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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納蘭元初 -斷龍台(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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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9:54:54
第三十章

  顧青用力撞開門時蒲遠正戴著眼鏡,一邊觀看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誒一邊抄寫著數據。木門砸在金屬門吸上的聲音把蒲遠嚇了一跳,但顧青臉上的斑駁血跡更讓他吃驚地張大了嘴。

  “你……你這是怎麼了?”蒲遠迎上去一把扶住已經有些站立不穩的顧青隨即發現她身後還拖著一條渾身浴血的大狗。

  “幫我……”顧青喘著粗氣,想把玄罡也拖進辦公室。蒲遠愣了一下搭手將玄罡拖了進來,然後他探頭到門外看了看又順手關上了門。

  “你受傷了麼?怎麼弄成這樣?我看需要叫救護車……”蒲遠面色蒼白地拿出手機。

  “來不及解釋了,我現在急需上網。”不等蒲遠說完,顧青已經揮手打斷了他,快步走到他的大班桌前,關掉電腦上的股票數據界面。

  蒲遠皺著眉頭看了看地上的大狗,玄罡的呼吸很微弱,但已趨向平穩,腹部仍在不時地抽搐。他蹲下身子,輕輕解開包裹玄罡的白色外套,驚訝地發現兩個血窟窿已經停止了流血,傷口內部的紅色肌肉正慢慢地蠕動著,逐漸向中心收縮。

  那邊廂,顧青正憑著記憶在瀏覽器上輸入一個網絡地址,卻怎麼也打不開頁面,她焦急地用手掌揉了一會兒眼眶,才察覺自己好像把字母N記成了M。

  修正之後,獸靈譜的頁面出現在屏幕上,蒲遠緩步走到顧青身後,靜靜地看著她所做的一切。

  顧青劈裡啪啦地敲擊鍵盤,在那文本輸入框內寫下“鑿齒”,按下了回車。

  突然,顧青驚呼一聲,用手捂住了嘴,就象有什麼刺了她一下,接著,她慢慢地把手移開,嘴唇快速地開合,反復默念著什麼,然後一把抓過桌上的電話,開始撥打宇文的手機。

  蒲遠彎下腰,把頭湊到筆記本電腦前,液晶屏幕上出現了一幅全身肌肉虯結的狼人畫像,那狼人張著大嘴,正揮舞著一塊大盾牌,上頜突出的一對巨大犬齒貫穿了下頜,又高高揚起,長度超過了它舒張的手臂。就在這幅水墨畫像旁,是一行簡短的文字。

  鑿齒,兇魔,持銅盾,獸頭人身,不入五行,有齒半丈,其利斷冥!

  接通宇文的手機,顧青語調沉重地將那行文字念了一遍。

  “不入五行?”宇文大驚失色,“我剛才還在叫劉天明試探鑿齒的屬性……若是鑿齒不入五行,那他現在……”

  現在,劉天明一敗塗地。

  半尺長的冰錐不但無法刺傷鑿齒,更被它鐵鑄般的身軀震得粉碎,鋒利的碎冰頓時割傷了劉天明的手掌。

  劉天明忍住掌中劇痛,調整自己下落的姿勢,但落地時仍然踉蹌了一下,坐倒在地上。可怕的鑿齒,頭部竟也能向它的手臂那樣隨意旋轉,它身體未動,腦袋卻扭轉了180度,面朝劉天明,露出猙獰一笑,隨即長牙迎空斜斬,冷庫中彌漫的白霧驟然向兩邊退去。

  幸好劉天明是習武之人,腰身頗為柔韌,他竭盡全力向後仰倒,眼睜睜看著長牙擦身而過。

  “嗤啦……”劉天明的胸腹間被劃出兩條又深又長的血痕,險些被開膛破肚,嚇得他一身冷汗,慌忙翻身狼狽逃竄,驚弓之鳥一般逃出了冷藏庫。鑿齒似乎並不急於追上劉天明,它揮動長牙,又將幾扇豬肉劈成了碎塊,才不慌不忙地向出口走去。

  劉天明沖出廚房操作間,氣喘吁吁地躲藏在黑暗的宴會大廳裡。插入手心的冰刺漸漸地融去,混著血水滑落出來,劉天明咬緊牙關,將手掌在桌布上擦拭了幾下,又索性撕下身上已被劃破的夾克,將不斷滲出鮮血的胸腹部纏了兩圈。劉天明用力拉緊布結時,手上與腹部傳來的劇痛使得他額頭上汗如雨下,他卻不敢發出半點呻吟,生怕被鑿齒聽見。

  然而,手機鈴聲在他懷中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大廳裡顯得極其刺耳。劉天明手忙腳亂地把手機接通,眼睛卻一直警惕地盯著大廳的入口處,恐怕鑿齒已經聽見鈴聲了,隨時都會闖進來。

  “劉天明,你現在怎樣?”是宇文焦急的聲音。

  “你想害死我啊?***別再給我打電話了!”劉天明壓著嗓子說道。

  “快逃,鑿齒這家伙是不入五行的怪物,水攻火攻這樣的屬性攻擊都是沒用的……”

  “現在才說,是不是晚了點?”劉天明嘟噥著,沒等宇文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宇文聽著手機中的忙音,愣怔了好一會,又不知那邊目前是怎樣一個狀況,不敢再打回去,只好再次聯絡顧青。

  “顧青,玄罡體質特殊,只要它還沒死,受的傷很快就會復原,等它蘇醒後,你就放它去救劉天明,剛才和劉天明通了電話,他現在似乎很危險。”

  “太好了!”聽說玄罡不會死,而劉天明也暫時沒事,顧青心中一下暢快了許多,“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就算我們都逃走了,讓鑿齒這怪物走出大廈,肯定會傷害許多無辜的人,雖然你說過不能報警,人越多,死傷就越多,但現在是不是應該讓警察把大廈封鎖起來?”

  在一旁的蒲遠突然插嘴:“不行,不能讓警察來封鎖大廈!”

  “那邊是誰?”宇文警覺地問道。

  “是蒲遠董事長,我現在就在他的辦公室裡。”

  “他怎麼也在?算了,現在不說這個,我也不想讓警察來封鎖大廈……鑿齒真要想出來,封也封不住!”

  電話聽筒的聲音很大,蒲遠也聽見了宇文的意見,他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可現在……這鑿齒,難道就真的沒有任何弱點嗎?”

  “事無絕對,不入五行並不代表鑿齒沒有弱點,問題是我們如何找到它的弱點……古籍中關於鑿齒的記錄並不少,最著名的記載就是《山海經》中的《海外南經》,其中是這麼說的,“羿與鑿齒戰於壽華之野,羿射殺之。在昆侖虛東。羿持弓矢,鑿齒持盾。”這裡所說的羿,就是那射下九個太陽的上古英雄後羿。”

  “你是說《山海經》中有所記載?”顧青把座機改為免提狀態,騰出手來,開始快速地在電腦上通過因特網查詢《山海經》。

  “嗯……《淮南子》中也提到過,“堯乃使羿誅鑿齒於壽華之野。”堯就是當時的皇帝。可這些記載裡,都沒有提到羿具體是怎麼殺死鑿齒的,唯一的線索,就是後羿用的是弓箭。”

  “貫匈國在其東,其為人匈有竅……交脛國在其東,其為大交脛……不死民在其東,其為人黑色,壽,不死……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啊?除了那句羿與鑿齒戰於壽華之野看得懂,其它這些簡直是莫名其妙!”顧青已經在網絡上找到《海外南經》,但粗讀兩遍,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呵呵……我師傅也常說《山海經》中,山經是正經的地理著作,海經和荒經卻大多是不可理喻,狗屁不通的,叫我不要盡信。”

  “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為什麼不叫你師傅來救我們?”顧青高聲質問道。

  那邊的宇文立即閉上了嘴。

  “是啊……我偶爾也會讀一些古籍,各種神話傳說都會有誤傳,訛傳的,後人憑借自己的粗糙理解,非常容易誤解古書記載。很多人都說海經與荒經也是地理說明,我倒很是懷疑。”插嘴的又是站在一旁的蒲遠,顧青驚愕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叱商界的董事長也對《山海經》這樣的古籍有所研究。

  “哦?蒲董也懂古籍?”宇文的驚訝並不亞於顧青。

  “喏……我也曾經反復讀過《海外南經》中關於鑿齒的這一部分,這一節前後都是一些不明所以的奇怪說明,什麼貫匈國在其東,交脛國在其東,偏偏又語焉不詳,似乎都是象山經那樣的地理方位說明,但其中突然夾雜“羿與鑿齒戰於壽華之野”這麼一句條理清晰的戰爭描述,太過突兀了。”蒲遠說了這麼幾句,便陷入了沉思。

  顧青又快速讀了一遍《海外南經》卷六,突然問了宇文一個問題:“宇文,文字最早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這個……目前比較統一的說法就是倉頡造字了,這種說法在戰國時期就已經廣泛流傳。你問這個幹嘛?”宇文很是詫異。

  “倉頡又是什麼時代的人呢?”顧青接著問。

  “據傳倉頡就是黃帝的史官,炎黃二帝則是中華兒女的始祖。”蒲遠替宇文作出了回答。

  “那黃帝之後,就是堯、舜、禹、湯了吧?”

  “沒錯。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宇文的聲音也變得有些興奮。

  顧青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是猜想的,說出來你們不要笑話。”

  “快說快說!”宇文連聲催促。

  “後羿是堯皇時代的人吧?那個時代距離倉頡造字並沒有過多久,文字應該還沒有普及,如果那個年代的人需要記載某件事情,你認為他們會選擇什麼方式?”

  “繪畫!或者是有少量文字說明的繪畫!”蒲遠肯定地說道。

  “嗯!後羿大戰鑿齒這件事情被記載下來,應該就是一幅圖,而《海外南經》卷六,則應該是後世的某些史官看著那幅圖畫,改成了純文字的記敘。蒲董覺得《海外南經》寫得很奇怪,那是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什麼地理專著,整篇海外南經卷六,都是對後羿戰鑿齒這幅圖的說明!”

  顧青的新奇言論讓宇文和蒲遠同時一震,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你是說那些史官都是糊塗蛋,拿著一幅漫畫以為是地圖?”宇文問道。

  “有這個可能!古人繪畫不會象今天這般詳細,多半是用類似象形文字那樣的簡單線條作畫,山經所記載的部分確實是地圖,史官便想當然地認為海經和荒經也是地圖了。”蒲遠倒是覺得這個說法有幾分可信。

  “如果這樣來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文字就說得通了。貫匈國在其東,其為人匈有竅……古文中的匈就是胸脯的胸,這不是說有個國家叫貫匈國,而是說在這幅圖的東邊,畫著一個胸口被貫穿的人。交脛國在其東,其為大交脛……這也不是說有什麼交脛之國,而是在描述後羿一腿朝前,一腿向後,拉弓射箭的姿勢,不死民在其東,其為人黑色,壽,不死……這些應該是插在圖畫中,描述鑿齒形象的單個詞語,鑿齒不就是渾身黑色,怎麼打也打不死嗎?至於文章開頭所提到的羽民國,南山在其東南什麼的,大約都是對這一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的描述吧,我記得神話中不是常說太陽就是一只三足烏鴉嗎?而只有“羿與鑿齒戰於壽華之野,羿射殺之。在昆侖虛東。羿持弓矢,鑿齒持盾。”這句話是從原圖上照搬下來的,沒有走樣,這句話應該就是這幅圖畫的標題!”顧青滔滔不絕地一口氣說了很多。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宇文激動的聲音傳了過來:“所以,雖然渾身黑毛的鑿齒刀槍不入,卻還是要用盾牌護住胸部,而後羿最終還是用他的神箭貫穿它的心臟,射殺了鑿齒!顧青,寫《山海經》的史官是個糊塗蛋,你卻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說完,他匆忙地掛斷電話,大概又去聯絡劉天明了。

  顧青直到此時,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她側耳聽了聽樓上的動靜,不久之前還隱約聽到有摔砸器物的聲音傳來,鑿齒的吼叫聲也不時在耳邊回響,現在卻是完全地安靜下來,也不知劉天明將鑿齒引到什麼地方去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蒲遠一直都蒙在鼓中,現在見顧青神情緩和,才有機會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顧青把電腦上的網頁切換到獸靈譜的那一頁,指了指上面神情猙獰的鑿齒畫像,說道:“說了你可能也不會相信,就是這個突然出現的怪物,一路追殺我和劉天明,還刺傷了大狗玄罡,劉天明為了救我而將怪物引開,我拖著玄罡乘坐電梯,本想下到一樓,誰知電梯不聽使喚,自己爬上二十三樓,打開門後就卡在你這一層,既不能上,也不能下。你這一層樓的樓道路燈都沒有開,我見你的辦公室門縫中透出燈光,就拼命拖著玄罡過來了。”

  蒲遠看著液晶屏幕半信半疑,難道這樓中真的有怪物出沒?自己今天若不是因為工作太投入,本也不會在這裡滯留到現在,還好沒有碰見顧青說的怪物……

  一直躺在地上的玄罡,此時居然翻身站了起來,顧青一喜,忙跑過去摟住玄罡的脖子。玄罡舔了舔顧青的手臂,似乎在安慰她。顧青伸手去摸玄罡的傷口,雖然血跡未幹,傷口卻是完全癒合了!顧青驚訝地想,這玄罡究竟是什麼身份?它和宇文一樣,都是渾身是謎的奇怪家伙……

  “宇文讓你去救劉天明,可是你的傷口剛癒合,不要緊嗎?”顧青在玄罡耳邊輕聲說道,也不知它聽不聽得懂。玄罡耳朵一豎,立即掙脫了顧青的懷抱,快步跑到門邊,用頭輕輕撞擊木門,顧青走過去將門打開,玄罡一下就竄入門外的黑暗之中,那敏捷的奔跑動作,一點都看不出重傷初癒的樣子。顧青輕輕嘆了一口氣,將門關上,現在除了等待,似乎也沒有其它的事情可做,一切都交給玄罡與劉天明了。

  蒲遠走到顧青身邊說道:“你現在看上去很疲憊,去我的沙發上躺一下吧?”顧青點點頭,也覺得自己有些頭暈。

  蒲遠的辦公室裡除了大班桌上開著一盞小台燈,其余的照明都沒有開,房間內的擺設都黑糊糊的,蒲遠怕顧青看不清沙發在哪裡,便伸手扶著顧青向自己的沙發走去。

  顧青慢慢向房間的深處走去,漸漸看清了擺放在靠牆處的沙發,奇怪的是沙發靠背後面,隱隱約約有三團黑影,是大衣架嗎?怎麼會並排放三個在一起?顧青在心裡嘀咕。當她走到沙發前定睛一看時,顧青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那哪裡是什麼衣架,分明是三具死屍!

  窗外一道強電閃過,顧青頓時看得一清二楚,兩男一女三具屍體以奇怪的站立姿勢站在沙發靠背之後,左邊男人的一張臉被利器劃得血肉模糊,肚子上還有個大大的血窟窿,右邊男人的頭已被砍斷了,歪歪斜斜地擱在肩膀上,只有不多的一點筋肉還連在脖子上。正中的這具女屍,兩個眼球不見了,青紫色的臉上只剩下兩個黑乎乎的深洞,看那熟悉的肥胖身軀,正是失蹤的朱靈!

  顧青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想大聲呼喊,喉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身子一軟,滑倒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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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在黑暗中不停地奔跑的劉天明,感覺自己像一只兔子,一只正被餓狼追趕的兔子。

  做警察這麼多年,從來都只有自己去獵捕犯人,哪會想到自己也有拼命躲避追捕的時候。

  終於明白了,為何不少窮兇極惡之徒,被自己抓住銬上手銬時,臉上的表情一半是絕望,一半卻是解脫後的輕鬆。逃命……實在太難受了……

  不出所料,宇文的那通電話鈴聲指引著鑿齒沖進了宴會大廳,一番狼狽地周旋後,劉天明只得引著它離開大廳,繼續在頂樓裡兜圈子,留下一地被砍成碎木塊的餐桌。

  他既不能放任鑿齒離開大廈,也不能向警局請求援助,總之,不能再讓人類出現在這家伙的面前!怪物將整條豬肉輕易斬成幾截的情景,堅定了劉天明的想法。只是,無論他藏在哪個角落裡,鑿齒的腳步聲總會不緊不慢地在附近響起。這怪物,不知道疲倦的嗎?

  金、木、水、火、土……鑿齒難道真是如同孫悟空一樣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就連強橫如孫悟空,也還有個怕煙熏雙目的病根……劉天明胡思亂想著,腳步卻絲毫不敢放慢。驀然一聲驚雷乍起,震得劉天明的耳膜嗡嗡直響,室外的這場大雨,倒是越演越烈了。

  雷聲似乎讓劉天明想起了什麼,他心念電轉,突然停下腳步,站在了樓內角落的一面觀景窗前。他一把拉開大窗,風雨頓時呼嘯著撲打在他臉上,上身的衣衫瞬間就被雨水濺濕了,劉天明打了一個激靈,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鑿齒轉眼之間便出現在劉天明身後,距離已不過十步,劉天明一腳踢開身旁的一扇小門,那是間小小的儲藏室,其中散亂地堆放著許多餐飲用具。劉天明匆忙地在其中翻找,很快找出一件物事。他將這東西夾在腋下,正想返身出門,鑿齒的高大身軀已經堵住了門口。

  誰知劉天明未有絲毫遲疑,竟然弓腰俯身,快速向鑿齒沖去,眼看他就要撞上鑿齒的尖牙,他卻猛地伏地滑行,借著自己上身濕衣減少了摩擦,極快地從鑿齒的胯下穿了出去。

  劉天明這一招太過突然,鑿齒也沒想到他會甘受胯下之辱,待到它反應過來扭轉身時,劉天明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怒喝了一聲:“狗雜種,我今天就和你再賭一把!”說完,劉天明又撒開腳步,直奔去向樓頂天台的階梯。

  沖上平台的瞬間,劉天明發現暴風雨的猛烈程度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在這個降雨量偏小的城市裡,似乎還從未有過如此偏激的暴雨天氣。那濃密的雨點有如一條條細小的鞭子,使勁抽打在劉天明的臉上,使得他就連睜開眼睛也要費上一番力氣。漆黑的天空中雷電交加,每一道閃電撕裂黑暗後,僅僅間隔一兩秒鐘,巨大的雷鳴就會轟隆震響。與大自然的震怒天威相比,昂立在天台上仰望無盡暴雨的劉天明,顯得異常的渺小。

  隨著通往天台的鐵欄門撞在牆上的響聲,鑿齒的身影也出現在天台上,一條電光劃過,鑿齒的白色尖齒反射出絢麗光芒,刺得劉天明的眼睛一陣生疼。這將近百米高空中的空曠平台上,似乎已經沒有劉天明可以躲藏的地方了。

  劉天明沒有選擇繼續躲藏,而是對著鑿齒大聲怒吼:“來吧!狗雜種,來做個了斷!”

  鑿齒揮舞著大盾向劉天明撲來時,天空中閃電與驚雷的間隔已經不到一秒了。劉天明的臉部與裸露的手臂表面都仿佛有一群螞蟻在爬動,陣陣酥麻的感覺在神經間遊走。他清晰地感到,雷暴已經非常接近了!

  劉天明飛快地奔跑到天台邊緣,那裡有一圈防止人跌落高樓的半人高水泥圍欄。他刷地一下展開了手中的東西,那從儲藏室裡找到的物事,居然是幾張一次性塑料桌布!劉天明極其快速地將桌布裹住全身,翻身坐在了圍欄上。雙腳離地之後,他又並攏雙腳,繼續將自己的兩腿也用塑料桌布包了起來。

  透過被雨水沖刷而變得模糊不清的塑料布,劉天明看見鑿齒正大步地向自己沖來,“老天爺……究竟還要等多久?”此時的劉天明除了祈禱,已無其它選擇,而就連這已經被雨水淋濕的桌布是否真的能起作用,他的心中也全無把握。

  “喀嚓!”雷暴天電從空中落下,正中騰龍大廈頂端那根高大細長的避雷針,刺眼的紫色電芒環繞著避雷針剎那溶入騰龍大廈,奔跑中的鑿齒拉開的雙腿間頓時產生了極其強大的跨步電壓!雷電,這不屬於五行中任何一行的狂*******量,瞬間產生幾萬伏的高壓,夾帶著近六千度的高溫,完全籠罩了鑿齒!

  那狹窄的閃電帶中,高溫使得空氣急劇膨脹,而落下的雨水則瞬間汽化,迅速帶走熱量冷卻空氣,這急劇的驟冷驟熱,使空氣產生強烈震動,發出有如火藥爆炸般的巨大雷鳴!

  空氣電離產生的巨響,險些把劉天明從圍欄上震掉下去。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撕咬鑿齒後繼續順著雨幕遊走的藍色電蛇向自己襲來,所幸這拉伸的電弧只是在他周身一晃,便被騰龍大廈引導著走入地下。劉天明那身簡陋的絕緣裝,似乎發揮了作用。而不遠處的鑿齒,已經變成一團焦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焦臭的氣味在空氣中逐漸散離開來。

  雷雨天的高樓平台上,是非常危險的區域,即使有避雷針存在,避免了直擊雷電的攻擊,那避雷針與近距離的人體間產生的感應電流,也足於毀滅一切了……

  劉天明怔怔地又坐了一會兒,才想起跳下圍欄。

  選擇這樣的對決方式,劉天明實在是兵行險著,且不說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雷暴是否真能擊中天台上的鑿齒,濕透了的塑料桌布沒能導電將劉天明一塊電死,就已經是萬幸了。

  叮叮……手機又響了。劉天明接通後,宇文急促地在那邊呼喊道:“天明,鑿齒的唯一弱點就是它的胸部心臟………………”

  劉天明一時疏忽,手機這樣的電器怎麼能在傾盆大雨中使用?他只模糊聽完宇文說的第一句話,手機就被雨水浸透,冒起一股青煙。

  “哼……什麼唯一弱點?怪物都已經倒下了才來放馬後炮。”劉天明順手扔掉了手機,這玩意肯定沒希望修好了。

  現在還是趕緊離開這裡比較好,天電的強橫威力在劉天明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可不想步鑿齒的後塵。劉天明裹緊身上的桌布,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天台出口慢慢走去,這樣做,只是為了避免再次出現跨步電壓。

  但上古魔獸的力量,終非凡人可揣度……就在劉天明經過那焦黑的鑿齒屍身時,他仿佛看見屍體抽搐了一下。劉天明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靜靜地又看了一會,發現這可怕的家伙確實是在抽動!

  劉天明驚慌地向後連退幾步,恐懼地看著鑿齒緩緩地再次站了起來。

  雷擊只是燒掉了鑿齒周身的黑色毛發,至於它的身體,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鑿齒在完全站直後,猛地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劉天明,焦黑的面部肌肉抖動了一下後,它發出一聲震天怒吼,這沖破雲霄的吼聲將空中的雷鳴都蓋過了。劉天明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還是被吼聲嚇得跌坐在地上。

  “難道真的只有胸部是它唯一的弱點?”劉天明極不情願地在內心回想起剛才宇文打來的那個電話。他猛地拔出手槍,乘鑿齒還沒有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青銅盾牌,迅速瞄準了它的胸膛。

  連續五聲槍響後,彈頭在鑿齒的胸前組成一個小小的梅花,鑿齒只是微微停頓了一下,大手依然伸向了地上的盾牌。隨著它彎腰之際,那些彈頭也從胸前掉了下來。

  “***……宇文樹學是不是弄錯了……”劉天明絕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但他心中仍有一線微弱的亮光,這怪物如果真的是完全刀槍不入,那它還一直拿著這個盾牌做什麼?”

  受了這一記雷擊,鑿齒也並非全無損傷,那雙長牙再次對準劉天明時,劉天明注意到鑿齒握著盾牌的那只手有些顫抖,與之前揮動時的沉穩有明顯差異。吃一塹,長一智,鑿齒沒敢再大步沖殺,只是慢慢地向劉天明站立的位置挪動。而劉天明,也在風雨中緩緩地後退。

  “嗚……”

  鑿齒身後傳來清晰的狼嚎,劉天明又又喜地看見了玄罡的身影。

  只見玄罡以輕快的碎步從鑿齒身後走來,停留在與劉天明和鑿齒距離相同的位置,人獸魔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的對峙。對於玄罡的身體能夠如此快速地恢復,劉天明雖然吃驚,卻也無暇顧及,他不能象宇文那樣與玄罡心靈相通,如何共同對付鑿齒,才是當前最大的問題。

  鑿齒看看劉天明,又看了看玄罡,仿佛在衡量兩方的實力,接著,它將長牙移開,對準了玄罡。劉天明心中猛然升騰起一種被輕視的憤怒,自己在鑿齒的眼中,難道還不如一條狗嗎?但他很快就洩了氣,不得不承受,眼下的劉天明確實無法再對鑿齒造成什麼傷害了。

  正在劉天明垂頭喪氣之際,他的大腿上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灼熱,就像有人在他褲兜裡扔進一塊燒紅了的馬蹄鐵。劉天明大叫一聲,伸手到褲兜裡掏出那滾燙的玩意丟在地上,雨水一沖,那東西頓時冒起一團白煙。

  劉天明定睛一看,這玩意不就是宇文樹學給他的那串定靈珠嗎?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燙?啊?難道是宇文在提醒自己,要用這東西來對付鑿齒嗎?劉天明試探著將珠串重新拾起來,現在這串珠子已經不再燙手,握在手掌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堅硬。劉天明知道,定靈珠一定是蘊含強大靈力的法器,可是,這東西該怎麼用呢?

  就在劉天明百思不得其解時,那邊廂的玄罡已經舒展開來騰空而起,有如一柄彎刀般向鑿齒凌空劈去!鑿齒的敏捷似乎也受到了雷擊的影響,它想舞動尖牙阻擋玄罡,卻跟不上玄罡利爪下落的速度,玄罡在鑿齒的右肩上狠狠地抓了一下,整個身軀又借這一爪之力側身翻滾,躲過了鑿齒從下往上抬起的長牙。鑿齒悶哼了一聲,不顧自己的右肩被玄罡抓開一條血口,手臂向蛇一樣扭曲著拉住了玄罡的後腿,玄罡似乎對此胸有成竹,在後腿被擒住後,就勢以鑿齒的手臂為圓心,盪出一個半圓,兩只前爪竟然抓住了鑿齒拿著盾牌的左手臂。

  鑿齒一看,這大狗居然肚腹朝天地橫在自己面前,此時不斬,更待何時!那高高抬起的尖牙立即呼嘯著直劈了下來。劉天明驚叫了一聲,難道玄罡會就此被砍為兩段?

  鑿齒和劉天明都低估了玄罡的力量,它在尖牙落下時猛地一弓腰,巨大的力量硬將鑿齒的左右手拉攏在一起,這尖牙雷霆萬鈞的一劈,竟是向著鑿齒自己的雙手斬去的!

  好一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若不是當前情況緊急,劉天明幾乎要喝起彩來。

  反應已大不如從前的鑿齒,只顧得上鬆開自己拉住玄罡後腿的右手,這只拿盾的左手,卻是齊刷刷地被斬了下來!

  鑿齒慘嚎了一聲,拼命甩動自己的斷臂,將還掛在它左臂上的玄罡一下摔飛了出去。玄罡落地後引頸長嘯,似乎在慶賀自己一擊得手。

  劉天明眼見鑿齒失去了盾牌的遮掩,胸前頓時露出大塊的空當,他一下想起了宇文樹學把定靈珠交到自己手中時所說的話。

  “你不懂法術,就只能靠這定靈珠自身的拒魔靈力,該怎麼用,也只能看你自己隨機應變了。”宇文曾經如是說。

  是了,自己既然不會法術,又何必去想如何發揮定靈珠的靈力?只要像玄罡這般貼身進擊,置之死地而後生,就可以了!想破這一關節,劉天明頓時覺得自己心中一片通明,他再也不顧雷暴的威脅,邁開大步,一下沖到了鑿齒的面前!

  鑿齒還未從斷臂之痛中清醒過來,竟然沒有察覺劉天明已站在了自己面前,等它反應過來準備用尖牙還擊時,劉天明已經將右手的定靈珠摁在了鑿齒的胸前,左手中的槍也高高地舉起來,槍口用力頂在定靈珠上,死死地將珠串壓在鑿齒的胸膛上。

  那一剎那間,劉天明看見鑿齒的藍色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恐懼。這上古魔獸,也有害怕的時候嗎?

  “砰!”槍響了,子彈的沖擊力一下將定靈珠推進了鑿齒的胸膛。

  鑿齒淒厲地嗥叫起來,猛地將頭高高仰起。

  “上一槍,是替王飛打的! 而這一槍,是替張建國打的!” 劉天明咬牙切齒地說道,再次摳動了扳機。

  “砰!”定靈珠又向深處推入了幾分,鑿齒撲哧一聲噴出一口藍色的鮮血,濺在了劉天明的臉上,劉天明舔了舔嘴唇,血腥味使他猛然回想起小張犧牲的那個可怕夜晚。雖然小張並不是鑿齒所害,但劉天明心中對這些怪物的仇恨,卻一下完全發洩了出來,他開始瘋狂地連續摳動扳機,定靈珠也就在這子彈的反復沖擊下,將鑿齒的心臟絞了個稀爛。

  這天地間呼嘯的風雨聲,掩蓋了騰龍大廈天台上一聲接一聲的槍響!

  此時,距離騰龍大廈不遠的第四人民醫院住院部裡,坐在床上的宇文樹學正緊閉雙目,汗出如漿。

  “先前用五行控使那串法珠變得火熱,不知道劉天明感受到沒有,如果他能明白我的意思,用槍將定靈珠打入鑿齒胸膛,應該可以殺死這怪物吧……”宇文樹學在心中反復念叨著。由於無法再打通劉天明的手機,他只得出此下策。使用五行控遠程對定靈珠施法,本就極耗精力,而現在為了讓那串定靈珠變得無堅不摧,他已幾乎耗盡了自己的全部法力。

  終於,宇文法力透支,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在病床上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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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噗……” 一團暗藍色的肉塊裹著定靈珠從鑿齒背後掉在了地上。劉天明這才發覺蒹菮蓉菬,僦僣僛僖斜靠在他肩膀上的鑿齒早已停止了呼吸,完全是劉天明自己的力量支撐著榗槎榴榞,慔慣憀慁鑿齒才沒有倒下。劉天明從它的胸膛裡把執槍的手抽了出來,向後退一步閃開身子圖墊墓墈,瑢甃甂甀這龐大的怪物身軀便轟然撲倒在地。鑿齒的後背上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定靈珠強行貫穿了它的前後胸酹酸酵酳,翠翢耤聜那窟窿中仍在流淌著藍色的鮮血。

  玄罡默默地走上前,與劉天明一起靽靾靻鞂,徹徶慺慘靜靜地看著大雨沖洗著鑿齒的屍體。漸漸地,鑿齒的整個身軀與雨水混溶在一起,竟似一團冰淇凌般化開了。就連那無堅不摧的白色長牙與能格擋住子彈的青銅盾牌也軟塌了下去。劉天明一低頭,濺在胸前的藍色血跡也慢慢地淡了。

  如同那條渾沌的斷尾一樣,就這麼散了……劉天明心中閃過一絲黯然。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大雨傾盆的漫長夜晚,如此強悍的怪物,也只如曇花一現,死後什麼也沒留下。

  終於,被沖刷幹淨的地面只留下了十來枚彈頭和那串法珠,鑿齒完全消溶在雨水之中。玄罡將法珠銜了回來,劉天明從玄罡嘴上接過法珠,恍然間,只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個惡夢。

  嘀嘟……嘀嘟……

  樓底隱隱傳來一陣救護車的笛聲,劉天明一驚,想起了不知現在何方的顧青。他拍了拍玄罡的頭,急切地叫道:“快帶我去顧青那裡,別裝傻!我知道你聽得懂!”

  玄罡先將劉天明引到蒲遠的辦公室,那裡卻早已是人去屋空。劉天明又跟著玄罡一口氣追到樓底,正趕上蒲遠協同幾個醫務人員把顧青推上了救護車。

  “蒲董,顧青怎麼了?”劉天明著急地想跟著爬上救護車,卻被兩個護士禮貌地推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她突然一下就暈了過去,嚇得我趕緊打120把救護車招來,你別急,坐我的車跟著一起去吧。”蒲遠頓了頓,目光落在劉天明的胸前,“啊!你也受傷了?”

  劉天明低頭看看胸前浸出的血跡,擺了擺手,“不礙事,將就去醫院包紮一下就行。”

  兩個男人帶著玄罡自行駕車跟在救護車後面,很快駛入第四人民醫院。劉天明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先跑去看顧青的情況,值班醫生正指揮護士們將顧青推入病房時,一個小護士緊張地跑來拉了拉醫生的衣服:“李醫生,26床的病人突然昏迷了!”

  26床?站在一旁的劉天明一愣,26床不就是宇文樹學的病床嗎?他怎麼也昏迷了?

  “26床……宇文……樹學。”李醫生推推鼻樑上的眼鏡,看了看手上的病人記錄,“你先留在這兒幫她們,我去看看那邊。”他拍了拍小護士的肩膀。

  一眨眼,醫生和護士們都緊張地投入工作,只留下劉天明和蒲遠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劉天明低著頭,喃喃地說:“怎麼兩人一起暈倒了……你們是約好的嗎?”

  瘋狂肆虐的暴雨終於停了,破開厚重雲層的陽光重新灑向大地,潮濕的醫院走廊升騰起一層薄霧,來往行走的護士身影看上去就有些不那麼真切。

  蜷縮在走廊休息椅上的劉天明慢慢睜開眼睛,前後看了看,蒲遠已經不見了,昨晚一直守在病房一旁的玄罡也不知所蹤,他伸手揉了揉惺鬆的睡眼,正好看見李醫生從顧青的病房裡走出來。他猛一翻身坐了起來,想攔住醫生問問顧青的情況,卻牽動了胸腹上的傷口,哎喲地叫了一聲。

  “小伙子,怎麼就這樣躺在過道裡?當心著涼。”李醫生倒主動走過來扶了他一下,“喲,你還剛做了包紮……你該趕緊開個病房去休息!”

  劉天明苦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顧青的病房,問道:“她怎麼樣了?”

  李醫生打量了一下劉天明,笑問道:“她是你女朋友?”

  劉天明臉色微紅,厚著臉皮嗯了一聲。

  “呵呵……你倆感情不錯啊,虧得你在門外守了這麼一夜。放心,你女朋友沒事,只是疲勞過度,加上受到些驚嚇,就暈過去了,建議住院休息兩天……我剛開始見她身上有血,卻沒有傷口,嚇了一跳,還以為她是內出血……是你身上傷口的血濺到她身上了吧?我看應該擔心你才對。你怎麼弄成這樣?”李醫生疑惑地看著劉天明。

  劉天明反應還算快,謊話張嘴就來:“沒事沒事,我倆搬玻璃,不小心打碎了一塊,我割傷了手和肚子,傷口不深,就是流了點血,把她嚇暈了,她沒事就成……我可以進去看她了嗎?”

  “半夜三更的搬什麼玻璃嘛?”李醫生搖搖頭,“她還沒醒,你要進去也行,輕點聲,旁邊那張病床沒人,去歇歇吧。”

  劉天明感激地和醫生握握手,手上又是一陣鑽心痛。

  “行了行了,別握手了。”李醫生笑著準備離開。

  “呃……對了!”劉天明突然叫住了李醫生,“那個……26床的病人……就是叫宇文樹學的那個,情況怎麼樣了?

  “你認識他嗎?”李醫生回頭走了過來,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嗯……他也是我朋友。”

  “你這個朋友有些奇怪啊……”李醫生皺起了眉毛,“他是因為肋骨斷裂,小腿肌肉拉傷才住進醫院的,前天才剛能坐起身來,腿都還不能動。昨晚居然會因為體力透支而暈倒……”

  “啊?這……”劉天明暗自思量,難道就是因為那串變得火熱的定靈珠?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現在已經蘇醒了,需要的只是靜心休養而已。”李醫生很忙,說完這句話,便急匆匆地走了。

  劉天明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看看顧青。他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第一眼看見的居然是玄罡!也不知這家伙是什麼時候偷偷跟著醫生護士進了病房,藏身於顧青的病床下。劉天明進門時,它剛好把腦袋從床下探了出來。

  這家伙,守的還真緊!劉天明嘀咕著走到顧青的床邊,才發現顧青早就醒了,正睜著大眼睛望著窗外。

  “劉隊,你沒事吧?”顧青聽見腳步聲,連忙扭頭過來,見是劉天明,便微笑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總算把怪物幹掉了,那家伙……嘖嘖……”回想起昨夜的經歷,劉天明還有些後怕,“你怎麼會突然暈倒了呢?我聽蒲遠說你是在他辦公室裡暈倒的,你該增強一下體質了。”

  說到蒲遠,顧青的眼神一下迷茫了起來,她輕聲說道:“我找到朱靈了……”

  “啊?”

  “而且還有另外兩個男人的屍體……”

  “在哪兒發現的?”劉天明瞪大了眼睛。

  “就在蒲遠的辦公室裡,沙發靠背的後面……他們……死得好可憐……”顧青的聲音有些顫抖。

  劉天明倒吸了一口涼氣:“老天……怪不得你會暈倒,難道是蒲遠幹的?可他為什麼……那兩個男人又是誰?”

  “那兩個男人我好像不認識,不過當時也沒怎麼看清楚。”顧青搖搖頭。

  “屍體是藏在什麼隱蔽的地方?”

  “並不是藏著的,三具屍體就這麼並排站立在沙發靠背後面……好像是刻意那麼放的……”顧青回想起朱靈空空的眼眶,不由打了個顫。

  “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找宇文樹學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該怎麼辦。” 劉天明轉身就想走。

  “你也受了傷,還是先休息一下吧?”顧青不忍心看著這個手掌和腹部都纏著繃帶的男人馬不停蹄地奔波。

  “謝謝你,小傷不礙事。”顧青的關心讓劉天明有些感動,但他還是匆忙地走出病房。

  顧青輕輕嘆了一口氣,讓床下的玄罡豎起了耳朵。

  劉天明走進宇文的病房時,宇文正靠在床頭看今天的報紙,見他進來,便微笑著對他鼓了鼓掌,“天明兄,佩服佩服,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以凡人之身打敗上古魔獸的人。具體經過我都已從玄罡那裡知道了,引動雷電炮烙鑿齒這一招真是神來之筆!”

  “慚愧,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要使用這珠串以及怪物的弱點是在胸口,我又怎麼可能贏得了?不過你炮烙了我倒是真的!”劉天明說話間突然板起了臉,在宇文面前高高地卷起了長褲,只見他的大腿上有一圈褐色的環狀燙傷,大小正與定靈珠相仿。“你還燙壞了我最喜歡的一條褲子!”

  “啊!真是不好意思,你的手機死活打不通,迫不得已才只好這樣,我又太心急,沒控制好溫度……”宇文尷尬地撓撓頭。

  “哈哈……開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劉天明一下笑了起來,伸手過來拍了拍宇文的肩膀。

  宇文也跟著笑了,不過笑得有些勉強,“狳、渾沌、鑿齒……上古魔獸一個接一個的出現,還會有下一個嗎?”

  “是啊……昨晚顧青在蒲遠的辦公室裡又發現了三具屍體,其中包括失蹤的朱靈。”想到這裡,劉天明心中一沉,也沒了開玩笑的興趣。

  “三具屍體?還有兩人也被害了?”

  “是的,確實應該有三具屍體,我曾經化驗過在電梯裡採集到的血樣,有三種血型。”

  “另外兩人又是誰呢?而且屍體是在蒲遠的辦公室裡,莫非這殺人的遊魂與蒲遠也有牽連?”宇文很是不解。

  “嗯……其實從偵破學上來看,棄屍在某個地方很可能只是為了混淆警方的注意力,並不一定與蒲遠有關系。”劉天明還是有些喜歡下意識地去反駁宇文。

  “這也有可能,但這三具屍體恐怕只有我與顧青看得見,如果是為了混淆視線,那也只能擾亂我與顧青,這遊魂這麼做,恐怕另有文章。”

  “紙上談兵終究不是辦法,我還是趕緊回騰龍大廈一趟,親自去蒲董事長的辦公室瞧瞧吧。”劉天明坐不住了,拿宇文的手機給局裡打了個電話,讓小李開車來接自己。

  “這遊魂悄無聲息地連殺三人,而且它只在暗處出沒,比起只是獸性本能驅使的上古魔獸又危險了許多,在我還沒有出院前,你可要事事小心啊……”宇文擔憂地看了看劉天明。

  “我知道……”劉天明拍了拍褲兜,接著說:“你這定靈珠可是個好東西,我借用到你出院吧。”

  小李很快駕車到醫院,還給劉天明帶來一套幹淨警服,換下他那一身已經破爛不堪的便裝。劉天明在洗手間裡用清水抹了一把臉,又精神抖擻地與小李出發了。

  昨夜的一場混亂,似乎並未影響到騰龍集團的運轉,公司的員工們依然沒事般繼續在樓裡進進出出。劉天明有些納悶,直到他看見一樓大廳裡的貼出的一張告示。

  “因消防年檢未過關,頂樓宴會廳進行整改,暫停開放。”

  這蒲遠,又搞封鎖消息那一套!可就算餐廳暫時不開放,22樓有幾間辦公室也被鑿齒弄得一塌糊塗啊,又怎麼掩飾得了呢?劉天明帶著疑問乘電梯上到22樓。一出電梯,他就驚訝地發現,只在一夜之間,22樓就被清理得幹幹淨淨!那些被鑿齒撞碎毀壞的牆壁也已修補上了,整層樓的內牆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雖然牆上的白色瓷粉還沒有幹,卻掩飾了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來來往往的員工們並不會懷疑什麼,頂多只會認為22樓的經理們又在改善辦公條件了。

  劉天明不得不佩服蒲遠的用心良苦,雖說錢能通神,但要在風雨交加的夜晚,短短的八個小時裡召集一群工人來完成這項工作,也頗不容易了。他又張望一下四周,正好瞧見陳詞打著呵欠從洗手間裡出來。看陳詞一幅疲憊不堪的模樣,劉天明不禁有些想笑,昨晚上領頭施工的,一定就是這位陳經理了。他在樓道裡截住陳詞,要陳詞引他去找蒲遠,陳詞推脫不過,也只好引著他與小李去了。

  一進蒲遠的辦公室,劉天明就嚷嚷了起來:“蒲董,你幹的好事!居然未經公安部門許可就大興土木,徹底破壞了犯罪現場!你可知道,毀滅証據是犯法的!”

  劉天明的大嗓門嚇得陳詞趕緊關上門退了出去,蒲遠倒是不慌不忙地笑了:“劉隊長怎麼這樣說呢?昨晚這裡除了有位高級主管因勞累暈倒,並沒有發生什麼案件,又怎麼談得上破壞現場?”

  劉天明也知道,蒲遠若是抵死不承認,自己拿他也沒什麼辦法,畢竟破壞一切的鑿齒現在已經灰飛煙滅了,也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他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掃視著蒲遠辦公室裡的擺設。

  顧青所說的沙發就擺放在辦公室一角,但沙發靠背後面並沒看見有什麼屍體存在。是因為那個虛障之術的緣故嗎?劉天明索性信步走向沙發,圍繞著沙發轉了兩圈。

  沙發後什麼也沒有!屍體已經被轉移了!

  劉天明回頭緊盯著蒲遠,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但蒲遠的神情卻一直很坦然,難道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小李不知道劉天明為什麼在屋裡兜圈子,忍不住跟上去悄聲對劉天明說道:“要我幫忙嗎?”劉天明看了小李一眼,突然想起一個疑點!他心念電轉,快步走到蒲遠跟前,低沉地說道:“蒲董,最近怎麼沒見到你那兩位貼身保鏢?”

  蒲遠渾身一震,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保鏢?我最近已經沒有請保鏢了。”

  劉天明盯著蒲遠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蒲董,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恐怕你的兩個保鏢都已經被人殺害了!”

  蒲遠的面部表情還是很鎮靜:“劉隊長,是不是我的兩個保鏢在外面出了什麼意外?”

  劉天明對蒲遠的裝腔作勢很是生氣,最後一次看見兩個保鏢是在那場宴會開始之前,宴會結束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兩人,也只有這兩人的失蹤,才會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顧青所看見的兩具男性屍體,應該就是這兩個可憐的保鏢了。而這個蒲董事長,竟然不顧保鏢的死活,兩個手下失蹤了這麼多天也沒有來報案。

  蒲遠瞧著劉天明逐漸怒容滿面,終於明白這事再也抵不過去了,只得靠近劉天明,低聲下氣地說道:“劉隊,我知道自己有錯,我的兩個保鏢確實失蹤好幾天了,但我沒有報案也是有原因的,一來,確認一個人失蹤需要時間証明,二來,我也確實有難言之隱,處於商業運作的需要,當前的情況不允許有任何關於騰龍大廈的負面消息出現在社會上,我只想能再安安靜靜度過一周,就可以全力配合你們查案了。嗯……我的兩個保鏢真的已經遇害了嗎?”

  蒲遠終於說出了封鎖消息的原因,劉天明不由得沉吟起來。

  蒲遠見劉天明沉默不語,忍不住從大班桌裡拿出兩個厚厚的信封,塞在劉天明手上,劉天明立即明白了,蒲遠竟然想用錢來收買自己。他不禁發起了脾氣:“蒲遠,你當我劉天明是什麼人了?”說著,重重地將兩迭鈔票扔在蒲遠的大班桌上。

  劉天明的力氣可不小,信封在桌子上打了個滾,去勢不減,將蒲遠桌上的一個相框撞飛了出去,落在地上的相框,頓時一聲跌碎了玻璃。

  一直很沉穩的蒲遠突然神情大變,慌亂地向跌落的相框跑去,匆忙地想把相框揀起來。但他的動作始終快不過劉天明的視線。劉天明已經極其驚訝地看見,那玻璃碎片中,是蒲遠一家的全家福,而這張全家福照片的下面,又露出一張女性的半身人像照片!

  那張照片上的漂亮女人,正是劉天明在離職人員檔案中見過的財務主任宋巧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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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雖然顧青並沒有受傷]醫生還是囑咐她留在病房裡輸液休息,被驚嚇過度的顧青也樂得完全放鬆一下老老實實地躺在病床上,但只是躺到黃昏瘕瘋瘔瘈,熊熔熄煻她便覺得無趣了,礙著手上還插著針頭她只能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被夕陽染紅的雲朵,偶有一兩朵形狀怪異似龍似虎的雲彩便會激起她心中的片片漣漪。

  來到G市不過短短十來天,顧青卻經歷了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一系列事件。飄忽不定的遊魂,張牙舞爪的怪物,死狀恐怖的屍體……這一切,似乎都與她有若即若離的關系,而顧青的神經,也就此越繃越緊……

  幸好,還有那兩個家伙,總是奮不顧身地救助自己,替自己分擔壓力,就連趴在床下的這只大狗,也頗有騎士風度。想到這裡,顧青忍不住笑了一下,旋即,又輕輕嘆了一口氣,眉宇間漂過一縷煩惱。

  “篤……篤篤……”有人在輕聲敲門。

  是護士來換輸液瓶嗎?顧青坐起身,說了聲請進。

  “顧主管!”進來的居然是陳詞。“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陳詞提著大包小包的一堆營養品,手中還抱著一大束鮮花。

  “啊……陳經理真是費心了,工作這麼忙還來看望我。”顧青雖然對陳詞的拜訪有些詫異,但有人關心自己,還是挺高興的。

  “呵呵……蒲董命令我來代表公司所有員工,對暈倒在工作崗位上的顧主管表示慰問!”陳詞抱著那束鮮花在病房裡來回走了幾圈,也沒有找到能插花的東西,額頭上就有些冒汗了。

  “哪有這麼誇張啊?我都準備回家吃晚飯了。”顧青笑笑,“花就先擱床頭櫃上吧,一會兒我就帶回去。”

  放下手中的大花束,陳詞才鬆了一口氣,又習慣性地掏出手巾擦了擦汗。

  “聽說……昨晚上又有怪物出來了?”顧青試探著問陳詞。

  “你不知道,騰龍大廈真是不能再留人了,22樓垮了幾面牆也就算了,頂樓的廚房和宴會廳整個都給毀了,我在頂樓多站一會都覺得渾身冒冷汗,哪裡來的怪物,居然能弄成這樣……”

  “那……怎麼收的場?”

  “還能怎麼樣?頂樓的爛攤子沒法收拾,幹脆先扯個理由封了,22樓經理們還要辦公,蒲董逼著我馬上去找一群建築工人來,這半夜三更狂風暴雨的,上哪兒去找啊?我問了好幾個工地,工人都不願意出來,後來蒲董發了狠,開價一人三百,倒好,一下弄了四十多個工人。連夜把樓裡的大窟窿都給補了起來,又重新刷了一遍牆……”陳詞仍在抱怨昨晚的苦差,

  看來蒲遠還是在拼命阻止一切對騰龍大廈不利的消息外洩,可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啊……顧青有些擔心地分神。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陳詞突然咋呼了一下,把分心的顧青嚇一跳。

  “啊?怎麼了?什麼正事?”

  “蒲董特地吩咐我帶話給你,在你身體情況允許的前提下,最好能盡快回公司辦公,方案將在三天後正式開始執行,由你來主持。具體是什麼方案,蒲董沒說,他說你自然會明白的。”

  顧青終於明白,蒲遠的股份收購大計迫在眉睫了,這個緊要關口,騰龍集團一定要非常低調地進行地下分散式的收購工作,一旦爆發不利於騰龍的新聞,便會讓那幫嗅覺靈敏如鬣狗般的股票經紀人察覺騰龍的異動,如果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把資產優良的股份收羅到手,騰龍以後就不是蒲遠的天下了。

  陳詞又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了。顧青見最後一瓶藥也見了底,便摁鈴把護士叫來拆針頭,不準備再繼續躺病房。

  顧青已經想好了,那束鮮花和營養品正好可以給宇文送去,就當是借花獻佛吧。她翻了翻裝營養品的口袋,竟然翻出一套女式工作服,這一定也是蒲遠的安排,剛才顧青還在擔心自己穿進醫院的那一身衣服染上了血跡,出門會不會讓人見了感到害怕,現在看來擔心是多余的。

  換上衣服,顧青抱起花束和營養品,一直躺在病床下的玄罡也悄無聲息地跟著她出了門。現在是醫生護士換班吃飯的時間,醫院裡人很少,幸好如此,才讓玄罡大模大樣地在醫院裡行走而沒有引起騷動。

  顧青輕車熟路地走到宇文的單人病房門口,她剛想從門上的探視窗向裡望一下,身後就響起一聲女生的尖叫。顧青猛一回頭,一個小護士被高大的玄罡嚇得貼在牆邊,都快哭出來了。再仔細瞧瞧,覺得這護士有些面熟,呵呵……這不就是在顧青被狳咬傷那晚上給她包紮傷口的護士嗎?

  顧青趕緊踢了玄罡一腳,玄罡識相地趴在地上耷拉著頭,看上去就不怎麼可怕了。小護士這才從牆邊繞著玄罡走到顧青身後,哭喪著臉對顧青說:“這就是你家的狗啊?怎麼能帶進醫院啊?快拖出去啊!”

  “對不起對不起,這狗不咬人,沒事的沒事的。”顧青只好連聲抱歉,“我一會看完病人就拖它出去。”

  小護士看看玄罡趴在地上挺老實的,膽子終於大了一點,她這時才注意到和顧青見過面。

  “你……對了,想起來了,上次你被狗咬了來包紮過!”想起這事,護士又往顧青身後挪了挪,離玄罡又遠了一些,“是來看你男朋友的吧?”

  “嗯……”顧青含混地答應著。

  小護士探頭望了一下屋內,說:“你男朋友傷口恢復的不錯,但精神狀況很不好。”

  “什麼?他精神狀況不好?”顧青的眉毛驚訝地揚了起來。

  “是啊……你沒發現嗎?他現在整夜的做噩夢,晚上常常會突然驚醒,實在沒法睡了,就坐起來找我們借書看,真可憐……好好一個帥哥就給弄得這麼憔悴,那黑眼圈好明顯啊!”

  顧青驚愕地張大了嘴,宇文也會整夜做噩夢嗎?自己怎麼就從來不知道,前兩天見到他時倒也注意到他的精神不好,可自己還以為那是因為他身體虛弱的緣故……

  “喏,你看,他又開始做噩夢了。”小護士向著探視窗努努嘴。

  顧青忙把頭湊過去看,宇文正斜躺在床頭,一本雜志掉在了地上,大概是因為太過疲倦,看書的時候睡著了,但他現在的臉部表情異常痛苦,眼珠在緊閉的眼皮下急速地左右轉動,額頭上有一層黃豆大的細密汗珠,雙手也緊緊地抓住了床單。看上去,宇文隨時都會驚叫一聲坐起來。

  顧青焦急地想推門進去,小護士在她身後說道:“別突然驚動他,會引起身體的過激反應的!”

  “那……那現在怎麼辦啊?”顧青一把抓住小護士的胳膊。

  “現在只能等他自己醒過來了……會醒的……他是不是有什麼心結解不開啊?”小護士輕聲地說道。

  小護士一邊說話,一邊用狐疑的目光觀察著顧青,顧青知道她的目光裡的含義,她一定是在懷疑宇文和自己有什麼感情糾葛。

  顧青有些尷尬地放開護士,說道:“還是讓我先進去吧,我保証不會驚動他的。”

  小護士點點頭,替顧青推開了病房的門。

  顧青和玄罡悄悄走進病房,病床上的宇文似乎正在夢中經歷著極其可怕的情景,身軀開始出現陣陣痙攣。

  顧青站在宇文身邊,擔心得不行,但又不敢伸手去碰他……是什麼樣的可怕噩夢,會讓這個在極度血腥的碎屍現場都不會感到害怕的男人恐懼成這樣……

  突然,顧青感覺到身邊有異動,她側身一看,玄罡身上竟然又浮現出幽藍色的光芒,身軀也逐漸變成了半透明狀態。

  只見玄罡壓低了頭,口中利齒磨出刺耳的聲音,幽光聚集成形上浮,逐漸變成一條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大狼,這狼的虛形竟然比玄罡的真身還大一倍!剎那間,那狼咆哮著向宇文的病床撲去,兇狠的模樣直把顧青嚇得兩腿發軟。藍色的狼形虛影一下穿透了宇文的身體,居然從宇文的身體裡撕扯出一團翻滾的黑色瘴氣,且這虛影速度不減,用巨大的狼吻拖著那團瘴氣倏然穿牆而出,瞬間就蹤跡全無。

  此情此景,正與顧青和劉天明偷偷潛入杜聽濤辦公室時所看見的完全一樣。

  顧青驚呆了,等她反應過來去看病床上的宇文時,宇文也已如那時的杜聽濤一樣平靜了下來,臉上的肌肉慢慢放鬆了,身體不再痙攣,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

  莫非……聰明的顧青已經隱隱猜到些什麼,但還不敢確定,如果能問問宇文就好了,可是見到疲倦的宇文現在睡得這麼香甜,顧青又怎麼忍心把他叫醒。

  對了!有一個地方說不定會有答案!顧青低頭看了看玄罡,決定立即回家去。

  帶著玄罡這條大狗真是很難叫停TAXI,司機們都不願意讓狗上他們的車,顧青想把玄罡留在宇文的病房裡,玄罡卻寸步不離顧青,死活攆不走。無奈,顧青只好步行回騰龍大廈,從自己那被鑿齒砸得亂七八糟的辦公室裡找到筆記本電腦。沒有人陪伴,提心吊膽的她不敢在樓裡久留,逃也似的出了騰龍大廈,在附近的停車場取了自己的白色桑塔納。

  經過這麼一折騰,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顧青顧不上餓得咕咕叫的肚子,一進家門,就先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插上網線,顧青直接點擊了瀏覽器收藏夾裡的獸靈譜。這一次,她鄭重其事地在查詢的空欄中填上兩個字玄罡。

  頁面很快彈出,栩栩如生的水墨,勾勒出一匹傲立山顛,正對著月空夜嘯的巨狼。

  水墨工筆下,是一行繁體隸書的說明。

  “北鬥第七星,名天沖,字貪狼,又曰搖光,魂滯凡塵,是為玄罡。”

  隸書下另取一行,又有小楷添注。

  “其曾隨吾東遊扶桑,誤傷專司吞吃噩夢之貘獸,悔之亦晚,罰其一世替貘獸之良德,每見夢魘作祟,必滅之。”

  再往下,竟然還有一行字“可憐宇文樹學自幼夜夜夢魘纏身,本極易夭折,幸有玄罡誤傷貘獸,竟獲捕夢之異能,禍兮,福之所依也。”

  顧青呆呆地看著那些文字,好一會兒,才口中喃喃地說:“你這又是何苦……”

  自從住進醫院以來,宇文還是頭一遭睡得這麼安穩,日上三竿了,才悠悠醒轉。他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卻察覺自己腿邊居然趴著個人。

  宇文嚇了一跳,揉揉眼睛再細看,只見那人坐在床邊的方凳上,臉朝下趴著,兩手還緊緊捉住宇文的小腿。宇文抽抽鼻子,雖然看不見臉,但那散在床沿的凌亂長發,卻飄出顧青所獨有的發香。

  宇文試著晃了晃腿,今天不怎麼疼了,好像恢復得還可以。他這麼一動彈,趴在宇文腿上的顧青也抬起了頭,她睡眼惺鬆地看了看宇文,又啪地一聲倒了下去。

  “你這是幹什麼啊?怎麼跑我這兒來打瞌睡?”宇文小心翼翼地問道。

  “別吵……”顧青還是趴著沒動。

  宇文抱著雙臂想了想,又彎腰湊到顧青耳邊輕聲說道:“上班了……遲到了……”

  “啊!”顧青一下站了起來!開始忙忙慌慌地翻找自己的手機,想知道現在是幾點了,折騰了一會,她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狠狠地瞪了宇文一眼,說:“我現在是行政主管,遲不遲到還不是我說了算!”

  宇文哈哈一笑,精神比起昨日卻是爽朗了許多。

  顧青從手腕上褪下一根發帶,把長發隨便攏了攏,紮起一個高高的馬尾,俏麗的臉龐頓時顯得有些調皮。她又伸手在宇文床邊的櫃子上抓起一套洗漱用品,準備出門去洗臉。

  看顧青連洗漱用品都帶來了,宇文沉不住氣地問:“怎麼?你要長期住院啊?”

  顧青眉毛一挑,用手指了指地上:“對啊!今天起,我就住這了!”

  “啊?這……”

  “誰叫你不說實話!玄罡晚上辛苦一點,多捕捉一個噩夢不就得了?”

  宇文一呆,不知道顧青究竟知道了多少,玄罡趴在牆角,似笑非笑地吐出長長的舌頭。

  顧青蹲下身去,拍了拍玄罡的頭,幽幽地對宇文說:“想不到,玄罡還是貪狼星下凡呢……”

  “你又偷看獸靈譜了!是不是?你這人好奇心怎麼這麼強呢?”宇文開始後悔讓顧青知道獸靈譜的存在。

  “不看……不看怎麼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顧青的聲音突然變得柔柔的,讓宇文不由地一怔。“行了!我住這裡也沒什麼不方便的,昨晚上就和醫院說好了,讓她們今天在這病房裡加張床,我就在這裡照顧你好了,這樣你也可以恢復的快一些。”

  宇文想舉手反對,但一時間也想不出反對的理由,只能眼睜睜看著顧青出門洗臉去了。玄罡慢慢踱到宇文身邊,舔了舔宇文的手臂,宇文嘆了一口氣,低頭對它說:“老伙計,你下次做事能不能低調一點?別做什麼都當著顧青的面,你還真不拿她當外人啊?”

  玄罡不以為然地打個呵欠,扭頭走開了。

  顧青梳妝打扮完畢,又回到病房給宇文泡方便面,宇文有些詫異地問道:“今天你不去上班啊?”

  “一想到騰龍大廈就頭疼,蹺半天班都不行嗎?”

  “行,當然行,你是領導嘛……”宇文笑了。

  “對了,你怎麼會經常做噩夢?都夢見些什麼啊?”顧青很好奇。

  宇文的臉色一下變有些陰暗,沉聲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沒夢見什麼,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能讓一個專與鬼魂打交道的黃泉引路人都感到害怕的,會是什麼啊?”顧青還不死心。

  “醒來就不記得了……”宇文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目光轉向了窗外。

  “憋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會好一些吧?你沒聽說過國王長了個驢耳朵的故事嗎……”

  “別什麼都問!好嗎?”宇文突然粗暴地打斷顧青,嚴肅的眼神嚇得顧青把嘴裡的問號都吞了下去。

  病房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顧青把泡好的面條端給宇文,沉默地坐在一旁。宇文看看熱氣騰騰的面條,又覺得自己說話口氣重了點,有些抱歉地對顧青說道:“對不起……”

  顧青低下了頭,輕聲說:“什麼時候,你才可以不再對我隱瞞任何事情呢?”

  宇文凝視著顧青尖尖的下巴,緩緩說道:“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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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劉天明風風火火地闖進病房那一刻宇文和顧青不由自主地各自向後退了一些,雖然他們兩人並沒有任何接但剛才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了普通人之間的心理安全距離。

  兩人刻意地後退,讓劉天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他還是把泛起的不悅壓了下去,畢竟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都在啊?”劉天明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二人身邊。

  “嗯?你查到什麼了?”宇文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劉天明這邊。

  “顧青在蒲遠辦公室看見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啊?”顧青睜大了眼睛難道費盡心機才找到的線索又要斷了?”你確認真的不見了嗎?你好像看不見那東西吧?”

  “我確實看不見,但我用腳把蒲遠的辦公室能走的地方都踩了一遍!宇文你對屍體失蹤有什麼看法?難道對方已經察覺我們發現了屍體?”

  宇文低頭沉思,並不答話。

  劉天明又扭頭看著顧青:“對了,顧青,你認識一個叫宋巧稚的女人嗎?”

  “不認識……”顧青搖搖頭。

  “嗯,你才到這裡沒幾天,不認識也正常,這個女人曾經是你們騰龍的財務主任,但現在失蹤了!”

  “失蹤?”顧青一下摸不著頭腦,“這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啊?”

  “這可能和你想調查的那件事有關!”劉天明把自己調查離職人員檔案時發現的情況和在蒲遠辦公室裡看見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顧青對蒲遠在相框裡藏照片的事情很有些震驚,雖說下面的普通員工們喜歡亂傳老總的緋聞,但真正經常接觸蒲遠的高級經理們都在私下認可了蒲遠的模范丈夫資格,蒲遠與發妻文玲的感情一直很好,加上有個可愛的女兒蒲遙,顧青一直認為這個家庭是牢不可破的。這半路殺出的宋巧稚,又是個什麼人物?

  “由於宋巧稚長得非常漂亮,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當時我一眼就認出,蒲遠在相框裡藏的正是宋巧稚的照片,其實一個公司的老總和漂亮的女下屬發生點桃色關系也屬正常,就算讓我這個不相幹的外人知道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蒲遠異常慌張的神情難免讓人有些起疑。為了穩住蒲遠,我先對他表了個態,告訴他大可不必掏出腰包來對付我,騰龍大廈曾經發生的怪事公布出來只會打擊群眾對公安部門的信心,對我又沒什麼好處,我暫時是不會對外面說的,讓他吃了個定心丸,然後我才打趣地說他艷福不淺,是不是在哪裡金屋藏嬌?蒲遠以為我不知道宋巧稚的身份,也就放鬆了下來,隨口敷衍了我幾句,心不在焉地胡扯什麼還是男人了解男人。我又裝出一副好色的樣子問蒲遠,能不能介紹這位美女來認識一下,誰知蒲遠的神情頓時黯淡了下來,長嘆一口氣後,說這位美女已經不知去向,恐怕再沒有機會能見到她了。我看他不像在說假話,現在恐怕真是見不到這位美女了。這更讓我懷疑,宋巧稚的失蹤與你所調查的經濟問題有關聯。莫非這事蒲遠也有份?可別又出了個褚時健……”

  宇文並不知道顧青懷疑杜聽濤貪污的事,劉天明說的話他倒有七八分聽不懂,便忍不住開口向劉天明詢問。

  可劉天明把這事當成了自己和顧青之間的小秘密,故弄玄虛地對宇文說道:“這事……和你沒什麼關系,你就不必管了。”

  顧青白了劉天明一眼,把自己懷疑杜聽濤貪污的事告訴了宇文。

  “原來還有這麼一樁插曲……”宇文又自言自語地低下了頭。

  “這個……宋巧稚,騰龍的前財務主任,你怎麼就一口咬定她是失蹤呢?”顧青還是不太明白劉天明怎麼得到的結論。

  “大概是因為我從來都是處理惡性案件吧,直覺總是向著人性本惡的方向推斷。”劉天明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我曾經向陳詞打聽過宋巧稚的去向,他也是一問三不知,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於是,我回去試著在基層派出所查閱了去年的失蹤人口登記表,果然,宋巧稚的父母曾在去年三月報過案,說女兒失蹤了!”

  “一個大活人失蹤了,你們就從來沒有調查過嗎?直到一年多以後,你才把這事翻出來!”顧青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劉天明有些尷尬地說:“我本來也和你的想法一樣,覺得這是基層派出所的嚴重失職,但在仔細了解現實情況後,我也感到有些無能為力。其實在我們身邊,每年都會有上萬人失蹤,僅以上海市為例,2001年上海各級治安部門所登記的人口失蹤就達到了9627人……尋找失蹤人口的職責,是劃歸到基層派出所的,而一個人失蹤的原因,卻是異常的復雜,如果沒有涉及到刑事案件,要讓瑣事繁雜的基層派出所抽出警力去調查人口失蹤,幾乎是不可能的。警察所做的最多是將信息輸入內部信息庫,一旦沒有了線索,就只能是束之高閣。”

  顧青可沒有想到現實會是如此不盡人意,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來。

  “其實她也有可能是躲藏到外地去了,但我腦子裡老在冒一個念頭,總覺得……這個宋巧稚,會不會因為知道太多財務上的秘密,已經被某人……喀嚓!”劉天明伸直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快速地劃了一下。

  看著劉天明的手勢,顧青一下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你是說……可能有個女人在騰龍大廈裡被殺害了?”在一旁的宇文突然來了興致。

  “別提到死人你就興奮。”劉天明把湊到跟前的宇文推開,“你還是趕緊想想你那怨氣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普通的案件本就該交給我們警察來處理。”

  “如果真的有人在大廈裡遇害而又不為人知,恐怕就會變成那遊魂……”宇文低聲說道。

  劉天明和顧青對視了一眼,猛然間,都覺得混亂的局面似乎有了突破口。

  “是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劉天明喃喃地說。

  “可是……如果真如你倆所說的,宋巧稚就是那個遊魂,那她殺害朱靈幹什麼?冤有頭債有主,杜聽濤和蒲遠現在可都是活得好好的呀。”顧青想不通。

  宇文再次陷入沉思,病房裡一片寂靜。

  “顧青,你看見的另外兩具男性屍體,很可能就是蒲遠的貼身保鏢。”劉天明打破了沉默。

  “啊!難道這個遊魂真的想對蒲董不利嗎?”顧青也一下回想起那兩個保鏢,最近幾日確實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只是因為不熟悉這兩人,就算見不到,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宇文突然擺了擺手,抬起頭來說道:“遊魂如果真要想殺蒲遠,那兩個保鏢可沒本事保護他們的老板。”言下之意,倒是其中另有原因。

  “啊呀……越說越糊塗了!”劉天明胡亂擼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煩躁起來,“下一步該怎麼辦?宇文你提個建議吧。”

  宇文看了看面前的兩人,道:“你們真的已經完全調查了整棟大廈?”

  “嗯!白天能進的辦公室顧青就自己進去查過一遍,晚上我們又一起挨家挨戶地撬鎖進去轉了一圈。”劉天明回答道。

  “還是你們兩個厲害,我在大廈裡呆了半年,有好多房間始終沒有機會進去,不過……會不會有些房間你們沒有注意到而錯漏了呢?”

  “這……倒是也不敢保証沒有一點錯漏……好像有些房間裡的內間我們就沒有細查了。”顧青想起了杜聽濤在內間裡打坐的事情。

  “要不這樣吧,顧青就利用你的職權,把騰龍大廈的平面圖找來,我們把已經查過的房間統計一下,看看會不會有比較隱蔽的房間沒有查到。”

  “嗯,這倒是比較簡單,樓層平面圖估計在物管公司那裡能找到,一會我就回去找他們要。”顧青的領導身份確實能讓很多事情變得異常簡單,她還用不著回騰龍大廈,只不過打了個電話給物管公司的頭目,那邊便巴巴結結地答應立即派人把圖紙給顧青送過來。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騰龍大廈的樓層平面圖便放在了三人的面前。

  劉天明性急手快,搶著把圖紙抓在手中嘩啦嘩啦地翻看起來。顧青不想和他搶,便去照顧宇文服藥。

  “這……是不是拿錯圖紙了?怎麼看著不像騰龍的樓層結構啊?”過了好一會,劉天明從一大張圖紙後露出頭來。

  “什麼?不會吧,物管的這麼不小心?”顧青接過圖紙和宇文一起查看。

  還真是奇怪,從平面圖的建築外圍形狀上來看,這套圖確實繪制的是騰龍大廈,但內部的分布結構卻與現在大不一樣。

  “難道是錯拿成初級方案圖紙了?”顧青一邊翻看,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突然,宇文的神色一凜,重重地從顧青手中搶過平面圖,極其嚴肅地盯著圖紙,似乎看見了什麼怪異的東西。就這麼盯了好一會兒,他又猛地問道:“有筆沒有?”

  劉天明立即從自己的身上摸出一支寶珠筆遞上前來。

  宇文開始用筆在圖紙上東一處西一處地畫上一些奇怪的符號,每個符號的邊緣,都恰好框住一組房間的隔牆線條,宇文畫完一張,又翻開一頁,接著去畫另一層樓的圖紙,就這麼一連畫到第九張平面圖,他才放下手中圖筆,眼中精光閃動地對面前兩位不明就理的朋友說道:“原來騰龍大廈曾經被設計成鎮靈塔的格局!”

  顧青和劉天明都大吃一驚,張口結舌地望著宇文。

  “你們看,這套樓層平面圖用的是文王八卦的設計理念,文王八卦即為後天八卦,與伏羲八卦所對應,取的是入用之位,其方位為坎北方、離南方、震東方、兌西方、乾西北方、坤西南方、艮東北方、巽東南方……”宇文用手指點著他在平面圖上勾勒出的怪異符號,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而在平面圖後續的材料使用設計中,每當涉及到來龍、護砂或者界水這樣的要害風水位,便大量使用了東陵石、虎睛石和青金石作裝飾材料,這些都是能鎮邪的玉料……”

  “行了行了……”劉天明揮手打斷宇文,扭頭望著顧青,“顧青,你聽得懂嗎?”

  顧青搖了搖頭。

  “就是,我也聽不懂,什麼八卦震東方震西方的?你的意思說白了,是不是如果照著這套平面圖修建騰龍大廈,騰龍大廈就會變成一座鎮妖寶塔?”劉天明拍了拍圖紙。

  宇文點點頭。

  “可現在的騰龍大廈不是這樣設計的啊!”劉天明叫了起來,“怪不得放出這一個又一個的怪物!”

  “這圖,是哪裡來的?”宇文看看顧青。

  “你又不是沒看見,就是物業管理公司派人送來的啊!”

  “難道真是拿錯了……”宇文皺著眉頭。

  “那個……如果真的照你所說,騰龍大廈曾經是想修建來鎮靈,那麼……大廈下面倒底壓著什麼啊?”顧青怯生生地問。

  宇文展開平面圖,猛地一指圖紙的右下角,說:“樓下究竟壓著什麼,以至於出現沖天怨氣,這個人一定知道!”

  顧青和劉天明不約而同地把腦袋湊上前去,平面圖上的設計師落款處明白地寫著一行小字。

  市建築設計院,魏仁朝。

  顧青和劉天明按圖索驥,拿著圖紙來到了市建院,接待處的人卻告訴他們,魏仁朝早已退休回家賦閑了。兩人再想細打聽魏仁朝的家庭住址,可居然沒有人知道他的家在哪裡。

  一時間,顧青和劉天明也沒了辦法,兩人並排坐在接待室的沙發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此時,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斯文中年男子出現在接待室。

  “打擾,剛才是你們二位在找魏仁朝嗎?”男子彬彬有禮地問顧青。

  “是啊是啊,您是……”顧青高興地站起來。

  男子並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繼續問道:“請問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哦,是這樣的,我們有一些關於他所做的建築設計的問題想咨詢一下。”劉天明搶著回答。

  “請問你們是哪一家公司的?”男子的問題倒比顧青她們的還多。

  “騰龍集團行政主管,顧青。”顧青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男子。

  男子仔細地看了看顧青的名片,終於放鬆了表情:“如果二位不介意多等待一下,我可以在手頭工作完成之後帶二位去找魏仁朝。”

  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劉天明搜腸刮肚地把自己知道的葷素笑話全都說了一遍給顧青聽,那男子才慢悠悠地從建院大樓裡出來,上了顧青的桑塔納。

  在那男子的指引下,桑塔納駛出城市,開到了郊外一處僻靜的村落,通往村落深處的小路已不能行車,顧青和劉天明又下車來步行了十余分鐘,才走到一家農家小院前。中年男子並未叩門,很自然地直接推門而入,沒什麼心眼的顧青緊跟著那男子進了小院,劉天明則比較謹慎,很快地在小院四周轉了一圈,確認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後,他才尾隨著顧青進了門。

  這只是一座普通的西北農家小院,青磚、方瓦、人字樑,以及那因風吹日曬,已經變成深褐色的老式花格子窗戶。

  男子徑直走進正屋,剛推開門,便喊了一聲:“爸,有客人。”

  顧青和劉天明都是一愣,沒想到這中年男人就是魏仁朝的兒子。

  男子客氣地將二人引進屋內,甫一進門,一股嗆人的葉子煙氣味便激得顧青連聲咳嗽。男子連忙支起窗戶,讓屋內彌漫的濃煙散開去。

  劉天明這才看清楚屋內的情形,這裡除了幾件簡單的老式檀木家具,並無一件現代的家用電器,倒是牆角的一張略顯雜亂的制圖工作台和牆上懸掛的一塊巨大的八卦羅盤,似乎証明了顧青和劉天明並沒有找錯人。

  一個頭發已經全白的老人正坐在制圖台前,一邊看著兩位不速之客,一邊將手中的煙竿在工作台上磕了磕煙灰。

  “您就是魏仁朝魏老先生吧?”顧青展開迷人的職業笑容。

  老人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二位是為騰龍大廈而來吧?”那聲音渾厚而洪亮,震得顧青耳朵嗡嗡作響。

  魏仁朝未卜先知,倒讓劉天明和顧青嚇了一跳,引著兩人來此的那位男子在一旁解釋道:“家父曾有吩咐,若不是騰龍集團的來客,就不必帶到此處了。”

  劉天明不想過多客套,直接拿出那套被宇文塗抹得凌亂不堪的平面圖,“魏老先生,這套平面設計圖就是您的作品吧?不知道您為什麼要將騰龍大廈設計成鎮靈塔呢?”

  魏仁朝眼中突然一亮,“是你看出了我的設計意圖麼?”

  “不是,是我們的一個朋友看出來的,他腿腳不方便,今天沒能來拜會您。”劉天明老老實實地回答。

  老人眼中的光芒又淡了下去,慢悠悠地說道:“現在才來找我,恐怕太晚了吧……”

  “啊?”顧青和劉天明面面相覷,現在已經太晚了嗎?

  “當年,你們騰龍集團的領導獨斷專行,不知是為了什麼目的,強行廢棄我所設計的圖紙,另起爐灶修建了現在的騰龍大廈,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自己設計的這套平面圖了,沒想到事隔三年,圖紙居然落在了你們的手中。”魏仁朝猛吸了一口煙,又慢慢地將煙霧從鼻孔裡噴了出來。

  “我們也是很偶然地得到這套圖紙,不知道魏老先生所說的太晚了,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騰龍大廈下面,又隱藏著何種兇靈?”顧青急切地問道。

  “嗯……事到如今,大概已無法挽回,說與你們聽,也無妨吧。”老人咳嗽了兩聲,將煙竿遞給恭立在一旁的男子,男子立即雙手接過煙竿,小心地熄滅了煙葉。

  魏仁朝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說道:“這騰龍大廈所立之處,便是那有名的斷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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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9:58:07
第三十五章
“斷龍台?”乍一聽聞這個名詞,顧青立即聯想到宇文一直尋找的怨氣根源,後面的談話,似乎很有必要讓宇文聽一聽。她假裝伸手在自己的手袋裡拿紙巾,卻偷偷用手機撥通了宇文的號碼。這一手,倒是跟宇文學的。

  魏仁朝沒有注意到顧青的小動作,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聽顧小姐口音,不是本地人,知道我們這裡有一條涇河嗎?”

  “不知道……”顧青才來這裡十多天,哪裡知道什麼涇河。

  “這條涇河,是渭河水域的支流,而渭河,則是黃河最大的支流,渭河本已混濁,但與涇河相比,卻又遠遠不及。涇河上中遊流經黃土高原,夾帶大量泥沙,色澤污濁,但自古以來,陝甘兩省不少農田的灌溉,都得依靠它。”

  “哦……涇河,渭河,我們常說的涇渭分明,就是自此而來吧?”顧青問道。

  “顧小姐聰明。”魏仁朝看顧青的目光裡,又多了幾分讚許。“唐代詩人杜甫所作的《秋雨嘆》中有這麼一句,濁涇清渭何當分,說的便是涇河與渭河交匯之處濁清分明的景觀。”

  劉天明自幼在此長大,對涇河自然很是熟悉,他在一旁冷笑了一聲,說道:“到現在也還是涇渭分明,只不過拜工業污染所賜,涇河是黃的,渭河倒是黑的。魏老先生,不要再上地理課了好不好,趕緊歸入正題吧。”

  顧青使勁白了劉天明一眼,又抱歉地笑著對魏仁朝說:“他是個粗人,魏老先生不要與他計較。”

  魏仁朝哈哈一笑,倒也不生氣,“小伙子說得沒錯,題外話扯的是多了些。其實一切的起因,都落在這涇河龍王的身上。”

  “涇河龍王?”顧青和劉天明同時叫了一聲,只不過顧青的語氣是驚訝,劉天明的卻是愕然。

  至此,魏仁朝再沒有中斷說話,敘述了一個很是神奇的故事。

  唐貞觀十三年,長安城裡有位課卦的先生,名叫袁守誠,專為人算命,據稱能知陰陽,斷生死。這人的來頭倒也不簡單,是那當朝欽天監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而袁天罡,則是唐朝有名的星相家,曾經發明了流傳至今的稱骨算命法。

  有一群在長安城外靠涇河吃飯的漁人,每日孝敬袁守誠一尾金色大鯉,袁守誠便會指引他們在何時何處下網捕魚,必然網網不落空,捉去許多涇河的水族。不知道怎麼的,這事傳到了涇河龍王的耳中,它一怒之下,化身為一個白衣秀士,潛入長安,尋那袁守誠的麻煩。

  袁守誠在長安西門繁華大街上賣卦,生意自是十分興隆,涇河龍王尋到卦攤前,本想當場發作,卻被袁守誠先生清奇不凡的相貌所震懾,於是收了輕視之心,向袁守誠問上一卦。

  先生問曰:“公來問何事?”

  龍王曰:“請卜天上陰晴事如何?”

  先生即袖傳一課,斷曰:“雲迷山頂,霧罩林梢。若佔雨澤,準在明朝。”

  龍王曰:“明日甚時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先生道:“明日辰時布雲,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龍王笑曰:“此言不可作戲。如是明日有雨,依你斷的時辰數目,我送課金五十兩奉謝。若無雨,或不按時辰數目,我與你實說,定要打壞你的門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時趕出長安,不許在此惑眾!”

  先生欣然而答:“這個一定任你。請了,請了,明朝雨後來會。”

  涇河龍王自認身為司雨龍神,那凡人袁守誠怎麼可能比自己還先知道天上下雨的時辰,這場賭賽,自己定是贏了。誰知剛回到涇河水府,天上便下令明日雨降長安,降雨的時辰與水量和袁守誠所言不差分毫。龍王雖然大驚失色,嘆這世間竟有如此通天曉地的能人,但它性情極剛烈,怎也不肯輕易服輸,那爭強好勝之心讓它暈了頭,竟然決定私下更改降雨的時辰,又克扣了雨量。

  次日,龍王挨到巳時方布雲,午時發雷,未時落雨,申時雨止,共降雨三尺零四十點,改了一個時辰,克了三寸八點。

  雨後,龍王化為人形,徑直去那袁守誠的卦攤前,一口氣將卦攤砸了個稀爛,還要袁守誠立即滾出長安城。可袁守誠只是安靜地看著龍王打砸,末了冷笑一聲,說道:“我小小卦攤不值錢,只怕有人犯了死罪尚不自知,我認得你,你不是什麼白衣秀士,你是那涇河龍王,你私改時辰,克扣雨量,犯了天條,明日恐難免一刀!”

  涇河龍王這才慌了手腳,後悔自己一時沖動,連忙跪倒在地,求袁守誠救命。

  袁守誠嘆道:“求我無用,明日午時三刻,你該被魏徵處斬,那魏徵是當朝丞相,你若能在唐王處討個人情,尚有生路一條。”

  涇河龍王拜謝袁守誠後,匆匆趕到皇宮,直待到子時,唐王李世民入夢之後,它才潛入李世民夢中,口中直叫:“陛下,救我!”

  唐王吃了一驚:“你是何人?朕當救你?”

  龍王道:“臣乃長安城外涇河龍王,陛下是真龍,臣是業龍,臣因犯下天條,當被陛下賢臣魏徵處斬,故來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唐王見它苦苦哀求,心生惻隱,便答應了它:“既是魏徵處斬,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龍王這才放心,叩謝隱去。

  唐王李世民從夢中醒轉,思量龍王所托,想來想去,決定明日將魏徵留在身邊一日,不放他出宮門半步,應可救下那龍王。

  翌日,唐王退朝之後,獨留下魏徵一人,宣上金鑾,召入便殿,先議安邦之策,再論定國之謀,拖到巳末午初時候,見魏徵有些坐立不安,唐王暗笑,又命宮人取過棋枰,要與魏徵紋枰論道,魏徵不敢不應,只能謝了恩,與唐王對弈。

  魏徵棋力高強,唐王本意卻只是拖延時辰,廝殺至中盤,唐王已呈敗象,不由低頭陷入長考,待到唐王拈子落枰,再抬頭望向魏徵,魏丞相卻已伏在案頭,呼呼酣睡。唐王笑曰:“賢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勞,創立江山之力倦。”

  唐王任其盹睡,更不呼喚,眼見午時三刻已至,想那涇河龍王,應已逃過一劫。

  忽而伏案之魏徵,額前汗珠密布,神情微有焦躁,唐王恐因天熱,心疼賢臣,便親自為魏徵打扇,涼風徐來,魏徵密汗頓收,睡得甚是沉穩。

  突聞朝門外有人大呼小叫,唐王起身觀看,卻是徐茂功,秦叔寶等人,秦叔寶手中提有一物,見唐王在此,便將那東西擲在地上,那東西滾到唐王腳邊,竟是一個血淋淋的龍頭!那龍頭須發戟張,一雙眼還未閉合,正正瞪著唐王。唐王嚇得後退,驚問:“此乃何物?”秦叔寶答道:“千步廊南,十字街頭,雲端裡落下這顆龍頭,微臣不敢不奏!”

  魏徵被喧鬧聲驚醒,步至唐王身邊,俯伏在地道:“臣該萬死!適才暈困,不知所為,望陛下恕臣慢君之罪。”唐王道:“卿有何慢罪?且起來,但看這龍頭,卻是何說?”魏徵仍伏在地,並未起身,說道:“此龍是臣適才夢中所斬!”

  唐王聞言大驚:“賢卿困睡,並未見動身,更無刀兵,如何斬卻此龍?”

  魏徵答道:“此龍犯下天條,當被臣於今日處斬,臣雖身在君前對局,卻夢離陛下駕雲提劍追斬此龍,誰知孽龍倉皇逃竄,一時竟追不上,臣正心中焦躁,幸有陛下為臣打扇,借那三扇涼風,臣撩衣進步追上孽龍,手執霜鋒一舉斬下龍頭,那龍頭就此滾落虛空。”

  唐王心中一時悲喜不一,喜者,有魏徵如此能人豪傑相助,江山豈有不穩之理。悲者,夢中曾許救龍,豈知竟致遭誅,魏徵更是借自己三扇涼風之力才斬了龍王。無奈,唐王強打精神賞了魏徵,眾人散去。

  入夜二更時分,唐王竟聽聞宮門外有淒慘號泣之聲,驚恐之余,唐王朦朧睡去,誰知夢中那無頭的涇河龍王,提著血淋淋的首級,撲到唐王身邊,擒住其手直呼其名:“李世民!還我命來!還我命來!虧你允諾救我,不救也罷,怎還助那魏徵追斬我?快快出來!與我到閻王處說理!”

  唐王有口難言,驚的汗流遍體,怎也掙不脫龍王糾纏,大叫一聲有鬼,方從夢中醒轉。至此連續幾日,唐王夜夜被龍王鬼魂驚擾,竟落下脈弱體虛之症。

  唐王病重,鄂國公尉遲恭與護國公秦叔寶入宮探視,得知寢宮門外,入夜就拋磚弄瓦,鬼魅呼號。二將軍勸慰唐王,秦叔寶道:“陛下寬心,今晚臣與敬德把守宮門,看有甚麼鬼祟。”唐王準奏,二人謝恩而出。

  當日晚,兩位將軍各取披掛穿戴整齊,金盔銀甲,威風凜凜,持劍舉斧在宮門外把守。一夜間,竟再無半點響動,唐王因此安寢無事。

  雖有二位將軍把守,皇宮清靜了幾日,但唐王終究不忍二將辛苦,為難兩人夜夜守候,便尋那丹青妙手,將尉遲恭秦叔寶披掛在身的真容繪於宮門之上,前宮門從此夜間無事。而兩位將軍的威風儀容,就成了民間流傳至今的門神。

  顧青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沒注意身旁的劉天明臉上早已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而魏仁朝的故事,也還沒有完全說完。

  “前宮門從此安穩,但那後宰門又在某一日響起了淒泣,唐王李世民不知該如何是好,丞相魏徵便主動請纓去守那後門,自從魏丞相提著斬龍寶劍去了後門一夜,涇河龍王的鬼魂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凡間。”

  “啊?莫非魏徵把涇河龍王的鬼魂又斬了一次?”顧青好奇地問。

  “呵呵……”魏仁朝笑了起來,“既已是鬼魂,又怎麼能再斬一次?魏徵只是引了龍王鬼魂去那當日龍頭掉落的十字街頭,那裡早已築起一座高台,龍王被斬下的頭顱,就深埋其下。魏徵耗費畢生修為,布下文王八卦,強行將涇河龍王之魂與其頭顱一同鎮壓在高台下!而這座高台,從此就被稱作斷龍台。”

  “原來騰龍大廈是建在了斷龍台上……魏老先生,冒昧多問一句,您與當年的魏徵丞相有關系嗎?”

  “顧小姐果然心細,我家正是魏門一脈。先祖魏徵雖然鎮住了涇河龍王,但他也深知斷龍台不可能永世巍立,一旦斷龍台因天災人禍而損毀,怨毒之氣極重的涇河龍王必然會重現人間興風作亂。因此,魏家立下傳世家規,每一代必有一人專修土木建築,且一定要在建築學上有所建樹,以備斷龍台重建之時能延續文王八卦陣法。”說到這裡,魏仁朝長嘆了一聲,“唉……貞觀十三年至今,已有一千三百余年,斷龍台共重建七次,卻佔去魏家幾十代人的大好年華,去學這勞什子的文王八卦、建築風水……就連我這極有音樂天賦的兒子,也被迫跟著我進了市建院……”

  一直站在魏仁朝身邊默不作聲的中年男子渾身一震,開口說道:“爸,家事就不要在客人面前提了。”

  顧青一愣,未曾想到魏家還有這樣的辛酸。

  魏仁朝擺了擺手,似乎壓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接著說道:“騰龍大廈的前身是四層高的郵電局大樓,也是我年輕的時候設計的。自從郵政電信分家,這裡又改成了郵政局,前幾年郵政局另起了高樓,斷龍台下的這塊地皮就賣給了騰龍集團,我又以市建院的名義參與競標,以極其低廉的設計費用奪得這一項目,重新設計了騰龍大廈……喏,你手上那套圖紙,耗費了我四個月的時間。”

  “當時……為什麼騰龍集團的領導要否決你的設計圖呢?嗯……是哪一個領導決議這樣做的?”

  “當時你們基建辦的領導好像叫……杜聽濤,對吧?哼……就是他全盤否定了我的設計圖,至於為什麼這樣做,我不好說,他另外選擇了外省一個建院的設計,那一份設計且不說不能鎮邪,就是作為一份普通的大樓主體建築設計,也顯得粗糙了許多,唯一的好處,恐怕只是能節約不少造價預算吧……我曾經請求杜聽濤給我提出修改意見,但他根本沒有理睬我,迅速結清我的設計費用,一腳將我踢出了工作組……”

  “這個……現在木已成舟,騰龍大廈已經失去了鎮邪的作用,會有什麼樣後果呢?”顧青小心翼翼地問到了關鍵點。

  “會有怎麼的後果你們不必問我,我想你們一定已經遇到什麼了吧?否則又怎會找到我這裡來。先祖曾留有遺訓,斷龍台一旦崩塌,若三年內不能重建,涇河龍王之魂便會復蘇,現在三年之期已逾期一年有余,恐怕龍王早已掙脫了八卦封印桎梏,再說什麼都晚了,我現在只能勸你趕緊遠離那騰龍大廈。”

  顧青聽魏仁朝這麼說,一下急了起來:“魏老先生,真的一點補救辦法都沒有嗎?我又怎麼能丟下騰龍大廈裡那麼多工作人員獨自一人逃命?”

  魏仁朝怔怔地望著牆上所掛的碩大八卦,旋即一聲長嘆:“顧小姐,難得你願意相信我所說的這番話,但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相信什麼法術,有的只是科學。魏家傳到我這一代,早已沒了先祖魏徵那樣的法力修為,利用建築來布陣也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要我們去對付那已經掙脫枷鎖的龍王,魏家完全是無能為力……今天對你們說這麼多,不過是一個工作成果被遺棄的老家伙不甘心,發發牢騷而已,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於事無補。遠征,送客。”

  顧青這時才知道那沉默的中年男子名叫魏遠征,魏遠征應了一聲,走到顧青與劉天明面前,禮貌地做出送客的姿態。

  顧青不甘心,站起身來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劉天明攔住了:“主人家不留客,我們還賴在這裡幹什麼,趕緊走吧。”

  就在顧青與劉天明步出小屋時,正屋內又傳出渾厚的聲音:“若是你那位今天沒來的朋友想問點什麼,讓他直接去找遠征吧,不必再到這裡來了。”

  顧青看了看送他們出門的魏遠征,後者對她略略點了一下頭,算是表示對老人吩咐的肯定。她又掏出提包內的手機看了看,宇文那邊已經掛斷了,也不知他聽到了多少。

  在回去的路上,顧青始終皺著眉,劉天明一邊開車,一邊問道:“這個老人的話你完全相信了嗎?”顧青點點頭。

  “哼!”劉天明發出一聲短促的鼻音,“我可不怎麼信得過他,他所說的那個故事,明明就是《西遊記》裡所記載的段落,情節完全雷同。”

  顧青疑惑地看了看劉天明:“真的在《西遊記》裡有相同的故事嗎?”雖然顧青知道許多關於《西遊記》的故事,但她並沒有仔細閱讀過《西遊記》的全本。

  “我騙你幹嘛?如果要我相信他的那番鬼話,豈不是連帶要我相信孫悟空和玉皇大帝?”劉天明嘴角微翹笑了起來,“還說什麼龍王降雨……現在都人工降雨了,誰信啊?”

  顧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即使魏老先生所說的故事真是《西遊記》上的所載,我還是願意相信他!”見劉天明臉上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她又開口道:“你知道最低懷疑理論嗎?”

  劉天明搖搖頭,繼續專心開他的車。

  “Suspect Zero,最低懷疑理論,這理論比較專業,我也只能在淺層次上了解,簡單舉個例子,你曾經見過50英尺長的鯊魚嗎?”

  “呵呵……”劉天明忍不住笑了,“欺負我沒時間看探索發現頻道嗎?目前捕捉到的最大的鯊魚也只有24英尺。”

  “嗯,由此就假設你的答案是沒有50英尺的鯊魚,你也知道,飢餓的鯊魚會在淺海層接近並襲擊人類,但如果有一條50英尺的鯊魚,它就永遠也不會出現在人類的面前,它完全可以靠捕獵深海裡的小型鯨魚和大章魚維持生活,所以,應該有50英尺的鯊魚!只是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罷了,並不能否定它的存在。這就是最低懷疑理論的簡單例子。同理,我們現在已經見到了三條上古魔獸,還有那奇怪的遊魂,由這些不在我們的自然科學領域出現的東西,是否可以懷疑在它們身後還有一個我們從未見過的有如深海般深不可測的世界?在那個與我們重疊的世界裡,也許真的有涇河龍王,也有孫悟空……”

  劉天明再也笑不出來了,他驚訝地看著身邊這文靜柔弱的漂亮女孩,發覺自己實在是太低估了她的聰明。看來顧青能坐上行政主管這個位置,可不是靠了那張美麗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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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19:58:46
第三十六章
顧青匆忙地推開病房門眼前的景象卻使得她與緊隨其身後的劉天明都吃了一驚。

  宇文樹學竟然在試探著下地行走!

  “哎?你怎麼就下床來了?醫生還沒說你能下地啊!”顧青忙上前扶住搖搖晃晃的宇文。

  宇文試著在唇邊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地說道:“腿早就不疼了趁早下地做恢復訓練啊。”

  “你逞什麼能啊?你才躺了幾天?”劉天明走到床邊,不輕不重地用腳踝撞了一下宇文的小腿。

  “啊喲!”宇文痛叫一聲一個踉蹌,差點向前撲倒。

  “你幹什麼啊?”顧青朝著劉天明大叫起來。

  劉天明反倒一幅無辜的表情說道:“我只是想讓他知道,他現在還沒到能下床行走的時候。”

  “行了行了。”宇文倒吸著涼氣“我自個的身體我最清楚,即使我比一般人恢復的要快些,現在也確實不適合下地,可我們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了啊!”

  “今天給你打的那個電話……你都聽清了嗎?”顧青問道,聽起來,宇文的口氣不像魏仁朝那般絕望。

  “嗯,我都聽見了!沒想到包圍整座大廈的怨氣根源竟會是涇河龍王作孽!”下地行走似乎很有些痛苦,宇文一邊說話,一邊喘著粗氣,“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我與渾沌兩次交手,都發生了無法解釋的怪事。”

  雖然沒有說話,但扶著宇文的兩個人都支起了耳朵,等著宇文說出解惑的答案。

  “渾沌本是沒有耳目爪鼻的,宴會那天我第一次與其交鋒時,它竟能突然探出一只大爪格住我的致命攻擊,而第二次,也就是顧青親眼目睹的那次,我又被那爪子從空中拽下來摔在地上,並且,渾沌之前的表現,也對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完全不像沒有眼睛的怪物!”

  “嗯嗯!”顧青連點了幾下頭,酒會那天驚心動魄的一戰,已牢牢印在她的腦中。

  “那爪子,是龍爪!上古魔獸渾沌被涇河龍王附身控制了!”宇文一字一頓地說道。

  “附身控制?”劉天明一時間還不能理解宇文所說的話。

  “唉……我真是糊塗,當時渾沌被頂樓天花板上的純陽困獸符困住時,它劇烈顫動的身軀裡就曾經抖出一段白色的影子,那時侯我就應該想到,渾沌體內另有乾坤。”宇文用勁拍了一下腦袋,“渾沌的真身是一條巨蛇,可能就是龍王選擇附身於它的原因。”

  “龍王為什麼要借助渾沌的身軀才能出來行動呢?”劉天明問道。

  “我想,雖然騰龍大廈已經沒有了鎮靈的作用,但被壓制了這麼多年的涇河龍王幽魂似乎一時間也還不能立即恢復它曾經擁有的力量,它需要借助一個靈體來施展行動,而渾沌,就是一個極好的靈體!不過……”宇文話鋒一轉,“魔獸渾沌的出現可不是當年的魏徵所能預料的,如果涇河龍王不依靠靈體就無法作祟,他又何必布下這文王八卦,恐怕涇河龍王很快便不再需要這個靈體也可自由行動了!不知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而上古魔獸不斷在斷龍台出現,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我們究竟要怎樣才能對付這涇河龍王呢?”顧青急切地問,她只覺得每當自己向斷龍台秘密深處邁進一步,就會看見更加濃厚的一層迷霧。

  “不知道……”宇文的聲音裡充滿了猶豫。

  顧青第一次在宇文的眼睛裡看見了交錯的迷茫與恐懼,她並不知道,此刻的宇文,突然回想起他第一次與渾沌交手時的情景,那籠罩渾沌全身的黑色絕望氣息與威嚴的君王氣勢,無論何時想起,都能讓宇文渾身劇烈一顫。

  “或許……我應該再去找那位魏仁朝老先生談一下……”宇文咬了一下牙,又開始強迫自己在病房內行走起來。

  “你這麼拼命幹什麼,再摔一跤把腿摔斷了怎麼辦?哪見過有你這樣做恢復訓練的?”劉天明伸手架住宇文的胳膊,減輕他雙腿所承受的壓力。

  “魏仁朝曾經說過,你如果有問題,不必找他,找他的兒子魏遠征就可以了,你還是在醫院裡好好休息吧,我們去把魏遠征請到醫院來與你見面。”顧青說道。

  “這樣可不行,照規矩,就算只是去見魏仁朝的兒子,我也要親自登門拜訪,因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與他面談。何況現在情況緊急,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大事,你們就別再阻礙我下地了!”宇文嚴峻的神情,讓顧青與劉天明都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由著他去了。

  次日,宇文竟可以在醫院內自由出入,雖然還有些一瘸一跛,也不能跑動,但行走卻已無礙。主治的李醫生驚訝萬分,觀察了半天,勉強將其歸結為年輕人的生命力過於旺盛。只有顧青和劉天明知道,宇文為了能盡快恢復行動力,一整夜都在病房內轉圈行走。

  宇文問了魏遠征的電話後,便向顧青借她的車鑰匙,顧青和劉天明都想與他同去,卻被宇文拒絕了。

  “我要問魏遠征的事情,當著你們的面,他是不會說的,你們還是不要去的好。”宇文的理由總是很充分。

  雖然沒有帶兩人同去,玄罡倒是跟著宇文上了桑塔納,看著遠去的轎車,劉天明憤忿不平地說道:“莫非我們兩人還不如他那一條狗?”

  顧青笑道:“你不至於這樣吧,人家要談的大概是祖傳的降龍之術,可能還是傳子不傳女的那種,你我這樣的凡人,還是不要去摻和吧?你要是閑著沒事,不如開車送我去上班?剛才杜聽濤給我打了個電話,想和我談談。”

  “誰閑著沒事?我自個的事還忙不過來呢!哼……嗯?你剛才說什麼?杜聽濤想和你談談?”劉天明這才回過神來,“他想幹什麼?我陪你去會會他!”

  “呵呵……誰會喜歡談話的時候身邊有個警察坐著?你還是別去攪和了,送我到騰龍大廈就行,我約了杜聽濤在我的辦公室見面,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他敢拿我怎麼樣了?”

  “啊?說了半天,就我一個人是多余的,閑著沒事的……”劉天明低聲嘟噥著,去取自己的車。

  天氣有些悶熱,室外一絲風也沒有。騰龍大廈外的停車場裡,劉天明正躺在放平的駕駛座上,陷入沉睡之中,曾經拿在手中的材料也滑落在座位上。待到劉天明突然驚醒時,太陽已經歪落到騰龍大廈後。劉天明把頭探出車外,遠遠地向大廈望去,那大廈的大門入口處雖然有人進出,卻因為背光的緣故,竟顯得有些莫名的陰森。劉天明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五點了,自己不知不覺地在車上睡了一下午。而顧青自從上午11點左右進了騰龍大廈,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劉天明再看看手機,自己並沒有錯過什麼來電。他給顧青撥了個電話,電話很快有了提示音,卻一直沒有人接。顧青怎麼去了這麼久?劉天明不禁有些犯嘀咕。起身出了車,快步向大廈走去。很快,劉天明就穿越了那扇有些陰森的大門。

  而劉天明這一進去,直到太陽跌入地平線之下,灰藍色的天空中隱隱浮現點點繁星,也沒有見到他再出來。

  大廈裡的員工們三三兩兩地散去了,喧囂後的騰龍大廈門前是那樣的平靜,剛聘來沒多久的新保安還不知道這座大廈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他似乎對這項新工作很滿意,在大門前的平台上悠然地踱來踱去,直到有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

  在年輕保安的眼中,這人的臉色很憔悴,很久沒有修剪的凌亂絡腮胡更顯得他的臉頰瘦削,奇怪的是這個走路也不太穩當的家伙,竟然帶著一條器宇軒昂的大狼犬。

  保安帶著懷疑的目光要這家伙出示工作証件,他還真拿出了騰龍大廈的出入証,証件上清晰地寫著騰龍集團電子技術科,宇文樹學。保安點了點頭,又對狼犬擺了擺手,表示他可以進去了,但他帶著的狼犬可不能進去。

  那人蹲下身在那大狼犬的耳邊說了句什麼,狼犬便一溜煙地返身跑開了。在保安驚愕的目光下,那人慢慢地走進了騰龍大廈。

  宇文乘坐電梯徑直向十八樓而去,他撥打了好幾次顧青的電話都沒有回應,劉天明的電話也一直打不通,這才匆忙地趕到騰龍大廈。

  不會發生了什麼事情吧……宇文的腦海裡不斷閃現出各種可怕的鏡頭,他只想快一點趕到顧青的辦公室,只苦於腿腳還不利索,再怎麼走的快,也是一瘸一跛的。

  顧青的辦公室沒開燈!宇文心中一涼,重重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謝天謝地!雖然沒開燈,屋內有些昏暗,但宇文還是很清楚地看見顧青正端坐在大班桌後擺弄她的筆記本電腦。

  宇文長出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他順手打開了屋內的照明。

  “怎麼不開燈?替公司節約電啊?我打你的手機好多次,你怎麼都沒有接?”

  顧青抬手遮擋了一下眼前,陡然亮起的燈光讓她有些不適應,“我的手機大概出了點問題,電話打進來不會響。”

  宇文走到桌前,突然發現今天顧青化的妝比平日略濃,恰到好處的腮紅產生的陰影使顧青的面頰顯得更加清瘦,冷色調的眼影和拉長的眼線襯托出精致臉龐的性感,一下顯得比往日成熟了不少,散發著不同以往的女性魅力。

  宇文略呆了一下,強迫自己把視線從顧青臉上移開。顧青察覺了宇文的窘態,便向著宇文露齒一笑,竟是說不出的嫵媚。宇文只覺得喉頭發幹,臉頰也有些灼熱起來。他連忙坐到單人沙發上,想說點什麼其它的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我去拜訪了魏遠征……”

  “宇文!”宇文的第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顧青就打斷了他,“今天可以不說這些事情嗎?”

  “呃?”宇文有些愕然,不知顧青為什麼這麼說。

  顧青轉動座椅,面朝宇文這邊,優雅地翹起了長腿,腿翹得高了些,短裙便從膝頭上滑下了不少,露出一段光潔的大腿。宇文的心“砰砰”跳了兩下,不敢再向顧青那邊望去。

  “這段時間以來,我們整日想的都是如何對付怪物,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可以做點其它正常人所做的事情呢?”顧青輕嘆了一聲。

  “我想……大概……應該快了吧……”宇文的口舌也突然失去了往日的伶俐,變得有些拙笨起來。

  顧青突然站起身,緩步走到宇文面前,宇文不敢抬頭看她,只見兩條修長的小腿在自己面前晃動了兩下,竟一下坐在了宇文身邊的沙發扶手上。

  宇文仿佛被雷擊了一般全身一抖,想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卻被顧青用手摁住了肩頭。

  “宇文……”顧青低下頭,輕輕在宇文耳邊呼喚了一聲。宇文只覺得顧青吹氣如蘭,身上的迷人淡香陣陣向他襲來。

  “顧青,別……”宇文剛出聲,兩只纖細的手指就搭壓在他的雙唇上,他扭過頭,正好對上了顧青火熱的目光。

  就在宇文頭暈目眩,意亂情迷時,他心中卻猛然閃過一絲不安。顧青一直對他有好感,他當然能感覺到,但顧青從不曾象今天這樣主動!她的性格使然,是斷然不會這樣投懷送抱的!

  宇文想向後退,顧青卻伸出雪白的手臂環抱住宇文的脖頸。宇文用手撐住顧青逐漸靠近的雙肩,想用力將她推開,誰知渾身一陣酥軟,竟是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宇文有些心慌,忙猛閉雙目,念了一句佛謁,心中頓時靈台通明,清醒了不少,但小腹處仍然炙熱難耐,仿佛有一團火燄在燃燒!

  這正是遊魂慣用的媚靈之術!宇文大吃一驚!

  過於反常的現狀,終於使宇文陡然醒悟過來,他快速地向下一縮身體,將脖子從顧青的雙臂包圍中抽了出來。手上使不了力氣,他的腿也一樣沒什麼勁,暫時脫困的宇文只能一歪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又借勢向門邊滾了兩圈,才掙紮著半跪在地上,豎起上身。

  “顧青!你究竟是怎麼了?”宇文大聲地喊道。

  顧青依然身姿曼妙地坐在沙發扶手上,神情幽怨地看著宇文,說道:“我就這麼沒有吸引力嗎?”

  “不……你不是顧青……”宇文的臉上突然布滿無法相信的神情,“我的天哪……你不是顧青……你就是一直出沒在這幢大廈裡的遊魂,你竟然能附身在顧青的身上!”說到這裡,宇文猛地吞嚥了一下口水,“你是顧青的姐姐!”

  顧青一下神情大變,冷冷地看了宇文一眼,說話的聲音也變了調:“我這妹子周圍的男人們還都是人才啊,你察覺顧青不會這麼主動也就罷了,怎會知道我就是顧青的姐姐?”

  宇文打了個寒戰,站起來倒退了一步,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你不知道麼?只有生前腦電波頻率與將要附身的人非常相似的遊魂才能附身成功,而這樣的遊魂,生前只能是被附身者的親兄弟……或者親姐妹……顧青的父母死得早,顧青又從未有過妹妹,你一定就是顧青的姐姐!”

  “是嗎?”被遊魂附身的顧青索性端坐在沙發上,不慌不忙地看著宇文,“那就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宋巧稚,哦,不……還是應該叫顧巧稚吧。”

  “宋巧稚?”宇文腦海裡電光火石地一閃,一直以來困惑他的疑問都彼此串聯了起來,他喃喃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我真***笨,顧青在家裡也會受到腦電波幹擾做噩夢,我總以為是因為你的能量異常強大,其實不過因為你們是親姐妹,腦波頻率非常接近,你才可以輕易地幹擾顧青。顧青桌上的全家福照片,是你將它推倒的吧?你為什麼不願意看見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照片,莫非……”

  “哼!”宋巧稚冷哼一聲,“他們不認我這個女兒,我又怎會願意見他們的笑臉?”

  “怪不得,顧青在噩夢裡看見了她從未見過的年輕母親,那不過二十二、三歲的母親,應該是你眼中的母親形象,至於那反復出現的大肚子孕婦……難道你剛出生就被顧青父母所拋棄?”宇文很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從顧青的噩夢裡抓住這蛛絲馬跡。

  “你很聰明啊,事事都猜得八九不離十,就像親眼看到了一樣。嗯……個子挺高,長得也蠻有味道,難怪我妹妹很喜歡你……就連我,也頗動心啊。”宋巧稚環抱雙臂,口氣輕佻地說道。

  “你既然剛出生就被拋棄,怎麼會記得父母的模樣?”宇文問道。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化解這一局面,只好不斷引起宋巧稚的話題,給自己留下思考的時間。

  宋巧稚淒然一笑:“我哪裡見過親身父母?他們不過在包裹我的襁褓裡留下了一張他們二人的照片而已,可憐我小時候日日看,夜夜看,只盼能將他們的相貌記在心中,日後有幸能在人海中見著他們。”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表情一下變得猙獰起來:“見著他們,便要問問他們當年為什麼這麼狠心!棄我於不顧!”

  宇文被宋巧稚突然變得猙獰的臉嚇一跳,忙把話題撥開:“就算你的父母不該這樣,可顧青沒有過錯啊,你為什麼要用噩夢折磨她?她可是你的親妹妹啊!”

  “呵呵呵呵……我的親妹妹?”宋巧稚發出一陣刺耳狂笑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她與我有何幹系?我們除了是一個娘胎裡出來的,又有什麼相同之處?她不愁吃穿,學業優秀,年紀輕輕便做上騰龍集團的高管,身邊還有你這樣優秀的男人,而我呢?中學都沒有讀完就因家境貧寒而被迫綴學,身邊的男人沒一個安好心的,我掙紮著一路向上爬,就連做騰龍集團一個小小的財務主任,也是靠出賣自己才換來的!”說到最後,宋巧稚幾乎是在怒吼了。

  “且算你也是有苦衷吧,讓顧青做噩夢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你現在立刻給我離開顧青的身體!否則,別怪我引你上路!”宇文沉聲說道,他借宋巧稚說話之際,緩解體內的燥熱,勉強聚集了部分力量,隨即雙手一張,兩團青色火燄浮於掌上。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只因遊魂附身必須是血親兄弟或姐妹,情況非常少見,所以,當年師傅教授自己如何逼迫遊魂離體時,他是偷了懶的,一點也沒有學。現在後悔已來不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宋巧稚誇張地拍了拍胸口,“啊喲,我好害怕,別這麼兇好不好?人家又不會害你!”

  宇文強撐著向前逼近一步,不願輸了氣勢,但他面色潮紅,兩腿直發軟,手上的青蓮火燄也左右搖擺,眼看著隨時都會熄滅,怎麼看也不像有力量逼退遊魂的樣子。宇文也沒想到這媚靈之術會如此厲害。

  宋巧稚輕盈地走到桌邊,順手拿起桌上的裁紙小刀,輕輕貼在顧青那吹彈可破的白嫩臉頰上,柔聲說道:“宇文……我知道你也對我妹妹有意思,今天我這當姐姐的做主,成全了你們如何?但你要還說什麼讓我走開這樣的話,可就別怪我手裡的小刀打滑!”

  這一招投鼠忌器,卻是宇文萬萬沒有料到的,他愣了一會,慢慢放下了雙手,手中的火燄也“撲”地一聲熄滅了。

  宋巧稚格格嬌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夫嘛。”

  宇文正色說道:“你胡扯什麼?我對你妹妹根本沒興趣。”

  “是嗎?”宋巧稚走上前兩步,彎腰將頭貼在了宇文的胸前,“你的心跳得這麼快,是不是說了假話啊?呵呵……”

  宋巧稚借顧青的身體在那巧笑嫣然,在宇文的眼中也只覺得面前這迷人的女子就是顧青,他心中不禁有些迷糊了。

  “別人不知道你的心思,莫非我也不知道嗎?你和顧青在這大廈裡上上下下,我可是一直在暗處看著你們呢。每當顧青背對著你時,你就忍不住盯著她看,看她的秀發,看她的細腰,看她的長腿……”

  “住口!”宇文大叫一聲,想轉身逃離這可怕的女人。

  宋巧稚一把抓住宇文的手臂,另一只手又把小刀貼在了臉上,厲聲喝道:“真要我動手嗎?”

  宇文一呆,再也不敢擅自動作。

  宋巧稚將小刀慢慢探到宇文胸前,一點點地挑斷了襯衫紐扣的縫線。第四粒紐扣掉在地上時,宇文露出了結實的胸膛。宋巧稚有些貪婪地將手指放在宇文裸露的胸前,輕輕地撫摸著那輪廓分明的胸肌。“年輕真好……皮膚繃得那麼緊,一點褶皺也沒有……你的是如此,我妹妹的也是如此……”

  說著說著,宋巧稚退後了一步,竟然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西服套裝紐扣。

  宇文大駭,忙伸手阻攔,宋巧稚輕巧地躲開宇文的手,很快將自己的衣扣盡數解開,那貼身的套裝下,竟是未著寸縷,宇文的眼前,一下露出大片耀眼的白色。

  宇文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但宋巧稚妖媚的聲音仍然在他耳邊回盪:“呵……顧青這樣的絕好身材,真是世間少有……就算我還活著,再年輕十歲,也比不上她啊……”

  媚靈之術仍在發揮作用,宇文的心跳繼續加速,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正想伸手去堵住耳朵,一個滾燙的胴體一下靠在了他的身軀上。宇文的腦袋嗡地一聲,幾乎失去了理智。

  “還是你比較聽話,先前的那個劉天明,就死活不從,還掏出手槍來嚇唬我,可惜那會兒我還沒想到用小刀這一招,不得已,只好打暈了他……其實你們兩個都是極優秀的男人,我要是顧青,也會左右為難的,不過姐姐我倒覺得你城府頗深,更合我的胃口一些啊……”宋巧稚貼在宇文耳邊喃喃低語著,還不時用口去銜宇文的耳珠。

  “怎麼?莫非劉天明也遭了她的手段?可我沒有看見他的人啊?”宇文那快被欲火點燃的頭腦裡,只是些微冒出一點正常的念頭,就被一條柔軟的舌頭撥弄著,又漸漸沉入迷亂中。

  空氣裡已經彌漫了太多曖昧的氣息,只需要再有一個火星,便會點燃一桶名叫男歡女愛的炸藥……

  突然,宇文“嗷”地一聲慘叫,猛地將纏在他身上的宋巧稚甩開了,一陣劇痛正順著他的小腿向上爬行,猛烈地沖擊著他那被情欲浸透的神經。宇文忍痛低頭看去,原來是大犬玄罡及時趕到,眼見情況危急,便狠狠地咬了宇文的小腿一口!

  疼痛是讓人清醒的良藥,宇文一下克制住自己信馬由韁的欲望,他不等宋巧稚有所反應,開始快速地掃視四周,直到看見了牆邊的一扇小門。宇文立刻一瘸一跛地快步向小門走去,宋巧稚不知他想做什麼,正要上前阻攔,玄罡低吼一聲,撲上前擋住了宋巧稚的去路。宋巧稚可以輕易將男人玩弄在股掌間,卻沒有能力對付一頭野獸,她驚叫一聲,直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手中的小刀也掉在地上。

  宇文一把推開那扇小門,不出所料,被打暈的劉天明就給扔在這小小的休息間裡。宇文在劉天明身上一陣亂摸,終於找到了他所需要的東西那串借給劉天明的定靈珠!

  再回到辦公室裡的宇文,仍不敢抬頭去看宋巧稚,他只顧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心觀自在。手中緊緊捏著那串法珠,慢慢走到接近宋巧稚的地方,宋巧稚察覺情況不妙,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但宇文已經出手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宇文輕聲念出兩句佛謁,順手將法珠向宋巧稚投去,那法珠去勢雖緩,卻正中宋巧稚眉心!宋巧稚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團人形的黑影一下從顧青的身後退了出來,顧青頭一偏,軟倒在地上。

  人形黑影裡突然翻出一雙青色的眼睛,怨毒地望了宇文一眼,隨即,那黑影快速地從一直敞開的辦公室門口散去了。

  宇文啪地一聲坐倒在地,這才發覺自己渾身已被冷汗浸濕。剛才那一番場面,說不出的香艷,也說不出的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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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桌上的電話陡然間叮鈴鈴地響了起來聲音雖不大,卻把心中本已是一團亂麻的宇文弄得慌了手腳。宇文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饒是他機智過人,竟也不知該如何收拾面前這被宋巧稚攪得混亂不堪的場面。

  倒是一旁的玄罡顯出了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它快速奔到門邊,一下就將辦公室大門給撞關上旋即叼起被甩到沙發上的顧青衣裝,蓋在仍昏迷的顧青身上。

  宇文迷糊了好幾秒鐘臧臺與舕,鉶鉼鉿鉺才想起電話鈴聲恐怕會驚醒顧青,倘若此刻顧青醒轉,他該如何向顧青解釋為何她身無寸縷,自己卻守在她身邊?

  宇文忙不迭地撲過去提起了電話,話筒那端卻掛掉了。他長吁了一口氣,小心地將話筒放下。玄罡站在屋角的小門前輕吠了一聲,提醒宇文那裡還有一個倒霉的家伙。宇文皺著眉頭看了看面朝下撲倒在地上的劉天明,決定還是先將劉天明弄醒,多一個証人,才方便向顧青解釋。

  誰知劉天明竟怎麼也弄不醒,宇文拍打他老半天,甚至將顧青桌上的半杯殘茶潑到他臉上也無濟於事。宇文在扶起劉天明時,隱約摸到他後腦上有一個被鈍物撞出的血腫,別是被宋巧稚打傷了頭吧?他一下擔心起來,便想把劉天明背出樓外召救護車急救。

  就在宇文背著劉天明,慢慢扶著牆向辦公室大門走去時,顧青醒了!

  當她看清自己身上只蓋著一件外衣時,她發出了一聲極尖厲的驚叫!

  宇文沒料到顧青這麼早就醒轉過來,被這聲驚叫嚇得手一哆嗦,將劉天明給摔到了地上。剛才還死活弄不醒的劉天明被這麼一摔,竟而也醒了!一時間,六只眼睛對在了一起,一雙驚訝,一雙羞憤,一雙卻是無比的尷尬……

  最初的混亂總算過去了,此時的顧青正穿戴整齊地坐在咖啡館裡,小口地嘬飲著卡布其諾咖啡,面前並排而坐的兩個男人的眼神卻都有些漂浮不定,不敢正視顧青,一人只顧著用小勺不停地攪拌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另一個卻在把一塊又一塊的方糖給捏成了粉末。

  雖然兩個男人都不約而同地隱瞞了宋巧稚勾引他們時的細節,但顧青還是隱隱約約猜到自己這個從未謀面的鬼魂姐姐,利用自己的身體做了些很不合適的事情,至於其中的詳情,她一個女孩子家,又怎好意思開口細問?

  “她……真的說……她是我姐姐?”宇文詳細解釋了很多,顧青還是感到非常的震驚。

  “是的,她能附身於你,就已經証明了她與你的血緣關系。照她的說法,當年你的父母剛生下她,就將她狠心拋棄,而八年之後,才又有了你……這其中的緣由,恐怕只有你的父母知道了。”宇文答道。

  “我的父母……過世那麼多年了,哪裡還有機會知道他們當年做過些什麼……”顧青輕嘆了一聲,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會如此狠心。

  劉天明撫摸了一下後腦勺,頭還有些暈,那裡留下的血腫是宋巧稚用顧青桌上的鎮紙敲出來的,雖說當時劉天明已經察覺面前的不是顧青,甚至舉起了手槍。但自幼習武的他,竟會被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隨手打暈,可見當時他在宋巧稚的引誘下,也已是意亂情迷了。想到這裡,劉天明的臉上一陣發燒,還好咖啡館裡燈光昏暗,顧青並未看出他的神情變化。

  “不過……我在夢中見到的媽媽才二十二、三歲,就連我自己也從未見過那樣年輕的媽媽,若不是宋巧稚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是絕對無法讓我產生這樣的夢境的。”顧青再仔細思量片刻後,已然相信了七八成。她的心中突然湧出一股無法言表的親情,多年未享受到家庭溫暖的她,驀然間知曉自己竟然有一個姐姐!那種驚喜交加的感覺,甚至沖淡了宋巧稚可能會對她不利的危機感。

  只可惜,姐妹二人互相知道時,已是陰陽相隔……

  “宋巧稚……”劉天明輕聲念叨著這個給他深刻印象的名字,“你姐姐成了在騰龍大廈裡遊盪的孤魂野鬼,她的死恐怕有很大的冤屈啊……”

  “嗯!我一定要知道我姐姐是怎麼死的!”想到姐姐變成了可憐的遊魂,再也無法重見天日,顧青一陣心酸,不由暗暗捏緊了拳頭。

  “從顧青第一次遇見遊魂至今,已有十多天了,為什麼到今天宋巧稚才附身到顧青的身上,她這麼做,就是想報復拋棄她的父母嗎?”劉天明的這個問題,卻是問宇文的。

  宇文沉思良久,說道:“剛才情況太過混亂,面對宋巧稚時還有很多疑問沒有提出來,她為什麼要殺害朱靈和蒲遠的兩個保鏢呢?而那三人的屍體,又為什麼要放在蒲遠的辦公室裡?還有……小張遇害現場留下的藍月二字,是否也是宋巧稚所為?她的身上,牽扯了太多疑點啊……至於她為什麼到今天才附身於顧青,我猜測是與涇河龍王的復蘇有關!”

  “宋巧稚怎麼可能和古代的龍王扯上了關系?”劉天明叫了起來。

  宇文擺擺手,示意劉天明不要太大聲,驚擾了咖啡館裡的其它客人,然後用手指蘸了些許咖啡,在桌布上劃出一條橫線,說道:“即使分屬不同時空的虛靈,也會因產生交集而互相影響的。如果我們將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按時間軸排列起來,就會發現,宋巧稚的力量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地增強!最初的她,只是無意識地在樓裡遊盪,偶然間撞上了顧青,嚇暈了顧青的同時,她也察覺到顧青與她的血緣關系,隨後,她有意識地竄入顧青的辦公室,見到顧青桌上的全家福照片,確認了顧青就是她的親妹妹。又因她對親生父母的憎惡,便順手推倒了相架。緊接著,她的力量增長了,遠在職工宿舍的顧青也被她幹擾了夢境,而到蒲遠舉行宴會的那天,她竟有能力殺死了朱靈和兩個保鏢!至於今天……遊魂附身所需要的能量可非同小可,她更在附身後還施展出讓我也難於抵抗的媚靈之術……遊魂自身,是很難汲取天地間靈氣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涇河龍王的力量在從中作梗!這龍王的怨氣癒演癒烈,宋巧稚只需得其萬分之一,也可將騰龍鬧個雞犬不寧了。”

  顧青的臉色有些發白,輕聲問道:“我姐姐都能鬧成這樣,那涇河龍王復蘇的時候,豈不是要天下大亂啊?”

  宇文看了看顧青,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我們暫時不可將調查重心偏向你姐姐這邊,只要她不隨便鬧事,我們就不去觸動她。當務之急,還是研究如何對付這涇河龍王!”

  “現在大家都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可你做事仍然遮遮掩掩,我們又怎麼能很好地合作?”劉天明對宇文獨來獨往,行事詭秘早就不滿了。

  “是啊……宇文,你就像根牙膏一樣,每次都要我們擠一下你才說一點,雖說我們也能理解你所作所為不是普通人能夠認知的,更不便大張旗鼓地宣揚。可你如果能將現狀對我們開誠布公,我們也好集三人之力共度難關啊。”顧青也第一次對宇文表示了不滿。

  “三人之力……”宇文的眼睛亮了一下,“古言三人成虎,那是說三人共同說一個謊話便可讓一個沒有主見的人相信無稽之談……”

  顧青和劉天明對視了一眼,他們所提的意見宇文好像就完全沒聽見,倒似給了他什麼提示,讓他又打起了某個主意。

  “我今天去拜訪了魏遠征,還好他不像他的父親那般絕望,我本只期望他能指引一下方向,助我們一臂之力,沒料到他毫不含糊,一口答應下來,願意盡全力給我們幫助。但他需要兩天時間做準備工作。在這兩天的真空時期,我們也不可以坐等,籌碼並不能完全押在魏遠征那邊,無論怎樣我們也要自己搏上一搏!”說到這裡,宇文的眼中放出自信的光芒,“且看我們三人所成的猛虎,能否與涇河龍王來場龍虎鬥!”

  “你這次又準備怎麼幹?不說清楚我們可不會幫忙!”劉天明抱臂後仰,口氣不容置疑。

  “《射雕英雄傳》第六回,你們還記得麼?”宇文難道地賣起了關子。

  劉天明雖然喜歡金庸武俠小說,卻也不至於連回目都記得那般清楚,自然不知道宇文說的是哪一段。

  “第六回……莫非是崖頂疑陣?”顧青的記憶力卻是非凡。

  “正是!”宇文笑道。

  顧青一說,劉天明也立即想起來了。崖頂疑陣這一章,說的是江南六怪與全真教丹陽子馬鈺合作,借鐵屍梅超風目盲之機,在月夜的崖頂冒充全真七子,用談話嚇走了武功厲害的梅超風。可這與對付涇河龍王有什麼關系?

  “啊?你也想學小說中的情節,用計嚇走涇河龍王嗎?可是……涇河龍王又會害怕什麼呢?”顧青秀眉微蹙。

  “涇河龍王會害怕我和劉天明!因為……他將是秦叔寶,而我將是尉遲恭!”宇文舉起手來指了一下劉天明,又指了一下自己。

  這個大膽的設想一下把顧青和劉天明給震住了。

  “什麼?我是秦叔寶?你是尉遲恭?你是不是頭腦發燒了?”劉天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別忘了,涇河龍王被鎮在斷龍台下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它對世界的認知與它的仇恨一樣,仍然停滯在一千三百年前。難道我們就不能利用現代科學技術,讓它相信我們兩人就是門神轉世麼?”

  “老天……”劉天明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你一定是瘋了……我們兩人有哪裡像當年馳騁江山的隋唐英雄?”

  “只要你敢與我一起去面對涇河龍王,你就是英雄!”宇文的話語間突然透出一股浩然正氣。

  劉天明一呆,心中熱血微微盪漾。

  “兩位英雄,小女子鬥膽問一句,當年涇河龍王可是見過秦叔寶尉遲恭真容的,你倆不會打算去韓國整容吧?”顧青拱手笑問道。

  “轉世而已,對相貌可以不必這麼認真,我們需要的是在氣勢上震懾龍王。”宇文解釋道。

  “當年的兩位將軍只是氣定神閑地在宮門前一站,龍王便不敢輕舉妄動,那是因為將軍們在沙場上征戰多年,只那暴戾之氣與身上的血腥味就足夠震懾龍王了,我們倆有什麼?”劉天明始終不相信宇文的計劃能有成效。

  “當年的鄂國公尉遲敬德曾說過,創立江山,殺人無數,何俱鬼乎?我們只需有他這樣的陽剛之氣,就可放手與那龍王一搏了!”

  劉天明半信半疑,勉強答應下來。

  “可是……”顧青在一旁仍是擔心,“你們就這麼西褲襯衫,牛仔T恤的去糊弄涇河龍王,說你們是當年的秦叔寶尉遲恭?未免把涇河龍王想得太傻了吧!”

  “做戲做全套,所以我們急需準備兩套鎧甲!”宇文再次提出奇怪的要求。

  “啊?就這麼一兩天之內,你讓我們上哪兒去找兩套鎧甲?”劉天明搖搖頭。

  “我們可以試試去找電影制片廠或者電視劇組,那兒應該可以找到唐朝的鎧甲。”顧青提出了可行的建議。

  可宇文不這麼想。

  “那些電影電視裡的古代盔甲都只為了瞞過現代人,又不是為了上戰場,用不著做的一絲不苟,為了方便演員行動,常常在設計上做很多改動,或者為了減輕重量而大量減少金屬的用量,早已不是真正的古鎧甲了,這可瞞不過涇河龍王的眼睛。”

  “那怎麼辦?如果重新打造兩套鎧甲,時間肯定來不及了!”

  宇文微微一笑,說道:“我曾經參觀過市軍事博物館,那兒恰有兩套唐朝明光鎧的復原品,那基本可以算是真家伙了!不過……”宇文抓抓頭皮,神態有些不好意思,“恐怕又要麻煩顧青,借用你的閑置資金,幫我們租借出這兩套鎧甲了。”

  顧青有些哭笑不得,宇文還真是把自己當成ATM提款機了。她對宇文嗔怒道:“你總有一天要把我逼到貪污公款的!”

  說到貪污公款,劉天明一下想起了白天杜聽濤約見顧青的事情,忙問顧青見面的詳細情況。

  “杜聽濤這次約我談話,是問我有沒有興趣做新的投資項目,這個項目並不是以騰龍集團的名義來實施的,而是杜聽濤自己牽頭拉的資金。他給了我一份項目細節,並許諾讓我以入幹股的形式參與,我大致看了一下,雖然是新項目,但面向的客戶卻基本是騰龍的老客戶。他這麼做,似乎是在試探我的口風,我們這段時間忙暈了頭,基本沒顧上理他,現在這麼看,他可沒閑著,很可能會在近期內自立門戶……這可不是好事,最近蒲遠為了產權界定的事情,已經是疲以奔命,一個閃失,就會丟掉辛苦打下來的江山。如果這當口上,杜聽濤用新項目把客戶們的資金流向給引到他那邊去,蒲遠這邊無疑會受到打擊……”

  “你們騰龍家大業大,杜聽濤不過是在西北地區人脈茂盛些,就算他拉走部分客戶,也不至於會影響到你們蒲老板的命根吧?”劉天明有些不解。

  “什麼家大業大?現在的大型集團在資金運作上也常常是玩刀鋒邊緣上的行走,稍有不慎,杜聽濤的所作所為就很可能變成壓斷駱駝脊樑的最後一根稻草。”顧青不想再細說下去,自己雖然沒有來得及參與,蒲遠的股市收購戰卻已經展開了。

  “那……你怎麼回復杜聽濤的呢?”宇文也突然對這事有些感興趣了。

  “我沒直接回答他,只是說,杜經理百忙之中,還能抽空為自己打點些私活,可別累壞了身體,晚上多休息,睡眠充足了才有體力。”顧青這麼說,自然是因為上次見他在小間內做噩夢。“誰知他渾身一震,臉色一下變得有些發青,匆匆忙忙地就告辭了。”

  “你把這事告訴蒲遠了嗎?奇怪,杜聽濤明知道你是站在蒲遠這邊的,為什麼還會主動告訴你這些事情呢?”宇文問道。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正因為顧青是蒲遠這邊的紅人,她才比誰都更清楚目前騰龍所處的狀況,如果顧青想乘亂為自己謀點私利的話,跟隨杜聽濤也許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而杜聽濤要是能得到她的幫助,可就如虎添翼了,無論怎樣,也應該試探一下的。”劉天明在一旁替顧青回答。

  顧青也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杜聽濤的能力不容小視,現在的騰龍大廈,幾乎所有的經理都站在他那一邊,這是我到這裡的第二天就領教了的。不過這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告訴蒲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青是在與杜聽濤會談後沒多久,就突然失去知覺,被宋巧稚附上了身,後來發生了什麼,她自己是一點也不記得。

  “算了,這些經濟上的糾葛,我們還是不要攙和在其中吧,眼前的幾樁命案還是更重要一些。”劉天明勸解顧青道。

  顧青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決不會如了杜聽濤的願,讓他就這麼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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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宋巧稚附體事件後的第二天中午,顧青就打電話把劉天明和宇文都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裡。

  宇文與劉天明剛進辦公室,就看見兩套帶著積灰的黑色鎧甲正放在屋內的大桌上,顧青則笑吟吟地立在桌邊。欣喜的宇文伸出手用力搬過一套放在自己面前,緩緩將護心胸甲上的灰塵小心抹去,打磨得極細致的整塊圓形胸護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宇文輕嘆道:“這套鎧甲的復原做的很不錯。”

  顧青說:“我不怎麼懂這個,只知道它們重死了!兩個工人才把這兩套鎧甲抬上樓來……你們真的打算把這個穿在身上?”

  劉天明也走上前來,用手掂了掂鎧甲的份量,這一試,可把他嚇了一跳,經常舉槓鈴鍛煉身體的他,一下就試出這套鐵鎧甲的重量絕不會低於五十斤!這還沒算上頭盔的重量,真要穿著這麼一身鎧甲,只怕跑步都很困難。

  宇文將甲衣提起一半,說道:“據《唐六典》所載,唐朝鐵甲,有明光、光要、鎖子、山文、鳥錘、細鱗等六種,而最常見的將官重甲,就是這因胸前護心圓鏡光亮耀眼而得名的明光鎧。這種復合鎧甲,在胸部及手腳部分都使用金屬,而腰腹和關節處,則使用上等皮革,更有數重護肩與護膝,可不是普通士兵能有機會穿戴的。”

  “嘿嘿……怪不得你要我穿著這鎧甲去和你見涇河龍王,這玩意這麼重,到時候我就算因為害怕想逃都邁不開步子!”劉天明笑道。

  宇文搖頭笑道:“你跑不掉,難道我就能飛嗎?置之死地而後生吧。對了……顧青,你這麼快就把鎧甲弄到手,博物館的人很給你面子啊!”

  顧青苦笑道:“給我什麼面子,他們不過是給人民幣面子而已,軍事博物館平日根本沒人參觀,一直靠國家微薄的經費勉強支撐著,那老館長一聽說我想租用兩套鎧甲,兩個眼珠就咕嚕咕嚕轉了老半天,開始還說什麼這是國家財產不可隨便外借什麼的,我說願意出五千元租用一個星期,他立馬就答應了,都沒問我要這鎧甲有什麼用途。其實這也值不了多少錢,不就是復原品嗎?又不是真的古董……”

  “不是古董,怎麼也這麼陳舊呢?”劉天明有點奇怪,他手上那副鎧甲甚至還有明顯刀砍斧削的傷痕。

  “為了仿真,這是經過了陳舊處理工序的,所以我覺得它們特別符合我們的要求。只需要再用羽毛綢綾裝飾一下,就是兩套身經百戰的將軍鎧了!”宇文很滿意這兩套鎧甲,已經忍不住在往自己身上套胸護了。

  “只有兩套鎧甲恐怕還不行吧?武器呢?難道我們赤手空拳去對付龍王?”劉天明突然想起這麼一個問題。

  “啊!”宇文也呆了一下。“我自己有虛靈金槍,忘記你沒有武器了。”

  顧青踢了踢桌子下的一個長長的紙箱,說道:“就知道你們忘記準備武器,我順便把博物館的唐代仿造兵器也一同借來了。”

  宇文大喜,忙把箱子打開,兩支暗灰色的步槊出現在他的眼前,還有兩套黑色布衣與軟靴,顧青明顯比宇文所想的更為周到。那鐵槊槍頭直而挺拔,開刃的槊鋒隱見三尖兩刃之勢,宇文提起來揮動了兩下,似乎對它的質地重量都比較滿意。

  “本來館長給我推薦的武器不是這個,而是兩把長刀,好像是叫……”顧青偏頭想了一下。

  “陌刀?”宇文頭也沒抬地回問了一句。

  “對,就叫陌刀,那刀也太長了,估摸快有三米長,我簡直不知道那東西能幹什麼!”顧青很驚異宇文對古代兵器竟是如此熟悉。

  “那是守城時用於劈砍爬牆敵人或者列隊抵御騎兵沖鋒用的,自然要很長,你怎麼對那館長說的,他居然會推薦你帶走陌刀?”宇文有些奇怪。

  “呵呵……我說我們公司將要搞一個和唐朝有關的商業活動,需要有人裝扮唐朝將軍,他就說這刀比較威武,適合做展示,我看那老館長還蠻有商業頭腦的。”

  宇文笑著搖了搖頭。

  劉天明試著將鎧甲穿上身,左右轉了一圈,有些擔心地說道:“穿上這個,我就沒法拔槍了。”

  宇文撓撓頭,說道:“你一定要帶槍嗎?恐怕派不上用場啊……”

  “上次對付鑿齒,不就靠我這把槍嗎?”劉天明有些不服。

  顧青插嘴道:“我看電影裡常有人把小手槍藏在腳踝那裡的。”

  劉天明反對:“那樣走路不舒服!遇到突發情況也跑不快!”

  宇文拍了拍劉天明肩膀說道:“遇到突發情況你可以把槍扔掉再跑!”

  劉天明哭笑不得地半張著嘴,顧青則掩嘴笑出了聲。

  “哎,只需要準備這兩套鎧甲就夠了嗎?你是不是還需要其它的準備工作?我們幫得上忙的,自然會盡力去幫你。”顧青心思慎密,知道事情不會就這麼簡單。

  宇文笑著看了顧青一眼,說道:“可別說我這人心黑,其實我早就準備利用你們了。這場大戲我預備明日午夜開場,需要準備的具體事項,我已經全寫在這裡了。”說完,他拿出兩張寫滿字的打印紙,扭頭用開玩笑的口氣對劉天明叫道:“劉劇務,你也來看看工作安排吧。”

  “劇務?真沒把我當主角啊……”劉天明苦笑著走上前去。

  三人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宇文那兩張打印紙上所寫的準備工作籌備完畢。劉天明臨時接到局裡領導的電話,先走了一步,宇文與顧青便相約去街邊小店吃晚飯。

  席間,宇文有些心不在焉,總是扭頭去看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顧青惡作劇地將一瓣生大蒜剝開,丟進宇文的炒飯裡,誰知這家伙完全沒注意到,和著炒飯就一口吞了下去。

  “你是不是在擔心明天會有危險啊?”顧青見宇文這副神情,就忍不住問道。

  “啊?什麼……噢,危險……危險是肯定有的,我們最近做的事情都很危險。”宇文有些答非所問。

  “那你又在想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哦……我只是在想一樁古史中的無頭公案。”宇文轉過頭來,看著顧青的大眼睛。“你們在魏仁朝家中談話,魏仁朝曾提及那成語“涇渭分明”的來歷。不錯,杜甫是曾經寫過“濁涇清渭何當分”的詩句,可在更早的《詩經》中所載,卻是“涇渭相入清濁異”,又有“涇以渭濁”的說法,都說的是涇清渭濁。到了清乾隆年間,乾隆皇帝對“涇渭分明”一事頗感興趣,特地派遣陝西巡撫秦承恩查証此事,秦承恩在回復乾隆的報告中寫明,涇水四時常清,只是每年十幾天的汛期內河身渾濁,而渭水“水挾沙行,四時常濁,從未見有清澈之日。”這般看來,也該是涇清渭濁。為什麼在唐代偏偏變成了涇濁渭清?這就一直沒有答案了……”

  “你認為這與涇河龍王一事有關嗎?”顧青問道。

  “不知道……”宇文茫然地搖搖頭,“我只是突然想起此事而已,有很多事,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

  “是啊……”顧青感慨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她不是被蒲遠派遣到這裡工作,恐怕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有一個姐姐了,雖然顧青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姐姐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但終究血濃於水,心中總是有幾分掛念。

  兩人埋頭悶聲吃了幾口飯,顧青又忍不住問宇文:“你怎麼對古代的事情知道那麼多?都是你師傅教你的嗎?”

  “嗯,工作需要,我必須閱讀大量的古代文獻。”

  “博聞強記這麼多古籍也就算了,可你居然還能懂得許多計算機方面的知識?”宇文能在騰龍集團找到工作崗位,計算機方面的知識也不會太差,顧青已經很佩服面前的這個家伙了。

  “那也是師傅要求我學習的啊,他老人家曾說,學計算機的孩子比較好找工作,呵呵……”

  “你說你從前一直漂泊不定,有需要停留的地方都能找到計算機方面的工作?”顧青有些不相信。

  “這肯定不可能,只是盡量去找這方面的工作而已。”

  “那你還能幹什麼呢?”顧青很好奇。

  “什麼都幹,求生活嘛……洗車,送桶裝飲用水,送煤氣,都幹過。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為了能在某個住宅小區查一樁怪事,就送了兩個月的飲用水。”宇文的口氣很平靜。

  “啊?這你也做啊……你哪裡像幹這個的?”顧青驚訝極了。

  “怎麼不像了?”宇文挺認真地反駁,“我記得有一次送水到一個婦人家中,那胖婦人正在教育她還在讀小學的兒子,就指著我對她兒子說,看看!你如果不好好讀書,以後就只能像他這樣,幹送水的活!”

  見宇文說得這麼認真,顧青撲哧一聲笑起來,可僅笑了一會兒,顧青就忍不住一陣心酸。宇文又在歪著頭看窗外了,常言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可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卻永遠也不會反應出他的內心世界。這個神秘的黃泉引路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信仰,才讓他選擇了這樣的人生道路?

  “哎……”顧青輕輕拍了拍桌子,將宇文的目光吸引過來。

  “嗯?”

  “你有沒有想過……嗯……我是說,有沒有想過在某個合適的時間,就留在某個地方,不再四處流浪了?”說到這裡,顧青的臉一下變得有些紅。

  “留在某個地方?”宇文沉吟片刻,“我好像還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如果可以,等斷龍台的事情有了結果,我倒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好啊!你想去哪裡?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顧青有些興奮地抬起頭。

  “呃……去哪裡?”宇文呆了一呆,“我好像也還沒有想過……”

  “你一天到晚都心事重重的,怎麼又什麼都沒想過?”顧青有些不滿地噘了噘嘴。

  宇文訕笑了一下,說道:“快吃飯吧,炒飯快冷了,吃完了我們回公司收一下傳真。”

  “收傳真?誰的傳真?”

  “我讓朋友發的,發到你的傳真機上,你的自動應答接收開著嗎?”

  “一直都是開著的。”

  “那就行,估計現在已經收到了。”

  顧青不知宇文又在幹什麼古怪的事情,滿腹疑雲地跟著宇文回到辦公室。

  桌上的傳真機確實接到了兩頁傳真!顧青趕在宇文之前走到桌邊,急切地將傳真翻過來,竟然是兩幅鉛筆素描的人物肖像!

  雖然傳真件有些失真,但兩幅人像依舊筆鋒銳利,栩栩如生。

  顧青細看了兩眼,不禁打了個寒顫。

  畫中兩人都是中年男性,一人黑顏圓臉,虯髯滿面,瞪著銅鈴般大的一對眼睛,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微笑,另一人面白須順,細眼長眉,臉上掛著的卻是冷漠的神情。表面上看,二人長相大相徑庭,可顧青直接地從兩幅畫像上感受到一種相同的感覺,那就是殘忍!視人命如草芥的殘忍!

  宇文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顧青身旁,看到畫像後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果然是創立江山,殺人無數啊……難怪涇河龍王會害怕這兩人,什麼名將?他們分明就是兩個殺人狂!那殺戮之氣都已溶入氣質中,隨時會自然流露出來。”

  “啊!你是說……”顧青驚懼地回頭。

  “對!”宇文伸手指著傳真,“這黑面的,就是尉遲敬德,這白臉的,就是秦瓊,秦叔寶!”

  “你怎麼會弄到古代人的畫像?而且,這明明是現代人的鉛筆素描……”顧青把傳真前後翻轉了幾次,似乎在找尋什麼。

  “別找了,不會有來電號碼的。”宇文輕笑了一聲。

  顧青悻悻地把傳真放到桌上,不知宇文身後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他永遠也不會主動將這些秘密公布出來。

  “你要這兩人的畫像做什麼呢?” 那兩人的面孔讓顧青周身發寒,她已不願再多看。

  “做什麼?呵呵……”宇文笑而不答,左手拿起那張尉遲敬德的畫像,半蹲下身子,右手撐在了地上。他目光專注地看著那張畫像,右手掌下突然顯現出一團青色細沙,那細沙正順時針緩緩流動著,形成一個漩渦。

  顧青瞪大了眼睛,盯著宇文手下的細沙漩渦。

  又等了些許時間,宇文慢慢地將手掌翻轉,顧青可以清晰看見,那青色細沙間,竟然浮現出一張若隱若現的人臉。

  宇文猛地一低頭,將臉伏在手掌間的細沙之中!

  當宇文再抬起頭時,顧青尖叫了一聲。她看見一個活生生的尉遲恭!

  “別叫這麼大聲,這不過是五行之術中的虛靈沙而已。”尉遲恭開口說話,聲音卻還是宇文的聲音。

  顧青這才明白,宇文是用了一種玄妙的易容術。她走上前兩步,仔細看了看面前這位偽劣尉遲恭,雖然在相貌上與那幅人像一致,可神情間卻依然是宇文平日那種淡淡的溫和感覺。

  顧青不禁有些擔心,這樣能騙過那涇河龍王嗎?

  “虛靈土,又稱作虛靈沙,專司偽裝與欺詐的五行之術。其實這副面孔也就是你這樣的精氣旺盛者才會看得見,如果是劉天明在這裡,什麼都看不見的他估計又要說我是在裝神弄鬼了,說白了,就是專門用來哄鬼的,呵呵……”宇文談笑間,突然伸手在自己臉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巴掌,那張尉遲恭的臉頓時龜裂成碎片,隨即又變成細沙向下流淌,漸漸現出了宇文的真面容。

  “讓我也易容一次,可以嗎?”顧青一下興致大增。

  “好啊!你想變成誰的模樣?”宇文也來了興趣。

  “我想……變成周星馳!”顧青明顯是個星爺的影迷。

  “想變成男人?奇怪的想法……”宇文搖了搖頭,一手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心中回想周星馳的相貌。過得片刻,他將手上的青色細沙摁在顧青的臉上,說了一聲可以了。

  顧青慢慢睜開眼睛,走到牆角的整衣鏡前,當她看清自己的變化時,立即爆出一聲慘叫!

  她沒有變成周星馳,卻變成了常在周星馳電影中露面的醜角“如花”的長相!看來宇文也是個星爺的影迷……

  “你這個混蛋!”顧青轉身沖到宇文面前,狠狠地掐了宇文胳膊一把,“還不快變回來!”

  宇文揉了揉被掐痛的胳膊,齜牙咧嘴地伸手輕打了顧青臉龐一下,顧青又恢復了本來的秀美。她看了看鏡子,回想起自己剛才的醜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宇文也在一旁輕笑道:“怎麼樣?這一手還是很有用吧,以後如果我不幹這一行了,還可以開一家專門面向女鬼的整容院,保証能發大財!呵呵……”

  “是啊是啊。”顧青反唇相譏,“不過你收到的鈔票恐怕都是冥幣吧?在這裡可是連一個包子都買不到的。”

  “呃!”宇文一副財路被人截斷的痛苦表情。

  顧青開心地笑了起來,宇文也跟著咧開了嘴。辦公室裡難得地充滿了快樂的氣氛,似乎讓二人暫時忘記了即將來臨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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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0 20:00:41
第三十九章

劉天明歪著頭看了看顧青腕上的手表距午夜十二點還有不到十分鐘。

  鐵甲已經穿戴整齊,竟是出乎預料的合身而且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沉重,劉天明試著在屋裡小跑了一圈除了那內襯的布衣略緊了一些,行動上基本沒什麼問題。

  宇文試著將鐵盔戴在頭上想了一想,又取了下來將插在鐵盔上的長羽掐掉了一半,大概是覺得顧青找來的羽翎太長,有些誇張。劉天明頭上那頂黑盔用的是紅纓,就沒這個問題。

  顧青口中銜著幾枚細細的別針,還在為兩人整理身上的束帶,配上這紅色束帶後,兩個全身黑色鐵甲的男人頓時顯得英氣逼人,威武非常!

  大犬玄罡則蹲在牆角,平靜地看著屋內的三人。

  就在這騰龍大廈頂樓的宴會廳裡,一場大戲即將拉開序幕……

  “去吧,別老折騰我倆的束帶了,帶著玄罡到控制室去,再試試這微型步話機的效果。”宇文很在意那藏在鐵甲下的小麥克風是否能正常工作。

  “剛才不是已經試過了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顧青還是有些不願離開。

  “還是再試試的好,剛才我這邊的聽筒裡有些沙沙響,別是有電流幹擾吧。”劉天明摸了摸嵌在耳朵裡的耳機,也有些擔心。

  顧青不情願地領著玄罡躲到了頗隱蔽的宴會廳音響控制室裡。控制室有一個小窗口,可以觀察到整間大廳的情況,如果控制室裡關上燈,從控制室外是無法看清裡面還躲著一人一犬的。

  “一會兒要特別注意,不要離開我周身五步的范圍,我的靈力只能在這個距離之內才可以維持你面部虛靈沙的易容效果,我可不想讓涇河龍王看見你的臉皮掉在地上!”宇文又特別叮囑了劉天明一遍。

  “知道了!”劉天明有些許不耐煩,說是用什麼虛靈沙的法術將自己變成了秦叔寶的模樣,自己對著鏡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麼變化……姑且聽之吧。劉天明真正信得過的,還是他常年不離身的那支手槍,可現在槍並沒有在他身上,而是被膠帶粘在一張桌子下,這多少讓他心中有些不安穩。

  “喂?聽得清楚嗎?”聽筒裡傳來顧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劉天明微微落下眼皮,並不急於答話。

  “喂!別真是有問題吧……”顧青在那邊自言自語。

  “音質還可以,一會兒要注意我的信號。”宇文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的,天明,你那邊怎麼樣,能聽清嗎?”

  “還行,不過聽著有點不像你的聲音,不如……你唱首歌來聽聽?”劉天明突發奇想。

  “這關口了,誰有心思唱歌給你聽?”顧青的聲音有三分嗔怒,“等你倆安安全全的回來,我開個人演唱會都行。”

  “呵呵……”宇文和劉天明同時笑了起來。笑聲未停,遠處的鐘樓就敲響了鐘聲!

  “當……當……”似乎是午夜在宣告自己的來臨。

  劉天明用力抓起步槊,堅定的目光投向宇文,表示自己已準備完畢,宇文點點頭,對音響控制室的顧青做了個手勢。

  “錚……”隨著盤涉調上的一聲低起,清幽淡遠的古琴聲在整個大廳中如行雲流水般暢遊,疾而不速,留而不滯!一瞬間,猶如時空的轉換般,隨著悠悠琴聲,在場的三人不約而同地覺得自己仿佛站在寂靜的峰嶺之上,遙望月照山路,不禁思緒飛揚。

  顧青幼時學過聲樂,對音樂的欣賞是入了門的,此時聽了這一曲絕佳古琴,如癡如醉之際,不禁奇怪起來:“宇文,你哪裡弄來的古樂?聽著有幾分像《憶故人》,可細聽又大不一樣,意境一下深遠了好多!”

  “說話小點聲。”宇文嚴肅的口氣嚇得顧青偷偷吐了一下舌頭,“這才是真正的東漢蔡邕所作的古琴曲《空山憶故人》,此曲唐代流傳甚廣,可惜傳至今天,已經變調許多,又不斷以訛傳訛,你曾經聽過的《憶故人》,早已不是原音。”

  “這古琴聲真的能引來涇河龍王嗎?”劉天明一邊環顧四周,一邊低聲問道,自從上次鑿齒事件之後,這裡一直沒有重新整修,只將損毀的桌椅運走,所余的完好桌椅寥寥無幾,曾散亂地留在大廳裡,現在又被宇文聚在了一起,若不是透過落地玻璃幕牆可以看到樓外的城市夜空,空盪盪的這裡就活像個沒裝貨的倉庫。

  “如果一個人被拘禁了幾十年,周圍肯定已是物是人非,白雲蒼狗,在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環境下,突然聽到自己所熟悉的樂聲,定會急著奔上前去看個究竟,更何況,涇河龍王是被鎮在斷龍台下一千三百多年。”宇文語氣沉重地回答。

  “可沒什麼動靜啊?”劉天明支起耳朵聽了聽,除了琴弦的震鳴,四周並無異動。

  “別急……”宇文話音未落,他的身軀就突然抖動了一下,目光定定地望著天頂一角。接著,宇文極小聲地對麥克風說道:“各位,客人已經到了……”

  劉天明心頭一震,跟著宇文在一起的時間一長,人也變得敏感起來,雖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也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可連對手在哪裡都看不見,這對局的開端,豈不是已經落在了下風。

  “叔寶!”宇文朗聲叫道,伸手拍在劉天明的肩上。

  劉天明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宇文叫的就是自己。戲,已經開場了。

  “想不到,一隔千年,今日竟能與兄重聚,實在感慨。”宇文繼續背誦事先準備的台詞。

  “敬德賢弟。”劉天明很不習慣這個稱謂,聲音便有些遲疑,“轉世重生,還能與故人再聚,莫非是前緣未盡,尚可攜手共馳騁?”

  “晃眼已過千年,現今天下,非比往日,你我皆不再是昔日公候,還談什麼馳騁?呵呵……”宇文擺了擺手,演得倒是挺自然。

  “賢弟素來豁達,不為官位掛身,怎的現在倒挫了平生銳氣?”劉天明漸漸進入了角色,說話也流暢了起來。

  宇文沉默片刻,開口說道:“兄長所言極是,我本出身草莽,受唐王恩德,共創江山,往事雖已渺如煙雲,如今未嘗不可從頭來過?”

  “好一個從頭來過!叔寶願與敬德賢弟同行,重建功績。”劉天明頓了一頓,又接著說起來,“只是不知賢弟今日所來,可是為了那涇河孽龍?”

  “正是!那孽龍陰魂不散,竟乘魏丞相所立斷龍台無故損毀之際,重現人間作亂,我定要擒下此孽,以慰殿下!兄長少歇,待我引那孽龍現身,除去此孽,再與兄長敘舊。”宇文說到這裡,口氣已經變得惡狠狠的,面目也猙獰起來。躲在暗處的顧青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得格登了一下,宇文的神情,竟然變得和傳真上的尉遲恭有七八分相似!

  “想那涇河孽龍,只為殿下一句無心之諾,便糾纏不休,罪實當誅。但今殿下已不在人世,此龍困於此間已逾千年,恐也是苦不堪言。若是其明白事理,願自行消退,賢弟就放它一條生路吧。”劉天明伸手攔了一下宇文。

  “兄長莫要替那孽龍說情,它若真是明白事理,便不會弄得此間血雨腥風,徒增無辜亡靈……”

  “你我當初沙場征戰,刀下亡魂眾多,也不敢說人人皆當伏罪,偶至夜深,也略有愧疚。想那孽龍,總是一方龍神,破其魂魄,終究不是一樁善事……”

  劉天明還沒有說完,天頂就喀嚓一聲,裂開一個大洞!碎木細沙如雨水般傾瀉而下,劉天明和宇文一驚,同時後退了一步。漫天粉塵間,隱隱現出一個巨大黑影。

  這是劉天明第一次看見魔獸渾沌,即使他已經對著渾沌留下的斷尾想像過無數次,他也還是沒有料到這頭魔獸會是如此可怕。斷尾的渾沌,爬行的動作有些笨拙遲緩,但那血盆大口猛地一張,劉天明的心就跳動得異常劇烈,兩腿也忍不住戰栗起來。

  幸好,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劉天明的肩上,劉天明一回頭,宇文堅定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渾沌,並沒有看著劉天明,可他手上傳遞過來的力量,讓劉天明一下定住了心。

  劉天明握緊手中的長槊,手心微微滲出汗水,沒有宇文的暗示,他是不能擅自行動的。

  宇文心中其實也緊張的不行,最好的情況,自然是涇河龍王不曾識破他們的把戲,兩位將軍的余威尚在,讓那龍王知難而退。可龍王就這麼大咧咧地從天而降,甚至不再使用渾沌特有的屬性穿越,難道它已看出了破綻?

  渾沌高昂著頭,居高臨下正對著宇文,宇文能清晰感覺到,渾沌身上散發的死亡氣息,比前次更加濃烈了,龐大的蛇形軀體四周,可以明顯地看見黑色瘴氣升騰。究竟是涇河龍王控制了渾沌?還是渾沌的暴戾影響了龍王……

  宇文挺上前一步,用手中長槊遙指渾沌,低喝道:“涇河孽龍,還不現身?莫不是要等本帥破開你這虛張聲勢的大蛇?”

  顧青照宇文的吩咐,將宇文的麥克風輸出接在了宴會廳的音響設備上,宇文的這一聲低吼,被音箱放大後,氣勢十足地在大廳裡回盪。

  渾沌咧口長嘯一聲之後,竟而將頭伏在了地上,巨大的頭顱離宇文和劉天明不過八九步,這麼近距離地看著渾沌那滿口尖牙,劉天明突然想起,那殘忍殺害張建國的兇手,就是眼前的這頭怪獸,他渾身熱血一下沸騰起來,若不是宇文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他恐怕會按捺不住,一槊向這怪物刺去。

  渾沌伏地之後,身軀突然一陣劇烈痙攣,漸漸地,一條白影從它的身軀裡分離出來,顧青和劉天明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神奇的景象。宇文卻不敢怠慢,右手拿著普通的步槊防備渾沌,左手卻陡然現出了虛靈金槍,槍尖直直地對準了那白影。

  白影慢慢凝聚成團,由虛變實,最後,竟變成了一個身著白色長衫的文雅中年男子!

  那男子相貌清奇,面白長須,緊閉著一雙眼睛,突然,他圓睜雙目,兩眼透出凜冽神光,威嚴地望著宇文與劉天明。

  宇文與劉天明毫不畏懼地與那男子對視,宇文更將虛靈金槍平舉,直指男子胸膛。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抱拳向宇文二人行了一禮,朗聲說道:“顎國公,護國公,多年不見,神威依舊啊!”言談間,竟是不卑不亢,神態自若。

  劉天明踏上一步,將手中步槊反背在身後,說道:“難為龍君在此苦熬,一朝翻身,也算喜事一樁。”照宇文事先約定,如果面對龍王,則由宇文唱紅臉,劉天明唱白臉。

  “適才不禮,偷聽二公談話,二位皆是真英雄,難得有心替老龍說句公道話,不勝感激……”說著,龍王彎腰行了一個大禮,但他挺直腰身後,臉上神情卻變得倨傲起來。

  “然則老龍有幸重生,絕不會就此輕易退去,尉遲將軍,意下如何?”涇河龍王之前還以公候敬稱,轉眼間就改稱將軍,倒似並不懼怕兵戎相見。說話間,龍王探手撫摸身旁的巨獸渾沌,渾沌伏在地上,竟是一副畢恭畢敬的形態。

  宇文怒喝道:“孽龍,你怎生這般不識大體?世間早已滄海桑田,幾多變遷,唐王殿下也已駕鶴西去,你無端在此作亂,傷及無辜,算什麼好漢?”

  “無辜?”龍王冷笑了一聲,“李世民那小兒,犯下滔天罪孽,又何曾顧及無辜?”

  宇文和劉天明茫然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龍王所說指的又是什麼事情。

  “二位將軍,莫要自視過高,當年長安皇城中,二位鎮守宮門時,老龍初被魏徵所傷,精魂未聚,血氣不凝,自不可與二位相爭,如今我已恢復七成,兩位將軍雖然英雄,也不過是人中豪傑,豈可與龍神爭鬥?”說到這裡,龍王哈哈大笑起來。

  劉天明心裡暗叫糟糕,原來就一直不太相信尉遲恭和秦叔寶兩個凡人能鎮得住涇河龍王,現在龍王絲毫不懼二人,難道真要撲上去拼命嗎?他扭頭看著宇文,想知道宇文有什麼主意。

  宇文回向劉天明的目光,卻是胸有成竹的,隨即,他輕蔑地看了龍王一眼,說道:“孽龍,早知你桀傲不訓,單憑我兄弟二人,自然有些吃力……”說著,宇文突然猛拍木桌,“啪”地一聲巨響。

  這正是事先與顧青約定的信號,顧青躲在控制室裡,聽見這一聲響,立刻開啟了控制台上的開關。

  一瞬間,吊在天頂的三台投影機,同時工作起來,在涇河龍王身旁的白牆上,投出巨大的虛影,寬大的牆面上,立即出現了一隊陣列整齊全身鎧甲的士兵!

  “魂魄歸來,重召舊部,有此三百甲士英魂,還怕你不俯首伏誅?”宇文氣宇軒昂地一揮手中長槊。

  這一切,其實只是宇文精心剪輯的電影視頻,此時在投影上放出,再配上音響效果極佳的混響,一時間,大廳內似乎真有了千軍萬馬匯聚於此的氣勢。牆上的士兵們再紛紛拔出長劍,高聲呼喊,使一直傲然挺立的涇河龍王也吃驚不小,不敢再輕舉妄動。

  劉天明和顧青都捏著一把冷汗,宇文兵行險著,居然放電影來嚇唬涇河龍王,這已經近乎當年諸葛亮的空城計了。如果龍王出手試探這群兵士的實力,那可就全穿幫了!

  涇河龍王四處張望之後,竟然又抬頭看了看天頂那個破裂的大洞。

  難道龍王真的相信了宇文布下的疑陣,信心不足,在為自己尋求退路?劉天明抓住這個時機,先對著宇文叫了一聲:“敬德賢弟,莫要沖動!”又扭頭對著龍王大聲喊道:“涇河龍君,事以至此,我也不願兩敗俱傷。只要龍君自行退出斷龍台,不再危害百姓,我等定不追趕!”

  龍王眼中精光四射,回應道:“護國公有心,老龍再謝,但此事定不可就此完結,李世民言而無信,毀我水族,這般罪孽必要血債血償!”

  “滔天罪孽,毀我水族……”顧青默念著龍王所說過的話,傳說中好像不是這樣的啊……難道其中另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想到這裡,顧青通過步話機輕聲對宇文說道:“宇文,李世民什麼時候害過龍王的水族了?它怎麼口口聲聲說李世民罪孽滔天啊?就算是李世民沒有幫他逃過魏徵的追殺,也談不上罪孽滔天啊?”

  宇文沉默了一會,再次對龍王喊道:“孽龍,你自行私克雨量,犯下天規,又怎能推委怪罪我家主公?”

  誰知宇文所說的這句話,龍王竟然聽不懂:“什麼私克雨量?犯下天規?我涇河龍王,何時受過什麼天規束縛?”

  “啊?”在場的三人都是大吃一驚,莫非這涇河龍王之死,並非傳說中那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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