上明白自己說錯話了!他拉下她的雙手,勸道:「小妹,你輕聲點,別吵醒家裏的人。」

雷顥婕已經氣得七竅生煙,哪裡還聽得進去。

「雷羽軍!你或許有權利拒絕我,卻沒有資格輕蔑我的感情,你太過分了!枉我……」他索性捂住她的口。

「小妹,你別氣得口不擇言好嗎?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疼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輕蔑你呢?」他歎了口氣,「我也愛你啊,就是因為愛你,才會心疼你等我到這麼晚,你難道不明白嗎?」

搞了半天,原來他並沒有弄懂她的意思,這個遲鈍的大呆瓜!他到底是不是花花公子啊?竟然到現在還弄不明白她的心思,還是把她當妹妹。

她真是又生氣又覺得好笑。顯然她如果想在短期內「泡」上他,不明明白白的、一字一句的跟他說清楚是不行的,當然光說仍嫌不夠,她還必須非常積極、甚至不擇手段的誘惑他才成。

「雷羽軍,請你仔細聽清楚了,我雷--不,仇顥婕從今以後不再當你的妹妹了,我要當你的妻子,我愛你。」她一個字一個字非常堅定地說,把內心的羞怯完全拋開。

雷羽軍愣住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雷顥婕的眼睛焦距鎖定他,很有耐心地等他完全消化她的話。

良久,雷羽軍總算回過神來,他先是無法接受地搖頭,然後開始在房裏踱步、思索,最後他終於停下來,握住她的手臂。

「聽著,你只是一時迷戀我,並不是真心的想嫁給我。你年紀還小,難免會對愛情產生憧憬,忘掉它,回去睡覺。」

「你才需要好好聽清楚,我不是一時迷戀你,我是真心想嫁給你,我七歲那年已經告訴過你了,不是嗎?」

「那時候你只是希望有人陪你玩,你根本不懂結婚是什麼意思。」

「那現在呢?我已經二十歲了……」

「還有兩個月。」他截口訂正她。

「一個月又二十三天。」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總之,我已經大到可以結婚了,你不會認為我還不懂結婚的意思吧?」

「你或許懂,但是你對我的感情並不是愛情,這只是憧憬、一時的熱度。可能你希望談一場戀愛,而我正好在你周圍。」

「在我周圍的異性可不止你一個,我班上的男同學、公司的男職員、大哥、阿德,有那麼多的人,如果我只是想談一場戀愛,大可隨便抓一個,幹什麼還要死皮賴臉的在這裏糾纏你!」雷顥婕很快地推翻了他的話。

他為之語塞。

「軍哥,我現在的確是比不上你那些紅粉佳麗,不過你等我,用不了多久的時間,我就會跟她們一樣漂亮、性感。」她抱住他的腰,抬起頭仰望他,向他撒嬌。

他輕輕地拉下她的手,儘量以不傷害她的方式,語氣溫和地說:「小妹,你還年輕,以後會有適合你的物件出現,我並不適合你。」

「是我不適合你吧?我知道你有一大堆成熟美麗的女友,我又胖又醜,根本配不上你。」她扮可憐地垂下頭。

「不許胡說!你善良又可愛,誰說你醜了?」

「事實如此嘛!我是比不上你所有的女友埃」

「不要拿她們比,你跟她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她突然抬起頭,很期待地問。

雷羽軍愣了一下,隨口扯道:「她們都是身心成熟的女人,而你還只是個清純的小女生,不能相提並論。」

然而你喜歡的卻是身心成熟的女人,不是清純的小女生。雷顥婕嘟起嘴在心裏叨唸道。

她眨了眨眼睛,故意問:「那為什麼我不能當你的女朋友,她們卻可以?」

「因為你是我的妹妹。」他伸手拉她的兩條長髮辦。

「但我不是你的親妹妹,我們的關係可以改變。」她扯回發辮,討厭他老是只把她當成妹妹的舉動。

雷羽軍莫名地瞧著她,縮回手,搖搖頭道:「我不碰小女孩,你太小了。」

「你騙人!那個Jamie呢?我知道她跟我同年,她是你的第幾號女友?三十六還是六十三?」

「Jamie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同學的妹妹。記得去年暑假我帶她回來時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他抿抿唇,「你們不是很處得來嗎?聽說你們還有聯絡?」

Jamie是一個很熱情的性感女郎,容易相處,她的身材很好,喜歡穿緊身的低胸背心和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褲。去年夏天由美國來臺灣玩時,她曾經偷偷告訴過顥婕她喜歡雷羽軍,並且和顥婕很談得來。

「我們是還有聯絡,她時常說要把她哥哥『哇靠」介紹給我。」

「是Walker。」雷羽軍好笑地糾正她。「他是我的同學,人品很不錯的中美混血兒,他的話你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可以考慮一下?敢情他打算把她推給別人了!這個狡猾的人,差點讓他給轉移話題了。

雷顥婕斜睇他一眼,「不談Jamie。那個Page呢?她才大我幾個月不是嗎?為什麼她就可以當你的女朋友?」

「你怎麼會知道Page?」他頓時蹙起雙眉。

其實不用她說,他也知道,一定是Jamie告訴她的。Page是他幾個月前在美國認識的女孩,不過已經分手了。

「我還知道她長得很迷人、性感呢。」雷顥婕得意地宣佈。「你說,我們兩個有什麼差別?為什麼她就可以當你女朋友,而我不行?」

「Page或許年紀輕,但她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你也曉得西方的女孩通常 比較早熟。」

早熟的也只有身體吧?雷顥婕不服氣地撤撇嘴,突然靈光一閃,像是發現了什麼大祕密,瞇起眼睛凝現了他好半晌。

「你一直說我是個小女孩,指的不是年齡?」

有了Page這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女孩當過他的女朋友,他自然不能再拿年齡當藉口了。雷羽軍只好點點頭。

雷顥婕唇角勾起了笑容,「我明白了!」

「你明白?」他倒是被她搞糊塗了,一點也不明白她明白了什麼。

「你一直說我還是個小女孩,是不是因為我還是處女的緣故?」她自信滿滿地說出今晚的大發現、大收穫。

雷羽軍不禁瞪直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他的小妹竟會說出這種……不宜的話!

「雷顥婕——」他警告兼威脅地低吼。

她馬上明白自己說得太露骨了,伸了伸舌頭。「好好好,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擺擺雙手,然後噘起唇,「反正你就是嫌我太嫩,沒有經驗。」

「你還說!」

「不說就不說。」奇怪,他不是由美國留學回來的嗎?西方國家不是挺開放的,怎麼他還會對這種話題敏感?虧他還是個花花大少哩,

她的眼珠子繞了一圈,彎起唇角,喃喃自語:「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想做什麼?」他很快地瞇起眼睛緊盯著她。

「沒有啊!」她無辜地擺擺頭。「我要回去睡覺了。」

真的沒有嗎?為什麼他心裏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雷羽軍盯著她走回房間,一臉的迷惑和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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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17:07:17
第四章

很難得看到延少德也有緊張的時候,此刻他正在雷家的游泳池畔正襟危坐著,兩隻眼睛平視前方,一眨也不敢眨,當然更不敢往池中的美人窺視了。

雷顥婕穿著粉藍色的連身泳衣,遊到他跟前。她靠在池邊,仰看著他。

「阿德,你幹嘛?為什麼不下來游泳?」

「我……再等一下。」他猶豫地說。

雷顥婕轉頭朝池中游得忘我的雷羽旻看了一眼,回首壓低嗓音斥責他道:「你真呆耶!再等一下二姐都已經上岸了,你還遊個屁啊?快下來啦,給你機會還不曉得把握。」

此時雷羽旻注意到他們了,也遊過來。她的泳衣是亮黑色的,細細的肩帶,後面中空,也只有在自家的游泳池裏,才看得到她如此放開自己。

她站出水面,把削得極短的頭髮往後撩撥,看著他們,「你們在談什麼?怎麼不游了?」

雷顥婕靈眸一轉,朝一臉靦覜的延少德瞥一眼,很快地說:「二姐,我在問阿德他想要什麼禮物啦。」

「禮物?少德的生日不是剛過嗎?」雷羽旻迷惑地說。

「不是生日,是要恭喜他考上大學。」她解釋,朝阿德眨了眨眼睛。

「哦?少德考上大學了?」雷羽旻轉向延少德,朝他展露欣喜的笑容。

「不,還沒放榜,不能確定。」他很快地否認,臉紅得跟什麼似的。

「雖然還沒放榜,不過你一定沒問題的,前幾天你不是才跟我說你一定是第一志願的榜首嗎?這時候幹嘛謙虛啊?!」雷顥婕爬上岸,雙手往他背後大力地拍下去。

延少德因為緊張再加上沒留心,一個重心不穩,便往前俯身跌入游泳池裏。

「少德!你沒事吧?」雷羽旻很快地將他由水裡拉出來,扶著他。

「我……我沒事。」他心跳加快,神色尷尬地移開視線,因為他只要一低頭,便可以很清楚地窺到她的乳溝。

「還說沒事,明明手抖得那麼厲害,呼吸都有困難了。二姐,你要抓緊他,你一放手他可能沉到水裏去。」雷顥婕在岸邊喊叫,靈眸裏閃動著惡作劇得逞的光彩。

延少德瞪了她一眼,才準備上岸找她算帳,雷顥婕馬上跳起來,「哎呀!我都忘了我們還沒吃早餐呢。阿德,你一定是餓過頭了,難怪連游泳的力氣都沒有,才打你一下就飛出去了。二姐,你照顧他,我這就去端早餐來。」

她譏哩呱啦地叫著,也不等人反應,飛快地跑開。

兩人上岸後,雷羽旻先拿毛巾為延少德抹去臉上的水和發間滴落的水珠。

「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緊張得手足無措。

「沒關係。」當羽旻還是為他擦拭著,邊說:「顥婕最近變得好漂亮,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身材也變得凹凸有致,活脫脫是個大美人。」

延少德點了點頭,看得出這兩個星期來顥婕的確很認真地減肥。

「其實她本來就長得很好看,只是她沒有自覺罷了。」他心不在焉地隨口應道,視線偷偷地停留在她臉上。

雷羽旻換了一條毛巾,為自己擦頭髮。她輕笑道:「現在她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極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你也知道?」他詫異不已,原來她也知道他幫助顥婕減肥的事。奇怪,顥婕什麼時候告訴她的?也不通知他一聲,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大家都知道呀。」她理所當然地說。

「大家都知道?!」他瞪大眼睛。雷顥婕這個大嘴巴,自己到處說,居然還有臉威脅他不准洩漏半句。

「是埃」當羽旻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這也沒什麼呀,你用不著不好意思。身為顥婕的姐姐,我真應該感謝你帶給她的改變。」

「這……哪裡,是阿婕自己肯努力,我沒有做什麼。」他謙虛地搔頭。看在羽旻誇獎他的份上,他決定不跟雷顥婕計較了。此刻他興奮的心正高高飛揚著。

「不過少德,現在起你可要小心地看著顥婕了。」雷羽旻突然正經地警告他。

「小心看著她?為什麼?」他一臉迷惘不解。

「為什麼?」雷羽旻失笑地搖搖頭,「少德,你是不是少根筋啊?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顥婕現在這麼漂亮,男人見了她會放過嗎?更何況她現在還在飛冀百貨打工,這更給了外面的男人更多機會追求她。你再不看緊些,她會被追走的。」她好心地提出忠告,拿他當自家弟弟一般。

延少德這時才會意過來,原來從頭到尾,雷羽旻所謂「知道」的事,指的是他和顥婕是一對情侶,而不是減肥的事。

完了,這下子誤會可大了!

「羽旻,你誤會了,我和顥婕只是朋友。」他急於解釋。

雷羽旻點點頭。「我明白,你們兩個都還是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自然是先當朋友了。」

「不,不是這樣!我和她根本不……」

「少德,你放心好了,你們是大家公認的一對,不會有人反對你們,你也不用否認了。」她安慰他。

「事情根本不是這樣,事實是……」他突然住了口,因為雷羽旻正盯著他,表情很明顯的不高興了。

「事實是怎麼樣?顥婕單戀你?事實上你根本不喜歡她?還是你打算玩弄她的感情?」雷羽旻瞪著他,瞧他一副急於和顥婕撇清關係的樣子,今她非常不悅。

「都不是!羽旻,你別瞎猜,你聽我說——」

「延少德,該聽你說的是顥婕,而不是我。虧顥婕那麼喜歡你,你大學聯考還沒放榜就急著要為你買禮物慶祝,你實在不應該辜負她。」雷羽旻責怪他。

「羽旻--」

「你別再說了,我警告你,顥婕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如果敢對不起她,我不會放過你!」她完全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說完便轉身回房裏去。

延少德只能抱著滿腹的委屈目送她,什麼也不能做,他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

「幹什麼唉聲歎氣啊?」雷顥婕這時候才端著早餐出現,「咦?怎麼剩下你一個,二姐呢?」

延少德轉向她,一個「都是你害的」的責怪眼神馬上瞪過去。

雷顥婕被瞪得莫名其妙,然後突然想到她剛才推他下水的事,立即抗議道:「我是想為你製造機會才推你下水,你沒有感謝我也就算了,還怪我,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延少德這才想到還有這件事。多虧了她提醒,讓他有藉口發洩他的冤氣。

「感謝你?你突然推我下水,有沒有想過萬一我不小心岔了氣,淹死了怎麼辦?更何況讓我在羽旻面前出糗,叫做幫我?你根本是在害我嘛!還有臉跟我邀功?」

雷顥婕頓時愣住了,平常的阿德根本不會為這種小事計較,肯定是剛才她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她小心翼冀地瞅著地,好奇地問:「阿德,你和二姐怎麼了?你是不是向她告白,卻被……」她不敢說下去,怕遭橫禍。

果然,延少德馬上又白了她一眼。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他立刻損她。

想當然耳,雷顥婕一週前向雷羽軍告白、結果敗下陣來的事,必是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他這位參謀長知道了。

「阿德,你這話很傷人哦!人家告白不成已經夠可憐了,你還糗我。」她回瞪他一眼,「別忘了你還是我的結婚顧問,我失敗了等於是你的失策,你憑什麼糗我?」

「你自己做事不經大腦,少怪到我頭上來,我可沒有教你莽莽撞撞的跑去告白,把人都給嚇跑了。」

「誰說嚇跑了!軍哥只是出差到各分公司瞭解一下情況,過幾天就回來了。」她辯解著。

「這麼巧?!你才告白完,第二天他就出差了?」他佯裝一臉不能理解的表情。

「臭阿德!關你什麼事?起碼我有勇氣告白,哪像你,只會暗戀在心裏。」

延少德被說中了心事,頓時垂下肩膀,歎了口氣。

「如果是你,會喜歡一個比你小六歲的毛頭小子嗎?」他很無奈地說。不是他不敢告白,只是現在的他還配不上她,憑什麼來贏得她的青睞?輕舉妄動只會破壞兩人目前的關係,拉遠距離。

雷顥婕很同情地看著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德,你別垂頭喪氣了,等我和軍哥結了婚,我會全力幫你的忙,咱們來個裏應外合,還怕娶不到二姐當你的美嬌娘嗎?」

這番話的確教延少德感動,不過……他不怎麼有信心地睇睨她。

雷顥婕瞥見他輕視的神色,頓時把眉頭皺得老高。

「拜託,你沒聽過萬事起頭難嗎?一開始難免會受點挫折,這有什麼稀奇的,更何況我只是告白失敗,反正失敗為成功之母,就當是一次經驗嘛。咱們應該效法國父革命十一次的精神,絕不輕言放棄,愈挫愈勇才對。」她昂首道。

「你少在這裏長篇大論了,就光會唱高調。」延少德馬上噓她道。

「誰說的?其實我已經想好接下來的計畫了,只是需要有你配合才行。」

「哦?」他很懷疑。

***

雷家的二樓,雷顥婕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那是延少德因為太過驚愕,結果不小心,把牆上的貓熊壁鐘給撞掉下來,可憐的貓熊鍾就這樣壽終正寢。

「我的天!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這太離譜了,絕對不行!」延少德嚴厲地拒絕她。

「阿德,你別這樣老土行不行?不過是請你陪我去走走,又不會少你一塊肉。」她給了他一個「小氣」的眼神,又心疼地瞥了眼她可愛的貓熊鍾的屍體。

「走走?你以為逛公園啊!說得輕鬆,有誰會沒事跑去牛郎俱樂部啊?真虧你想得出來。」他實在不敢相信她會做這樣的提議。

「當然不會沒事啊!我不是告訴你了,我要成為性感、成熟、有經驗的女人,所以需要有人教我。」

「那也不需要到那種地方去吧?」

「不去那種地方,還有誰可以教我?你嗎?」她睨他一眼。

延少德聞言,馬上退離她三尺遠,嚇得不敢再靠近她。他才不要再加深羽旻對他的誤會。

「你想都別想!」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才不會想哩,你以為我不挑不撿的啊?想當我的『老師』,你還不夠格呢!我才不會笨得找你這種沒有半點『經驗』的男生。」

「所以你就想找午夜牛郎,那些經驗豐富的男人?」他不敢恭維地搖頭。

「有什麼不對?他們是專門服務女人的,對女人的品味自然也高,我請他們教我成為一個性感、有魅力的女人,到時候軍哥就不會再把我當成小女生了。」

延少德看著她如今凹凸有致的標準身材,沒好氣地說:「他們會先吃了你,再開始調教你。」

顯然她沒有自覺瘦下來的她變得有多亮眼,惹火的身材老是掩蓋在寬大的T恤、牛仔褲裏,細緻的瓜子臉不施脂粉,兩條松松的發辮垂在兩側!除了身材改變,她的穿著、打扮還是一如往常。

「拜託,人家可是職業的,他們或許對女人也感興趣,但那是看在錢的份上。我又不是什麼天仙美女,你以為人家會對我特別啊?」

雷顥婕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拿錢找一個牛郎訓練她,銀貨兩訖,誰也不吃虧。

「總之不行,你不可以去那種地方。」

「你說不行就不行啊?你不陪我去就算了,我找別人陪我去。」或許她一開始就應該找何祕書才對。

「你敢去,我立刻告訴軍哥,看他不好好修理你一頓。」他威脅道。

「你敢告訴他,我就告訴二姐你暗戀她!」她也生氣地說,不過音量不大。

延少德頓時沒轍了,只能氣悶地瞪著她。

雷顥婕揚起唇角。「你不幫我無所謂,不過絕不可以破壞我的計畫。」

他才不會幫她,萬一事後被雷家的人知道,他不被罵死也會被瞪死,尤其是雷羽軍,肯定第一個找他算帳。

「阿婕,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現在的你只要稍加打扮,要迷死多少男生都沒問題。」他開始好言地勸她打消念頭。

「阿德,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別浪費口水勸我了,我說過,絕不輕言放棄!」她語氣堅決地說。

延少德瞪著她,心裏已經開始後悔當初煽動她嫁給雷羽軍,他忘了她是個激進分子,一旦下定決心,不達目的絕不甘休……可是,她真有膽子去那種地方嗎?只要他不陪她去,她一個人應該不敢去吧!

說起來,早上她邀他過來游泳時,他就有預感不會有好事,果然!沒有事情求他,她會那麼好心的幫他製造和羽旻相處的機會?這丫頭!

「我可是絕對不會陪你去的。」他再一次鄭重聲明。

「哼!枉費我一大早就幫你和二姐製造機會,你這個人真是不懂得報恩,害我白費心機。」雷顥婕抱怨道。

「我可沒要你雞婆。」他斜睨她一眼。想到羽旻對他的誤會,他的心情就不好。

被罵雞婆,雷顥婕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好奇的表情。

「阿德,你剛才和二姐究竟怎麼了?瞧你的樣子,你們是不是吵架啦?」

「她誤會我們的關係,以為你戀愛的物件是我,要我好好珍惜你。」他一臉慘澹的表情。

「什麼,我跟你?!」雷顥婕指著兩人的鼻頭,隨即哈哈大笑,「哈哈——打出生以來還沒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笑死我了!」

延少德瞪她一眼。「從現在起,你最好跟我保持距離,沒事別找我。」

「阿德,你放心啦!等我和軍哥的事成功之後,二姐自然就會明白是她誤會你了,你不用愁眉苦臉的。」她拍拍他的肩頭。

延少德當然也明白,只不過……實在對她沒什麼信心。

他看著她身上的衣服,再看看她的髮型,「軍哥出差回來之前,你最好先上一趟美容院。」

***

「去……那種地方?!」

「何阿姨,你說過要幫我,不會不陪我去吧?」雷顥婕撒嬌道。

「我是說過會幫你,但是,沒有必要去那種地方吧?」何祕書為難地看著她。「我實在想不透,牛郎可以教你什麼?」

「教我經驗呀。」她理所當然地說。

「經驗?」何祕書聽得有些迷糊。經驗可以教得來嗎?

「是呀,董事長就是嫌我太嫩、太沒經驗了,所以才一直拿我當小妹妹看待。」在公司,她已經習慣喚雷羽軍董事長。

「這是他告訴你的?」何祕書狐疑地問。

「差不多,是我問出來的。」雷顥婕很肯定地點頭。

何祕書思忖了半晌,慢慢將她說的話串連起來。到牛郎俱樂部,找一個紅牌的牛郎,教她經驗……她突然瞪大了眼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你……說的經驗……該不會是指——哦,老天!」她不敢再說下去。

「何阿姨,這沒有什麼嘛。你看看董事長交往的物件,哪一個看起來不是成熟、性感、經驗豐富的樣子?我如果想打敗她們,最起碼要擁有這些基本條件才行。」雷顥婕分析得頭頭是道。

「這……但是……那種經驗……可不是教得來的,你必須犧牲……唉!總之不行,你絕不可以做這種事!」

「何阿姨,你在說什麼呀?」雷顥婕啼笑皆非,她知道何祕書誤解她的意思。

「呃?你說的難道不是……」何祕書好像也有一點明白自己誤會了。

「當然不是了。我要的是使自已看起來成熟、性感、很有經驗,可不是真的要去累積經驗。何阿姨,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她調侃道。

何祕書霎時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害我嚇得!幸好不是。」她拍拍胸口,做安撫狀。

「讓我說明白一點吧。基本上我認為花花公子跟牛郎沒兩樣,唯一的不同點是金錢的取與捨,如此而已。」

「你這話最好別讓董事長聽到,如果讓他知道你把他比喻成牛郎,他不氣得跳腳才怪!」何祕書搖頭笑著說。

「事實如此嘛。」雷顥婕噘著嘴,又說:「所以呢,我才想找一個牛郎來訓練我。到時候,如果連職業牛郎都認為我看起來成熟、性感,不再有生嫩的感覺,董事長自然也會對我另眼相看了。何阿姨,你說我這法子好不好?」

當然不好,正確的說法是,根本不需要。何祕書很想這麼告訴她。她所缺乏的是對自己外表的自信心,但這並不是一句「你已經很完美,不需要再做任何改變。」的話所能填補的。

「顥婕,你的法子很不錯,不過,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要讓她放棄那瘋狂的想法,唯一的法子就是為她再想一個辦法。相處的時間雖短,不過對於雷顥婕,何祕書可是已經瞭解透徹。

「更好的?何阿姨,你有什麼辦法,快說來聽聽!」雷顥婕立刻湊近她。

「這個嘛……」她假裝賣關子,事實上她根本還想不到法子。

雷顥婕豎起耳朵,認真等待。

何祕書清了清喉嚨,眼睛突然瞄到桌上的檔,靈光一閃,「顥婕,咱們企宣部的人正好在找一個性感的廣告模特兒,你可以利用這一次的機會,向董事長證明你也有性感成熟的一面,如何?」

「當模特兒?!」她瞪大眼睛,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模樣,隨即又皺起雙眉,「人家會用我嗎?」

「這點我也不敢打包票,不過聽說負責這個企畫案的蔡主任一直找不到合意的人選,你不妨去試試。」何祕書一頓,又說:「最近你不是常在各部門走動嗎?蔡主任你應該知道是哪一個吧?」

「蔡主任?是不是那個看起來像黑炭的『菜籽』?」雷顥婕不怎麼確定地問。 掛上主任、爐長的頭銜,她「認識」的沒幾個,不過喚起綽號來,這飛冀百貨總公司十八層樓,她沒一個不熟。聽說蔡主任的外號是因為他的鬼點子比菜籽還多而得名。

「沒錯,就是他,你去找他試試。」何祕書很快地道。

「找菜籽……」雷顥婕猶豫著。

「找我幹嘛?」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子敲了敲沒關的祕書室大門,直接走進來。

「菜籽,真巧!正好有事找你。」何祕書看見他,咧嘴笑著。

「菜籽,你怎麼會上來,有事嗎?」雷顥婕截口道,她還在考慮著何祕書的提議。

「唉!沒事,上來找你們『泡茶喝咖啡』。」他不待邀請,就在雷顥婕旁邊坐下。反正頭頭不在,一切隨意自在。

「沒事還需要唉聲歎氣、泡茶喝咖啡嗎?你是不是『矛盾』用多了啊,」雷顥婕取笑地道。

身為企畫人員,必須擁有源源不絕的創意,每當腦子停擺時,泡茶喝咖啡就成了菜籽的口頭禪,因為他需要刺激再刺激,直至他想到滿意的點子。

「唉!原諒我,一到週年慶我就變得語無倫次。」他扁嘴,搔了搔頭,「如果再找不到MODEL,我真的得開始用『矛盾』了。」

「菜籽,我有個人循…」何祕書順勢介面道。

雷顥婕馬上又插話阻止。「菜籽,我看你是咖啡和茶喝得太多,痳痺了,下次乾脆改成『吸安打嗎啡』好了,更能夠刺激你的腦細胞。」

「那不叫刺激,是直接殺死腦細胞,我還不想死也不想坐牢。」他敬謝不敏地搖頭,然後瞥她一眼,「好了,你別再故意跟我閒扯淡,閉上尊口,讓我聽何祕書把話說完。」他隨即轉向何祕書,「你剛才說你有人選?」

眼看「打擾」不成,雷顥婕只好乖乖地坐到一旁,等待接下來的「審判」。

何祕書微微一笑,「我真不知道你眼睛長到哪裡去了,瞧瞧你旁邊,不就坐了一個美女嗎?」她把視線移向雷顥婕,努了努嘴。

「你指顥婕?不行啦,她太胖了。我要的是一個性感美女,不是鄰家小妹妹。」菜籽一口否決後,才意興闌珊地將視線調到顥婕身上,像是為了證實他的說法才看她似的。

雷顥婕立刻喪氣地垂下頭,她就知道她還太胖,她也努力在減肥了嘛,最近一直不敢量體重,也不敢照鏡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多胖,只知道褲頭松了很多。何祕書還有阿德一直說她不可思議,一個禮拜的時間就瘦到標準,她不怎麼相信他們,還在繼續減肥。 果然,他們只是在安慰她,光聽菜籽的話就知道了。

菜籽的視線落在顥婕的身上後,就定住了,無精打采的神情漸漸泛出難以置信的光彩,他很快地抬起她的下巴,對著她的臉左瞧右看。

「你幹什麼?」雷顥婕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個菜籽,如果敢再糗她一句,她肯定教他好看。

「老天,這幾天我眼睛長到哪裡去了?我簡直瞎了眼!」菜籽怪叫道,興奮地拉起顥婕,再把她看個仔細,然後又拉著她轉了兩圈,嘴裏一直嘖嘖有聲。

「菜籽,你幹嘛啊?」雷顥婕被他怪異的舉動和眼光搞得全身不對勁。

「顥婕,我的寶貝顥婕,你真是太棒了!你不但救了我,也解決我們企宣部一半的煩惱,我這一趟真是上來對了,太棒了!」菜籽激動地拉住她的手,不停歡呼。

「什麼?你在說什麼?」雷顥婕抽回手。

「我說你是偉人。感謝你,我不必使用『矛盾』了。我得儘快聯絡所有的相關部門協助配合--對了,首先得向何祕書借人。何祕書,感謝你的推薦,我得向你借人。」菜籽顯然是興奮過了頭,這會兒又握住何祕書的手。

「向我借人?菜籽,你可能搞錯了。」何祕書拍拍他,順便抽回手。

「怎麼會錯,顥婕不是你的助理嗎?」

全公司的人都以為她是何祕書的助理,暑期來打工的。她也認為自己比較像何祕書的助理,所以就沒有糾正過來。

「菜籽,你借我做什麼?我可不會幫你想點子。」雷顥婕突然想起,前幾天她幫美工陳列爐的小玲做櫥窗的陳列設計,聽說贏得不少好評,該不會小玲告訴他了吧?應該不會吧?萬一讓董事長知道她這「私人」助理枉顧他的交代做起「公事」來,她就不好混了。

「我怎麼可能邀請你做這種勞心的工作?!」菜籽擺擺手笑道,將她看扁了。

雷顥婕偷偷地松了口氣。

「你不會是想借我去賣苦力吧?公司這麼缺人嗎?」

「那更是不敢了,再怎麼說你也是董事長祕書——身邊的助理,況且公司也不缺人。」

「那我就不懂了,你到底借我做什麼?總不會是要我去當花瓶吧?」雷顥婕自我消遣。

「雖不中亦不遠矣。我要你來拍這一次週年慶的廣告。」

「我來拍?!你開什麼玩笑,我根本沒學過攝影,哪裡會拍呀。」

「不是要你拍,是要你給人拍。」菜籽耐心地解釋。開玩笑,他才不想砸了自己的飯碗,找她攝影?虧她想得出來。

「要我給人拍?你的意思是……該不會是……是要我……」她如果不是因為太過驚訝而口吃,就是怕自己誤會了菜籽的意思,所以才會一句話說了老半天,重要的下文還是沒有說出來。

「就是要你當模特兒。」菜籽乾脆幫她說完。

「你不是在找性感的模特兒嗎?難道你也缺鄰家小妹妹?」她狐疑道。

「不,我們只缺美麗性感的模特兒,你很適合。」他笑著向她保證,再一次以讚賞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你剛才不是嫌我太胖,說我只能當鄰家小妹妹?」他這會兒該不會又在逗她吧?雷顥婕瞇起眼睛,保持警戒地看著他。

「別這樣,剛才我是有眼無珠,美人當前都不識。你雅人大量,別計較啦。」菜籽以為她生氣,趕忙拱手道歉。

「你……說的美人——是我?」她還是不敢確定,卻已經開始相信他的認真。

「當然是你!老天,你瘦了好多,我記得你剛進公司時還有人喊你胖妹哩!簡直太神奇了,不可思議。」

「你太誇張了吧!我們幾乎天天碰面,你現在才發覺?」她有些欣喜,看來自己真的減肥成功。

「這怎麼能怪我?你成天穿得寬寬松松,大熱天還罩著夾克,兩條辮子也綁得不成樣,誰會注意到你的改變礙…」他敢說,全公司上下還沒有人正眼瞧過改變後的她。如果有,怕不早造成轟動了。

「是……冷氣開得太強,我怕冷嘛!」她強辯,事實上她是不想暴露自己過胖的身材。

「不說這些了,我們趕快下去,先找美容院的Sam幫你做造型,然後再到時裝部找慧帆替你挑衣服。這下子有得你忙了。」菜籽拉著她,邊說邊走進電梯裏。

「慢著,我——」

「你有任何意見儘管找Sam或者慧帆說,只要別找我,拜託,我還得去找你的拍檔呢,沒時間聽你說了。」

就這樣!不容雷顥婕抗議,菜籽把她推給Sam和慧帆,由他們為她做徹底的改變。

雷顥婕忿忿地蹶著嘴。菜籽騙她,他們根本沒讓她有開口說出意見的機會,當然更別提他們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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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雷羽軍出差回來已經很晚,家裏的燈全熄了。

翌日,他準備上班之際,才想到雷顥婕。他知道在他出差這段時間,她還是照常上班。

「三姨,小妹呢?」

「她搭羽懷的車子上班了,你出差這段期間,都是羽懷接送她的。」仇潔玲邊用早餐邊說。

「哦,原來她不知道我回來了。」他有些訝異。

「她知道,管家說了。不過她還是說要搭羽懷的車。」仇潔玲若無其事地說。

雷羽軍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

「已經找到拍廣告的男女主角了?為什麼沒有他們的資料?還沒試鏡嗎?」雷羽軍重新看過那份已經審核過的廣告企畫案,因為蔡主任又做了部分的修改。

「董事長,他們兩個基本上都算是公司的人,因為企宣部一致認為由他們來拍再適合不過了,所以就沒有為他們試鏡。」菜籽解釋。

「哦?那麼他們的資料呢?」

「對不起,因為時間關係,來不及製作。」事實上,他根本是興奮過度,忘了要為他們做資料。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疏忽了,當然更不好意思承認。

雷羽軍聞言不悅地看向他。

菜籽立刻機靈地口頭報告,「女主角是何祕書的助理,董事長可以馬上請她過來面試,至於男主角,就是前任總經理,董事長的兄長雷羽懷先生。」

「我大哥?!他要為飛冀百貨拍廣告?」雷羽軍登時一臉錯愕。雷家的事業不少,他相信雷羽懷本身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何況他又是最不喜歡拋頭露面的人,他竟然答應為飛翼百貨拍廣告,這實在令人訝異。

「是總——不,是雷先生親口提出來的,我也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前天他正在為雷顥婕的搭配人選傷腦筋時,適巧雷羽懷出現,他翻了翻模特兒公司送過來的資料,搖搖頭全都否決掉,然後便說:「乾脆我來拍吧!」

雷羽軍不禁深受感動,他大哥已經卸下飛冀百貨的工作,還會不時過來看看,已經夠教他感激了,如今為了幫剛上任的弟弟壯聲勢,還在百忙之中抽空為飛冀百貨拍廣告,真是有情有義、重天倫之愛的好哥哥。

「既然是我大哥親口提出來,那麼男主角方面就沒問題了。對了,我大哥對於女模特兒的看法如何?」

「雷先生說仇小姐是最佳的女主角人選,由她來拍,廣告一定轟動。」菜籽十分得意,畢竟顥婕也算是他發掘出來的。「董事長是不是要請仇小姐進來面試呢?」

「不用了,我相信你們的眼光。等拍攝那天我會去看的。」

「好的,我們預定明天就要開拍!」

***

由於正逢七夕情人節,所以廣告內容便以情侶為主。

首先是一個失戀的女孩,獨自在街頭漫步。黃昏的街頭到處是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年輕男女,有人手捧著花束,有人拿著禮物,臉上儘是興奮期待的表情,與沮喪、衣著過時的她形成強烈的對比。他們匆匆走過,沒有人多看她一眼。

失戀的女孩不知道她的身後一直跟著一輛白色房車,駕駛座後方坐著一位英俊成熟的男士,他深情款款的目光毫無保留地凝視著她的背影。

突然,女孩停住腳步,盯視著一對親密的情侶互擁著走進飛冀百貨,她的眼底浮上淚光,抖動的雙手捂住口,無聲地啜泣。

車上的男士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神情慢慢轉為憤怒,終於忍不住地下車。

他輕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隨即靈光一閃,在她驚愕之餘也將她拉進飛翼百貨公司。

接著鏡頭是那對情侶進人電影院。

而他則拉著她逛過服裝、鞋子、皮包、美容院等部門,女孩換上一件低胸、略微帖身的黑色短洋裝,做了浪漫時髦的髮型,臉上刷淡妝、塗上深色口紅,再搭配一雙黑色細帶的高跟鞋,最後在珠寶展示部門,他選購了一套高貴的藍寶石首飾為她戴上。

頃刻間,女孩搖身一變成為令人屏息的性感女神。

鏡頭帶到餐廳,那對看完電影的情侶正在用餐,突然,門口出現的一對壁人吸引住所有驚豔的目光——

雷羽軍看見他大哥挽著一個非常搶眼、惹火的女郎走進來,他跟在場的所有客人一樣,將視線停住了。

為了製造真實的效果,拍攝廣告的導演並沒有清場,還特意選了餐廳的巔峰時間來拍。他成功了,男女主角的確鎖住了所有客人的目光,攝影師也很快地捕捉鏡頭。

趁著餐廳的休息時間,他們已經事先排練過,當攝影師將鏡頭拉近事先安排進來的那對情侶時,男子——飾演讓女主角失戀的人——很有默契地將目光由驚愣、錯愕轉為沮喪、懊悔。

接著,女主角綻開了滿足、感激的笑靨,與男主角深深地對望了一眼……

「卡!好,餐廳部分結束。」導演喊道。

為了避免影響到客人用餐,工作人員很快便離開了。

雷羽懷眼尖地瞄到雷羽軍和一個外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便挽著他的女伴走過去打招呼。

「老弟,真巧你也在。」

「大哥,辛苦你了。」雷羽軍挪出兩個位置給他們。

「一點也不。」他刻意望了他的女伴一眼才開口。

然後他注意到那個金發藍眼、外表看起來挺酷的外國人,也正大膽地盯著他的女伴猛看。他挑起眉,朝雷羽軍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雷羽軍這才撞了身邊的Walker一下。

「大哥,這位是我的同學Walker!」他朝甫回神的Walker拍了拍肩,介紹道:「我大哥雷羽懷。」

兩個人握手寒暄後,Walker又將視線調回他真正期待認識的佳人身上。

「這位小姐是雷先生的女朋友嗎?」他以標準的國語開口問。

「不,她是我妹妹。」雷羽懷簡潔地說。

「這麼漂亮的小姐,大哥認來當妹妹,不覺得可惜嗎?」雷羽軍介面調侃道。

這位被讚美的小姐頓時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軍哥,如果你覺得可惜,那麼我以後不當你妹妹就是了。」

這聲音——

雷羽軍睜大眼睛,湊上前仔細將她看清楚。

「小妹?!」認出她來,他馬上傻住了,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不就是我嗎?軍哥,幾天不見,你該不是把你妹妹的長相給忘了吧?」雷顥婕埋怨地貶了眨讓化妝師修飾得更明亮的大眼睛。

「真的是你!顥婕!」雷羽軍驚訝過度,忘了身處公共場所,由椅子上跳起來。

「怎麼?羽軍,你不知道廣告的女主角是顥婕嗎?」雷羽懷打量著雷羽軍滑稽的表情,明知故問。

雷羽軍有好一刻說不出話來,直瞪著雷顥睫想將她看得更仔細。他還處在無法置信的驚愕之中,根本無法接受他居然會認不出自己的妹妹!

「就是啊!怎麼軍哥不知道嗎?菜籽應該跟你提過才對吧?」雷顥婕還故意跟雷羽懷一搭一唱地。雖然被當成洋娃娃似地任人打扮很難忍受,不過能夠令雷羽軍對她刮目相看到這程度,還真是值得哩!

餐廳中有不少人已轉過頭來看發生了什麼事,雷羽軍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糗,訕訕地坐下來。

「顥婕?你就是Jamie常提起的好友?」Walker的表情帶著驚喜,很親切地拉過她的手握住,同時自我介紹,「我是Jamie的哥哥Wal-ker,剛來臺灣不久,能夠認識如此美麗的小姐是我的榮幸,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嚮導,陪我遊臺灣?」

「原來你就是Jamie的哥哥『哇靠』啊?!」雷顥婕一副恍然大悟的喜悅表情,立刻也熱絡地回握他,「幸會、幸會,Jamie也來臺灣了嗎?」

「她有事情不能來。」他笑咪咪地兩手握住她的雙手,完全是一副大野狼遇見小紅帽的模樣,什麼酷相、帥勁完全消逝無蹤。

「那真是可惜。哇靠,歡迎你來臺灣。」雷顥婕笑著說。一想到他的名宇,她就很難不發笑。

「謝謝你,顥婕。你好迷人,我真後悔沒有早幾年到臺灣來。唉!瞧我浪費了多少美好的時光。」他趨向前,將她的手緊握在胸前。

雷顥婕愣住了!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肉痳的話,而且他們還只是第一次見面,這個人也未免太「熱情」了吧?真不愧是雷羽軍的朋友,物以類聚。

她才想抽回手,雷羽軍已經先她一步,將她的手拉離魔掌,同時臉色很難看地瞪住她的低胸晚禮服。

「小女孩怎麼可以穿這種暴露的衣服,一點也不適合,去換掉!」

雷顥婕憤怒地瞪向他,反駁道:「你剛才還誇我漂亮,現在卻說這種話!」

雷羽軍臉上閃過尷尬的神色,很快又以不容置喙的強硬語氣說:「你馬上去給我換掉!」

「我偏不要!」她還故意朝他扮鬼臉。

「雷顥婕——」他注意到餐廳的人全看著他們,只好壓低聲音,改用威脅的語調,同時以眼神警告她。

「我叫仇顥婕,不叫雷顥婕了,你沒有資格管我。」她才不睬他。

「不管你叫什麼,我都有資格管你,別忘了你是我妹妹!」

「我不是!我才不要當你妹妹,」

「誰管你願不願意,跟我走,」他不管眾目睽睽,拖著她走出餐廳。

「放開我,你拉著我做什麼?」

「回家!」電梯門一開,他馬上推她進去。

「不行,我還得拍廣告。」她板不開他的手,也甩脫不掉,氣得捶打他。

他箝住她的雙手,將她緊摟在胸前。

「拍什麼廣告,我不准你拋頭露面!」

他的手正好壓在她的胸脯上,她的背又帖著他的心跳位置,害得她氣促心悸,一張臉迅速酡紅了。

「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怎麼可以臨時不拍?更何況你憑什麼不准,」她以生氣
掩飾窘迫。

「憑我是老闆、是你哥哥!」

又是哥哥,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不把她當妹妹看呢?雷顥婕既惱怒又覺滿腹委屈。

***

雷顥婕把自已關在房間裏,樓下的客廳不時傳來雷羽軍的咆哮聲。

「我才出差一個多禮拜,你們居然由著她胡來,太不關心她了!」雷羽軍責難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雷海摟著妻子,兩個人對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為彼此整理儀容,拉拉衣服、撥撥頭髮,一副突然很忙的模樣。

雷羽旻則充耳不聞,繼續翻著雜誌。

雷羽懷為客人Walker倒了一杯酒,兩個人互相舉杯,很優閑自在地喝著酒。

「大哥,你怎麼可以答應小妹去拍廣告,還讓她穿著不三不四的衣服!」他將矛頭先指向雷羽懷。

「羽軍,顥婕今天穿的晚禮服是你公司裏名設計師的作品,你這麼說,不是等於自掌嘴巴嗎?」雷羽懷微笑著說。

「這--她還是學生,那種衣服不適合她。」「不會啊,我倒認為很好看哩。」仇潔玲介面,「羽軍,你不認為今天的顥婕很漂亮嗎?」

雷羽軍不置可否地皺著眉頭。「三姨,小妹為什麼瘦成這樣?她最近三餐都正常嗎?」

「這個……聽廚房說,她最近的飲食都是自己準備的,所以……」所以她不知道,只好一笑帶過。

雷羽軍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雷羽旻閤上雜誌,開口道:「就我所知,顥婕這陣子在減肥,吃得不多,而且每天待在健身房的時間一定超過三個小時,早上起來還游泳。」

「這怎麼可以?她怎麼受得了!你們為什麼沒有人阻止她?」當羽軍一掌拍在沙發的椅把上。

「羽軍,你操心過度了,顥婕又不是小孩子,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雷海的一番話,證明他是一個很民主的父親。

「她如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不會去減肥、拍廣告,做這些虛榮的事!」

「羽軍,你小聲點,讓顥婕聽到你這麼說她,她會生氣的。」仇潔玲不安地朝樓梯口覷了一眼。

「你說得太過分了。」雷羽懷也深表不悅。

「你不應該說顥婕虛榮。」雷羽旻同時責難他。

「唔,他們說得對。Ken,其實減肥、拍廣告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你也明白的,實在不應該因為生氣就口不擇言,這會傷到顥婕的心。」Walker也發表意見了。Ken是雷羽軍的英文名字。

「你們太護著她了,這樣是會寵壞她的!」雷羽軍惱火地瞪眼。

說到寵,所有人全將現線投到雷羽軍身上,每個人都很清楚最寵雷顥婕的是誰,只有雷羽軍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們幹嘛全看著我?」雷羽軍莫名其妙。

「羽軍,你每年放假回來,好像都只帶一份禮物而已哦?請問那是給誰的呀?」仇潔玲笑咪咪地說。

「當然是給小妹的,她最小啊!這有什麼不對?」雷羽軍說得理所當然。

「那麼你每次打電話回來,一定會找誰說話呢?」雷羽旻放柔了音調。

「小妹啊,她最小,當然要多關心她。」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老弟,你還記不記得顥婕小時候有偏食的習慣,不過後來好像沒有了,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換過廚師嗎?」雷羽懷一臉的匪夷所思。

「小妹的偏食症就是換十個廚師也一樣。她以前最聽我的話了,我輕而易舉地就哄騙她改掉偏食的習慣。」雷羽軍顯得得意洋洋。

「你這麼一提,我倒想起來一件事,顥婕小學的入學典禮,好像還是你帶她去的吧?」雷海摸摸下巴道。

「是啊,那時候如果沒有我,她還不去呢。」雷羽軍想到這件事,不自覺地彎起唇角。

「就是啊,顥婕以前最賴著羽軍了。羽軍也真有耐性,任何事情都順著她,又要陪她玩,又要給她說床邊放事,還得哄她睡覺,比起我這個母親來,羽軍更像顥婕的媽哩!」仇潔玲明著誇獎,其實根本已經是在歸咎責任了。

雷羽懷更可惡,手搖著酒杯,微笑著轉向Walker,不疾不徐地問:「W-alker,你現在知道顥婕是被誰寵壞了吧?」

Walker笑著點點頭,轉向雷羽軍。「Ken,原來你這麼『疼愛』妹妹啊!我真是應該多跟你學習學習。」

「唉!養女不教誰之過呢?」優潔玲歎氣道。

「顥婕不乖羽軍之錯。」雷海很快介面,然後得意地問仇潔玲:「老婆,我接得很好吧?還押韻哩!」

「你真棒,老公。」仇潔玲親他一記,兩個人恩愛得彷彿沒有旁人在常

雷羽軍緊緊皺著眉頭。他應該記雀寡不敵眾」這句話的教訓,真是自取其咎。

這時候雷羽旻突然想到,以顥婕的個性,絕不可能關在房間裏任人非議她。

「羽軍,你最好上去看看顥婕還在不在。」

雷羽軍一怔,立刻跳起來,三步併做兩步地跑上二樓。

***

「太過分了!他有身分歧視,自我主義!」雷顥婕氣得全身發抖。

延少德靠坐著窗臺,抱著胸點點頭,沒有置喙。

「他霸道、蠻不講理!」她又罵。

他還是只有點頭。

「他有差別待遇,他不公平!」

他默默看著她。

「他花心、風流,不可理喻!」

延少德扶了扶眼鏡,還是沒有說話。

雷顥婕終於忍不住,「你就不會幫我說句話嗎?」

「說什麼?」

「當然是說他不對啊!」

「你已經說了很多,不是嗎?」

「我說歸我說。你都不開口,好像是我在發牢騷一樣!」

事實上不正是如此嗎?延少德朝她遞了一眼。

雷顥婕馬上瞪他,「你敢說我在發牢騷?」

他當然不敢說。他早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惹也」,更何況此女子還正在火頭上,他哪裡敢惹。

「阿婕,你想軍哥為什麼會如此生氣?」

「誰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神經!說我衣著暴露?他為什麼不想想他的『聯合國』哪一個不是坦胸露背的。」一想到這她又火冒三丈。

延少德看了看她身上的低胸連身短裙。老實說,剛才看見她穿這樣爬梯子上來時,他已經倒抽了口氣,實在不得不說一句,她太沒有女性自覺了!

「你應該換一件衣服再過來的。」延少德儘量以溫和的口氣說。

「怎麼?連你也認為這件衣服很暴露?」

「你自己認為呢?至少它不適合爬梯子,這點你不能否認吧?」他反問她。

「我知道它不適台,我也承認它或許暴露了點。但是我氣不過嘛!」

「你氣不過?」

「當然了,憑什麼我得乖乖地聽他的話把衣服換掉?他硬要我換,我偏不換!」擺明瞭她就是在跟雷羽軍賭氣。

延少德笑著搖了搖頭。「好吧,不談這個。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雷顥婕眉頭深鎖,沉默了好半晌,然後一臉毫無自信的神情對著他。「阿德,你覺得我現在漂亮嗎?」

「很漂亮。」延少德真心、誠懇地說。

「真的?」

「騙你的是小狗。」他打趣道。

「那為什麼軍哥還是把我當成妹妹?你知道嗎?他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兇我。」

「你先別傷心。軍哥會對你發脾氣,表示他關心你;再說,這是他第一次對你轉變態度,你應該樂觀點,把它想成是一個好的開始才對。」這不止是安慰她的話,事實上這也是他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你真的這麼認為?」她的眼睛一亮,來找他果然是對的。

「相信我。」他拍拍她的肩,「別垂頭喪氣的,一點都不像你了。」

雷顥婕微微一笑,然後做個深呼吸。「從明天開始,我要讓軍哥對我刮目相看。」

延少德揚起唇角,「這才對。」

「唔,我明天還得拍廣告,該回去睡覺了。」她打了個阿欠,打開窗戶。

「你不走大門?」他的神情透著不贊同。

「我又不是沒帶阿T過來,為什麼要走大門?」有梯子可爬,她才不會笨得去繞遠路,更何況她今晚是偷溜出來的。

延少德翻了翻白眼。「好吧,你自己小心點,明天見。」

「See you latter!」她爬下梯子。

延少德很紳士的將視線調向滿是星光的夜空。

***

雷顥婕爬進陽臺。她看了一眼雷羽軍的房間,裹頭沒有燈光,他應該已經睡了。

她將阿T收起來,摸黑打開她房間的落地玻璃門走進去,然後伸手去摸電燈開關「啪!」的一聲,瞬間一室大放光明。然而她的手摸到的不是電燈開關,而是一隻溫熱的大手。

「呀——」她嚇得驚叫出聲的同時,嘴巴馬上被捂祝她瞪圓的大眼睛在明亮的光線中對上一雙充滿怒氣的眸子。

雷羽軍等到她看清楚他,才放開她;質問道:「你去哪裡?」

雷顥婕呼了一口氣,定下心後,馬上瞪住他。「你想嚇死我嗎?」

「我再問一次,你去哪裡?」他的神情強調他沒有太多的耐性。

雷顥婕頓時怒火高漲,正準備對他宣洩滿腹怨氣,到嘴邊的話突然又吞了回去。她想到延少德的話,再看看雷羽軍的表情,眼珠子一轉,心裏暗暗微笑起來。

「我去找阿德。」她乖乖地回答。

「這麼晚了你跑去找他?!」他的聲音大了一倍。

「我去的時候不是很晚嘛。」

「你就穿著這身衣服爬窗子去?」他的眼睛瞥到她未換下衣服時,幾乎噴火了。

「有什麼關係?又沒有人看到。」她繞過他,將阿T放回床底下。

雷羽軍馬上又把它拿出來。「你什麼時候買了這梯子?」

「這可是外面買不到的。是阿德專門為我設計,然後請人訂做的。」說到心愛的阿T,她就眉飛色舞,得意地忘了形,更忘了察顏觀色。

「他訂做這梯子給你?」他瞇起眼睛,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是啊!這樣要見面就方便多了。軍哥,我還給它取了名字叫阿T,你說好不好聽……」當她仰起臉對上他正怒目瞪著她時,很快地咬著舌尖低下頭,看來他不喜歡阿T的名字。

「三更半夜,你居然穿成這樣爬梯子到一個大男人房間裏!」

「軍哥,現在才十二點,還不到三更吧。」雷顥婕捂著被吼的耳朵,小聲地糾正他。

「還敢說話!你什麼時候變成不良少女了!」

雷顥婕聞言,怒氣慢慢升起。「我跟阿德是青梅竹馬,感情就像兄妹一樣,去找他有什麼不可以?你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罵我是不良少女!」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是不良少女是什麼?想不到我才出國幾年,你居然學壞了,真教我失望!」

「我學壞?!」她的聲音頓時拔尖了八度,指著自己,差點氣炸了。

雷羽軍知道自己說得太過火了,但是在氣頭上,又拉不下臉道歉,只好撇過頭去。

這教雷顥婕看了更是生氣。

他憑什麼指責她?他自己還不是常常夜不歸營,在外頭跟一堆女孩子鬼混,他有什麼資格責駡她!居然說她學壞了,跟誰學呀——好,既然說她學壞,她倒要「壞」給他看看。

她板過他的臉對著自己。

「顥婕,你……」他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湊上前,勾住他的頸項,踮起腳尖,用自己的唇封住他的嘴。

雷羽軍睜大眼睛愣住了!當雷顥婕用那生澀、不熟練的接吻技術在他嘴上磨蹭了半晌後,他才回過神來。

他很快地握住她的肩膀拉開她。

雷顥婕揚起報復成功的笑容,得意地看著他惱怒、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的神情。

「你想罵我嗎?」

「你」他收緊雙手的力道,掐住她雪白的肩頭。

她轉變了神色,微微皺起娥眉。「會痛耶!」

雷羽軍瞪她一眼,馬上鬆手。「我就是太疼你,才會把你給寵壞了,」

「拜託你不要一副好像是我老爸的口氣好嗎?」雷顥婕受不了地翻起白眼。

「我是你哥哥!」好像這樣他就有理由管她似的。

雷顥婕垮下雙肩,簡直快被他的固執打敗了。

「我——不——要——當——你——妹——妹!」她一個字一個字重重地說出。

雷羽軍看了她好半晌,才認真又嚴肅地說:「我從來只把你當成妹妹看待,我們的關係不可能改變。」

這對雷顥婕來說是一個相當大的打擊,她低下頭沉默了好久。

「顥婕,我早說過我不適合你,你不需要為了我而改變你自己。」他輕聲地對她說。

原來他知道。

「你不喜歡我的改變?」

他看著她,不得不真心地說:「喜歡,你真的讓我驚豔了好久。」

「我……比你所有的女朋友都好看嗎?」

他抬起她的下巴,「你比她們任何一個都漂亮。」

「比她們性感?」

他點點頭,「比她們性感。」

「軍哥,你有沒有特別喜歡她們之中的一個?」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問。

「我對她們一視同仁。事實上,我和她們都只是朋友關係。」他老實說。

這麼說她還是有機會了,雷顥婕頓時放心地綻開笑容。

沒關係,這只是第二次失敗,她還準備破國父的革命紀錄哩!

看見她笑,雷羽軍蹙起眉頭。糟糕,他好像說得太坦白了,這樣不是等於宣告本人尚在求偶階段,有意者歡迎嘗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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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17:24:47
第六章

「顥婕,你怎麼不早說你是董事長的妹妹呢?我差點被你害慘了。」菜籽坐在企宣部的位子上,苦著一張臉搔著後腦勺。

「這有什麼好說的,我只是來打工,又不是來炫耀身分。」雷顥婕托著雙腮坐在他對面。

「小姐,你說得瀟灑,倒楣的是我耶!」

「你有什麼好倒楣的,我的身分礙著你了嗎?」她故作不解狀,然後佯裝狐疑的表情睇睨他,「你該不會偷偷暗戀上我了吧?」

菜籽翻翻白眼。「感謝老天爺,幸好我有女朋友了,否則我就是跳進十條黃河也洗不清。」

「廢話,黃河的水是黃的,你跳進去當然會愈洗愈黃。」

菜籽揮揮手。「不跟你瞎扯了。沒事的話你趕快離開我的位子,我不想落個攀龍附鳳的汙名。」他像趕蒼蠅似地揮趕她。

「誰說我沒事?我們的廣告還沒拍完,你忘了嗎?你瞧我多敬業,還自動自發來找你報到呢!」

「謝謝你哦!」他挖苦她。「今天一大早董事長就下了命令,要我在今天之內找到代替你的模特兒。換句話說,你被換掉了,而我很忙,沒時間『奉承』你,你還是快走吧,別妨礙我工作。」他低下頭,繼續翻著模特兒的資料。

「你不用我了。」雷顥婕伸手搶過他的資料夾。

菜籽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抬起頭瞪她。「大小姐,你想害我丟飯碗是不是?」

「蔡至弘,你再左一句大小姐、右一句奉承的調侃我,我可要跟你翻臉了。」雷顥婕板起面孔警告他。

「隨便你啦,反正我今天真的沒空理你。你快點把資料還給我,然後離開。」他眨了眨眼睛,隨即補了句,「頂多我明天請你吃飯當賠罪就是了。」

雷顥婕靈眸一轉,很快的微笑起來。「你真的要請我吃飯?」

「請不起貴的就是了。」他還不忘消遣她。

雷顥婕當作沒聽到,拿起他桌上的電話,撥到會計室,「你好,請幫我接美君。」

「喂,你做什麼?」菜籽突然有不祥的預感,神情戒備地盯著她。

雷顥婕趁著轉接空檔,對他道:「沒什麼,我只是要告訴美君,你明天要請我吃飯,說不定吃完飯以後我們還會去看夜景什麼的,總之我是要告訴她,如果看到我們在一起的話,別誤會就是了……」

她話才說完,電話已經被菜籽切掉。

「喂,我是好心幫你,你怎麼切我電話?」雷顥婕瞪他一眼,又要重撥。

菜籽乾脆搶過電話。「拜託你,姑奶奶,你饒了我行不行?你明知道美君疑心病很重,還故意窮攪和,你存心害死我啊?」

「我是好心幫你耶!」她無辜地抗議。

「多謝你的假好心。」他譏誚地說,放下電話,「算我怕了你行吧?有什麼目的快說出來。」

雷顥婕這時才揚起笑容,「別生氣。我只是希望你別換角,讓我把廣告拍完。」

「讓你拍完?你沒聽到我剛才告訴你的話嗎?」菜籽很堅決地搖頭拒絕。

「我會負責說服董事長的,你不用管他下什麼命令。」雷顥婕鄭重地向他保證。

「你先去說服他同意再說。」他可不想冒挨駡的險。

「沒有成品,我如何說服他同意?」

「總之你自己想辦法,別扯上我。」他抬起兩手道。

雷顥婕輕視地瞥他一眼。「菜籽,真沒想到你這麼怕事!」

「這不是怕事,而是不想址上你們的家務事。」他輕輕鬆松便頂回去。

雷顥婕沒轍了,不高興地蹙著眉頭。看見菜籽又翻起模特兒的資料,她靈機一動,跟著湊上前,指著資料上模特兒的照片批評,「這個不好,不符合公司的形象。」然後不等茶籽的反應,又翻到下一個,「這個也不行,太野了。」接著又翻下去,「這個年紀太大。這個太年輕。這個身材太平板。這個太豐滿了,又不是拍胸部整型……」

就這樣,翻完了整本資料,每一個模特兒她都有辦法挑出缺點。

菜籽一臉煩躁地瞪住她,「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麼你非拍這個廣告不可?」

雷顥婕昂起下巴,「我這個人最討厭半途而廢,既然已經拍了,我就要拍完它。」這只是其中一點,最重要的另外一點是,完成這部廣告片,就等於是在向雷羽軍宣告,不管他如何拒絕她,她都不會放棄他一樣。換句話說,她要藉著拍這部廣告片來向雷羽軍證明自己的決心。

面對她如此固執,菜籽很是為難。他當然也很希望能夠用她,但是老闆的命令又不能不聽。

雷顥婕眼見他動搖了,趕緊又說:「一時之間要找到合意的模特兒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剛才你也看過資料了,她們根本沒有一個適合的。再說,我們只剩下街景的部分還沒拍,重拍的話,既費時又費錢,而且大哥……我是說雷羽懷,他也挪不出時間來,你豈不是連男主角也得重新找起?這麼一來,趕得及播出嗎?」

「糟糕,我忘了聯絡雷先生重拍的事!」菜籽突然想起。

「他不會有時間的。」她很有自信地說。

菜籽不禁歎了口氣,看來重拍的確困難。「我必須找董事長商量。」

「你希望他認為你沒有辦事能力嗎?」雷顥婕故意激他,接著又說:「你說過我是飛翼百貨的最佳代言人,這支廣告的模特兒非我莫屬。為什麼這會兒你卻沒有自信向董事長證明你的說法呢?你這麼害怕上面的壓力?」

「這--」

「我保證,廣告拍完以後的事由我負責,董事長不會怪到你頭上來的。」

「……這可是你說的!」菜籽抓住她的話道。

「是我說的,你放一百個心。」雷顥婕拍胸脯保證。

***

「她今天沒來上班?不可能的。」Walker很肯定地否決。

看見他如此有把握的模樣,雷羽軍不禁狐疑地問:「她告訴你她會來上班嗎?」

Walker神氣地昂起下巴,「早上是我送她過來的。我們約好了,我來接她下班。」

雷羽軍頓時皺起眉頭,按了一個內線的鍵,直接地說:「何祕書,請你進來一下。」

何祕書很快便開門進入董事長室。「董事長,什麼事?」

「今天有沒有看見顥婕?」

「有啊,她剛才還來找過我。」何祕書很快地回答。她知道顥婕今天拍廣告,剛才拍完來找她後,又說要到美工陳列爐去幫小玲忙。

「她現在人呢?」雷羽軍的神色非常不悅,由座位上站起來。

「她……好像是在樓下。」何祕書不敢肯定地告訴他。

「馬上把她找來。」

「好,我現在去。」

何祕書出去後,Walker才開口,「Ken,你該不是在生顥婕的氣吧?」

「你想為她說話?」雷羽軍不高興地睨他一眼。

「當然了。如果你生氣的原因是她來上班卻沒有告訴你,我豈不成了罪人?」

「你可以當作沒來過,現在就離開。」雷羽軍向他建議這。事實上他生氣的真正原因並不是這點。

「那不成,萬一顥婕知道了,一定會生氣,她可能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Walker搖頭拒絕。

「機會?什麼機會?」

「追求她的機會埃」Walker這時才想起他還沒有告訴雷羽軍,「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決定對顥婕展開熱烈的追求,你不會反對吧?」

「你想追顥婕?」雷羽軍瞇起眼睛,心裏霎時莫名的煩躁起來。

「是啊!你有這麼美麗的妹妹竟然不告訴我,太不夠朋友了。」Walke-r捶他一肩。

「Walker,你已經有很多女朋友了。」雷羽軍皺著眉頭提醒他。

「那不一樣,她們只是朋友,你知道我從來不曾對她們認真。」Walker瀟灑地一笑道。

「你對顥婕難道就是認真的?」雷羽軍懷疑地嘲諷他。

「我對她的確是認真的。」Walker的神情轉為嚴肅,一股冷峻的氣質油然而生。而雷羽軍深沉的表情更加陰鬱了。

雷顥婕這時候推門進來,她在外面已聽到他們的對話。「Walker,早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只是把你當成兄長、好朋友。」她瞥了雷羽軍一眼,又道:「再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但是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我懷疑這只是你拒絕我的藉口,我並不放棄希望。」Walker很有自信地說。

他有一副酷而英挺的外型,內心卻是熱情豪邁的。在各方面,他都對自己充滿信心,對於他看上的人、事、物,更是有著棄而不捨的精神。

顥婕無話可說,她無法義正辭嚴地告訴他,放棄她,他不會有任何希望,畢竟她自己也對一直拒絕她的雷羽軍抱著希望。

「隨便你,總之我告訴過你了。」顥婕只好如此說。繞過他,她走到雷羽軍身側,隨即揚起笑容,「董事長,你在找我嗎?」

雷羽軍看著她,剛才心裏那股莫名的焦躁不知在何時紓解了,原本即將對她暴發的怒氣也消逝無蹤,心裏反而有一股奇怪的愉悅感滋生,這不禁讓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反應迷惑了。

「軍哥,怎麼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嗎?」他一直盯著她,卻不說話,於是顥婕又問。

雷羽軍怔仲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對,我……我有事找你……」該死!他竟然忘了找她有什麼事。

「Ken,顥婕既然是在公司內,那一定是在樓下幫忙,她可能是忙昏頭了才忘了告訴你一聲,你就別責備她了。」Walker很快地介面為顥婕說起話來。

多虧有他的提醒!雷羽軍清了清喉嚨,掩飾自己險些失態的窘樣。

他試著拿出怒氣,好讓自己看起來威嚴些,「Walker,你不用為她說好話!」他轉而怒視著顥婕,語氣嚴厲地問:「你今天不是要休息嗎?為什麼又跑來上班了!」

「我的確是休息呀!哪有上班,你看見我刷卡了嗎?」顥婕無辜地反問。

雷羽軍一愣,粗聲道:「你既然沒有上班,為什麼又到公司來?你在搞什麼鬼?」

「人家是想來這裏玩,打發時間嘛,怎麼說人家搞鬼呢?」顥婕心虛地低下頭。

「來這裏玩?」雷羽軍實在懷疑,「你一整天都在什麼地方?」

「呃……看電影呀,或在遊樂場玩。」她小聲地說。

「就只有這樣?」雷羽軍瞇細了眼。

「還有……找人聊天埃」顥婕抬起眼睛直視他,「我剛才還在三樓和小玲說話,你不信的話,請她上來問話好了。」

雷羽軍質疑的眼神擺明瞭不相信她的話,「是不是要我找蔡主任上來,你才肯說實話?」

顥婕一驚,「你已經知道了?!」

「原來還只是懷疑,不過現在知道了。」雷羽軍倏地沉下臉。

顥婕一陣錯愕,馬上指著他罵:「你這個卑鄙小人!怎麼可以套人家的話。」

雷羽軍對她的指責充耳不聞,厲聲斥駡她:「我告訴過你不准再拍廣告,你居然敢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你不准我拍,為什麼一開始不反對?既然讓我拍了,我就要拍完它!」她頂回去,繼而得意地勾起唇角宣佈,「而且我已經拍完了,你現在要阻止也太遲了。」

「不見得。只要我不同意,它就只能放在倉庫裏沾塵,沒有播映的機會。」

「廣告檔期就在後天,時間緊迫,要重新製作已經來不及了,除非你有心理準備要賠上大筆廣告費,並且承受其他股東的抨擊,否則你就必須播它。」

兩個人怒目對峙,雷羽軍的怒氣已在爆發邊緣。

「好了、好了,你們有話就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不要傷了兄妹之間的感情。」Walker擋在兩人中間試圖勸阻。

「Walker,請你先出去。」雷羽軍緊繃著臉沉聲道。

「Ken--」

「我們會好好談,不用擔心。」雷羽軍將他請出去,同時把門鎖上,隨即打開音響播放音樂。

「不要碰我的CD。」雷顥婕怒瞪著他。這套CD音響是她第二天上班時,由樓下搬上來的,目的在干擾他、向他抗議不派給她工作,可惜效果不彰,他還是無動於衷。

此時,接招合唱團的「Howdeepisyourlove」緩緩由音響傳出來,柔美的音樂緩和了兩人僵持的氣氛。

「我不希望Walker聽到我們的談話。」他解釋這是他放音樂的原因。

顥婕別過頭,不理睬他。

雷羽軍看了她一眼,走回辦公桌後,在旋轉椅上坐下。「過來。」他命令道。

顥婕停了三秒鐘,才緩步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直視他道:「我不是怕你,也不是非順從你的命令不可,我只是不想和你吵架,你要搞清楚!」

雷羽軍唇角勾起一抹看不見的笑容,靠回椅背上,問道:「你為什麼非要拍它?」

顥婕愣了愣,腦筋才轉過來。「你氣消了?」

「對你生氣根本無濟於事。」他皺皺眉。

顥婕這才露出笑容,「你現在才知道啊?」

雷羽軍僅是撇撇嘴角,不予置評。

顥婕慢慢收起笑容,傾身向前,很認真嚴肅地對他說:「軍哥,我知道你還是一直當我是個小女生,我希望你能夠看看我拍的廣告片,我要向你證明,你錯得有多離譜,如果你再不好好把握,我可是會被搶走的。」

雷羽軍面無表情地凝視她正經的臉孔,然後緩緩挑起一道眉毛,不確定地問:「你現在是在推銷自已嗎?」

「沒錯。」顥婕也老實地承認。

雷羽軍頓時露出一臉懷疑,「我記得拍這支廣告的目的應該是推銷公司的產品才對吧?什麼時候——你也成了公司的產品?」

「軍哥!人家是說正經的,你怎麼可以調侃人家?」顥婕拍著桌子,沒好氣地吼道。

「好好好,是我不對!」雷羽軍抬手安撫她,咧嘴笑了笑。

「你還敢笑!」

雷羽軍馬上閉起嘴。

顥婕瞪住他,「你最好有心理準備,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棄你的!」

「這句話好耳熟。」雷羽軍喃喃道。

顥婕噘起唇,支著下巴懶懶地回道:「剛才你那個朋友『哇靠』才對我說過,你當然耳熟。」

雷羽軍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凝睇她,問:「你真的對Walker沒感覺?」

「沒有。」顥婕不假思索地馬上答道,繼而蹙起眉頭,斜睨著地,「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雷羽軍一愣,隨即搖頭,「沒什麼,隨口問問。」

顥婕可不做如此想。

「你以為我會見一個愛一個?」她瞇起眼睛。

「我說了,只是隨口問問。」

「才怪!你根本是別有居心!」顥婕站了起來。

「我能有什麼居心?」

「你想把我推給他!」

雷羽軍無奈地仰頭望向天花板。

顥婕繼續指控他,「是你找他來的對不對?你要他住進我們家,還要他來追我!」她繞過桌子走近他,轉過椅子使他面向自己,眸底浮起一層淚霧,哽咽地問:「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你這麼討厭我嗎?」

「我……」雷羽軍長長地歎了口氣,將她拉進懷裏,坐在他大腿上。「我怎麼可能出賣自己的妹妹?你想得太多了。」

顥婕抬起淚濕的眼眸望著地。「你真的沒有?」

「沒有。」他抹去她眼中的淚,看著她。

顥婕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很討厭?」

雷羽軍非常專注地凝視她說:「有時候你真的很煩人,不過,我從來不討厭你。」

顥婕並沒有因此而欣喜。她也不討厭Walker,只是對他的追求感到煩人,但是她心裏很篤定,她絕不會接受Walker的感情。而軍哥呢?他是不是也如此想呢?

「顥婕,在想什麼?」雷羽軍望著她飄遠的視線裏夾雜了淡淡的憂愁,忍不住打斷她的思緒問。

顥婕伸手勾住他的頸項,神情凝重地輕聲詢問他:「軍哥,你可以吻我嗎?」

「顥婕--」雷羽軍蹙著雙眉,面對神情完全不同於往常的她,他竟然猶豫了,無法一口拒絕,更該死的是,他心裏居然有一絲品嚐她朱唇的渴望!

「軍哥,不要拒絕我……」顥婕呢喃道,緩緩地靠近他的唇。

雷羽軍完全沒有移動,任她在他的唇間試探地輕輕印上一吻。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毫無把握,惹起他心底深處的憐惜,而她的青澀、她的純潔,更激發他吻她的欲望。

他拋卻、遺忘了兩人的關係,扶住她的後腦勺,緊緊擁住她,帶著熱情和饑渴擄掠她微濕的嘴唇。

顥婕戰慄了一下,然後毫不反抗地配合著他,慢慢開啟貝齒,迎接他的進入……

他吻過無數的女人,卻是第一次如此有感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心裏滿載著狂熱的激情,想據獲她、不想放開她。

她不知道接吻原來是這樣美妙的滋味!她感覺到全身的血液不聽話地到處亂竄,搞得她的一顆心澎湃、熱烈地狂跳,她完全迷失了。

一記激情而浪漫的熱吻,在兩人將要窒息前,不得已而結束。

雷羽軍原來還依戀著不捨得離開她的唇瓣,但在理智甦醒的同時卻很快地推開她,站起身。

當顥婕從迷茫、錯愕中清醒過來時,他已經遠離她,站在靠窗的位置,俯視著下方。

她知道,他和她一樣,正試著調勻急促且紊亂的呼吸。

顥婕凝視著他的背,不知道是不是該問,他是否也有一絲絲愛她的感覺呢?她可以期待、繼續追求他嗎?

「軍哥……」她試著開口。

雷羽軍舉起手阻止她。「不要說了。你要的吻我已經給你,但是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不要再破壞我們之問的關係。」

顥婕在剎那間僵住了!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她從頭涼到腳底,心裏面更是好冷、好冷。

接招合唱團正唱著「Loveain’tanymore」——愛已離開!

雷羽軍背對她,繼續說:「既然你喜歡拍廣告,我也無話可說,但是身為『雷氏』總裁的女兒、我的妹妹,廣告一播出,一定會有很多媒體記者找上門要採訪你,你最好先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了。」顥婕垂下眼臉,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感情,「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家了。」

「你要怎麼回去?」他轉過身,只見顥婕已經走到門口。

她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說:「Walker會送我。」

他愣了一下,伸手欲阻止時,顥婕已經甩門離開了。

***

如果不是Walker執意追求她,她到現在仍然不會明白雷羽軍的感受,他一定也被她追煩了吧?就像她被Walker追煩了一樣。

在黑暗的房間裏,顥婕仰躺在靠近陽臺的地板上凝望星空。發現這樣的事實,她慚愧內疚到極點,心裏頭好沉重。

她抱緊懷中的布偶狗狗,沙啞著聲音自言自語:「軍哥,原諒我的自私,以後我再也不會煩你了。」

***

「你要放棄?!」延少德不敢相信,這完全不像她的個性。

顥婕攪拌著杯中的果汁,神情淡然地說:「不要那麼驚訝好不好?你自己不也曾經說過,現在的我要迷死多少男生都沒問題,何必執著於他呢?」

沒錯,光是在這露天茶坊,就可以看到不少人頻頻投射過來驚豔的目光,如果不是有他坐在一旁,相信這些人早沖過來「釣」她了。延少德瞥了周遭一眼,在心裏估算有多少人在等待機會。

「為什麼你突然有放棄的念頭?」他扶了扶眼鏡,看著她問。

「沒什麼,反正本來就只是為了賭一口氣,才有這些傻瓜似的行為,現在我看開了,自然沒有繼續的必要。」顥婕低垂著頭微笑道。

延少德不悅地皺起眉頭,「你為了得到軍哥的青睞,為他減肥、為他當小妹、為他拍廣告,甚至還差點為了他去找牛郎,在你做了那麼多努力之後,現在卻告訴我你當初只是為了賭一口氣?顥婕,你應該知道如果只是為了這口氣,我絕無可能教你減肥。」他停頓一下,搖搖頭道:「你的話讓我感覺自己做了愚蠢的事,我很難過。」

顥婕抬頭,帶著歉疚的眼神注規他,「對不起,阿德。」

「不要這麼說。告訴我,你想放棄軍哥,真正的理由是什麼?」

「你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嗎?」顥婕神色難堪地說。

「我總有這個權利知道吧?」他以死黨、盟友的身分道。

顥婕為難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愛情應該是兩情相悅的,如果只是單戀,根本不會有結果,徒然給對方帶來困擾,所以我才決定要放棄。」

「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這點?」延少德挑起眉毛,非常好奇地問。

顥婕睨他一眼,忍不住嘲諷道:「你很『關心』我嘛!」

「我一直很關心你,你現在才知道嗎?」延少德以很無辜的表情看著她。

顥婕眼睛一翻,神情明白寫著:「鬼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表情很傷人?」延少德佯裝受傷害的語氣,接著表現出無比的寬宏大量說:「不過算了,我不想計較,我們還是回歸正題比較重要。」

顥婕抿嘴,回給他一個白眼才說:「最近我家來了一位客人你知道吧?」

「我知道,他是軍哥的朋友,中美混血的帥哥,聽說他正熱烈地追求你?」

「你倒是對我家的事情挺清楚的嘛!」顥婕調侃他。隨便想也知道他為什麼清楚。

延少德不怕她取笑,坦言道:「我如果沒有盯緊,萬一羽旻被追走了,我豈不抱憾終身?」

顥婕想到自己的處境,又看到癡情的他,忍不住深深地歎了口氣,「自古多情空餘恨!我、Walker、還有你,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延少德玩味著她的話,慢慢能夠理解她想放棄的原因了。「是Walker帶給你的感受?」

顥婕點點頭。「過去我太天真了,一直以為疼我的軍哥總有一天會愛上我……我心底一直深藏著這樣的想法,所以當我媽故意激我時,我才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當時我完全沒有考慮到軍哥的感受,直到Walker出現,就像我追求軍哥一樣棄而不捨地追求我,我才設身處地的體會到軍哥的困擾。」

「所以你要放棄?」

「要不還能如何?軍哥已經明明白白地拒絕我三次了。」

「你不是要效法國父革命十一次?」

「那是在我認為還有希望的情況下,經過昨天,我知道我是沒有希望了。」

想到昨天,她便想到那一吻,想到他為了讓她死心才吻她,想到他尖刻的語氣、殘忍的表態,他已經不再能包容她了,他厭惡了她的糾纏,她如果再不識時務,只怕會惹來更多的嫌棄……

「昨天發生了什麼事?」突然聽到延少德這麼問,顥婕才回過神。

「我不想談。」她搖頭。

延少德沒有再追問,轉而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這一點她已經想過了。

「其實Walker也是不錯的物件,我想試著與他做朋友。」

「我也是不錯的物件,你何不也試著與我交往看看?」延少德神色認真地說。

「阿德,我不是意氣用事,你毋需說話譏諷我。」

「你誤會了,我不是譏諷你。我們一直是很談得來的好朋友,我想你跟我交往會比與Walker在一起合適。」

「那羽旻怎麼辦?」

「你說過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你的一番話點醒了我,同樣的,我也不希望因為我而對羽旻造成困擾,所以我決定埋葬這份感情。」

「你是認真的?」她瞪住他的眼睛。

「認真地試著與你交往?是的,我很認真。」他也直視著她。

對看了好半晌後,顥婕苦笑一聲。「如果我們能夠愛上對方該有多好。」

「現在開始,我們可以試著愛上對方埃」

顥婕微微一笑,伸出手,「好吧!我們彼此努力。」

延少德也伸手握住,「我會是個不錯的情人。」

「不錯的情人,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沒問題。」

起碼在朋友與情人之間,這一點就不同了;朋友時的阿德至少要先聽完事情的內容才答應她的請托。顥婕心裏想道。

「我想搬出去,請你幫我找房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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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17:25:41
第七章

「Walker,你要我說幾次?!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難得的週末,她想好好地休息,卻還得面對他的糾纏。

「顥婕,我不介意當你的第二號男朋友,你應該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和他公平競爭。」Walker跟在她身後,由她的房間跟到游泳池。

顥婕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面對他。

她一回過身,Walker馬上展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害得顥婕想大聲斥喝他也不行。

她垮下肩膀,很無力地說:「Walker,我想游泳,請你不要跟著我好嗎?」

「我可以陪你。」Walker微笑道。

說實在話,他充滿魅力的笑容足以迷死「一拖拉庫」女生,可惜偏偏就是迷不倒她雷顥婕。

「我不需要人陪!」她終於大聲吼出。比起雷羽軍耐心哄著她,她的修養簡直差勁到極點,連她自己都覺得厭惡。

「好吧,我不陪你。我去幫你拿一杯飲料,算是我惹你不開心的懲罰,你想喝什麼?」Walker還是很有風度地維持著笑容。

顥婕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頭,省得亂咆哮又傷害到人。

「對不起,Walker,你就當我是只瘋狗好了,沒事亂咬人,請你不要介意。」顥捷歉疚地對他說。

Walker佯裝一臉迷惘,「我沒聽過這種飲料,可以請你重新點嗎?我想你可能只能點果汁、咖啡之類的東西。」

顥婕忍不住笑出聲,他真的是一個幽默又體帖的好男人。

「我要一杯蘋果汁,可以加點檸檬嗎?」顥婕期待地問。

「這個簡單,你要加一顆還是兩顆?」他的眸底閃著頑皮的光輝。

「謝謝你,我只要加一滴或者兩滴就夠了。」顥婕客氣地回絕他的「好意」。

待Walker走後,顥婕脫下外袍,裏面是一件鵝黃色泳衣。她做了幾下暖身運動,就跳入游泳池裏。

「哎呀!Ken,你還說一大早不會有人,你看,不是有人在遊了嗎?」聲音嬌細的鄭丹莉穿著性感的比基尼,依偎在雷羽軍懷裏噘著嘴抱怨。

雷羽軍凝視著池中的人,看她好像美人魚般,優雅、自在地在水裏游泳,不曉得有人接近。他盯著她,忘了身邊的人。

「Ken,人家在跟你說話呢,你看哪裡呀?」鄭丹莉不甘心被忽視,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同時朝池中的人嫉妒地瞪了一眼。

「丹莉,你別胡鬧。」雷羽軍拉下她的手。

鄭丹莉帶著撒嬌的笑容勾住他的頸項。「Ken,現在池子裏有人,我們還游不遊呀?」

雷羽軍突然很後悔邀她來游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麼?

他雖然時常與女孩子玩到三更半夜,甚至一整夜不回家,卻從來不曾將女人帶回家裏過,只因為他與顥婕有過約定……

「算了,丹莉,我送你……」

「Ken,你什麼時候回來的?」Walker端著果汁走過來。

「Walker?」雷羽軍有一些訝異在這麼早看見他。「你的低血壓什麼時候治好了?」他調侃道。

「有顥婕的地方,我的低血壓隨時可以不藥而愈。」Walker半真半假地說,而後朝「掛」在雷羽軍身上的女人禮貌地微笑頷首,「不打擾你們了。」

他走近池畔,等顥婕上來。

「Ken,他們是誰呀?」鄭丹莉好奇地問。她的父親也是有名的富商,與雷家除了生意上的往來,私交也不錯,所以雷家的人,她大部分都認識。

雷羽軍沒有回答她,瞇著眼睛直盯著Walker放下果汁,將顥婕拉上來,手指滑過她白玉般的肌膚,為她披上外抱,還為她擦拭臉頰、頸項上的水珠等一連串親暱的動作,他隱忍著在心底焚燒的不是滋味,一雙眼睛幾乎噴火。

「走,我幫你介紹。」他拉著鄭丹莉走過去。

當顥婕一上來,看見雷羽軍和一個性感尤物摟在一塊,她霎時僵住了!她驚駭得不知所措。

鎮定!千萬要鎮定!她在心裏狠狠地告訴自己,然後裝作沒有看見他們。他怎麼可以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破壞他們的約定,他怎麼可以?!

她無意識地接過Walker遞來的果汁,感覺到他們的接近,她努力克制自己狂亂的情緒,扯開唇角和他們打招呼。

「早。」

雷羽軍充耳未聞,摟著鄭丹莉的腰為她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Walk-er,剛從美國來台度假;這位是雷顥婕,我妹妹。」跟著轉向他們說:「鄭丹莉,她的父親是鄭福瑞,在美國也有生意,Walker應該聽過吧?」

「如雷貫耳,很有名的飯店大王。幸會,鄭小姐。」Walker微笑道。

鄭丹莉與Walker寒暄後,轉身與顥婕打招呼。

「你好,顥婕,我來過這兒幾次,怎麼都沒見過你呢?」她握住顥婕的手,狀似親熱。

顥婕冷淡但不失禮地頷首,「你好,鄭小姐。」

「Ken都沒說過,他有你這位天生麗質的妹妹,如果早一些時候認識你,那麼我一定天天來拜訪你。」鄭丹莉拉著她的手不放,嬌嗲地責睨了雷羽軍一眼,又很熱絡地拉攏顥婕。

顥婕聽了差點沒作嘔。誰不清楚她的司馬昭之心,只怕她真正想「拜訪」的對象不是她吧!

「現在認識鄭小姐也不遲,軍……三哥最近才從美國回來,以後鄭小姐想過來,只管請我三哥接送,我三哥對於像鄭小姐這樣成熟大方的美人,向來是義不容辭的。」顥捷強壓下心頭的妒意與滿腹的淚水,視線落在鄭丹莉的身上或臉上,卻始終無法對上她的眼睛,甚至不敢看雷羽軍一眼,她怕自己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會不爭氣地掉下來,更怕自己會忍不住瞪他們。

「Ken,你看看你妹妹多會說話呀,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以後我要常常來找她,你要來接我哦!」鄭丹莉心花怒放地勾住雷羽軍的手臂,朝他猛放電。

雷羽軍只是虛應地牽動唇角,眼睛直盯著Walker放在顥婕腰上的手,憤怒、嫉妒、生氣的情緒不斷在心裏擴張,緊握的拳頭恨不得將Walker打下池裏喝水。這個王八蛋,竟敢碰他的妹妹!

就在雷羽軍再也隱忍不注要揍向Walker的時候,顥婕突然轉身脫下外袍,跳入池裏。

她潛下去,過了一會兒才冒出頭,「你們不是來游泳的嗎?別淨站在那兒,快下來吧!」她說完,又像條滑溜的魚遊開了。

「Ken,我們也下去吧。」鄭丹莉纏著雷羽軍道。

雷羽軍拉開她的手,瞥了Walker一眼,「你呢?」

「我在這裏等顥婕。」Walker拉了拉身上的白色休閒裝,聳聳肩道。

雷羽軍知道他對游泳沒什麼興趣,點點頭,與鄭丹莉一塊兒下水。

游了一會兒,鄭丹莉始終纏在雷羽軍身側,不時地在他身邊笑鬧嬉戲,而這幕看在顥婕眼裏,他們根本是在打情罵俏。

當鄭丹莉將她豐滿的雙峰大膽地帖在雷羽軍赤裸的胸膛上時,顥婕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氣得渾身顫抖,咬破了下唇,全身血液差點沖上腦門,她忘了自己身在水裏,忘了擺動四肢,連身體下沉也不自覺,直到鼻子吸人水嗆著了,她才曉得自己溺水了。

她慌亂地拍打四肢,嗆聲連連,呼吸發生困難,她來不及喊救命,身體竟一直下沉。

「顥婕!」Walker首先發現她不對勁,很快地跳進水裏。

雷羽軍聽到Walker喊叫的聲音,立刻看向顥婕的方向,心跳差點停了。

「顥婕!」他幾乎與Walker同時拉起她,把她帶上岸。

「顥婕怎麼了?她不是會游泳嗎?怎麼會溺水呢?她是不是腳抽筋了?Ken,她要不要緊呀?」鄭丹莉在一旁喋喋不休,過分關切而顯得造作的語氣,煩死了雷羽軍。

「閉嘴!」雷羽軍怒吼道。他推開Walker,馬上為顥婕做人工呼吸。

不一會兒,顥婕吐出水,慢慢清醒過來。

「顥婕,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雷羽軍半擁住她,神情既焦急又擔心。

「我沒事。」顥婕蒼白著臉色,僵硬地輕聲回答。

「你快嚇死我了!」雷羽軍松了口氣,忘了身旁還有人,緊緊地將她摟入懷裏,剛才打心底升起的恐慌、害怕,彷彿即將失去生命的感覺,直到這一刻才慢慢平息。

「發生什麼事了?我聽到你們在喊顥婕。」雷羽懷由屋裏趕出來,身上還穿著睡衣。

他看到雷羽軍抱著顥婕,鄭丹莉和Walker立在一旁,一臉深思疑惑地盯著他們。

「顥婕溺水了。」雷羽軍簡單地說。

「溺水?她不是會游泳,怎麼會溺水呢?」雷羽懷很快地蹲下來,「顥婕,你沒事吧?」

顥婕搖搖頭,緩緩地推開雷羽軍。她記得她是怎麼會溺水的,此刻她的腦海裏還一直留存著他們兩抱在一塊的親暱畫面,她想吐、想哭,心痛得快要死掉!

「大哥,我想回房裏。」她投向雷羽懷,埋著臉低低哭訴著只有雷羽懷聽得到的聲音。

雷羽懷一怔,視線由雷羽軍悵然若失的臉移到鄭丹莉身上。他大概明白箇中原因了,責難地瞪了雷羽軍一眼,他抱著顥婕回屋裏,同時對著這時候才跟出來看究竟的家人宣佈沒什麼事,他們可以繼續回去睡覺。

***

天溪園位於臺北市內雙溪上游、五指山和頂山之間的山谷中,園內花木扶疏,一片萬紫千紅。

顥婕和Walker漫步到森林浴區,找了一座涼亭坐下來休息。

「你幾年沒到過臺灣了?」顥婕喝了一口飲料,隨口問道。

「起碼有十年了。」Walker看著她,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有話想問她,正在等待機會開口。

顥婕注意到了,「Walker,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憋在心裏,你不難過,我看得可難過。」

Walker沉吟了半晌,然後點點頭,很直接地問:「你喜歡的人是不是K-en?」

由於太過訝異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顥婕錯愕地瞪住他,手上的飲料不小心滑落到地上,冰涼的冷飲潑濺到她的涼鞋及腳趾,她驚惶地站起來移開。

「你的腳濕了,我幫你擦乾淨。」Walker掏出手帕,蹲下身欲為她擦拭。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謝謝你。」顥婕紅著臉慌亂地跳開,由背包裏拿出面紙蹲下來擦。她的動作很慢,一邊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他。

Walker靜靜地看著她,眼眸裏滿是溫柔的深情。「今天我們出來之前,我問過羽懷,才知道你和他們不是親兄妹。」

顥婕沒有開口,她今天出來就是為了想暫時避開他、忘記他,讓低落的情緒不再繼續壞下去,儘管知道這是多麼困難的事,她還是很努力嘗試,結果,事實證明她的努力根本是一件愚蠢又浪費心力的笨事,愈想忘記、她就愈想他!

「顥婕,為什麼你不讓我知道你愛的人是Ken呢?」Walker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隱瞞。

顥婕站起來,轉過身黯然地彎起唇角自我解嘲。「有什麼好說的?只是我個人的單戀罷了。同在一個屋簷下,多一個人知道,只會多一份尷尬。」

「你說只是你的單戀?」Walker疑惑地瞇細眼睛,「怎麼會呢?今天早上你溺水時,Ken比誰都著急,嚇得一張臉都發白了,你醒來時,他還摟著你不放,由他的態度很明顯可以看出他也是愛你的。」站在情敵的立場,他實在不想為好朋友說話,但是又不忍心看顥婕悶悶不樂。

顥婕搖搖頭,「你誤會了,軍哥只是以兄長的身分疼我、關心我,他一直都是如此。」

那會是兄長關心妹妹的態度?Ken推開他這個深愛顥婕的男人為她做人工呼吸的那股氣勢,分明充滿了強烈的佔有欲,他的每個肢體動作全都訴說著顥婕是他一個人的所有物,誰也不准碰觸,那種全心全意要獨霸她的意味濃烈而明顯,任誰也看得出來,而顥婕居然不相信他是愛她的?Walker想氣又想笑。

「顥婕,你為什麼不聽聽Ken的說法呢?他知道你愛他嗎?」

「他知道,我向他表白過了,而他一再強調對我只有兄妹情分,沒有別的。」顥婕淡淡地說,試著不去在意心頭那股激烈的悸痛。

雷羽軍從來不知道,他的每一句拒絕她的話,都傷得她好深好深,尤其是早上那一幕親熱的鏡頭,更是直接將她打人絕穀深淵,如果她還有一絲絲期待雷羽軍會愛她,也在那一刻完全清醒了。

「他真的這麼說過?」Walker不敢相信Ken居然拒絕顥婕的感情,他究竟在想什麼?

「他說過不止一次了,是我自己一直不肯死心,不過經過早上……我不死心也不行了。」顥婕淚盈滿眶,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Walker聽,聲音裏充滿酸澀、懷念和絕望,「軍哥以前真的很疼我、很保護我,儘管人在美國,他還是會時常打電話回來問我好不好、陪我聊天。當我知道他在外面交了很多女朋友,我很霸道、不講理地告訴他,在我沒有交男朋友之前,不准他帶任何一個女朋友回來……沒想到他竟然爽快地答應了,也真的沒有違背過約定。直到今天早上……他終於打破我們的約定……他將鄭丹莉帶回家裏來,甚至還在我面前……我真的要死心了。」

這傢夥!竟敢讓顥婕如此傷心,如果他再為ken說一句好話,他就徒步走回美國!Walker忿忿地在心裏起誓。

「顥婕,跟我回美國好嗎?我愛你很深,我會讓你慢慢忘記他。離開這裏吧!」

Walker握住她的手,真摯地說。

「不行。」顥婕搖頭拒絕,同時感激地看著他,「謝謝你的好意,Walke-r,不瞞你,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你說過了,但是你指的不是Ken嗎?」Walker皺起眉頭,沒想到他的情敵這麼多,他到底排第幾號啊?

「不是他,是我的青梅竹馬。Walker,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傷害你。」顥婕愧疚地垂下頭。她做的事和雷羽軍有什麼分別呢?同樣是傷害了一顆載滿深情的心,不同的是,她同時承受了傷人和被傷害兩方面的痛。她深深瞭解當一顆癡情的心得不到相等的回報時,那種滋味有多痛苦,所以她更加瞭解Walker的心情,自己的心也就更沉重。

「你真的不再考慮了?」他真的不想放棄這個他難得一見鍾情的女孩。

顥婕很堅決地搖頭。

他真的沒有機會了嗎?從來不曾受過挫折的Walker,眸底終於添上一抹憂傷。

***

炎炎夏日,這樣的夜,可以聽到蟲鳴、蟬叫和鳥兒吱吱喳喳,彼此為自己美妙的嗓音互相較勁而演出的免費音樂。

大自然的天籟,據說可以化解環境壓力,昇華情緒,是真的嗎?

或許可以確定的是,這樣的說法絕對不適用一個盛怒當頭的男人身上。

當牆上的鍾時針走過十二,這一天就結束了,新的一天來臨--

可憐的壁鐘,因為一個怒目切齒得恨不能殺人洩憤的男人遷怒,而成了代罪羔羊,從此壽終正寢,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砸壞了不停地走動的鍾,還不能平息雷羽軍滿腔的怒火。僅僅才一個晚上,他幾乎踏壞房間裏的白橡木地板,就像是他不可遏抑的怒氣,他的腳也同時不停地焦躁踱步。

倏地,他停住腳,全神貫注地豎耳傾聽房門外傳來的聲音——

有兩個人輕聲地互道晚安,然後一個上樓,一個朝他房間的方向走過來。

他仔細傾聽,判斷來人走到他等待的位置時,他打開門將她拉進來又把門閤上,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快速得顥婕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在他房裏了。

她才張口想問他有什麼事,他的咆哮聲就已經由她頭頂上傳來——

「你該死的跑到哪裡去了!到現在才回來!你為什麼不乾脆到明天早上再回來算了!」

顥婕頓時愣住,第一個直覺反應是他在生氣,而且很生氣、非常生氣!可是--為什麼?她有什麼地方惹他生氣了嗎?

該不會是他早上送鄭丹莉回去時,她沒有出來「恭送」,因此惹他不高興了吧?

「你也不想想自己早上才溺水,居然沒有交代一聲就溜出去,你不知道家裏的人會有多擔心嗎?都幾歲了還做這種事。」想到他憂心忡忡地為她請來醫生,而她已經和Walker興匆匆地出門郊遊去,他就忍不住火大!

「誰說我沒有交代了?大哥、二姐和我媽都知道我帶Walker參觀臺北市,雷爸還跟我揮手道再見哩!有誰不知道了,誰會擔心啊?」顥婕沒好氣地反駁回去。

「我不知道!我會擔心!」雷羽軍怒吼道,負氣地抱著胸轉過身。

顥婕呆呆地看著他寬闊的背,一時間窩心極了,但是這股喜悅很快就被腦海裏浮現的一個畫面沖走了,她的眸底閃過一絲神傷,面孔在瞬間罩上一層看不見的冰霜,側過臉去,冷淡地說:「我和Walker在一起,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一個女孩子家和一個大男人出去玩了一整天,到這麼晚才回來,你還好意思問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雷羽軍轉身面對她,責備她的神情裏夾雜了他不自覺的濃烈妒意。看見她僅穿一件涼快的無袖背心,和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褲,莫名地教他怒火更盛。

「我是和一個大男人出去,但是你別忘了這個大男人是你的好朋友兼死黨,人家特地從美國來,而你大少爺除了工作之外還每天『情人有約』,把人家丟在一旁!我是代替你陪他出去觀光,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憑什麼責駡我?」顥婕一張怒顏瞪住他,振振有辭地逼近他。

雷羽軍青筋怒暴,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他是我的朋友就需要你陪嗎?你當自己是什麼?雷家的交際花?!」

「你說什麼?!」顥婕低喘了一聲,不敢置信他居然罵她……交際花?!她緊握住拳頭,氣得全身發抖,「你自己是什麼?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欺騙人家的感情,超級花花公子!你比牛郎還下流!」

「我欺騙人家的感情?我比牛郎還下流?」他半瞇起犀利如刀的眼睛,手指不顧她的疼痛地狠狠嵌進她細嫩的肩肉裏,語氣充滿譏誚,毫不留情地說:「是不是我不願意接收你這個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所以你要指控我欺騙你的感情?這麼說來我的確比牛郎還不如,姑且不論金錢,起碼看在你年輕貌美的身體上,我就不應該對你不屑一顧!」

她肩上的疼痛絕對比不上她此刻的心痛,他的話徹徹底底打敗了她,傷得她好痛、好深!

他怎麼可以在拒絕她、背信於她之後,又如此嘲笑她、羞辱她!他怎麼可以!

曾經,他是那麼疼她……

她再也止不住的淚水頓時如泉湧。

「顥婕——」雷羽軍慌了!他絕不是有意要傷害她,他是太生氣了,氣她和W-alker出去,氣她為了Walker與他吵架,氣她……氣她不把他放在眼裏!可是此刻他更氣自己惹哭她,萬分後悔說出那一番沒心沒肺的話!他或許是氣急了而口不擇言,他或許是無心之過,可是……他終究是刺傷她了!

「顥婕,你別哭,是我的錯,原諒我,別哭……」他手忙腳亂地為她擦淚,可顥婕還是不停地哭,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直瀉而下,教他心疼得揪成一團。

他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摟她、拍她、哄她,不停安慰她,她還是哭,他終於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吻住她——

顥婕驚慌錯愕地瞪大眼,手臂抵住他的胸膛,卻是怎麼推也推不開他。他緊緊地摟抱住她,對她的反抗毫無所覺,一心一意只想用他的唇舌疼她、惜她,向她訴說他有多抱歉,他絕不是故意的……

他堅毅而柔情萬千的舌,在她口中不斷地與她纏綿,漸漸教她忘了掙扎,纖纖十指緩緩地抓緊他的衣襟,整個人攀附在他懷裏。

他無言的歉意慢慢添加人憐愛的感情,渴求擁有她的欲望在不知不覺中激增了,他無法抗拒這股強烈的需求,原來只是疼惜的吻在頃刻間變質了,他溫柔的吻瞬息轉變為激烈的需索,熱情地吸吮她口中的蜜汁——

他突然像一隻饑餓的野獸,渴望得到全部的滿足!

顥婕逐漸沉浸在從未有過的激情之中,當他的虎掌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撫遍她全身,她彷彿遭受電極般戰慄不止,嚶嚀的嬌喘聲有多次被他的嘴吞沒。

雨點般細碎的吻灑在她的臉上,佈滿香肩、玉頸,他難以自持,無度地向她擷取他的需要……

一直到他無法滿足地解開她胸前的衣扣,直接侵犯她未曾有人碰觸過的胸脯,顥婕才警覺地清醒!

天!他們在幹什麼?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股驚懼的巨大力量讓她匆忙地推開他!緊抓著胸口地退到牆邊。

雷羽軍一時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失落,愀緊的眉頭還帶著不滿足的渴望,直至接觸到顥婕那一雙正在狠瞪他、責難他的眼睛時,他才驟然清醒。瞭解到自己做了什麼後,他的神情轉為狼狽。

「顥婕,我——」他急欲解釋這一切,卻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釋的理由,這個發現讓他頓時愣祝

「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她失望地指責他。

雷羽軍無言以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麼會……他一直把顥婕當成親妹妹,這種根深柢固的兄妹之情,他原本認為不可能改變,所以他才會信誓旦旦地一再向顥婕保證他不會愛上她,可是曾幾何時……

「上一次你吻我,你說是為了要讓我死心,那這一次呢?是不是看在身體的份上,你改變主意,決定要接收我這個自動送上門的女人?」顥婕冷冷地拿他的話反擊。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雷羽軍眉頭深攢、咬牙切齒的,氣她嘲諷自己,他一直是那麼珍惜她這唯一的妹——

為什麼此刻他竟然叫不出口了?何時起他心裏開始排斥妹妹這個名詞了?!雷羽軍訝然不已。

「這不就是你羞辱我的原因嗎?」她好氣自己就是無法從心底將他抹去,她到底要被玩弄幾次才肯死心呢?再這麼下去她會愈來愈厭惡自己的。

「羞辱?不!我——」

顥婕搖搖頭,阻止他爭辯。為了不讓自己變得惹人討厭,她決心要放棄他,讓過去全都隨風而逝吧。她忍下心裏面一千萬個不願意的叫喊,道出她這一輩子最不願意說的話,「軍哥,從今以後我會把你當成親哥哥,不再令你為難了……三哥。」

她強迫自己露出笑容,但可悲的是,她怎麼也無法笑得出來。

雷羽軍愕然,這原該是他最期待的結果呀,為什麼他卻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像有一顆巨石重重地砸在他的頭頂,重擊人他內心裏,疼痛迅速傳遍全身,讓他痛苦得動彈不得?

他呆呆地怔愣住了,矛盾的複雜情緒不斷在心裏翻騰,已經迷惑難解的心境此時更加紛亂。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愛上顥婕了?!

***

是什麼時候的事?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他到現在才發覺?為什底在顥婕決定把他當成親哥哥時,他才驟然發現——他是愛她的!

是看到她和羽懷以亮眼的姿態出現在餐廳時?還是發現她三更半夜還待在阿德房裏時?或者,是當他知道Walker要追求她的時候?

不管她和哪一個男人在一起,即便是羽懷,他心裏仍會有一股莫名的焦躁與憤怒,當時他一直認為是兄長太過於保護妹妹的心理作祟,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出於他的嫉妒與佔有欲。

雷羽單獨自坐在黑夜裏的沙發上,猛抽著煙,一臉懊惱與煩躁。

他該怎麼向顥婕解釋呢?在他一再拒絕她之後,在她決定放棄他之後,她還能夠接受他遲來的愛嗎?

天可明鑑,這輩子他還不曾拋棄自尊去追求女孩子,他可不想破例,更拉不下這個臉來。

他相信顥婕還是愛著地的,否則她禁不起他的一再拒絕。她說要放棄他,一定是因為他打破約定,帶鄭丹莉回來惹她生氣的緣故,只要向她道歉,說明他和鄭丹莉只是朋友,她就會回心轉意,並原諒他,他相信——

只要明天告訴她,他愛她。

一切都會雨過天晴,他們會成為一對最恩愛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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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17:26:56
第八章

星期一的早晨,雷海、仇潔玲、雷羽懷、雷羽旻,還有延少德和Walker,全端坐在大客廳的沙發裏,沒有一個人急著上班,這在雷家來說,是一個極異常的現象,更可以說是破天荒頭一遭。

空間中彌漫著沉寂、嚴肅的氣氛,雷家人的臉上全罩著極度反對的表情,看著若無其事、優閑地站在窗臺邊的顥婕,以及她身旁的幾個行李箱。

「你們別這樣,我只是想獨自生活一陣子,又不是要離家出走,從此不再回來了,你們高興點嘛!」顥婕對他們做出笑容,企圖讓氣氛輕鬆愉快點,可惜徒勞無功,她反而像個失敗的小丑,沒有人對她的表演感興趣。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夠考慮清楚。」雷海難得拿出嚴父的態度說話。當一個民主的父親畢竟還是不容易,如果他是一個專制的父親,那麼此刻他便可以輕而易舉地禁止他的小女兒搬出去。

仇潔玲紅著眼睛看向女兒,約略明白她想搬出去的原因,心裹懊惱當時不該激她去追羽軍,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結果。原來她心裏一直很篤定羽軍對顥婕不止是兄妹之情,沒想到她猜測錯誤,如今害得女兒家裏待不下去,她有什麼資格勸她留下來?只能默默地看著她。

雷羽懷神情略帶歉疚地凝望她,或許一切看起來完全不關他的事,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這整個事件的發展,他從中推波助瀾了不少,甚至可以說他是始作俑者,如果沒有他小時候的惡作劇,慫恿顥婕向羽軍「逼婚」,那麼顥婕對羽軍或許不會有那麼深的感情,今天造成的傷害也不會那麼大。他一直很瞭解顥婕有一顆執著的心,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很難再改變。如果他能夠預見今天的結局,那麼當他不經意地聽到仇潔玲和顥婕的對話時,他會出面阻止,不可能任由顥婕去追羽軍,還從旁協助她,企圖引起羽軍的妒意。他錯了,他不應該以為羽軍也是愛著顥婕的。

「顥婕,你一個單身女孩獨自住在外面很危險,重新考慮好嗎?如果有任何困難,大哥會幫你。」

「謝謝你,大哥。也謝謝雷爸。我是經過三思才決定的,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顥婕很感謝疼愛她的家人,如果不是那麼痛苦,她也希望一輩子待在這個家裏。

「顥婕,你真那麼想搬出去住,我陪你吧!」雷羽旻開口道。

「不用了,二姐,有阿德……」

「誰想搬出去住?」雷羽軍停在二褸的階梯上,原來愉快的一張臉瞬即罩上寒霧。

***

「我反對!」雷羽軍厲聲咆哮著,憤怒的眼神由顥婕瞪到延少德身上。

「你沒有理由反對,我媽和雷爸都贊成。」顥婕冷冷地反駁,轉向雷海和仇潔玲尋求支持。

雷羽軍馬上將視線調向他們,雷海和仇潔玲立刻很有默契地一同搖頭,和顥婕撇清關係,同時站在雷羽軍這一邊。

「你還有什麼話說?」雷羽軍得意地向她昂首。

「雷爸、媽,你們剛才明明不反對的!」顥婕忿忿地走向他們。

「我們也沒有說贊成啊!」雷海和仇潔玲異口同聲。

顥婕頓時無語,悶著氣瞪向雷羽軍。「就算你們都反對,我還是要搬出去。」

「我不准你搬。」雷羽軍語氣堅決地說。

「憑什麼?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主權,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決定,用不著你批准。三哥——」她故意提醒他不過是她的兄長,沒有權力干涉她的自由。

「你——」雷羽軍緊握著拳頭,氣憤至極,「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搬出去,在外面的一切花費自己負責,別指望家裏的人會支援你!」他撂下狠話。

「我從來沒想過要家裏支援我,你不要太小看人了!」氣死人嘛,他一直就看不起她。

「不要說得瀟灑,憑你一個學生,能夠做什麼?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雷羽軍沒想到她居然早就叫延少德為她找好房子,打算搬出去住!可惡,枉他一大早興匆匆地跑下來準備向她道歉、告白,不料卻是面對這樣的結果。

「我雖然只是學生,可是我會的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多,我養得活自己,你看著好了。」

「女孩子要養活自己的確很簡單,尤其是稍具姿色的,想要豐衣足食更是不成問題,不過我警告你,不要做出辱沒雷家聲譽的事,給家裏人添麻煩!」雷羽軍嘲謔地瞪她一眼。

「雷羽軍!你再怎麼看不起我也不准這樣侮辱我!」顥婕氣得兩眼噴火,恨不能一把燒死他這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

她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話,氣得跑回樓上房間。

「軍哥,容我說一句公道話,你太輕視阿婕了。」延少德推了推眼鏡,為她抱不平。

「是啊,羽軍,你不應該把顥婕看得一無是處。」仇潔玲開口為女兒說話,「還記得你問過我這屋子是請哪位名設計師重新設計的嗎?現在我告訴你,這其實是顥婕設計,然後請人來裝潢的,她並不像你以為的毫無謀生能力。」

「怎麼,羽軍不知道我們的房子是顥婕設計的嗎?」雷羽旻微露詫異的表情。

雷羽軍一臉驚愕,不敢置信的眼神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更令他驚異的是,除了他,似乎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包括Walker在內——他瞪向他,「難道連你也知道這件事?」

「這沒什麼,是羽懷告訴我的,因為我希望這房子的設計師也能夠為我設計我在臺灣買的別墅,如此而已。」Walker故意以稀鬆平常的語氣為他解惑,嘴角卻掩不住得意地往上翹,像是在向雷羽軍示威。原來他不知道這件事,真是有趣。

「不止室內設計,舉凡電腦、烹飪、會計,阿婕都擁有教授能力,只是軍哥你不知道而已。」延少德似在責怪他對顥婕瞭解不夠,又似同情他什麼都不知道。

「羽軍,我們所擔心的是她的安危,而不是她的謀生問題,因為我們都知道顥婕在這方面絕不成問題。如今被你這麼一說,以她的脾氣絕不可能再留下來,你最好向她道歉。」雷羽旻責難道。

「現在我們要擔心她的不止是住在外面的安全問題,顥婕的脾氣我很瞭解,經羽軍這麼一說,她是絕無可能再向家裹拿一分錢了。」雷羽懷的語意很明顯,顥婕將會一個人在外面自食其力,而這一切都是雷羽軍害的。

「現在是暑假還好,等到學校一開學,阿婕上的是白天的爐,肯定只有晚上才能打工,既要付房租,還得繳學費,日常生活開銷也不少,她或許會考慮調到夜間上爐。」延少德分析道。

雷羽軍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再加上每個人都將矛頭指向他,好像顥婕如果搬出去,那麼一切的責任全得歸咎在他身上,更是令他惱怒。然而他明白,顥婕想搬出去,十成十是因為他,那表示她畢竟是在乎他的,這又讓他心裏歡喜莫名。

「我會讓她改變主意。」雷羽軍自信滿滿地說,然後走上樓去。

唔,照這情形看來,留住顥婕也不是沒有希望嘛!仇潔玲望著雷羽軍上樓的背影,緩緩地勾起笑容。

雷羽懷瞥了她一眼,淡笑了一下,顯然兩人所見略同,愧疚的心理頓時消逝無蹤。

似乎又失戀了,唉!為什麼他這麼歹運呢?延少德默默地在心裏歎道,眼神透過鏡片飄向雷羽旻。如果顥婕和雷羽軍這一對都能夠成功,那麼他追羽旻還會有什麼問題?

腦筋這麼一轉,延少德頓時又對羽旻投出傾慕的目光。

雷羽旻感受到一抹不尋常的視線正朝她凝望,她皺起眉頭,判斷此人的方位,然後毫不遲疑地瞪過去。

Walker一楞,不明白怎麼會突然遭來白眼,帶著疑問的表情轉頭望向隔壁的延少德,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瞥過頭去。

奇怪,他招誰惹誰了?

***

關起房門,雷羽軍已有道歉的打算。「顥婕,原諒我一時衝動說錯話好嗎?」

顥婕把她珍藏的他曾經送給她的所有東西,一併拿出來放在床上,包括他最近送她的布偶狗狗。

「這些都是你送我的東西,現在我全部還給你,你可以不用擔心我會拿它們去拍賣來換取生活費。」顥婕譏嘲地冷聲道。

雷羽軍自知理虧,走到她身邊,扳過她的肩膀面對自己,「我道歉可以嗎?你不要再生氣了。」

顥婕看著他,考慮了半晌,然後點點頭。「我接受你的道歉。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以後還是有可能會碰面,我也不希望在我搬出去之前和你鬧得不愉快,三哥。」

雷羽軍皺起眉頭,一臉不悅。「你還是要搬出去?」

顥婕轉過身背對他。「我想出去住一陣子……或許,過些時候我會回來。」如果她能忘得了他的話。

「你是不是在生氣我破壞約定的事?如果是這件事,我……」

「不是!」顥婕很快地否認,然後昂起頭注視著窗外說:「你不用在意這件事,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以後你盡可以把鄭小姐帶回家裏來。」

「你說什麼?」雷羽軍瞇起眼睛,焦距落在她的背影上。

顥婕沒有看見他瞬息萬變的臉,也聽不出他充滿濃烈妒意的語氣,只希望能夠保持住自己的尊嚴。

「我說你以後不用再顧慮到我的感受!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很堅定地重複一遍。

雷羽軍咬緊牙,手指握得泛白,狂風暴雨般的神情彷彿準備摧毀那個該死的男人!

「他是誰?」他怒目切齒地追問。

在顥婕聽來,他是那麼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誰,似乎只要不是他,他都會為她高興、為她祝福,他一定很希望能夠儘快擺脫她吧?

她的心突然好痛!

「是阿德。」就讓他知道、讓他儘快鬆口氣吧!她也算是日行一善,不是嗎?

延少德?可惡,這傢夥敢碰他的顥婕一根發絲,他會立刻宰了他!雷羽軍忿忿地在心裏起誓。

「我不准你跟他交往!」他霸氣地命令她。

顥婕怔愣了一下。她緩緩轉過身,滿眼怒火地瞪規他,向他一步步逼近。

「你不准?你憑什麼不准?你是我的什麼人?」

她輕蔑的質問,使得雷羽軍拉不下臉來對她告白,他甚至生氣她居然為了延少德而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混帳!他嫉妒得在心裏咒駡。

「我跟他交往不是正合你意嗎?你不用再擔心我會纏著你不放,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鄭丹莉在家裏摟摟抱抱,可以無憂無慮的跟她在池裏戲水,我跟阿德會離你們遠遠的,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顥婕從牙縫裏逼出話來質問他。

雷羽軍只聽進後面的話。「你跟阿德?這就是你想搬出去的原因?原來你並不是想避開我,而是想跟他在外面同居?!」

他尖銳的語氣像一把利刃,乾淨俐落地刺人她心臟的正中位置。

她的心淌著血!她處處為他想,搬出去是為了避免兩個人見面尷尬,是為了還給他一個自由、不需顧忌她的空間,另外一點是為她自己,她絕對無法忍受看到他跟鄭丹莉耳鬢廝磨而能不在意,但那只占一點,她多半是為他好呀!他怎麼可以如此污蔑她?!

「對!我就是要搬出去跟阿德同居,這樣你滿意了吧?」顥婕負氣地承認。有什麼關係,反正他早已看輕她,再讓他輕視又何妨?

「你——我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不知廉恥、水性楊花的女人!」雷羽軍咬牙切齒地怒駡。

曾經說愛他,轉眼沒幾天,就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哼,女人!

「我是不知廉恥、水性楊花,就算我是花癡,這些都是我的事,你如果想拿兄長的身分壓我,請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們一丁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你不覺得自己太雞婆了嗎?」

雷羽軍憤怒得瞪直了雙眼,眸底的火焰幾乎可以在瞬間將她燃成灰燼。

顥婕毫不畏懼地迎視他的怒火,是他污蔑了她,她沒有錯,她沒有必要怕他,更不會在他面前低頭!

「既然你已經認清我是不知羞恥的女人了,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過去我會緊追著你不放,是因為我和媽打賭,要讓你在我生日當天在眾人面前向我求婚,什麼我愛你、非你不嫁,其實都是騙你的……」

啪!狠狠的一巴掌瞬即掃過她的左頰。

空氣在瞬間凍結了!

顥婕低側著頭,長髮狼狽地蓋住她左臉上泛起的指印,刺痛熱辣的感覺由臉頰延燒到心底。好半晌,她維持同一個姿勢沒有移動。

雷羽軍瞪著自己的手,錯愕、懊悔、痛苦在他眸底一一閃過,他比她更驚異自己的舉動,甚至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自己出手打了她。

顥婕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釋然卻令人心痛的笑容,然後充滿水霧的眼睛慢慢找到焦距,凝視他依然慌亂的神情。

「算是我的報應……再見!」

她繞過他,走出她住了十四年的房間,留下一屋子他送她的東西,只帶走幾件屬於自己的行李。

***

顥婕搬出雷家的第二天早晨,仇潔玲紅著眼睛走進飯廳。

「三姨,早。」雷羽軍禮貌地喚道。

仇潔玲瞥他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早。」然後二話不說,隨便拿了一塊吐司、端起果汁,走到客廳去吃。

在她之前,雷海早已端出他的那一份早餐,坐在客廳的一角。

雷羽懷和雷羽旻鹹繼跟著走進客廳,他們甚至對雷羽軍的招呼不屑一顧,雷羽旻還給了他一個白眼。

再怎麼遲鈍的人也看得出來,他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還不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程度,只給他白眼和臭臉,已經算是對他非常、相當客氣了,他要是懂得感恩,早該感動得痛哭流涕。

可想而知,這一頓早餐他哪裡還吃得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就開著紅色保時捷上班去了。

***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雷羽軍對顥婕做的「壞事」已經在公司流傳開來。

首當其衝,何祕書第一個就不給他好臉色看,泡一杯苦兮兮的咖啡,砰的一聲「放」在他的桌上,也不管濺出的咖啡澆到他的手背,好像她才是董事長,然後昂著下巴走出他的辦公室。

緊接著他巡視百貨公司,企宣部的人「不小心」把紅墨水潑到他身上,卻沒有說一聲抱歉就走開。幸好他今天穿的西裝是黑色的。

走到化妝品展售區,一條沒有蓋的口紅迎面飛來,若不是他閃得快,朱紅的唇膏已經劃過他臉上,站櫃小姐的解釋是——她的手滑了,「不是故意」的。

參觀櫥窗擺設,「匡啷」一聲,精緻的高腳玻璃杯在他的手還沒觸摸到之前突然破碎。更離譜的是,管理櫥窗的小姐居然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理會他的老闆身分,硬是要他立刻掏錢賠償。

反了!反了!這個世界公理何在?!雷羽軍忿忿地準備回辦公室,還沒進電梯,突然聽到Walker的聲音由角落裏傳來。

奇怪,他在跟誰說話?

雷羽軍走近一點傾聽——

「你說他過不過分?顥婕那麼好心的幫他的公司拍廣告,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反而罵顥婕虛榮,還把她趕出家門!」

此時聽Walker說長道短的是顧客服務爐的電梯小姐,只見她露出一臉的懷疑。

「不會吧?董事長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那是你還不瞭解他。我告訴你,他不止是把顥婕趕出家,還打了她一巴掌!」

「真的?!」電梯小姐驚駭地捂住嘴。

「不僅如此,他還不准顥婕回家拿錢,要她在外面自食其力,你說他做得過不過分?」

「真是太過分了!」電梯小姐義憤填膺地說,接著又半信半疑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種事情怎麼可以拿來開玩笑?我是看在你親切迷人的笑顏上才告訴你的。否則你想想,我和你老闆是同窗又是好友,無冤無仇的,有必要詆毀他嗎?」

好一副正經八百的說詞!雷羽軍緊皺著眉頭,繼續聆聽他的「同窗兼好友」如何為他「說話」,好讓他的員工更加「瞭解」他。

「這也對喔。難怪那天在餐廳拍廣告時,董事長會那麼生氣地抓著顥婕回去,我還被趕出電梯外哩!」電梯小姐不平地說。

「他就是這麼不講理,以後你可要小心些,碰上他最好離他遠一點,他那個人的脾氣向來陰晴不定,哪一天會被捲入颱風眼誰也不知道。可憐的還是你們這些食人俸祿的辛苦勞工。」Walker「體恤」地道。

「哼!我才不怕他哩,大不了辭職不幹。他竟然那樣對待顥婕,我非找機會整他不可!」

Walker在心裏偷笑又多一個雷羽軍的敵人,表面上卻佯裝為難地說:「他到底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整他,頂多讓他在電梯裏困個一天就夠了,可別讓電梯墜下來,摔他個血肉模糊就太殘忍了。」

「困一天?這樣夠嗎?你看困他三天怎麼樣?要讓他在電梯裏面好好反省,三天才夠吧?」電梯小姐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

看不出來這個外表親切迷人的電梯小姐居然比他還「酷」!如果不是她和顥婕的交情太好,那麼她就是標準的蛇蠍美人。他以後可得小心,少招惹這一類型的女人為妙。Walker在心裏警惕自己。

看著她回工作崗位,他這才滿意地綻開笑容,準備找下一個好騙的員工。

不料,他一轉過身雷羽軍已經站在那兒看著他不知道多久了!

Walker一愣,隨即不慌不忙地揚起笑容。「嗨,Ken,真巧呀,我才想到上面找你,你就下來迎接我了,我們還真有默契。」

一連串的「突發」事件,已經搞得他很狼狽了,他沒有心情再聽Walker賣弄幽默。

「你該死的在搞什麼鬼!」雷羽軍面對他咆哮道。

Walker也沒打算再裝胡塗,肩膀一聳,理直氣壯地說:「我在為顥婕抱屈,你看不出來嗎?」

「你根本不知道我和顥婕之間發生的事,為她抱什麼屈?」

Walker搖搖頭。「每個人都有眼睛看,你和顥婕發生了什麼事,相信不止我,府上的每個人都一清二楚。」

雷羽軍別過頭去。「我承認我是打了她,或許我有錯,但我並不是平白無故地打她。」

他把顥婕和仇潔玲拿他當消遣來打賭的事說出來。他是後悔打了她,但是——對於她拿感情當遊戲的事還是非常生氣,他絕無法輕易地原諒她。

Walker看著他的表情裏多了一份同情。不是同情他被耍弄,而是同情他如此遲鈍。

「你真的認為顥婕向你示愛只是因為打賭?」

雷羽軍堅信是如此,給他的眼神也是毫無疑問的。

Walker忍不住要對他搖頭歎氣。別說此人像朽木不可雕也,就算他是孺子可以教,他也不會教他這個笨情敵。

就讓他自個慢慢去鑽死胡同好了,倒要看看他多久才能夠開竅,Walker幸災樂禍地想。或許趁這段時間,他還有機會追到顥婕。

他拍拍雷羽軍的肩膀。「Ken,我實在非常『同情』你。剛才在公司裏誹謗你的事,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原諒我不知道實情。」

如果早知道還有雷羽軍誤會顥婕這回事,剛才他會請電梯小姐直接就讓他血肉模糊算了,只是困住他實在太便宜他了。

雷羽軍聞言皺起眉頭。為什麼他有一種被調侃的感覺?

***

瞥見雷羽軍幾乎是灰頭土臉的回到辦公室,何祕書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顥婕出氣成功的快感。

雷羽軍眼尖地捕捉到何祕書臉上的表情,腳步停下來。

「何祕書,連你也認為是我欺侮顥婕,把她趕出家門的嗎?」他無奈地問。

何祕書這才由案上抬起頭來正眼看他。

「董事長,你希望我說實話嗎?」她神情嚴肅地反問。

雷羽軍停頓了一下,然後拉過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來。

「好,你說說看你聽到些什麼?」他倒想知道Walker究竟散佈了多少謠言。

何祕書抿著嘴搖頭。「我要說的不是我聽來的,而是我看到的。」

這教雷羽軍更加好奇了。「請說。」

「董事長知道顥婕前一陣子在減肥的事嗎?」

「我知道。」

「那麼你也知道她減肥的原因?」

雷羽軍點點頭。

何祕書滿意地繼續說:「如果沒有毅力,想要減肥並不容易,尤其是像顥婕這樣短時間內就減肥成功的,可以說是少數。」她停頓一下,「董事長或許納悶我為什麼會提起這件事情?」

雷羽軍的確想不出原因。

「顥婕的減肥方法之一,是靠工作消耗體力,在你出差的那段時間,她除了幫我的忙外,還到各樓層去支援其他忙不過來、或者有事請假的人。她的工作能力強,開朗的性情又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所以在整個公司內很得人緣。」何祕書只是點到為止,話中的意思,有待雷羽軍自己去瞭解。

「你是不是想說,我比顥婕不得人緣,所以今天才會被『修理』?」雷羽軍挑起一道濃眉,半開玩笑地說。

何祕書微笑起來。在公司內,雷羽軍很少擺老闆的派頭,所以今天才會有那麼多人敢整他。

「如果公司的員工不喜歡你,今天也不會有人整你了。其實他們只是想為顥婕出口氣,而且他們知道,你是個有風度、具雅量、不拘小節的老闆。」她實話實說。

沖著這句「有風度、具雅量、不拘小節」,雷羽軍怎麼還好意思去找那些整他的員工一一算帳?這個何祕書還真是厲害。雷羽軍只能自認倒楣。

「聽起來我似乎應該好好感謝他們,難得他們還願意整我。」雷羽軍自我調侃。

何祕書知道他不是很介意被整的事,於是又正色地說:「顥婕是個直率、很有沖勁的女孩子,她努力追求自己的愛情,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她不會一味地強求對方接受她,她懂得改變自己,讓自己成為對方心目中的理想情人,在這方面,她真的付出很多。」

說到顥婕,雷羽軍頗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玩愛情遊戲她的確很行,只是對於一場遊戲而言,我很懷疑她怎麼不會覺得自己『犧牲』太多了?」他冷冷地嘲諷道。

何祕書懷疑地審視他,「董事長是不是對顥婕有誤會?」

「有誤會的恐怕是何祕書你。她努力追求的不是愛情,而是一場她覺得好玩的遊戲,她甚至不在乎這場遊戲是否會傷害到別人。她根本還是個不成熟的任性女孩!」他一臉憤恨的表情,像是被傷害了急著發洩心中的怨氣。

如果不是愛上她,他會覺得自己被傷害嗎?這下子何祕書完全明白他的心情了。

「你真的認為顥婕只是在跟你玩愛情遊戲嗎?」何祕書同情地看著他。

這樣的語氣和神情,他好像在哪裡見過?雷羽軍皺著眉頭,接著他想到Walker,剛才那傢夥就是對他擺出這副臉孔。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誤會了顥婕?

他臉上迷惘的神情頗令何祕書滿意,她決定助他一把。

「我不知道顥婕是怎麼跟你說的,不過她如果只是想玩遊戲,不是真的愛上你,我相信她沒有那麼大的毅力在短期內減肥成功,更不會瘋狂到要上牛郎俱樂部……」

「你說什麼?」雷羽軍緊張地打斷她。他一定是聽錯了。

何祕書睨他一眼,故意慢條斯理地說:「她告訴我,在你身邊的女性個個成熟、有魅力,而且都有經驗,為了吸引你的注意,她希望自己能夠和她們一樣,她認為俱樂部的紅牌牛郎可以調教她成為你喜歡的典型。」

雷羽軍不敢置信地搖頭,「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她去了?」他瞇起雙眸,幾乎是屏息地問出來。

「正巧公司需要一位元成熟、充滿魅力的女郎拍廣告,我認為這麼做同樣可以吸引你的視線,於是建議她參加……」

「她到底去了沒有?」雷羽軍急得冒冷汗,沒有心情聽何祕書再扯上一大堆。

何祕書的眸底閃過一絲興味的光芒,這才簡潔地回答他,「沒有。」

雷羽軍的心臟隨即由高空降到平地上,他大大地松了口氣,心裏直慶幸:還好、還好!

比起上牛郎俱樂部,拍廣告簡直好上千萬倍,他現在萬分慶幸讓她拍完廣告。

「董事長,顥婕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女孩,我相信她不會拿愛情當遊戲,我不清楚你怎麼會有這層誤會,不過如果是顥婕親口說的,那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如果你不查清楚就這樣放棄她,將來你會後悔的。」何祕書語重心長地說。

雷羽軍沒有開口,只是沉默地思慮了好一會兒,然後似有所悟,神情頓時豁然開朗。

他揚起很久沒有在他臉上看到的絢爛笑容,不其然地冒出一句,「何祕書,謝謝你建議她去拍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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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17:28:03
第九章

「阿婕的住址?」

「不錯,你一定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雷羽軍站在延家門口問。

延少德手擋著門,都已經不想搭理他,自然更不會請他進去裏面坐。

「我是知道,但是我不會告訴你。」想到他居然打了顥婕一巴掌,延少德就有足夠的理由將他拒於門外,甚至以不友善的眼光睇睨他。這算是為他的「哥兒們」出點氣。

雷羽軍瞇細眼眸,「我知道你對顥婕很好,不過很可惜她是我的,奉勸你趁早退出,免得受傷太深。」

延少德一楞,一時間搞不清楚他在說哪一國話,一副「鴨子聽雷」的表情。

雷羽軍以為他不想放棄顥婕,氣憤地又說:「顥婕愛的人是我,你藏住她是沒有用的,快把她交出來!」

這下總算讓延少德那根接收不良的神經搭上線了,他饒富興味地看著雷羽軍一臉「打翻一罈濃縮醋」的酸溜溜模樣,不知死活地咧嘴笑開來。

雷羽軍的眼中立刻現出殺機,如果延少德再不曉得收斂點,只怕會橫屍在自家門口,幸好他一向聰明,很快地收起笑容。

「好吧,我願意放棄顥婕,並且告訴你她在哪裡,但我要和你交換條件。」延少德的兩隻眼睛裏正閃著意有所圖的光芒。

明顯得教雷羽軍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他不怎麼甘心地說:「你想交換什麼條件?」

短短幾分鐘,延少德的神情從敵意、愕然、興味到盤算,恐怕除了雷羽軍,還沒有人見過他如此多變化的表情吧?

「我的條件一點也不苛刻,只是希望當我把顥婕讓給你之後,你能夠幫我追一個女孩子。」延少德笑吟吟地「凝望」他。

說起來這樣的條件的確不苛刻,只要不是顥婕,幫助他追全世界的女孩子也不成問題,只是——

「為什麼要找我幫忙?對方是誰?」

「一個你絕對認識的人,如果有你幫忙,我成功的機率可以提高不少。」延少德故意賣關子。

雷羽軍第一個想到的是他以前那堆紅粉知己。

他腦際一閃,突然問:「莫非……你從來沒想過要追顥婕?」

「想啊!如果追不到心目中的佳人,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來追阿婕了。」延少德狡猾地說。

這個傢夥,居然敢耍他,原來他對顥婕根本沒有興趣。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必要跟他交換什麼條件了。雷羽軍得意地翹起唇角。

延少德微微一笑。「如果你還想知道阿婕人在哪裡,最好放棄你心裏的想法,咱們各取所需,誰也不會吃虧的。」他看著喜形於色的雷羽軍,了然於胸地道。

雷羽軍頓時僵住笑容,栽在一個年紀比他小的男孩手上實在是很沒面子,但是為了儘快得知顥婕的下落,除了與他合作也別無辦法。

「好吧!告訴我那個女孩子是誰,我幫你追她就是了。」

延少德滿意地點點頭,也不怕他事後會反悔,只要他和顥婕成了一對,憑他和顥婕的交情,顥婕是一定會幫他的,而雷羽軍,有顥婕在,他就是不願意也不行。

「我心儀的物件,就是……羽旻。」講出口後,他的臉微微轉紅。

雷羽軍驚愕得瞪直了眼睛!

老天,如果幫他追到羽旻,豈不是得叫他姐夫了?!

***

打完工,已經近七點,顥婕隨便買了一份漢堡、可樂,就直接回到延少德為她租的小窩——一間六坪大的套房。

她的房間在七樓,搭電梯上去,門一開,她才踏出去,就看見雷羽軍站在她的門前。

顥婕的第一個直覺反應是退回電梯裏。

可惜來不及了,他已經發現她。

「顥婕!」雷羽軍叫住她,然後快步走過來。

「找我有事?」顥婕冷淡地問,眼睛看著手上的速食餐。

雷羽軍凝規著她,臉上滿是尷尬和愧疚的神色。「對不起,我……那天我不該打你。」

「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記了。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我要進去了。」她冷漠地繞過他,然後找出鑰匙開門。

雷羽軍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開門。

「少德告訴我了,關於你和三姨打賭的事。」

「哦?他怎麼說?」她開了門,轉過身擋在門口看著他。

「你不請我進去?」

「不好意思,我怕阿德會生氣。你應該沒有忘記我和他同居吧?」她拒人於千裡的臉上揚起嘲謔的笑容。

雷羽軍蹙起眉頭。「我知道全是我的錯,所有的事少德都告訴我了,何祕書也是,他們都說你是真正愛著我的……」

「那已經是從前的事了!」顥婕快速地打斷他的話。

「顥婕——」

「你到底有什麼事?如果是想證實我是不是愛過你,是,我是曾經愛過你,但那已經過去了,再提起根本沒有意義!」

「顥婕,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愛你的事是真的,和我媽打賭的事也是真的,如果你認為我有欺騙你什麼,那天那一巴掌也該還清了吧?或者你認為不夠,還想再打我一巴掌?」顥婕仰起臉問他。

雷羽軍望著她已不復見指痕的粉頰,心裏還是內疚、疼痛萬分。

「我怎麼可能再打你呢?」他用充滿心疼、懊悔的語氣對她說。

顥婕的心裏悸動了一下,她別過臉。

「說得也是,像我這種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女人,打了反而會弄髒你的手。」

「不要放意曲解我的意思,顥婕。」他嚴肅地低吼。

顥婕寒著臉斜睨他一眼,然後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動作快得雷羽軍想伸手擋都來不及。

「顥婕!」他拍打著門板喊叫。

「顥婕,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門內一片寂靜,沒有半點回應。

雷羽軍只好又大聲叫門。「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開門好嗎?顥婕!」

沒一會兒,屋裏傳來震天作響的音樂,接著,左右鄰居紛紛開門出來抱怨,雷羽軍沒轍,只好徒勞無功地回去。

***

第二天,雷羽軍一大早就等在顥婕房門外,過了將近兩個小時,隔壁一位婦人走出來告訴他,顥婕一早就出門了。雷羽軍只好沮喪地離開。

他走後,那位婦人才敲著顥婕的門,告訴她可以出來了。

顥婕這才開門,向婦人道謝後,便去上班。

傍晚她回來,雷羽軍又來了,站在她的住處門口,顥婕只好躲在樓梯角落,等著他離開。

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但是她不想再聽見他的聲音,也不想再見他,只好躲著他。她還生著氣。

一直到將近十一點,雷羽軍才終於離開,而顥婕早已站得腳酸,坐到地上打瞌睡了。

第三天、第四天……同樣的情形持續了一個禮拜,當顥婕爬上樓梯再看見他時,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沖出來指著他的鼻子大吼:「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雷羽軍揚起笑容,看了看手錶。「還早嘛,這麼早出來,樓梯口的蚊子豈不是沒有晚餐吃了?」

敢情他早知道她每天都躲在樓梯角落!

然而他卻不出聲,每天故意讓她陪他到十一點才肯回去!一想到這裏,顥婕為之氣結,狠狠地瞪他一眼還不足以消她萬分之一的怒氣。

「終於肯見我了?」雷羽軍繼續維持著笑容。

顥婕粗魯地推開他,打開門進去,還準備故技重施地甩上門,這一次雷羽軍從容不迫地擋住門板,瀟灑的笑容仍掛在臉上。

「你到底想怎麼樣,」顥婕可不會笨到與他比力氣,很乾脆地直接放棄,退到房裹頭。

雷羽軍關上門,走近她。「聽我說句話好嗎?」

「說啊!我又沒毒啞你。」顥婕轉過身子,一副「愛說什麼隨你,不幹我事」的態度。

「我愛你。」他深情的凝視投在她的背影上。

顥婕一愣,有三秒鐘的時間思緒混亂,接著,她慢慢地轉過身睇睨他,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態度。

「我應該說什麼?謝謝你的愛嗎?三哥。」

「顥婕,我是認真的!」雷羽軍握住她的手臂,著急地說。

「我做每一件事情也都是認真的。從我懂事到現在,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你告訴我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你希望我一一覆誦給你聽嗎?」她已經心灰意冷。

雷羽軍注視著她的眼眸,霎時歉疚地垂下臉來。

顥婕撥掉他的手,走到窗邊背對著他。

「我七歲那年,你答應娶我,這些童言童語或許你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可是我永遠記得,你嘴上是答應,字據上卻寫著『要過完今生』,當年我還小,你敷衍我,我認了。」

「當年是因為好玩才那麼寫,絕不是敷衍——」

不理會他的解釋,顥婕繼續說:「這算是我第一次向你告白,換來的是欺騙。第二次告訴你,是在一個深夜,你和美麗的公關經理約會回來,你說我還小,不適合你,我知道你約會的對象全是性感美麗的女人,所以我也不敢奢望你會接受又醜又胖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感情。」

「我從不覺得你又胖又醜。」雷羽軍皺起眉頭,即使現在的她已經不胖了,他還是不喜歡她嘲諷以前的自己。

「我努力減肥、改變自己,達到你選擇女人的標準,才有勇氣再度向你表白,結果得到的回答是——我們的兄妹關係不可能改變。」

「我們從小就是以兄妹的身分一起生活,你不能指望我在短短幾天內就改變這層關係。」雷羽軍抗議。

顥婕只是面無表情地瞄他一眼。「那是第三次告白了。第四次,我開始向你推銷自己,甚至要求你吻我……你吻了我,然而卻告訴我,只是為了要讓我死心才吻我。」

「那不是真的!其實當時我很迷惘,甚至焦躁,因為我對你的吻居然有感覺,站在兄長的立場,我對自己感到不齒,才會心急地否定你。」

「我很傷心,再加上我被Walker追得不耐煩,讓我將心比心地想到你的感覺,或許你也正因為我而深感困擾。」

「我是被自己認定的兄妹關係束縛住,跟你沒有關係!」他急著解釋,可是顥婕卻當作沒聽到。

「我決定不再纏著你,我試著要放棄你,希望自己能夠把你當成哥哥,我想至少如此我們可以和平相處,然而卻在這時候,你把鄭丹莉帶回家來,你破壞約定,讓我連兄妹關係都維持不下去!」

「我也不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麼回事,或許在潛意識裏,我怕自己會因為你的熱情而投降,所以才找她來。」

「沒有辦法,我只好搬出來住,可是你卻一再看輕我、污蔑我,甚至一逕地指控我要和阿德同居,罵我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那是因為當時我已經知道自己愛上你,正準備告訴你,你卻先告訴我你有男朋友了,你說我還能如何?我憤怒、嫉妒,才會口不擇言,你難道不能瞭解我的心情?」他緊緊握住她的肩膀搖晃。

有那麼一刻,她的眸底閃過一絲光彩,但稍縱即逝,她還是冷著一張臉,表現出絲毫不為所動的態度。

「你指望我瞭解你?經過你一再的敷衍、欺騙、否定、辱駡之後,你來跟我談心情?」

「顥婕」

「你只顧著自己的心情,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我的感受?」顥婕指著他的胸膛,大聲斥駡他。

雷羽軍逼不得已地往後逼。「我知道是我不對,我對自己的感情不夠坦白,都怪我太遲鈍了,顥婕,原諒我好嗎?」他深情款款的眼眸中透著一絲懇求。

這輩子他還不曾求過任何人,因為他的自尊不允許,然而今天,他完全捨棄尊嚴,對他來說,只有在萬分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這麼做,這將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顥婕凝視著他,征忡了好半晌,她緩緩舉起手,在接近他的胸膛時,像是被催眠的人突然清醒過來——

她倏地拉開門,把他推出門外,又重新將門上鎖。

「顥婕!」他在門外拚命敲打。

顥婕倚著門,抱著自己滑坐到地上,無聲地落淚。

***

「活該!」

「咎由自取!」

「罪有應得!」

「報應!」

「老天有眼,」

「明察秋毫。」Walker介面道。

雷家人及延少德這時候全轉頭看向他,原本譴責雷羽軍的目光現在轉為莫名其妙。

「我接錯了嗎?」Walker迷惘地看過他們每一個。

大夥兒一陣噓聲後,念在他是外國人又是客人的份上,不再理睬他,把視線調回雷羽軍身上,重新換上責難的眼色攻擊他。

沒有錯,老天有眼,下一句是明察秋毫,不過Walker似乎忘了,他們現在是在指責、斥駡雷羽軍,可不是玩成語接龍。連雷羽軍都忍不住想白他一眼。

攻訐過後,大夥兒開始為他想辦法。

「我看可能是你的誠意不夠,所以感動不了她,乾脆你在她門前跪個三天三夜好了。」延少德提出看法。

「她一定還在生氣你打她一巴掌,不如你負荊請罪,讓她毒打你一頓消氣,或許可以解決。」雷羽懷正經嚴肅地建議。

「顥婕喜歡吃零食,你天天買去巴結她,一定有用。」仇潔玲也出主意,心裏想著,到時候她搬去跟女兒住,零食就吃不完了。

「你可以每分鐘送她一朵花,再加上一張寫滿柔情蜜語的小卡片,女孩子的心腸最軟了,她一軟化自然會原諒你。」雷羽旻難得浪漫地道。

延少德聽了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興奮的笑意,心裏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出擊。

「依我的看法,你不如到律師那裏走一趟,把你名下的產業全部過繼給她,這樣她自然會明白你有多重現她了。」雷海的說詞是標準的生意人權術。

「Ken,告訴你一個最好的辦法,保證一定可行。」Walker自信滿滿且得意地說,還故意賣個關子。

「什麼辦法?」大夥兒全好奇地轉向他。

「很簡單,把前面說過的辦法全部用上。」

這個只會撿現成便宜的傢夥!免不了大夥兒又要噓他一陣,這一次還多了一堆白眼。

雷羽懷接著開口,「一次用上全部的辦法,倒是可以節省不少時間,可以一試。」

這個人顯然沒有一點手足之情,也不想想試了以後,死的人是誰?難怪顥婕要在背後罵他「歹毒」,真是個沒心沒肺沒肝的傢夥!延少德搖搖頭,忍不住要投給雷羽軍一個同情的眼神。

等所有的人發表完高見,雷羽軍才抬起眼一一掃過他們,不難發現,每個人臉上全是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看「免錢戲」的模樣,讓他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身世——他真的是這個家的孩子嗎?

老天爺,如果不是他會非常感激!

再多一分鐘與這些人為伍,不但沒有任何助益,反而會降低自己的格調,他還是趁早擺脫他們得好。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雷羽軍站起身,在眾人的注目下,拾級回樓上房間。由此他學到一件事——凡事還是靠自己最好!

***

為您揭開她的神祕面紗

專屬「飛冀」的廣告模特兒

當前最紅的謎樣美女雷顥婕小姐

經媒體記者一再追蹤詢問,飛冀百貨公司總裁雷羽軍先生終於披露,雷顥婕小姐是飛冀百貨公司未來的總裁夫人,兩人自小訂婚,並且將於雷小姐二十歲生日當天結婚。

據悉,雷先生隨身帶著雷小姐當年簽下願意嫁給他的字條。

禁不起記者們的好奇追問,雷先生終於願意將字條上的浪漫誓約公諸於世。

一張歷經歲月洗禮、如今泛黃的紙上寫著——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不風流枉少年

雷羽軍娶雷顥婕一要過完今生二要再續來世生世不悔

婕心同軍意

雷顥婕

雷羽軍


幾乎每一份報紙、每一本雜誌都寫著同樣的報導,如今她不但成了公眾人物,還是炙手可熱的封面人物。

顥婕氣憤地摔下報紙、雜誌,恨不得立刻回家找雷羽軍算帳!

他不但害得她出不了門,還胡亂捏造事實。

什麼「一要過完今生,二要再續來世,生世不悔」,根本是他後來添加上去的,肉麻兮兮!

這且不說,那張紙本身的真確度如何還是個問題,她才不信他還留著十三年前他們簽下大名的那張紙!

可惡!如今她一出去准被人當肉餅擠扁,可是不去找他問清楚到底在搞什麼鬼,她又不甘心。

就在她一個人生著悶氣的時候,雷羽軍出現了。

顥婕打開門,他抱著刊登他們消息的所有報紙、雜誌站在門口,笑嘻嘻地望著她。

「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顥婕給他一個白眼,然後把他拉進去,很快地又將門關上。

雷羽軍瞥到一地的報紙,「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除非我是山頂洞人才會不知道!」顥婕沒好氣地譏誚道。

他微微一笑。「這樣就好辦了。」

什麼好辦?顥婕疑惑地睨他一眼,這時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東西。

「你抱這些來幹什麼?」他真以為她住在山洞裏不成?

雷羽軍把那堆報導放到地上,接著收起笑容,正經嚴肅地說:「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情。」

顥婕瞇起眼睛,想知道他到底搞什麼把戲。

得到她的注意後,雷羽軍滿意地勾起笑容。

「別緊張,我只是要告訴你,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是未婚夫妻,你非嫁給我不可。就這樣。」

「就這樣?就這樣?你敢說就這樣?」顥婕咬著牙,一副準備啃食他的表情。

「對了,還不止這樣!」雷羽軍像是突然得到她的提醒,朝她感謝地微笑,然後由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它,拿出一枚閃亮的鑽戒,很有技巧地往她手上套去,接著說:「這是我們的訂婚戒指,你先戴著,款式不喜歡可以換,沒有關係。」

顥婕錯愕地愣住了,第一次聽說訂婚戒指還可以換——不不,這當然不是她驚愕的原因,她慌張地要拔掉戒措,可手指卻被雷羽軍握住不放。

「放開我!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你不要自己亂編故事。」

「這可不是亂編的,是你七歲那年親口向我求婚的,我們還立下字據,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你想耍賴也賴不掉哦!」

顥婕正想反駁,突然靈機一動,微笑起來。「好,如果你真的還留著那張字據,我就嫁給你,絕無二話!」

「這可是你親口承諾的,不可以後悔。」雷羽軍警告她,眸底閃動著光彩。

她絕不相信那張紙條還在,他這個人最會丟三落四了,更何況一張對他來說沒有用的紙條,他才不可能還保存下來!

「拿出來啊!」顥婕得意地伸出手。

雷羽軍帶著勝利的笑容,把紙條交到她手上。

這張泛黃、皺得不像話的紙條,的確是當年他們簽下姓名的其中一張,只是——「這張是我的,怎麼會在你手上?!」

「是你的?」雷羽軍擺出無辜的臉,然後搖搖頭,「顥婕,這招不管用的,你不可以耍賴。」

「我才沒有!這張紙明明是我的,當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要過完今生才肯娶我時,我就生氣的把它揉掉,你看,這上面皺皺的痕跡都還在!」顥婕指著紙條辯駁。

「你的紙會皺,我的紙就不會皺嗎?那是我生氣你誤會我的意思揉掉你那張紙時,跟著揉皺的。」

「你胡說!我才沒有誤會你的意思,你上面明明寫著『雷羽軍娶雷顥婕要過完今生』!」

「你看看,還說沒誤會,我的意思明明是『雷羽軍娶雷顥婕要過完令生』,就是共同生活一輩子的意思,你卻硬要曲解它。」

「你小人!你沒有加標點符號,還故意空一格,當然隨你怎麼解釋都可以!」

「你不要狡辯了,總之白紙黑字,你剛才還親口允諾了,不要想不認帳。」

「你——」

究竟是誰設計誰,誰又被誰設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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