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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妮卡 ]真愛不打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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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3 00:36:00
第九章

  有了愛情啥也不怕的楚拓風,才過了兩個禮拜,就得知令他震撼的消息——

  畫廊不肯幫他出畫冊。

  鄧潔說是因為他交出的畫作不夠精彩,又說可能是因為一次就讓他過關太過輕鬆,所以才故意刁難一下。

  鄧潔還說,她會繼續努力,覺得應該沒問題。

  她說得信心滿滿,一直跟他說別擔心,叫他儘管專心創作,全部交給她就好,楚拓風聽了,努力壓抑心口的不安,牽動唇角作了個雲淡風輕的微笑,不再多問。

  不多問,不代表不多想。

  整整三天,他困在裡面出不來。

  待在畫架前面,一筆也下不了,往往怔站一天,直到月亮躍上夜幕,帶來心愛的日麗,他才如夢初醒。

  然後他會靜靜吃完那些莫日麗帶來的東西,閒閒的跟她聊一會兒,再送她回家,到她家門口後,他會吻她一下,摸摸她的髮與臉頰,跟她道別。

  接著他一個人回家,繼續進入自我懷疑的世界。

  他是不是其實沒有才能?

  當初回台灣,是因為覺得自己胸懷大志,那股從骨子裡湧出的自信,讓他沒考慮多久就回台灣。當初讓他嶄露鋒芒的展覽,如今已經少有人談論,曾經他也是藝文新聞上現的「台灣之光」,現在呢?

  現在他連出本畫冊都得看人臉色。

  他可以想像被拒絕的原因,一定令他毫無勇氣聽下去,他向來揮灑自如的才華,這刻變成僵硬的畫筆,腦海裡空有想法,但卻怎麼也下不了筆。

  前些日子才跟莫日麗說,成名後要娶她。

  如今這想法變成了包袱,他竟有種想逃離這裡的超現實感,想逃脫一切,覺得自己累壞了,尋求不到肯定,舉目所及的每一件事都令他疲憊……

  這天晚上,鄧潔毫無預警的來到了工作室。

  「拜託你不要擺這種表情。」

  鄧潔無可奈何的看見楚拓風坐在畫架前,一臉無力。

  先前的談話中,他雖勉為其難露出了雲淡風輕的笑容,但她回去後還是很擔心,隔了幾天抽空過來,果然看見他來不及防備的無奈表情。

  「你來幹麼?」楚拓風伸了個懶腰,收斂起失望的神情,換上一張淡然的表情。「有什麼消息嗎?」

  「沒什麼消息,擔心你才過來的,不行嗎?」

  他扯笑。「擔心我什麼?」

  「別裝傻。」

  「我沒裝傻,如果沒什麼消息,我要繼續工作了。」

  「工作?」她冷哼。「你眼前的畫紙從上次我來找你後,就一直維持一片空白,你當我瞎啦?我知道你沒心情,但我還是老話一句,你得振作起來。」

  「鄧潔,我沒事。」

  「我跟你說——」

  忽地,楚拓風的手機響了,他朝她比了個手勢後,轉身接起。

  電話那頭是楚母,她同樣擔心自己的兒子,察覺這幾天的通話兒子都有氣無力的。

  「媽,我沒事,對,我有好好吃飯……嗯……好,別擔心,不用過來,我自己可以……」

  旁邊的鄧潔環著胸等到他講完電話,但門卻傳來打開的聲音,她轉身,果不其然看見莫日麗又提著東西走進來。

  日麗朝她點了頭,隨即乖巧的將食物先放在餐桌,從沒跟鄧潔講話的她,卻在下一秒看見鄧潔朝她勾勾手。

  鄧潔示意要莫日麗跟她到外面。

  莫日麗沒理由拒絕,尾隨鄧潔出了工作室。

  鄧潔帶著莫日麗到工作室的隔壁,那是空屋,藍色鐵門拉下,騎樓上的地磚有著大大小小的刮痕,沿街停放的機車占滿一半走廊。

  一棵站得直挺挺的美國花生樹被放置在角落,葉片有點枯,因為照不到路燈,讓這一角很昏暗。

  鄧潔將腳步停在這裡,她轉身,雙手環胸,看著跟著她走過的莫日麗。

  「莫小姐你好,我是楚拓風的經紀人鄧潔。」

  「我知道。」

  鄧潔微笑。「我們打過照面那麼多次,今天卻是第一次講話。」

  莫日麗不語,她只是點點頭,也微笑,側眸看著鄧潔,壓抑不下心中的緊張與不祥感。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她跟鄧潔之間,會有什麼好話說?

  「你一定在猜我為什麼找你出來,我看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鄧潔用手順了順頭髮,才續道:「你知道楚拓風出畫冊的提案被駁回了吧?」

  日麗聽了,整個人一震,愕然搖頭。

  她不知道啊!但她有注意到最近幾天楚拓風意志異常消沉,就算他故意假裝有什麼事也沒有,然而她全看出來了,他的笑意不達眼底,他的笑容有點勉強,有時候跟他講話時,他好像不知道在想什麼沒回答,還有好多時候,他的眼色帶著難受。

  日麗覺察不對勁,但沒開口問。

  因為楚拓風向來坦率直接,他決定隱藏心底的,她若硬去詢問,只會讓他尷尬,她決定等他想說時自己開口說。

  卻萬萬沒想到,最後會從鄧潔口中得知他異常的緣由。

  鄧潔瞇著眼睛,看著她臉上一陣無措,清了清嗓子。「但這不是我找你出來談話的主因,我是覺得,你跟楚拓風雖然在交往,但會不會太黏了?」

  「就是我常常遇見你,你不是每天晚上都來找他?現在已經九點半了,你都沒自已的事要做嗎?」鄧潔的表情很嚴肅。「我認識很多藝術家,一創作起來沒日沒夜的,靈感這種東西一旦被中斷就完了,他如果正在畫畫,結果你跑來,你想會怎麼樣?」

  莫日麗被她凌厲的語氣驚駭到。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楚拓風的絆腳石,或者該說自己沒想這麼多,她只是每天想見到他,而且很自然的接下照顧他的責任,以前不也是這樣嗎?他天天都去找她,帶她到處玩。

  最近會變成她來找他,是因為知道他工作漸忙,近來常埋首工作,所以她才會主動過來。

  但,這打擾他了嗎?

  鄧潔嘆口氣。「你不要那種表情,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我也是女人,我知道戀愛的美好,所以我其實不是叫你不要來找楚拓風,而是想提醒你,有時候要有點距離,而且楚拓風的工作時數不定,我希望你可以留心一下他的狀況,有時候……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我不是叫你要變成完全不理他,你知道吧?」

  鄧潔擔心的凝視莫日麗,有點後悔跟她講這些。

  她是忍不住才開口的,或許她有點太雞婆,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以楚拓風工作夥伴的身份,她衷心希望楚拓風可以心無旁騖的跟她一起努力,先以出畫冊為目標,試試市場觀感。

  她搔了搔髮,索性丟下一句話。「跟楚拓風說我改天再來找他。」語畢,窈窕的身影隨即離開。

  被留下的莫日麗,呆愣愣地看著鄧潔的身影,直到她走進路邊大紅色房車後,才收回目光。

  她抿著唇,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些覺得委屈,但理智上也明白鄧潔的嚴厲是有原因的……她眨了眨眼睛,眼色朦朧了。

  她並不委屈,反而討厭自己,鄧潔的提醒是當頭捧喝,她不自覺的沉溺愛情太深,卻沒想到愛情縱然美妙,但也是懂得收放自如,如果愛他,怎麼可以成為他的絆腳石?

  如果今天她的到來會浪費他的時間,她寧願不來,忍受對他的思念……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鄧潔呢?」

  楚拓風看著夜晚的走廊,除了背著他的莫日麗外,鄧潔不在這裡。

  「她說她改天再來找你。」她深吸口氣,沒轉過身。

  「喔。」他從後面攬住她的肩膀。「那你站在這裡幹麼?」

  她轉移話題。「你吃了我今天帶來的滷肉飯沒?」

  「沒啊,等你一起,走走走,不然要冷了。」

  肩上他傳來的力氣逼得她不得不跟著走,轉過身的剎那,楚拓風看見她的表情有些異樣,但燈光有些暗,他皺了下眉,看不清楚。

  直到回到室內,他才看見她的眼睛好像有一點點紅,只有一點點,很不明顯……

  「你哭過?」

  莫日麗搖頭。「哪有。」

  他抿了抿唇,既然她這樣說,他也不再問,他們坐到餐桌旁,他目光沉穩,反覆審視她今夜有些奇怪的臉色。

  氣氛有一點凝滯。

  他們默默對坐吃飯,滷肉飯的香味彌漫空氣裡,香醇的醬油味令人食指大動,但這兩人顯然胃口不好,他們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各懷心事。

  楚拓風率先打破沉默。「我媽剛打電話來,她問我有沒有吃飽睡好,還說要不要她來幫我煮飯,我沒跟她講,現在都有一個小天使每天幫我送飯來。」

  聽見這話,莫日麗突然仰頭看他,認真的神色讓楚拓風呼吸一窒。

  她抿了抿唇,道:「我問你喔……」

  「嗯?」

  「你一整天都在畫畫嗎?」

  「不一定,有時候可以畫一整天,有時會畫畫停停,怎麼突然問這個?」她從不曾過問他的工作。

  「我在想……」她歪著頭,唇邊掛著笑容,掩飾心口的慌。「像我們這樣每天晚上都見面,有時候我下班很累,有點懶得過來款。」

  楚拓風微愕,目光轉沉。「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佯裝無事的摸了摸髮尾,看起來有些尷尬。「跟你這樣說好像有點怪喔,可是最近我想下班直接回家休息,那就不過來了,可以嗎?」

  「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沒啊,就覺得有一點累。」

  他凜著目,看著她一會兒,灼熱的目光令她有絲心虛,楚拓風捕捉到那絲心虛的目光,卻怎麼也想不出她突然這樣要求的原因。

  不是要她一定得為他送東西吃,也不是要她一定得天天來找他,有時候他也會過去找她,只是因為最近較忙,所以一起出遊的時間少了些,難道就因為這樣,所以她真的懶了?

  如果真的感到疲累,是沒問題的,楚拓風完全不在乎這點小事,他在乎的是她這樣提出的原因,還有她此刻不自在的眸色。

  「OK啊,我們都是大人了,我沒有意見。」他沒繼續問,但他看出她刻意隱瞞的臉色,沉思一陣後,決定裝沒事。

  他是想,正如他剛回國遇見她後,一開始也沒問她變得跟以前不一樣的原因,之後她自己也說了,何況就算他追問,她也不會說吧?

  「那……就先這樣說定喔。」

  他笑了,探手過去摸了摸她臉頰。「傻瓜,這有什麼好說定的,你說一聲不過來,我就知道了啊。」

  莫日麗有陣恍惚地看著他和煦的目光,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聰明如他,怎會看不出她的不對勁?但他沒有問,甚至還笑得那樣心無芥蒂。

  但是心口的一陣慌,猛然襲來。

  如果愛情中混入了隱瞞,會變得怎樣?

  深夜,楚拓風在外面跑步。

  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的他凜著眼色,高壯身體因為跑姿牽動全身肌肉,在黑夜裡如豹。

  街上幾無路人,他暢得無阻,迅捷的穿梭街道。

  心情太亂了,想著今夜莫日麗心虛的眼睛,她好像藏著什麼秘密,不肯告訴他。

  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真正難受,他渴望知道她所有的想法,但卻怎麼也摸不透她今晚的提議。

  她取消夜晚的約會,這讓他打擊很大。

  他這在便利商店這邊,進去買飲料。

  顧大夜班的店員一臉疲憊,無聊的表情看了看進來的楚拓風,隨即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歡迎光臨。」

  楚拓風繞到冷飲櫃前買了瓶罐裝咖啡,結帳後,直接坐到便利商店附設的露天座位上。

  夜深了,圓潤的月高掛天空,寂寥的蟲鳴像被困在城市的囚犯,反覆哀嚎著,令楚拓風眉頭一皺。

  真吵。

  心情煩,聽什麼都吵。

  便利商店的音樂,是深夜的廣播,播著清爽的輕音樂,隱約透過玻璃門傳了過來。

  難聽。

  心情差,聽什麼都難聽。

  下一秒,他搖頭失笑,為自己的幼稚。

  他為莫日麗的事情心煩,也為畫家的前途感到心悶,他覺得自己好像腹背受敵,心情好不起來。

  陰霾的天色,是他此刻心情的寫照。

  然而工作的前途,他無力改變,但莫日麗的心情,他卻可以去理解去猜測去思考。

  他不明白,為什麼昨天還笑咪咪的她,今天卻好像哭泣過,而且還突然下了這樣的決定……他太在乎她了,她所有心情的風吹草動,他都渴望知道……

  閉了閉眼睛,丟掉喝了一半的罐裝咖啡,他重新跑上歸途,回到家後,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星期三晚上七點多,小飛馬童書店裡有三、四組客人。

  說忙也不忙,但還是得應付各個客人的要求,有人要她找書,有人想訂書,有小朋友伸手就把書撕了一頁下來,有小朋友突然大哭……

  莫日麗因為忙碌暫忘了對楚拓風的思念。

  沒見面已經五天了,但還是有傳簡訊互報每天的狀況,有時候晚上會講一下電話,大都是他打來的,就連簡訊其實也是他先傳來的。

  她壓抑自己主動去找他的衝動,就算很多時候看著他的簡訊,其實心裡泛起的是飛奔而去的衝動,她也會去做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她還擔心他有沒有按時吃飯,所以簡訊裡曾不斷提及要記得去吃飯這件事,結果呢,瞧瞧他怎麼回答?

  他的簡訊寫——你什麼時候變成我媽了?

  真是,這傢伙,讓她對著簡訊哈哈大笑。

  真奇妙,沒見面也能擁有戀愛的好心情,雖然,還是會寂寞……

  「姨……」

  莫日麗低頭,看見一張可愛的小臉蛋,是最近幾乎每天來的心心,跟她混得越來越熟,甚至有點黏她了。

  「心心,你來了啊?」

  莫日麗低下身,摸了摸心心的小臉蛋,心心格格笑地撲過來,讓她一陣踉蹌。

  她嬌笑,側眸看了看旁邊,出乎意料的沒看見心心的母親,她訝異問:「心心,你媽媽呢?今天不可能是你一個人來吧?」才幾歲?不可能吧?

  才這麼問呢,就有一個嗓音回答她了。

  「我帶她來的。」

  是一道有點熟悉的男嗓,嗓音有些尖銳,比一般男性少了點低沉。

  她聽過的,而且曾經一聽到這嗓音就全身發抖,每次這道嗓音從語筒傳來,她就害怕得想掛電話……

  莫日麗下意識的抬起頭,首先,看見輪椅,鐵灰色的輪子令她心跳加速,再往上,是一雙穿著黑色西褲的腿……白色襯衫泛著黃,再來……那張臉,令她駭得倒退一步。

  是林先生。

  林斯年,當年三十五歲,瘋狂追求莫日麗,出了車禍後,他個性更加扭曲,變本加厲地憎恨莫日麗,讓她在事務所待不下去。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世界這麼小,還是見面了。

  林斯年鏡片後的眼睛帶著訝異的目光,炯炯地瞪著眼前的女人。

  今天妻子感冒,女兒吵鬧不休,童言童語的一直說要去一個地方,問了休養中的妻子,索性在出來買晚餐時順道帶女兒來一趟,卻在這裡遇見好久不見的人兒。

  現在他的身體因為坐輪椅而大大不如從前,也不再有多年前的那種衝勁與憤怒。

  「好久不見了。」他主動開口。

  莫日麗抖著唇,呆愕得說不出話,雙手不安地貼在身側,不敢看眼前的男人,她想逃離這裡,心跳快得非比尋常,心裡面……很害怕。

  「莫小姐?」林斯年自嘲道:「你該不會是想當作不認識我吧?」

  「不……」她尷尬道,眨了眨眼睛,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他們也不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沒什麼好怕的……

  而且,怕他什麼呢?

  她不知道。

  但一看到他就是一陣驚人的驚慌,倉惶從心中竄起,燃成大大火苗,她覺得耳朵轟隆隆,眼前有陣暈眩……

  「你放心,我沒有要對你幹麼,更何況我已經有小孩子,聽說你跟心心很熟?」

  心心?!莫日麗這才聯想到,他是心心的爸爸!

  「你結婚了?」她不禁想起那個笑得羞怯怯的心心媽媽,口音有大陸腔,原來……

  「你應該見過我老婆吧?聽她講話也聽得出來她是從大陸來的,我年紀到了,又沒有緣份,就娶了現在的老婆。」林斯年侃侃而談,一臉面無表情。

  「把撥……」心心攀住爸爸的腿,搖搖晃晃要往上爬。

  林斯年按住她,有點困難的將她抱上輪椅,朝莫日麗看了幾眼。「離開事務所後,你一直在這邊上班?」

  「是……」

  林斯年不說話了,他頓了頓,凝視那雙曾經令他鍾愛的大眼睛。

  他忽然問:「你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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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恨?

  以前,是有點恨的。

  但更多的,是——

  怕。

  大學時期的莫日麗念的是會計系,當時便立定志向要進知名會計事務所,還要在三十歲前考到頂尖證照,當年她信心滿滿的進入知名會計事務所,好不容易穩了第一步,沒想到卻遇到這樣的事情。

  一天一天,她的志向被磨去。

  那是一種懼怕未來的感覺,自己本來已經設定好的前程,卻突然沒了路,飛來的大烏雲擋住了所有去向。

  她不知道何去何從,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怕未來的未知,她怕現在的無力,更怕回想過去……林斯年這個人帶給她的衝擊,全是害怕。

  所以才會在再次見面的這刻,全心盛滿懼怕。

  但他卻這樣問她,她該如何回答?

  最終,她仍是怔著臉色,決定不回答,林斯年也不再問,他帶著心心在店裡逛了下,待沒二十分鐘,便走了。

  莫日麗腦中一直亂亂轉,轉到打烊後,開了店門一個人走上歸途。

  今夜下起了雨,綿細的雨紛紛打在路面,小水窪鑲在柏油路面上,莫日麗撐傘踏過,被水濺濕的鞋傳來涼冷感覺,她卻渾然未覺。

  捨棄了平常回家的路,她饒了遠路,忍不住來到楚拓風的工作室對面。

  拉下的鐵門,旁邊出入的門透著光,她不禁想像裡面的楚拓風,他那寬闊的胸膛、溫暖的體溫,以及微笑的臉龐,都像她的避風港。

  她多渴望奔進他懷裡,跟他說今晚的震撼。

  但不行,她不能讓他擔心,他還有事情要做,那天鄧潔說的話又如咒語般衝進心裡,讓她汗顏難過。

  待了不知多久,她重新撐著傘,回到自己的家。

  將皮包丟在沙發上,她躺入沙發裡,腳伸直,手臂放在額上,閉上的眼睛透露疲憊。

  心很慌,好像被迫離開會計事務所那天,也是下著雨,她遞了辭呈,收拾自己的桌子,旁邊還有同事在竊竊私語,他們不一定信林斯年說的話,但潛意識還是覺得這事跟她脫不了關係。

  她的背上被貼上了標籤,再也沒辦法回到過去。

  她逃離事務所,在家消沉幾天,直到朋友打電話來,約她出來聊聊,之後又將小飛馬交給她管理。

  但那消沉的幾天,就像噩夢,每天吃不好睡不著,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想到林斯年的未來,壓力就排山倒海而來。

  也是不忍心看見這樣一個青壯年的男人,被迫坐在輪椅上一輩子,她甚至後悔起那天為什麼要拒絕他……

  而現在,林斯年又出現了,喚醒她所有記憶,那個被楚拓風揮去的烏雲,突然又回來了,甚至下起了雨。

  她不禁想,是不是太幸福了?連緣分也看得眼紅?

  但她還是跟楚拓風這樣的緣分,都能重新牽起,那麼就算遇見林斯年,也不是很忙奇怪的事吧?

  忽地,手機響起。

  她接起,這時間會打來的,只有楚拓風。

  他爽朗的嗓音從電話那頭響起,「到家沒?」

  「到了。」

  「在做什麼?」

  「準備洗澡。」

  他哇了一聲。「你脫嘍?」

  她不禁淺笑。「真是。」

  「真的脫了?」

  「還沒……」

  他朗笑,「說真的,想不想我?你不幫我送飯,不代表我不能去找你吧?都五、六天了,我想見你,而且……我們很久沒在一起睡了。」

  她怔了怔,聽見他話語裡的情慾。「你不忙嗎?」

  「可以忙,也可以不忙,怎麼了?這麼愛問我工作,我不是小孩子了,什麼時候要工作我自己會決定,你最近怎麼了啊?」他忍不住連連抱怨,口氣有點不悅。

  他也不是沒脾氣的。

  當自己每回這樣熱情想見她,她卻怎麼回他的?總問他工作沒吃飯沒,一點親密一些的愛語都沒有,她也不說自己想他,什麼都不說,這幾天,楚拓風告訴自己配合她的節奏,但這不代表他能允許一段冷淡的戀愛。

  「你生氣了?」她有一點點慌。

  「沒有。」他嗓音悶悶的。

  她柔著嗓,試圖解釋。「我只是關心你。」

  他冷笑一聲,「我想你是我女朋友,而不是我的老媽子。」

  她有些生氣他刻薄的話語。「你不必講話這麼酸。」

  「我講話酸?那你更該聽聽你自己說什麼,滿口為我好跟關心我,真好笑!」他口不擇言道。

  真的是氣壞了,才會這麼說,單電話那頭傳來的靜默,忽然令他警覺自己倉促間說出的難聽話。

  「算了,我不想說了……」他煩躁的開口。

  她仍舊沒說話,聽見他掛了電話的聲音。

  莫日麗緩緩放下電話,她知道他生氣了,但她又能怎麼辦呢?

  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她的心也很亂,也需要人安慰啊……是,她是很好笑,滿心滿意為他著想,結果惹得他不開心,感情也受挫,更糟糕的是,剛剛他的怒言,令她醒悟到自己犯了錯。

  她一向討厭別人總把為她好跟關心她掛在嘴上,怎麼自己也這麼做了呢?

  他是該生氣的,是該生氣……她告訴自己,但心裡頭難過的情緒卻沒辦法跟著合理化。

  又想到令她倍感壓力的林斯年,心情紛亂,她捂住臉,哭了出來。

  另一頭,楚拓風氣得丟下手機。

  被摔力分開的手機與電池,無辜地癱在地上,它們的主人躺在床上,矇著大被子,全然不見臉。

  他躲在被子裡,恨恨閉著眼睛,被子傳來的熱氣暖在他臉上。

  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她突然這樣冷漠?就算知道她每次問他吃飯沒,都是因為關心,但他就像是想討好父母的孩子,討不到好,就生了氣,甚至覺得是自己一頭熱。

  他猜不到她的想法,她的轉變,明明先前那麼好的,又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煩啊……

  隔天晚上,林斯年又出現了。

  一樣帶著心心,他毫無預警又出現在店裡,莫日麗怔看著他就在櫃檯旁邊,任心心拿了本書席地而坐。

  她想逃離櫃檯,但他灼熱的目光令她被定住。

  「昨天你不回答我,現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吧?」林斯年揚起一個友善的微笑,試圖讓她放鬆心情。

  問他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很多事情是一陣感覺一個衝動,就如當初莫日麗來到事務所,他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女人,又如現在,多年後見到她,心裡第一個冒出的問題就是---你恨我嗎?

  當年他對很多人說了假話,說她故意晃點他讓他等,才會起爭執出車禍,有人不相信,但大多數人都對他的遭遇感到同情,所以讓整個事件鬧大,也讓莫日麗被迫離職。

  他沒後悔,反而很氣,因為對往後的人生感到不安,卻不願恨自己,所以他恨起莫日麗,她走後,他氣她一走了之,氣沒人給他折磨,整個人頓失重心。

  日子久了以後,已屬適婚年齡的他,娶了從大陸來的妻子,還生了心心,剛開始他還是一樣的壞脾氣,但久了後,也喜歡上這樣圓滿的家庭生活,他變成一個好男人,對妻子好,對孩子也好,但夜深人靜時,也會想到那個被逼走的莫日麗,想她現在人在哪裡?過的好不好?她是不是……會恨他?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莫日麗別開視線,假裝整理桌面。

  「所以你恨我?」林斯年苦笑。「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也看到了,我女兒多可愛,我老婆也很好,事情過去那麼久,我希望你也過得好。」

  她不說話,在心底苦笑。

  過得好?

  她要怎樣才能過得好?可怕的噩夢糾纏她好多年,一直害怕人群,甚至隱藏自己原本的個性,忘記自己的志向,待在這裡。

  不懂為什麼他可以一臉雲淡風輕?她不想跟他講話,不想看見他,這讓她想到過去,想到被犧牲的一切,害怕又不安。

  林斯年自顧自地說:「如果你還恨我,心情就不可能會好,我希望從你嘴裡聽見答案,其實我有點不安心,我……」他欲言又止,知道或許自己欠她一個道歉,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要打烊了。」她別開眼,聽不進他的話。「請你離開。」

  店內,已經沒有客人。

  心心不知不覺已經歪在木地板上睡著了,莫日麗走過去,將心心抱起,放到林斯年的腿上。

  「拜託你走吧。」

  說拜託,是因為很累。

  連著兩天看見這個人,嚴重影響她的心情,他說什麼?想聽見她說恨不恨他?還說有點不安心?她不明白,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此時,門開了,進來一個熟悉身影,高大的影子映在地板上。

  莫日麗看見楚拓風,他緩緩朝她走來,目光悠游自在,然後,他看見背對著他的林斯年,頓下腳步。

  他朝莫日麗無聲問:「有客人?」他看起來若無其事,像是忘記了昨夜的爭執。

  她來不及回答他,因為林斯年先開了口。

  「我要聽見你的答案才走,好吧,就跟你說真心話吧,我常常想起那件事,而且有點後悔,我知道這件事讓你的人生改變了,我……哎,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想聽你說自己也過得好,也希望你不要恨我。」

  「什麼恨不恨的?」楚拓風走過來,凜著臉,看著林斯年。

  看見輪椅,又聽見他所說的話,楚拓風立即意識過來這男人的身份。

  「你是誰?」林斯年轉過臉來看著這個高壯的男人。

  他身材俊挺又高大,健壯的體魄帶給人壓力,尤其是林斯年坐著輪椅,仰頭一看更覺得楚拓風高壯,不禁楞了一下。

  「你又是誰?」楚拓風轉過臉問莫日麗:「他是不是林先生?」

  「你怎麼知道我姓林?」

  「你真的姓林?那你就更不應該說剛剛那些話。」楚拓風環起胸,擋在莫日麗面前,他低頭瞄了心心一眼,刻意放低嗓音。「快滾。」

  「滾?你叫我滾?憑什麼?」林斯年感到莫名其妙,但看著他擋在她面前,又好像隱隱約約猜到了。

  「別問那麼多,你只要消失就好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但你不覺得剛說那些話很自私嗎?你自己過得好,卻還硬要日麗來回答,你這樣做事想要減輕自己的不安吧?你知不知道她為了這件事整個人都變了,那是三兩句話就可以說完的嗎?」楚拓風握緊拳頭,說了一大串,瞪著林斯年的目光如劍似刀,灼熱得似要將林斯年的身上燒出洞來。

  林斯年說不出話,看著眼前這個憤怒的男人。

  「你不要管日麗現在過的怎樣,你只要記得做一件事就好。」他深吸口氣,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林斯年臉皮很厚,轉而問莫日麗:「做朋友也不行嗎?」

  「朋友?」楚拓風嗤笑。「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我警告過你了,你再來一次,我就會趕你一次。」

  林斯年看著他的體魄,是有點怕了。「我也不是非來不可,童書店又不是只要這裡有。」

  「不準再來。」楚拓風冷著嗓,眼色惡狠狠。

  林斯年不說話,總算肯離開了,出了店門後,楚拓風追了上去,寬闊的人行道上,楚拓風擋住他的去路。

  「幹嘛?」林斯年不解的看著這個又出現的高大男人。

  「你還沒答應我,不會再來。」

  「你幹嘛一定要我同意這個?」

  「我要你知道一個嚴重性,以前的事情讓日麗很在意,在意到變了個樣子,你現在的出現只會讓她平靜的生活再起波瀾,如果你還有良心,就不要再出現在這裡,給她平靜的生活才是最誠懇的道歉,你懂吧?你欠她一個道歉,有良心的話就記住我說的話。」

  林斯年突然不說話了,他垮下肩膀,聽明白了。

  道歉。

  他懂了,他也知道自己欠她一個道歉,但怎麼也說不出口,或許因為面子,或許因為情感上的結,哎,現在眼前這男人這樣說,他……能不答應嗎?

  楚拓風又說:「你現在又好老婆又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就不要再回顧過去了,答應我,不要再來。」

  林斯年嘆了口氣。「我答應你。」

  「很好,你走吧。」

  楚拓風丟下這句話,走回店裡。

  晚間十點,莫日麗的家裡沒開燈。

  因為才剛進來,莫日麗就被楚拓風狠狠抱住。

  剛剛他們一起從店裡離開,一路上,他始終沒開口,只是沉著一張臉,嚴肅得令她緊張。

  他在店裡為她發聲,所說的話句句切進她心裡,全部沒錯,她就是希望永遠不要再看見林斯年,也覺得林斯年真夠自私了……為什麼她心裡所想的,楚拓風全部都懂呢?

  幾天沒見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思念超乎想像,本來因為思念而變得倉皇的心因為見到他,所有的不安全都煙消雲散了,甚至幾乎忘了昨晚鬧的有些不愉快,還讓她難過了一整天。

  但他卻來了,站在她面前,為她趕走了林斯年那朵大烏雲。

  而此刻,他狠狠將她拉入懷抱,身上陽剛的魅力令莫日麗一陣心悸,她眨了眨眼睛,覺得這幾天受的壓力好像突然不見了。

  「為什麼都不跟我說?」

  她不懂。「跟你說什麼?」

  他抱緊她。「就那個林先生出現的事情,還有,你到底吃錯了什麼藥,一直注意我的工作?」

  「我……」她沒答,只是遲疑著。

  他凜了嗓,帶點怒意道:「我快煩死了,很討厭這樣猜來猜去的,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不好?如果有煩惱不是要一起面對嗎?我不想要這樣,不能見面外,還得一天到晚猜來猜去的!」

  這把沉嗓令她駭住,因為被他禁錮在懷抱裡,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心中一陣慌,令她不禁結巴,將話說的斷斷續續。「我只是……我在想,你不是正要為工作嗎?我是不是……會吵到你?」

  原來是因為這個!

  楚拓風雖然有猜到這個理由,但還是不能肯定,這次從她口中確定後,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問:「你覺得愛情是什麼?」

  他鬆了懷抱,握住她的肩膀,拉開了距離,看著她不解的眸子。

  她答不出來,凝視他嚴肅的黑眸,猜不出他的情緒,他看起來有點生氣,但又像無力,她……唉。

  「愛情不是這樣的,你不能把愛情濃縮成關心,關心會變成壓力,這對我的工作又有什麼幫助?我眼中的愛情是美麗的,是開心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隔沒幾條街,卻得忍受思念,明明相愛,卻要猜測彼此的心思。

  「你知道嗎?如果我覺得你妨礙到我,我會說的,我不是那種有了愛情就忘記工作的人。」他蹙緊眉,又深吸了口氣。「記得我跟你說的嗎?說等我成功後就結婚,你想想,這是要多理智的人才可以這樣想?你還要像個小孩一樣顧著我的工作嗎?」

  這番話,令莫日麗狠狠怔住。

  他點醒了她,令她知道他原來也是痛苦的忍受思念,這讓她感到歉意,自己被鄧潔影響,以為這樣才對他好。

  但為他好,卻不是他要的,又有什麼用呢?

  她眨著眼睛,嘆道:「我現在知道了。」

  他不放過她,故意問:「知道什麼?」

  「知道是我雞婆,把事情弄成這樣,讓我們都不好受。」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直到她仰著的目光裡盛著歉意,這才滿意的摸了摸她的髮。「乖。」

  楚拓風低下頭,輕啄了一下她的唇,重新抬起臉來,大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又念念地摸摸她的耳朵。「有沒有想我?」

  「有,很想很想。」她踮起腳,也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終於笑了,著笑容令她有絲怔然,好像很久沒見到一樣,眼睛不爭氣的濕了,她耍賴地埋進他懷裡,悶聲問:「那你呢?」

  「當然有,不過,你昨天真把我氣死了……」楚拓風忍不住發難。

  後來,為了彌補這些天的思念,他賴窩在莫日麗家裡,跟她擠在床上,抒發這幾天的思念。

  深夜,楚拓風在床上醒來,撐起上身看著熟睡的日麗。

  他摸摸她的額頭,輕彈她的鼻,指觸在她的唇上,在輕撫上她迷人的鎖骨……他微笑,太幸福,又滿足。

  閉上眼睛,好像還看見那個初遇她的夏日,那張笑容滿面的臉蛋,從此刻印進他心裡,為她心悸。

  這個鄰居姐姐,曾經讓他覺得遙不可及,但如今擁有了她,所有那些過去,經過年歲增長,變成存在心底的糖蜜。

  他要用那些回憶包裹愛情,從此,讓心愛人兒快樂開心。

  楚拓風愛情得意,信心也跟著滿滿。

  他打起精神重新整理自己的畫作,甚至有次半夜撥了越洋電話,是因為想起某幅研究所時期的畫,好像還放在教授的畫室裡,麻煩教授的助理幫他寄回來。

  鄧潔也跟著生龍活虎,三天兩頭往楚拓風這邊跑,她拿相機把畫作拍下,洗成一張張照片,跟他一起討論當初畫這幅畫的心境以及所代表的意義。

  日麗不再天天來報導,她下班太晚了,捨不得楚拓風一起餓肚子,規定他得自己去吃晚餐,而她也學會打理自己的三餐。

  以前心情頹喪,覺得生活沒意義,吃什麼都沒興趣,現在她什麼都有興趣,泡麵買一堆,還上網買快速料理的餐包和肉包,只要有熱水瓶和大同電鍋,就能隨時填飽肚子。

  這天深夜,楚拓風跟鄧潔整理好所有畫作,鄧潔做了好厚一份報告書,有信心讓當初反對楚拓風出畫冊的人點頭,她打著哈欠離開,走去取車時的背影,髮微亂,背脊疲憊的彎垂,楚拓風站在窗前,盯著鄧潔開車離開。

  他轉身,看著一樣亂著頭髮、臉色疲憊的莫日麗,他笑了笑,撫順她的髮。「很累嗎?」

  日麗打了哈欠。「好累。」

  今天她難得接到了鄧潔的邀約,明明自己並非專業,但鄧潔卻堅持要她一起參與選畫的會議,鄧潔是這樣說的

  「只有我跟楚拓風兩個人可能會有盲點,雖然你是外行,但有時候外行人的直覺也可以多少給我們一些參考,你憑著直覺告訴我們對這些畫的感覺,讓我參考看看。」

  於是,她也跟著忙到深夜。

  楚拓風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抱住,語氣帶著歉意道:「這些日子我很忙,都沒空陪你,寂不寂寞?」

  「別鬧了。」她臉紅,打了他一下。

  他笑著,室內燈光錯映她的臉龐,他楞望她笑瞇瞇的樣子,臉上的紅暈讓他心念一動。

  她真是他的了嗎?

  不禁想到當年,她也是這樣笑著與他攀問,臉上的紅暈不是害羞,是因為當他的熱陽,但這表情如出一轍,引得他心口熱情泛濫。

  他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讓人不由得心暖,不禁有了好感,現在她臉頰也紅撲撲的,卻是因為他……楚拓風對於自己對她有了影響力這一點,感到莫名喜悅。

  「你覺得這次會不會成功?」他低聲問她。

  她想了幾秒,輕道:「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所以你覺得這次不一定會成功?」

  「凡事總沒有一定的,」她的回答很保守,看見他皺起眉的臉色,連忙補上一句。「但我個人希望你能成功推出畫冊。」

  他笑了。「有沒有想過推出後,反而跌了身價,那怎麼辦?」

  她有陣無言,凝望他笑意不達眼底的臉龐,又聽見他開口。

  「就算我因為推出畫冊而身價大漲名單會不會有買我的畫?」

  日麗呆著,看他笑意斂去,又丟出一串問題。

  「就算有人買了一幅,還會有第二幅,第三幅嗎?我能一輩子靠這吃飯嗎?」

  她好像看見他眼裡的隱憂,在這一刻,他所有丟出的問題,表現了他的脆弱,她淺淺嘆息,說:「不要怕。」

  他凝視她清澈的眼底,將她擁的更緊。「你又知道我怕咯?」

  這男人,真嘴硬哪……

  她埋進他胸膛,聽見他又道:「我什麼都不怕,當初打定主意回來台灣,我就相信我一定會成功,所以……」

  還在嘴硬呢!她淺笑,回答:「一定沒問題的。」

  「你剛剛才將說總有一天會成功,現在又說一定沒問題,前後不一喔。」

  她哈哈笑。「一定會成功的。」

  他賴皮道:「我不信你。」

  有完沒完啊?

  這下她總算覺得,這男人真的小她三歲了。

  真幼稚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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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3 00:36:51
尾聲

  三個月後,楚拓風成交了第一幅畫。

  拜上個月剛出的畫冊之故,讓人看見他的才華,最近他的名聲水漲船高,鄧潔替他接了不少學術邀約,有些是小型演講,有些是客座講師,明年度還預定要開個小展覽。

  一步步站穩腳跟,楚拓風不彷徨了,當然也不害怕了,因為他看見自己的作品漸漸被接受,從最近每完成一幅畫都獲得多人詢問就看得出來,就算現在他賣畫的金額不算高,但以新人來說,能得到這樣的回響,就已經是很難得了。

  雖然還不到能結婚的成功地步,但帶莫日麗回家見見父母倒是可以了。

  這日,艷陽高照,火辣的陽光將柏油路面燙的冒起熱氣,楚拓風開車載著莫日麗來到老家社區。

  將車停入停車場,他們一起搭電梯。

  莫日麗頻頻驚奇,這裡一點一滴都能引起她的回憶,這裡一棵樹,哪裡一盞燈,都可以讓她叫著好懷念。

  楚家門口,楚拓風看著緊張的日麗。

  「這麼緊張?」

  「當然啊!」莫日麗理了理頭髮,問:「我這樣可以嗎?」

  楚拓風笑看著她清麗的臉蛋,今天她將頭髮綁成馬尾,穿淺綠色短袖洋裝,米色高跟鞋,高雅又美麗。

  「我很喜歡。」他拉著她,低頭吻她。

  他真惡劣,竟在這裡吻她,熱情的深吻令日麗好暈,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他胸口的襯衫,閉著眼睛享受這吻。

  下一秒,門打了開來。

  「我的天啊!」楚母嚇了一跳,剛開門就看見兒子跟一個女人在接吻,她忍不住驚叫。

  莫日麗飛快推開楚拓風,好尷尬。

  「我聽見門外有聲音,所以才來開門……哎呦,你們幹麼在門口做這種事啦!」楚母念念念,側過身讓他們進來,她好奇地看著兒子低著頭的女友,看不清楚臉,但有一點眼熟說……

  莫日麗尷尬的側了側臉,但楚母生性熱情,催促她進門,她只得脫了鞋進門。猶帶著一絲無措,還是鼓起勇氣抬起臉來要跟楚母打招呼,話還沒說,就被楚母先搶了白。

  「你……是日麗吧?是不是?之前住我們家對面的?」

  「是,伯母,好久不見了。」

  楚母哈哈笑。「原來是你啊,怎麼這麼巧?現在是我兒子的女朋友了,真好玩,以前我兒子愛你愛的要死,放假回來看見你搬走了,還難過好一陣子呢。」

  後來,大家一起吃了頓飯,楚家父母都對她很滿意,還急切的催他們結婚。

  一直到晚上,他們才一起離開楚家。

  楚拓風繞到電影院,今晚有他們想看的電影,買好票後等待開場的時間,他們倚在欄桿前,看著電視牆播著預告。

  莫日麗問他:「你沒先跟你媽講你女朋友就是我喔?」

  「沒。」

  「為什麼?」

  「有什麼好講的?」

  她皺了皺眉。「我以為你會講。」

  他笑了,攬了攬她的肩膀。「我爸媽叫我們快結婚列,你覺得呢?」

  她也笑了,眉梢染上羞怯。「是喔。」

  「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婚禮嗎?」

  他這麼問,忽然讓她有點擔心了,她睇他一眼,問:「什麼樣的?」

  「上次看報紙,說有一種海洋婚禮,我覺得很酷。」

  她被他的話駭著,楞了好久說不出話。「你開玩笑的吧?」

  「當然,我記得你是旱鴨子,怎麼可能用這種方式?但這讓我想起一件事。」

  鬆了一口氣的她,連忙問:「什麼事?」就怕又是什麼可怕的提議。

  「夏天到了,我教你游泳吧!」

  她看著他笑瞇瞇的眼睛,忽然拿他沒轍。

  他又說:「這下你總沒辦法推辭了吧?我該看的都看過了,你不會怕穿泳裝了吧?」

  她一愣,有瞬間轉不過來,等到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後,才驚呼:「你怎麼知道我只是因為不想穿泳裝?」

  他神秘兮兮地。「我知道的事可多著呢。」

  電影進場時間到,他牽起她的手,走進放映廳裡。

  電影開始,燈光轉暗,楚拓風沒專心看電影,只專心偷看旁邊心愛的女子,她才是這一室黑暗裡唯一的光束。

  他眨眨眼睛,淺淺笑了。

  當晚,莫日麗得到一份禮物。

  是一大本楚拓風親手畫的繪本,內容跟當初他第一次進店裡看的《野獸國》一模一樣。

  除了主角跟結局。

  主角是她,她開進野獸國,以為可以逃離原本的世界,卻沒想到墜進更可怕的深淵,野獸們追著她,日日夜夜讓她不好過,讓心被煎熬,她想離開這裡,卻沒有船。

  有天,終於盼到一艘船,船上的人長的好高大,他帶她離開,帶她回到原來的世界,掃去所有讓她想離開的痛苦理由,最後她在原來的世界裡過得開開心心……

  是個好結局,也是她的人生寫照。

  她逃離原本工作環境,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救贖,卻沒想到雖然得以暫時棲於童書店,卻日夜受心裡的野獸折磨,那個船上的人就是楚拓風,他帶她離開,給她幸福。

  書的最後一頁,是一雙手,帶著一個鑽戒。

  她望著那頁笑了,故意揚起手,朝旁邊的楚拓風道:「我的手跟書裡的手好像還差一個東西喔?」

  他朗朗笑了。「那是未來,有一天就會變得一樣,跟我一起等吧。」

  跟我一起等吧。

  這句話,何其溫暖。

  她歪著頭笑的好幸福,窩進他懷裡。

  她輕聲道:「其實,沒有我也不介意的……」

  這麼幸福,哪缺一枚鑽戒呢?

  相愛就夠了。

  閉上眼睛,她好像又看見初遇那天,坐在樹下的大男生高壯的身影以及專注的側面,還有他的畫。

  那天的風和日麗,才是她的寶物。

  《全書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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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3 00:37:27
櫻花紅似火  莫妮卡

  新聞說,因為氣候異常的關係,讓一向是錯開花期的櫻花跟梅花,奇異的在烏來同時開花了。

  這艷紅色的櫻跟淡粉色的梅,罕見的同時綻放,交錯層疊的美麗,令遊客移不開視線。

  我試圖想像那艷紅與淡粉交錯的景色,腦中卻怎麼也只出現一棵開得盛大的紅櫻,想了想,在哪兒看見的?竟然映在腦海裡,一想回憶便自動浮出,掀起漣漪。

  想了好久,從已經不復見的外曾祖母家,想到某年跟朋友去賞花,但沒有一幕是腦中這棵櫻花,枝葉幾乎展大得像某國X人壽的經典LOGO大樹,桃紅色的櫻,投射在眼裡是,這樣地震撼人心菲。

  過了幾天,隨便在路上亂逛是,卻在一個轉彎後看見記憶中的櫻色。

  不禁微笑的佇裡一會兒,還拿出相機拍了幾張,回家後,登入網路分享給朋友看,那真是開的很暢快的一棵櫻樹,在一戶少見的三合院前。

  三合院看來已荒廢,更別說有人照顧櫻樹了,卻這樣奇妙地,這棵櫻開得這樣又大又美。

  朋友還以為我到了哪裡去賞櫻了,我說不是,就在家附近,他也呆住,跟著去找了找,也看見了那棵櫻,才知我所言不假。

  花季不知多長,但我肯定那棵櫻樹定是年年都盛開,而且在某年被我給看見了。

  原來不用到多遠多深的山裡,也可以窺見美麗的大自然,唾手可得的美景,徹底顛覆了我向來覺得要跑很遠才能看見美景的想法。

  就在某個轉角,櫻花紅似火。

  這本書的男主角是畫家,小時候我也曾學過畫,是指才藝班那種,那時教我們的老師,頭髮又長又濃密,唇上的小鬍子很性格,總穿一身白色或者一身米色,鬆垮的褲,沾著顏料的衣服,整個人很不羈,明明四十歲了吧,還有著一雙充滿夢想的眼睛,每次看大家的畫時,都用一種充滿感情的眼神,只指出畫的優點,從沒聽過他說缺點。

  到現在我還常常看見老師,他幾乎沒變,二十年了,還是長頭髮,束在腦後,該有白髮的,卻頂著一頭黑髮,我不禁想像老師跟白髮搏鬥而去染髮的摸樣,就覺得很趣味。

  整個來說,老師是一名很有男人味的紳士,我曾經想過,是不是藝術家都是這樣,到那也知道這太偏頗,不可以以偏概全。

  女主角是經營童書店的,裡面的那本《野獸國》,真有那本書,是在我小時候就很喜歡的童書,當然,小時候看還蠻害怕的,長大後就只剩想念(書都被我媽拿去送表弟妹了)。年前在誠品看到,還有英文原裝版的,掀起我心中一大片感動,就拿著書在童書區讀了起來,這才發現,有很多童書都是我小時候就有的,一直賣到現在,看來孩子們的口味還是沒變。

  祝大家健康快樂~~希望下次很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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