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水]遺世情人[全書終]

遺世情人 作者：千水

她趁家裡沒大人時溜下山想來一趟江南遊，
結果在林子裡巧遇"好人大哥"和"老母雞"。
雖然江南之行落空，她卻尋得真摯不渝的愛情，
無奈身上的詛咒如同枷鎖般箍得她喘不過氣來。
但他要她承諾永遠不離開他，永遠伴在他身邊，
但她什麼承諾都可以給他，只除了"永遠"兩字。
她愛他，希望他快樂，但卻不願他同樣愛上她，
唉！因為她只剩下一個月的生命了……
呵！好個有趣的俏丫頭！
他這個"北方之天"本以為自己早忘了笑為何物，
卻在遇見她之後，情不自禁地開懷大笑，
孤獨的心也因她的嬌俏天真而掀起滔天巨浪。
她說她時日無多，所以不能對他承諾永遠，真是個傻瓜！
他早已視她為今生今世的妻，
自相遇的那刻起便注定他們生死相隨的命運！
若失去她，生有何歡；而擁有她，死有何懼，
他只願生同衾，死同穴，夫妻同命啊……

第一章

長久以來，北武林的各個門派一直處於紛爭的情況，經過數十年的爭奪及代換後，只有真正具有實力的門派才能存在。

　　南武林有三大派為首，而在北武林，開山六派最久的首推翠楓山莊，以行事溫和、待人以禮聞名。再來則是聲名威赫、野心勃勃的神武堂，但因行事狠辣，人人聽而懼之。而逍遙山莊建莊不過短短數年，卻已建立起偌大的名聲，加上背景雄厚，讓人不敢小覷。北武林雖然大小門派林立，但是誰也不服誰，並競相爭奪當領導者的情形下，小小的衝突也可以演變成各門派間的殺戮。可以想見的，在紛爭不斷的北武林又有驚天動地的故事要發生了。

　　翠楓山莊

　　一名約莫十八、九歲，長相嬌美俏麗的年輕女孩快步走近書房，舉手敲了敲門，等不及房內的人應聲，便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劈頭就問："爹，我聽說神武堂派人送邀請函來，要在五月初五那天搭建擂台，準備以武會友，希望各大門派共襄盛舉，是也不是？"

　　莊主黎霄呵呵笑道："玉兒，依爹看，你急得不是這件事是不是真的，而是逍遙山莊莊主會不會參加吧。"

　　黎明玉臉一紅，嘟著嘴道："討厭啦，爹，您怎麼可以笑女兒嘛！女兒是擔心您，才不是……才不是為了燕……莊主呢！"

　　"唉，女大不中留啊。"黎霄故作感歎的說，接著望向妻子，"夫人，看來咱們得好好為玉兒的終身打算了，免得誤了玉兒的姻緣，那可是會教玉兒記恨一輩子的。咱們可不能成為罪人哪。"

　　"爹！"黎明玉跺跺腳，不依的拉著娘親的袖子，"娘，您看爹取笑人家啦，您要幫女兒作主啊！"

　　"好，好。"黎夫人拍拍女兒的手，"老爺，你就別再鬧了。倒是神武堂那件事，老爺是否打算要參加？"

　　黎霄撫了撫鬍子，沉吟道："熊墳既然發了帖子邀請各門派，不論如何，各派也得給個面子去一趟。這幾年北武林相當的不平靜，能夠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來得有利。我打算三天後出發。"

　　"爹，我也要去！"黎明玉連忙說道。

　　"那種場合可能會發生一些流血的情形，不適合女孩子去。"黎霄雖然寵女兒，但也不希望女兒涉及江湖事務太多。

　　"爹，您讓我去嘛！"黎明玉走到父親身旁，輕搖父親的手臂，撒嬌道："我保證一定會乖乖的，絕對不會鬧事讓您為難，您不讓我開口，我一定不會多說半句，您就答應有去嘛！"

　　"不行。"黎霄搖著頭說。他自己的女兒他怎麼會不清楚，現在為了要去，當然是說了一堆的保證話，但一等出了家門，這些保證話便被她拋到腦後去了，到時到了人家的地盤，他這個任性又率直的女兒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所以為了安全起見，絕對不能讓她跟去。

　　"爹。"

　　"不行，爹說不行就不行。"黎霄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

　　黎明玉見來軟的收不到效果，於是將語氣一改的說："您不帶我去就算了，可是爹不要怪我沒警告過您喔，您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到時候會不會惹出什麼麻煩……我就不敢保證了！"

　　黎霄哭笑不得的瞪著女兒，太寵女兒的後果就是讓她爬到頭上，而他則是一點輒也沒有。

　　唉，誰教他就這麼個女兒，不疼她還能疼誰。也幸好玉兒雖然個性驕縱些，但從不會仗勢欺人，也不會四處胡作非為。說來，玉兒還頗有俠義本色，不畏強權。不過這也讓他頭疼不已，就因為她太直率了，所以總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人，教他緊跟在後頭收拾。

　　"讓你去也可以。"黎霄慢條期理的說。

　　"真的？"黎明玉喜形於色。

　　"不過玉兒，你得答應爹，沒有我的允許不准獨自行動，一路上都得乖乖的跟著。"他看了女兒一眼，正色道："爹可以答應讓你出去見見世面，但是不許你隨性莽撞，給翠楓山莊惹麻煩。"

　　"是，爹。"黎明玉不以為然的應道。

　　聽她爹說的那是什麼話嘛！難道她真的那麼莽撞嗎？她當然不會沒事卻故意去惹是生非呀。

　　想是這麼想，不過她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標準和她爹的標準，顯然是有一段很大的差距。

　　為了能早點回莊，燕無痕在視察完各地的產業後，總是盡量趕路，難免會錯過客棧。不過對一個行走江湖的人而言，風餐露宿的生活早習以為常了。

　　燕無痕自從十八歲離開師門，隻身闖蕩江湖三年後，便建立了逍遙山莊。凡事萬事起頭難，他曾遇過的困難危險自然不在話下，但燕無痕一一承擔下來。經過五年的努力，逍遙山莊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莊，到今天擁有偌大的名聲，只要想在北方做營生的，就免不了要與逍遙山莊有所往來。除去江湖人的身份。"燕無痕"這三個字，同時也代表著北方商業的霸主。

　　如同往常一般的趕路，跟隨他多年的孟磊早已習慣。入夜後在林子內找了一處較安全的地方，將馬拴好後，孟磊便生火準備弄些吃的。燕無痕則取出行李內的帳冊藉著火光看了起來。

　　要讓一個產業能夠穩固的發展並不容易，孟磊十分清楚今天這些成就是燕無痕花了多少心力所換來的。除了要有智慧能在商場上與人鬥智外，本身亦必須具備絕對的自保能力，才能應付那些失敗者的暗殺。在沒有強而有力的背景，以及不靠任何人的幫忙，燕無痕憑著高超的智慧、莫測高深的武功，將逍遙山莊建立起來，以傳奇之姿席捲了整個北武林。

　　不過，他這個主子的生活實在太嚴謹了，每天除了公事還是公事。跟了燕無痕這麼久，他從沒見他真正的笑過、放鬆過。除此之外，燕無痕也不沾酒色，他簡直與聖人無異了。

　　"孟磊，你在想什麼？"燕無痕沉冷毫無起伏的音調傳來，驚醒了沉思中的孟磊，他這才發現架上的烤雞因久未翻動已焦黑了一半。

　　"沒什麼。"他如夢初醒的趕緊換面，卻為時已晚。燕無痕沒多說什麼的繼續看手上的帳冊。

　　未幾，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悄然而至，燕無痕幾乎是立刻便察覺到，他不動聲色的將帳冊放回行囊中。

　　孟磊也隨之警覺，他看到了燕無痕的動作，若無若事的轉回視線，專心烤著架子上的雞。

　　隱在暗處的黑影輕悄而迅速的移動著，其中一人朝火光處丟擲了一個物體，那物體落地後立刻冒出一陣濃濃的白煙，瞬間籠罩住了燕無痕兩人。

　　待白煙漸漸散去之後，那幾道黑影正準備上前觀看已經昏倒的人時，卻反而被嚇了一跳。

　　奇怪，人呢？

　　兩道黑影立刻走出藏身之處，卻奇異的發現場中除了仍在架上的烤雞外，根本沒有任何"應該"昏倒的人。

　　還未來得及弄清楚究竟怎麼回事，便見其他四名埋伏在暗處的同伴，被人制住穴道的丟了出來，倒在他們的腳邊。

　　"憑你們這幾招不入流的功夫就想學人家行刺，你們不覺得丟臉，我還替你們覺得可恥。拜託你們下次學得像樣點，免得出來丟人現眼，糟蹋了必殺門的招牌！"孟磊邊搖頭邊數落的走了出來。

　　那兩名殺手登時愣在當場，他們不但行動失敗，連自己的來處都教對方輕易的認了出來。

　　孟磊見他們不動，沒好氣的說："喂，你們還不走，難道要留下來瓜分我烤的雞嗎？"

　　"真是的，沒見過像他們反應這麼慢的殺手，任務失敗了還不快走，一臉呆樣的站在那邊幹嘛？"

　　其實必殺門派殺手來的目的並不是真要殺他們，只不過想測測燕無痕真正的實力在哪裡。不過截至目前為止，必殺門所派出的殺手全都鎩羽而歸。

　　那兩名殺手這才回過神，互望一眼，轉身準備離開。孟磊突然又出聲：

　　"等一下！"見那兩個人一臉惶恐的回頭，孟磊這才又開口道："把地上這向個笨蛋順便帶走。"

　　那兩人隨即抄起躺在地上的同伴，然後頭也不回的用著最快的速度離開，生怕孟磊又一個反悔，他們便真的得去見閻羅王了。

　　孟磊見必殺門的人跑遠了，這才走近火堆看了看。嗯，烤雞已經可以吃了，肚子還真的有點餓了。等孟磊正準備伸手取肉的同時，卻發現架子上的烤雞，竟然不翼而飛了。

　　孟磊那張口結舌的模樣，令在一旁的燕無痕覺得好笑，但在他開口之前，一道清亮而毫不掩飾的大笑聲卻先響起。

　　"哈哈……"

　　燕無痕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道身影隱藏在樹上，手上還不怕死的抓著"戰利品"揮了揮。

　　孟磊連對方是誰都沒看清楚，便破口大罵："你這個可惡的偷雞賊，有膽子下來和我較量較量。"

　　"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呀，我幹嘛要聽你的！"說完，那人還從葉隙間朝孟磊做了個大鬼臉。

　　"你！"孟磊氣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瞥，卻足夠讓觀察力敏銳的燕無痕看清楚對方的容貌。

　　"這位小姑娘，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不妨下來和我們共用晚餐如何？"燕無痕出聲道。他不指責又不失禮的邀請，讓樹上的人感到滿意。孟磊卻聽得震驚不已，莊主竟然對一個偷兒如此和顏悅色。

　　"這還差不多。"她身形輕巧的從樹上躍下，落地無塵，連走路都靜得讓人聽不出聲來，這等輕功讓燕無痕有些驚訝。

　　只見這名女孩，身上的衣服破舊不起眼，臉上與手上亦沾了不少髒污，令人看不表她的長相，只有那雙眸子，轉動間露出慧黠與靈動讓人不敢小覷。

　　一走近，她便將手上的烤雞丟給孟磊，"還給你，只是開個小玩笑，我才沒興趣吃你的雞。"說完，便走到燕無痕身前，好奇地盯著他打量。

　　"喂，你瞧什麼瞧！"孟磊得回雞後，看到她奇怪的舉動立刻不滿的出聲，這個小女娃兒一照面就將他耍著玩，讓他心裡十分的不是滋味。

　　她聞聲立刻轉回頭，"你很吵耶！我又不是在看你，你窮緊張什麼！"

　　瞪了孟磊一眼，她又將注意力擺回燕無痕身上，久久才吐出一句出乎另外兩人意料之外的話。

　　"你長得好好看喔！"她一臉天真笑容地說。

　　燕無痕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的舉動，想知道她有什麼目的，不料卻聽到這麼一句讓他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話。一旁的孟磊更是聽得眼睛差點掉下來。

　　沒等他們做出反應，她又偏著頭，疑惑的問："可是你好像很少笑，為什麼呢？如果你笑了，會不會更好看啊！"她瞪大一雙黑眸，直直的看著他。

　　很少有人能夠面對他冷然的眼神而毫不受影響的，但跟前這個小女孩可能就是那"很少"的其中之一。

　　"喂，你這個偷雞賊！"孟磊正想教訓這個小女孩，不料話剛出口便被對方打斷。

　　"你才叫喂！我可是有名有姓的，才不叫偷雞賊！"女孩不滿的眼再度對上孟磊，"你真的很吵喔！我又不是跟你說話，你幹嘛一直插嘴？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雞肉吃多了，才會像只老母雞一樣咯咯叫個不停！"末了，還煞有介事的指了指他手上的雞。

　　孟磊登時傻了眼，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開口。一開口不就承認自己是老母雞，但若不開口，悶在心裡又難過。

　　燕無痕聽見她的話，向來冷硬的臉上竟然有些軟化的表情，眼中也浮現一抹有趣的笑意。

　　"你笑了！"眼尖的她瞄到那抹一閃即逝的笑容，如同發現什麼珍貴的寶物般大喊一聲，一雙小手毫無所覺的拉著他的手臂，興奮得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看著她這副天真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燕無痕一向的冷淡竟無法在她面前展現。明知道自己該提防、明知道即使她看起來這麼小，但她的輕功卻不容小覷。但令他更訝異的是，自己竟然無法不去看她臉上燦爛的笑容。

　　"小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家？"他並沒有推開她。

　　"回家？"她搖了搖頭，"我好不容易才溜出來，想好好地看看外面的世界，才不要這麼早就回去。而且爹跟娘也不在家，只有我一個人，還不如出來玩一玩，才不會太無聊。"

　　這話聽在燕無痕耳裡，卻成了一對父母獨自出外，把自己的女兒丟在家中，他忍不住在心中責難起那對不負責任的夫妻。

　　"你怎麼了？不高興嗎？"她擔心的望著他忽然沉下的臉色。

　　孟磊在一旁看著，他猜莊主接下來是冷冷的瞪她一眼，然後小女孩便會嚇得落荒而逃，再不然就是莊主根本不再理會她。

　　然而出乎孟磊意料外的，燕無痕緩下表情，柔聲道："沒有。聽我說，你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了，快點回家去。"

　　她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人。"

　　孟磊聽見她的話，不禁瞪大兩隻眼看著她。

　　燕無痕輕扯嘴角說："從沒有人說過我是好人。"說完，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撥開她額頭凌亂的髮絲。

　　"那他們一定都瞎了。"她很自然的下註解，甚至還皺了皺鼻子，一副對那些人不敢苟同的模樣。

　　燕無痕聞言只是搖搖頭，對她的天真再度失笑。於是再換了個話題，"你在這裡很久了？"

　　她點了點頭，"我本來想要告訴你們，有人想對你們不利，因為我最討厭別人一身黑漆漆、又鬼鬼祟祟的模樣了。結果我還沒出聲示警，你們就把他們擺平了。"他們動作之快，令她看得不禁咋舌。

　　"你的輕功不差。"普天之下能夠來到他身邊而不被他發現的，不到十根指頭就數完了。

　　"不用太佩服我，我也只會輕功而已。"她聳聳肩道。

　　燕無痕微挑一眉，"為什麼？"能練成如此上乘的輕功，內力底子肯定不錯，又怎麼只會功輕而已呢？

　　她揮揮手不在意地說道："我爹說我不適合學武，不過他要我一定要學會輕功，因為至少逃命不能逃輸別人嘛！"她朝他嬌憨一笑。

　　"很高興認識你！如果下次有緣再見的話，記得，你一定要笑喔！"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身，"對了，我爹娘都叫我嫣兒，你要記住喔。你就算了，就當我們下次的約定好了，下回你再告訴我你的名字，也許這樣我們還有機會可以見面，再見羅！"最後再投給他一抹笑容，接著縱身一躍，轉瞬間已然失去蹤影。

　　嫣兒……燕無痕輕動雙唇，卻是無聲的呼喚。

　　多麼特殊、又多麼天真的女孩！他緩緩收回視線，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悵然由何而來？

　　武林不論大小門派均接到神武堂的邀請函，而已回到逍遙山莊的燕無痕自然也收到了請帖。

　　孟磊看過內容後，嘖嘖出聲道："這個熊霸天還真是不要臉，居然自詡為北武林之首的發出這種請帖，我看這種熱鬧不湊也罷。"

　　"不，他既然敢發請帖，逍遙山莊沒有不敢去的道理。"燕無痕微蹙眉，深思的回答。

　　神武堂的作風一向霸氣，而熊霸天想稱霸北武林的野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能按捺這麼久才開始有動作，已經算是相當有耐心的了。

　　最近設在神武堂附近的商家，堂有神武堂的弟子上門鬧事，如果他料得不錯，逍遙山莊和神武堂遲早會對上。

　　孟磊打開另一封書信，"咦，必殺門門主竟然還敢派人送帖子來，說要邀莊主一同前往神武堂赴會。"

　　燕無痕接過信，面無表情的看完，眉眼不曾稍動一下。

　　"孟磊，回信給必殺門，就說逍遙山莊承受不起錯愛，請門主見諒。"

　　"我明白。"說完，孟磊隨即離開去辦事。

　　孟磊邊走邊想，必殺門的門主周若虹只見過莊主一次，在看過他不凡的身手後，便下定決心非嫁莊主不可，及至後來逍遙山莊成立，她對莊主更是窮追不捨了，心意明白得人人皆知。

　　除了周若虹外，連翠楓山莊的大小姐也都迷上了莊主的豐采。不過，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莊主連個笑容都不曾施捨給她們，但她們卻愈挫愈勇，真是一點女人家的矜持也不懂。

　　"又失敗了！"周若虹眼睛一亮。

　　被燕無痕及孟磊"遣回"的黑衣人回到必殺門。誠惶誠恐的報告行動失敗的消息，原以為一頓責罰是免不了的，卻沒想到門主一臉開心的樣子，似乎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結果。

　　"不愧是我周若虹看上的男人，的確是不同凡響，這麼多次的暗殺行動，竟然沒有一次傷得了他。"

　　"門主，我們……"黑衣人期期艾艾地開口。

　　"你們下去吧，加強自己的身手。"周若虹平聲道。雖然燕無痕的身手讓她滿意，但是必殺門屢次暗殺他失敗，可也會影響自身的名譽，看來對他們的要求得再高一些才行。

　　"門主，逍遙山莊派人傳回消息。"一名屬下遞上一封信。

　　周若虹接過信，立刻打開一看，原本盎麗如花的嬌美容顏瞬間變得鐵青，她生氣地將信撕得粉碎。

　　"燕無痕，你未免太不識好歹！"

　　周若虹怒不可遏，她咬牙立誓道："燕無痕，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總有一天，我要你親自來我面前求我，否則我周若虹誓不為人！"

　　"咦！有條岔路，我該往哪邊走才好？"

　　嫣兒一走出林子，就見原本筆直的道路由此分開，她不知該走哪一條，只好站在路口處，輕蹙眉頭看著左右兩側。

　　記得爹說過，在中原有個景色很美、氣候溫和的地方，那個地方叫作"江南"。她此次溜出來就是想到江南看看，可是如果沒有人帶路，她根本去不了。

　　現在，她應該往哪裡去呢！嫣兒嘟著小嘴苦惱的想。

　　突然，她隱約聽見一陣急速奔馳的馬蹄聲，她不假思索的躍下身旁的樹，登高循聲望去，看著那陣聲音的來源。

　　她看到了一行六騎的人馬，其中有一位是名年輕的姑娘，在最前頭的是一名年約五十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應該是那群人的頭頭，其他四名男子則跟在那位姑娘身後，就這麼不停蹄的通過她的視線，往右邊的道路揚長而去。

　　嫣兒還來不及想些什麼，遠處又來了另一批人馬。這次來了七個人，騎在最前面的是個女人。她一身黑衣勁裝，臉上也蒙著黑色的輕紗，一頭長髮在身後飄揚，另外六人恭順的跟在她後頭，出了林子，他們一樣往右邊的道路而去。

　　她在樹上看得奇怪不已，為什麼他們都往右邊那條路去呢！難道那邊有什麼好玩的事要發生嗎？

　　才正想著，耳邊又聽見一陣馬蹄聲，與前面兩批不同的是，這次的聲音輕巧而且整齊，沒有一絲紛亂的感覺。

　　嫣兒不禁抬眼望去，是他們！

　　來者只有兩人，她一眼便認出來了，是前些天晚上見到的那個"好人"，還有那個吵得跟只老母雞一樣的人。

　　她好奇的看著他們也往這裡騎來，一個不留神，左腳一滑，差點跌下去，她趕緊扶住樹幹穩住身子，不小心弄出了一點聲音。

　　騎在前頭的燕無痕凌厲的目光立刻掃過來。嫣兒敏捷的移身到樹幹的另一邊，掩去了差點暴露的身影，屏住呼吸小心的探出去。

　　只見他並沒有停下馬，在奔出樹林後，兩人同樣往右邊的道路直奔。接連三批人同樣的行徑在嫣兒心中引起了莫大的好奇。

　　"奇怪，連好人和老母雞也往右邊去了。嗯，一定有什麼事發生，才會引起這麼多人的注意，也許我可以去瞧瞧。"

　　說完，她縱身從樹上跳下來，有些髒污的小臉上，突然綻出一抹天真而嬌憨的笑容。

　　"好人，我們很有緣份喔！"

第二章

　　五月初五，神武堂發帖邀請所有北武林的各門派共襄盛舉--以武會友的擂台寒。所有收到請帖的人都有資格參寒，也讓平常沒有機會來往的各派乘機見見面、聯絡感情。

　　隨著擂台賽日期的逼近，有愈來愈多的人住進神武堂附近的客棧。被自己所屬門派派出來，或者親赴邀會的眾家俠客們，難免會住進同一家客棧，有時一個不順眼，私下先較量的人也大有人在。總而言之，在誰也不肯服誰的情況下，就只有手下見真章了。

　　神武堂裡，熊霸天聽著手下報告城裡近來熱鬧的情況，一抹得意的神色聘在他陰沉的臉上。

　　從立志行走江湖、進入神武堂的那一天起，他最大的目標便是一統北武林，成為北武林的盟主。他用心盡力，在充實自己武藝的同時亦不斷力求表現，讓前任堂主將堂主之位順利交予自己。

　　他仔細衡量過北武林的情勢，翠楓山莊雖然被尊為大家，但黎宵只有一個女兒，可以想見的，再過幾年翠楓山莊還有什麼人能與他相提並論？眼看著目標在望，誰知道半途會冒出個逍遙山莊來，莊主燕無痕來歷神秘，讓人無從得知，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因此在短短幾年內便聲名大噪。

　　然而最令他無法忍受的，是近來聽聞已有人封燕無痕為"北方之天"。燕無痕在訓練了一隻可媲美朝廷禁衛軍的護衛來守護其產業後，便將心力放在商場上，短短數年光陰，只要想在北方混口飯吃的，無不聽過"燕無痕"三個字。

　　熊霸天清楚的知道，除非他能勝過燕無痕，否則想要成為北武林盟主是絕對不可能的。燕無痕的存在已變成他完成霸業最大的阻礙！這也是他設下擂台賽的主要目的，只要能夠在眾人面前勝了燕無痕，那麼神武堂的地位便會凌駕在逍遙山莊之上，要再進一步號令北武林就容易多了。只是該怎麼做才能達成他想要的結果呢？

　　五月初四那天，所有受邀的門派將全住進神武堂，那或許是個機會，熊霸天深沉的笑了。

　　"迎賓客棧"是城裡菜色最多、最可口，也是佔地最大、生意最好的一家客棧。平日裡已是生意興隆，客人絡繹不絕，如今因神武堂舉辦擂台賽，讓迎賓客棧更是一房難求，對於那些後來的人，當家堂櫃的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燕無痕與孟磊坐在二樓臨街轉角處的桌子，情悠意閒的用著午膳，對於樓梯口所引起的騷動，連一點好奇心也無。

　　燕無痕回想起在林子裡的那一聲……是他聽錯了嗎？

　　"哇，好美麗的人兒！"一名不知死活的人呼道。他雙眼大睜，只差沒當場流下滿地的口水。同桌的人立刻答道："喂，要是你還想活命的話，趕緊收起你那些歪念頭，那個女人可不是你隨便就能招惹的。"

　　"是嗎？"那個人猶不怕死的直盯著美女瞧。

　　一旁的人見他這副模樣可緊張了，"你不想活啦！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就是必殺門的門主周若虹。你若還想招惹她的話，我可不奉陪了！"說完，他立刻付錢離開。他還想多活幾年哪。

　　必殺門門主！那名不知死活的人登時呆在當場。

　　無視於眾人驚詫的談論與注目，周若虹杏眼掃了全場一眼，姿態婀娜的走向角落處唯一不看她的兩個人。

　　"燕莊主，別來無恙！"她柔媚出聲，聲音"溫柔"得差點讓孟磊將嘴裡的食物全給吐了出來。

　　"周門主。"燕無痕冷淡一瞥，算是打個招呼。

　　周若虹對此，並不以為意。

　　"這客棧好風好水，生意也真是好得令人羨慕呢！"她邊說邊假意看了看四周，已然全無空桌，暗示燕無痕該有風度請她落坐。

　　燕無痕當然不會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他並不打算和她同桌共食，就在他準備喚孟磊離開讓坐時，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竟出現在跟前。

　　"好人，你要不要請我吃飯！我餓了好久呢！"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像個小乞兒似的女孩，她雙手放在桌上，身子向前傾，一張小臉毫不避嫌的湊到燕無痕面前，靈動的雙眸閃著動人的光采。

　　"嫣兒！"完全來不及掩飾的呼喊由燕無痕口中低低傳出，他不願深入去分析，他的確有些想念這個天真、不知人世險惡的女孩。

　　孟磊則是瞪大眼，衝口喚道："是你！你這個……""偷雞賊"四個字，他只敢在心裡頭想，可沒膽真喊出來，從那晚在林子裡的情形看來，莊主果然是護著這小女孩的。

　　"是我啊！"她俯過頭，一臉笑容的和孟磊打招呼，"我們又見面了，比老母雞還吵的人。"

　　比老母雞還吵的人！眾人均忍不住想笑。

　　孟磊立刻哭喪著一張臉，"算我認輸了，你別再這麼叫我了，好不好？"他實在怕了她，這種稱呼若傳了出去，教他堂堂七尺男兒的臉往哪擺？

　　"你不喜歡呀，那不然，我再幫你想一個好了。"嫣兒不甚在意的回道，又將臉轉向燕無痕："好人，你還沒說要不要請我吃飯呢？嫣兒好窮喔，連饅頭的錢都付不出來，好可憐！"她微嘟著嘴說著自己的可憐。

　　燕無痕知道她並沒有故意裝可憐，光瞧她那瘦弱又無措的模樣，就知道這些天她鐵定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而這讓燕無痕心疼不已。

　　他拉著嫣兒的手坐了下來，語氣溫和的說："我當然會請你吃飯，想吃什麼儘管吃。"說完，隨即喚來小二又點了幾道菜。

　　他將自己的饅頭先給她吃，嫣兒立刻接過就吃了起來，邊吃邊滿足的朝燕無痕笑了笑。

　　周若虹瞪著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女孩，渾身髒兮兮的，而一向待人疏離冷淡的燕無痕竟然對這丫頭那麼好，一點都不將她放在眼裡，存心讓她難堪。

　　她一口氣忍不下、火氣正待往上冒時，嫣兒突然招起純真無邪的大眼看著她。

　　"咦，這位阿姨沒地方坐呀！"她笑咪咪的一臉天真地看了看四周，"沒關係，阿姨，我想好人大哥不會介意你和我們同桌的，你坐呀！"

　　阿姨！眾人的偷笑聲隱隱傳了過來。

　　向來自負美貌的周若虹，如今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喚作"阿姨"，她聽得臉都紅了。

　　"燕莊主，你不請我坐嗎？"像是忍著極大的痛苦，她的話幾乎是從齒縫裡迸出來的。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死丫頭當眾羞辱她？

　　只可惜燕無痕的表情依然冷淡如初。

　　"嫣兒開口請你坐與燕某無異。"言下之意是，他沒有將嫣兒當外人看，所以嫣兒邀坐與他開口意義相同。

　　想不到燕無痕會對一個小女孩這般不同，這下連孟磊都要對嫣兒刮目相看了，更不用說她隨便一句話就將周若虹氣成這樣，真是大大地挫了這個高傲的女人不小的自尊心。

　　周若虹冷眸狠狠掃過正專心吃東西的嫣兒，"小妹妹，你知不知道隨便開口亂說話，是會為自己惹來禍端的喔！"她聲音柔和得像在勸誡，但臉上表情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她恨不得撕爛嫣兒的嘴。

　　燕無痕蹙起雙眉，對周若虹恫喝般的言詞感到厭惡，正欲開口警告她別打嫣兒主意時，嫣兒卻一臉天真地笑望著開口。

　　"阿姨，你不必替我擔心，娘說對人要有禮貌，不可以隨便亂罵別人，這些我都有做到。而且我從不會傷害別人，平常更不可能隨便亂說話，所以不會惹來禍端的啦。除非是有人故意要找我的麻煩，可是這就不能算是我的錯，只能說那個人風度不好、太沒度量了！"末了，還點頭加強語氣。

　　"你！"周若虹聞言為之氣結。

　　這個死丫頭，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哼！今天暫且作罷，除非你永遠待在燕無痕身邊，否則總有一天這筆帳，我周若虹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她一旋身連招呼也不打的直接離開。

　　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她氣得不輕，但嫣兒還是一臉無辜的望著燕無痕，不解地問："我說錯什麼了嗎？阿姨為什麼生氣了？"

　　對年紀大的人尊敬些，難道也錯了？

　　少了個礙眼的人，吃起飯來都覺得開心不少。

　　"嫣兒，你怎麼會來這裡呢？"燕無痕出口詢問。

　　"我跟在你們後面來的呀！"她坦白的回答。

　　"你一直跟在我們後面。"孟磊不相信，他們怎麼可能沒發現？

　　嫣兒偏著頭想了想，然後又說："也不能算是一直，在是在城外那片林子的岔路之後才跟著你們的。"

　　城外林子的岔路，那距今也有三天。燕無痕心想。

　　"那這三天你都在哪裡？"

　　說到這個，嫣兒說覺得好委屈。她放下筷子，雙手拉著燕無痕的手臂說："好人大哥，為什麼在城裡吃東西要給錢呀？我以前都不知道。第一天，饅頭店的老闆看我可憐，才送給我一顆饅頭吃，後來兩天我幾乎都沒吃……"

　　回想這三天的城裡的生活，真有些嚇壞她，但也讓她開了眼界。

　　"好人大哥，你知道嗎？我看到你在這裡，本來想走進來的，可是樓下那個在各個桌子送東西的人，說什麼也不讓我進來，我只好……用飛的進來。"她不意思的笑了笑，然後又高興的說："幸好你肯請我！"

　　看來，她當真對外頭世界連點基本概念也沒有，她這麼的天真不解世事，一個人四處流浪實在太危險了。

　　"嫣兒，你在外頭這麼久，你的家人不會擔心嗎？"

　　"爹說我可以到外面看一看，可是在八月十五之前一定要回家。"

　　"依你現在的情況，一個人在外頭實在太危險了。"燕無痕淡淡的語氣有著濃濃的關心，他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拂開她散落在額際的髮絲，這個動作他彷彿做了千百次般的自然。

　　嫣兒直直的望進他的眼裡，愣愣的承受他的溫柔，一股曖曖的情緒在她心中散了開來，凝在喉裡那股陌生的酸楚怎麼樣也發不出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裡透露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

　　一直與她相對的燕無痕似乎也受到了震動，但他畢竟是個善於掩飾情緒的剛毅男子，在別人還來不及發現前，他已恢復一貫的冷靜與淡漠。

　　"嫣兒，願不願意跟我一同結伴行走？"

　　"你願意帶我一起走？"驚喜的光芒迅速燃亮了她的雙眸。"你真的願意讓我跟著你，不怕我會給你惹麻煩？"

　　"誠如你剛才所說的，你既有禮貌、又不會亂說話，能給我惹什麼禍？"燕無痕語氣裡的輕鬆與笑意，令在一旁的孟磊看傻了。

　　這是一向冷峻、不苟言笑的莊主嗎？

　　"可是……"她低下頭好小聲、好小聲地說："我什麼事都不懂。"

　　"沒關係，我會慢慢教你。"

　　嫣兒滿懷感動的抬頭望著他，"除了爹娘，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你真是我的好人大哥！"

　　"叫我大哥吧，不必加上'好人'這兩個字。對了，他是孟磊。"介紹完畢，燕無痕接著又問："吃飽了嗎？"

　　嫣兒點點頭。

　　"孟磊，你去吩咐掌櫃在東廂空出一間清靜的房間讓嫣兒住。另外，要掌櫃派人去請城裡專做女裝的師傅來一趟。"

　　"是。"孟磊立刻下樓傳達命令。

　　嫣兒打了個呵欠，這三天來她都沒有好好休息過，這實在已經超出她體力所能負荷的了。

　　"累了？"燕無痕看到她半垂的眼問。

　　"心情一放鬆，就好想睡哩。"她模模糊糊的說。

　　"莊主，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孟磊剛好回來。

　　"嫣兒，大哥帶你去休息。"示意孟磊帶路，燕無痕扶起嫣兒往東廂房而去。

　　嫣兒這一覺睡得可真久，待她醒來時，只見天色已黑，外頭都點起燈了。

　　想起先前所發生的事，她立刻下床，打開門準備去找燕無痕，卻發現房門口站了位年輕的女孩。

　　"小姐，你醒了。"她立刻遞上毛巾，接著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不由分說的伺候嫣兒梳洗乾淨，然後換上衣服，並幫嫣兒梳好一頭長髮。

　　嫣兒還來不及問些什麼，她又開口道："請小姐稍候，奴婢　立刻去請莊主過來。"說完，也不等嫣兒回應，便快步離開廂房。

　　發生什麼事了嗎！嫣兒一臉疑惑的想。

　　過了一會兒，燕無痕便推門走進房間。

　　只見嫣兒已換上一襲水藍色的飄逸女裝，一頭長髮梳理整齊的披髮散在身後。擦去小臉上的髒污，露出白皙面容，杏圓大眼裡透著慧黠，淡淡的娥眉清清雅雅，小巧而微挺的俏皮、嬌嫩的紅唇，組合成一張清麗動人的艷美容顏。

　　這是他的嫣兒嗎？

　　"大哥！"嫣兒原本只手托腮、一臉疑惑的表情，在轉頭看到燕無痕的身影後，立刻綻出一朵燦爛的笑容。她立刻起身奔到他身前，習慣性的倚在他身側並拉著他的手臂。

　　她這自然毫少造作的動作讓燕無痕感到熟悉，褪了他乍生的陌生心情。

　　"嫣兒，睡得好嗎？"

　　"嗯。"她很少睡這麼久過，算一算，哇，有三個時辰呢！

　　"想不想吃東西？"從未照顧過人的燕無痕，如今卻自然的對她付出關懷，對他來說是種很新奇的感受。

　　"不要。"她搖搖頭。"大哥，我可不可以出去街上逛一逛？"她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好好的玩一玩，所以睡飽了，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出去玩。

　　燕無痕只是笑笑，牽著她走出廂房，一路往用餐的地方走去。

　　"要玩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聽大哥的，先吃點東西。"

　　"人家就是怕以後沒機會了呀！"嫣兒小聲的咕噥一句，燕無痕卻聽得非常清楚。

　　"嫣兒，你說以後沒機會了，是什麼意思？"自從他們相遇以來，他發現嫣兒似乎總是在擔心時間這個問題。

　　"沒什麼！"嫣兒迅速朝他露出一抹笑容，"我的意思是，怕一旦回家以後，就沒機會再出來玩了。"語氣中滿是"好可惜"的意味。

　　"不會的。"他不喜歡看見她失望的表情，"只要嫣兒想，不論什麼時候，大哥一定會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玩的地方。"這個承諾就這樣脫口而出，說完後，燕無痕才意識到自己承諾了什麼。

　　"真的？大哥不可以騙人！"嫣兒迅速漾開小臉，一個主意在心裡立刻成形。

　　"當然。"看她又笑開了臉，燕無痕心中也一寬。"只要你來找大哥，大哥一定會信守承諾。"

　　嫣兒高興的隨著燕無痕往前走，兩人一路說著，來到前席坐定後，燕無痕便點了一些菜。

　　"咦，孟磊呢？"嫣兒這才發現少了個人。

　　"他去辦一點事，待會兒才會回來。"燕無痕解釋道。

　　事實上很少有人知道，這家迎賓客棧亦是逍遙山莊的產業之一，孟磊便是代他去聽取報告，然後再將帳冊帶回來讓他過目。

　　這兩三年來，除非有重大事故發生或者年終會報，否則他已很少露面，命令多半由孟磊代為轉達。

　　"嫣兒，明天大哥要到神武堂兩天，你待在這裡等大哥回來，然後再帶你回逍遙山莊。如果你需要什麼，儘管找這裡的掌櫃，他會幫你準備好的。"

　　嫣兒一聽他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頓時垮下小臉，"大哥，不能帶嫣兒一起去嗎？嫣兒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大哥，你說要帶嫣兒一起走的！"

　　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這裡，她希望這三個月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她能多去看看這個世界……

　　燕無痕並不瞭解她沉默的原因，卻不願見她不快樂。

　　"你得答應大哥，不可以離開大哥身邊，大哥才帶你去。"依自己與孟磊的能力，要保她平安應非難事。一聽見他答應，嫣兒立刻保證道：

　　"嫣兒一定聽話待在大哥身邊，謝謝大哥！"

　　同住在迎賓客棧裡，周若虹一聽見傳來的消息說，燕無痕不但收留了那個乞兒似的小女孩，還對她非常照顧，登時熊熊怒火噴得她的手下們個個抱頭鼠竄。

　　"燕無痕，你太可恨了！隨便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乞丐都能讓你這麼對待，為什麼偏偏對我完全無動於衷？"

　　她憤怒難平，決心給燕無痕一個警告。"燕無痕，你等著瞧吧！"

　　三更時分，客棧裡靜得沒半絲聲音。

　　一道黑色人影輕悄的來到東廂房，他仔細查看過四周，確定沒有任何人出入之後，隨即取出匕首挑開門栓，然後閃身進入房內。

　　他緩慢而小心的靠近床頭，躺在床上的人呼吸規律深沉，他遂放心大膽的走近，左手一揮撒出迷香，讓睡著的人更加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定晴一看，意外發現床上之人的絕美面容，更加地刺紅了一隻原本就已憤然的眼眸。

　　"我絕不容許有人可以待在他身邊，享受他給予的溫柔！"

　　他舉起匕首，毫不留情的往下刺，然而原本應該昏迷的人卻以更快的速度翻身下床，輕巧一躍往屋外而去。

　　他一愣後立刻追了上去，發誓要達到目的不可。

　　她飛奔到一處門前，張口高喊："大哥！"

　　舉起來的手還沒往前遞，燕無痕已一把拉開門，看著一臉慌張的嫣兒，還來不及問什麼，凌厲的眼已看到後頭追來的人。他立刻將嫣兒拉至身後，揮袖擋去飛射而來的匕首，縱身上前與黑衣人動起手來。

　　不出幾招，燕無痕已得知來人是誰，他的表情不禁更加冷凝。

　　這時孟磊聽見聲音也立即趕了過來，黑衣人見情況對己不利，於是朝嫣兒再射出一枚暗器，就在燕無痕飛身截下時，黑衣人已乘隙迅速離開。

　　"大哥！"嫣兒見黑衣人離開，便身前撲入了燕無痕懷裡。

　　"莊主--"孟磊正想問明發生何事，燕無痕卻先開口。

　　"孟磊，你與嫣兒交換房間。"

　　孟磊會意的立刻離開，燕無痕摟著嫣兒走進他房內。

　　倒了杯水讓她喝下後，燕無痕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嫣兒，會怕嗎？"

　　她撫順過氣，喝完水之後才道："不會。只是很奇怪，我又沒有得罪別人，為什麼有人想傷害我呢！"她著實不能理解這些天來所遇見的種種。

　　"嫣兒，並不是每一件事都有道理可循的。尤其是身處江湖中的人，難免心高氣傲、隨心所欲，很可能因為一時的情緒不好，或者是看某個人不順眼便動了殺機。"

　　"江湖上的人都不講道理嗎？"嫣兒聽得咋舌不已。

　　燕無痕微微一笑，"嘴巴長在人的臉上，他想怎麼說都可以，有時白的也會變成黑的，黑的也會說成白的。這世上固然有人講道理，但視禮教於無物的也大有人在。"

　　瞧她仍是副不甚明白的模樣，他也不再多說，轉而說道："天還要一會才亮，嫣兒，你就暫時在這裡睡一下，大哥到隔壁房去，有事你只要一喊，大哥立刻會趕過來。"

　　"嫣兒睡不著了。"她搖搖頭說，"嫣兒想再坐會兒，大哥不必陪我的。"她靈眸轉動著，盤算著待會兒要不要去看人家開早市。

　　以她凡事皆不願著於心的個性，把握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嫣兒，在想什麼？"燕無痕盯著她靈動的眼，猜測到她可能想趁這段時間去玩。

　　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他已經非常瞭解嫣兒喜歡新奇與好玩的個性了。

　　看著燕無痕有些瞭解的眼，嫣兒沒有隱瞞的說："嫣兒想去看人家開早市。"一想到早市可能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她開心的忘記了先前不愉快遭遇，臉上不禁漾出笑容。

　　燕無痕寵溺的看著她，為她的快樂而感到快樂。他沒多加考慮的說："我陪你去。"

　　"好，大哥帶路。"

　　"可恨，太可恨了！"

　　黑衣人進入一間廂房後，取下復在臉上的面罩，赫然是必殺門門主周若虹。

　　想不到那個死丫頭竟然有辦法躲過她的獨門迷香，而更出乎她意外之外的是，那丫頭竟像換了個人似的，那張脫俗絕美的臉蛋教她不恨也難！

　　一名女子能在江湖上闖出名號，她必定有些真本事的，加上周若虹自負容貌美艷，從不認為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她，但偏偏燕無痕就拒絕了她。如果他是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冷淡，她可不計較，如今他卻當著她的面對另一個女人示好，就算她只是個小女孩也不行！

　　"來人！"她忽然出聲喚來手下。

　　"門主。"

　　"去查查在燕無痕身邊的那個小女孩究竟什麼來歷！"

第三章

　　跟在燕無痕身邊兩天，嫣兒發現，只要不是面對她的時候，燕無痕就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臉上明白表示出"不想理人"，"識相的離我遠一點"。她還發現，在他臉上很少有笑或者其他表情，他多半都是冷凝著一張俊臉，偶爾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就算是很大的突破，但是當這個表情出現時，也就代表他不太開心了。

　　燕無痕一行三人踏進神武堂的大門，嫣兒便好奇的四處張望，看見大廳裡聚集了許多人，每一個座位就是一個門派。她坐在燕無痕與孟磊中間，一雙眸子仍然好奇的打量全場。

　　就在她在觀察別人的同時，其他人也在猜測她的身份。

　　誰都知道，燕無痕身邊僅會跟隨著一個孟磊，從未曾聽聞出現第二個人。而現在他不僅帶了第二個人在身邊，還是個美麗絕倫的女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誰也沒膽上前詢問，燕無痕的冷傲在北武林是出了名，誰也不想去碰釘子。再說從燕無痕出道至今，從來沒有人測得出他武功的深淺，光是孟磊已是北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更遑論武功高深莫測的燕無痕，這樣的人誰敢惹？

　　眼見所邀請的各派代表均已入席，原本在場中與人寒暄的神武堂堂主熊霸天這才走回主位，抱拳朗聲道："感謝各位應在下之邀前來，熊某在此先行謝過。熊某相當熱愛武學，同時也認為各家武學必有其專精之處，因此厚顏請各位前來，目的就是希望與各位互相切磋、改進自身缺點，還望各位在明日比武台上能各展所學。所有比試皆是點到為止，習武目的不在於爭強鬥狠，相信各位都明白。

　　"為了歡迎各位，神武堂已準備好廂房，還請各位屈就幾晚。有任何需要，所有神武堂弟子均願為各位效勞。來，熊某敬各位，希望諸位在這次比試中都能發揮各派所長。"說完，他舉起酒杯，仰頭一口喝乾。

　　"熊堂主客氣了。"席下眾人亦飲乾酒，隨侍在桌旁的神武堂弟子立刻斟上第二杯。

　　熊霸天為了表示好客，特地準備了一道道上等的好菜，色香味一應俱全，每個人均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然而嫣兒卻是一動也不動。

　　"嫣兒，怎麼了？不喜歡吃嗎？"燕無痕見她連筷子也不碰一下，關心地問道。

　　她微偏著螓首，搖了搖頭。

　　"沒有，只是不敢吃這些東西。"她畏縮的瞧了桌上食物一眼。

　　跟前的食物雖然烹調得很美味，但嫣兒從小就不沾肉類食物，她吃得一向清淡簡單，所以跟前的食物再美味，她依然一點動筷的興致也無。

　　她娘不喜歡肉的味道，所以家裡未曾有過肉類的食物出現，而她爹因為疼愛娘親，所以吃的東西也與愛妻一模一樣。

　　燕無痕這才注意到嫣兒不同於常人的飲食習慣，之前他們同桌共食時，她也只吃饅頭、蔬果等食物，絲毫未曾碰任何肉類一口。

　　知道了嫣兒的習慣，燕無痕也不勉強她吃。

　　"忍著些，待會兒大哥再帶你回客棧用膳。"他微低頭對她說，嫣兒含笑點頭。畢竟半途離席是不禮貌的。

　　孟磊從最初的驚奇到現在已見怪不怪了，反正嫣兒本身就是個奇怪的人，打一照面便讓他一向冷漠的主子特別以待，這點就夠讓他對她佩服的了，他只知道燕無痕在意的人，也是他必須要保護的人。只要她別再叫他"老母雞"，他就心滿意足了。

　　在這用餐的當口，誰也沒有心思去注意燕無痕與嫣兒究竟說了些什麼，但還是有例外的。他們輕言細語的親暱模樣，落入了從頭到尾都注意他們的周若虹眼中，卻成了一個絕大的刺激，她不禁憤恨地握緊兩隻手。

　　熊霸天起身離座一桌桌敬酒，不久便來到燕無痕他們這一桌。

　　"燕莊主，久違了。"

　　"熊堂主。"相較於主人的熱情，他這個客人顯得冷淡得可以。

　　熊霸上臉上的笑容還是沒變，目光一閃，看向一旁的嫣兒。

　　"好美麗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他目光所含的探索與侵略讓嫣兒感到不自在，她不由得將身體靠近燕無痕身邊。

　　"是菜不好吃嗎？不然小姑娘怎麼連動都沒動呢。"熊霸天邊說邊一臉親切的將身體向前傾，孟磊突然靠過來，將嫣兒更推近燕無痕。

　　"熊堂主，我知道你是很盡責的主人，不過我家小姐剛才吃過點心，所以現在不太餓，你就不必擔心了。"孟磊朗笑的說，暫時引開了眾人對嫣兒的注意。

　　"孟公子說笑了。讓每位賓客盡興是做主人最大的榮幸，冒昧之處，還請燕莊主不要見怪。"他笑著舉杯點頭致意後，這才走回自己的座位。

　　燕無痕等人準備再度落坐時，他這才發現嫣兒的身體已半倚在自己身上。

　　"嫣兒，怎麼了？"燕無痕扶住嫣兒坐下後問道。

　　"我……頭暈……"她盡力的半睜開眼環視整個大廳，想找出令她覺得難受的原因。半晌後，她的視線終於停在熊霸天身後那柱燃著的香上。

　　她仔細辨別空氣中的香味，再看向桌上的酒，唇角浮現一抹淡笑，她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瓶子。

　　"大哥和孟磊，一人吃一顆。"她將瓶子遞給燕無痕。

　　燕無痕並沒有立刻接過，只關心她到底怎麼了。

　　"大哥，快吃，不然就為不及了。"忍住昏眩的感覺，嫣兒催促著。

　　拗不過她的堅持，燕無痕只好照辦。

　　"嗯。"她滿意地拿回瓶子，然後倦極似的偎入他懷中，"大哥，借我睡一下。"話聲方落，她真的在他身上睡著了。

　　"嫣兒……"見喚不醒她，燕無痕抬起頭準備提前告辭，卻發現大廳裡的人已醉倒大半。

　　熊霸天命令弟子們將醉倒的客人扶回各自的房間，而燕無痕只關心著嫣兒究竟怎麼了，因此他沒有多深思這其中的怪異之處。

　　"熊堂主，我妹身子不適，燕某先行告辭。"

　　"燕莊主且慢，既然令妹身體不適，不妨先扶她到廂房休息，三位也不必來回奔波了。"熊霸天熱誠的提議。可惡，沒想到燕無痕的內力這麼高，竟然到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

　　"熊堂主好意，燕某心領了，告辭。"說完，燕無痕打橫抱起嫣兒，便與孟磊相偕離開。

　　孟磊一直覺得熊霸天身後的香很眼熟。

　　"我想起來了！"兩人正快步走在神武堂重重的迴廊上，孟磊突然低喊一聲。

　　接著他移近燕無痕身側低語："莊主，方才熊霸天身後點燃的那香，我曾在西域見過。那時我曾聽人說過，若是吸進這種香味又喝了酒，會使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昏迷，並且會散去那人的內力，至於散去多少，可能會因為每個人的功力深淺而有所不同。"

　　這麼說來，熊霸天根本是心懷不軌！燕無痕暗忖。

　　燕無痕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在江湖上只要我不犯人，人便不會犯我，為了爭權奪利，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孟磊，那種香味會傷人嗎？"

　　"據我所知，不會。"

　　那麼嫣兒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說頭暈呢？他低頭看看懷裡的小人兒，她的容顏安詳，像是睡著了般。但燕無痕仍是擔心，他現在只想盡快回到客棧，找名大夫來瞧瞧，除非確定嫣兒沒事，否則他怎麼也無法放心。

　　"燕莊主請留步。"隨著這聲音傳來，幾條人影由暗處出現，攔住了燕無痕與孟磊的去路。

　　"我家主人不希望明日之後，北武林仍有兩位的名字出現，特命我們幾人來送兩位上路。"來人十分有禮，卻說著無情的話語。

　　"就憑你們。"燕無痕回以同樣的冰冷。

　　"中了軟筋香，到現在仍能維持清醒，燕莊主與孟護衛的內力修為的確不容小覷，但你們風光的歷史也只到今天了。"

　　話一說完，五人立即蜂擁而上。孟磊上前攔住前面的人，另外三人攻向燕無痕，燕無痕一手抱住嫣兒貼向自己，以單手應戰。

　　對陣數招，五人見己方無法取勝，同時也看出燕無痕的顧忌，立即將目標轉向昏迷的嫣兒。

　　原本輕鬆應戰的燕無痕一發現對方的企圖，怒氣隨之上揚，出招的速度慕地加快，那三人頓時手忙腳亂的應招，不一會兒，三人皆已負傷。

　　孟磊一見也立刻收起輕鬆的態度，迅速擊退對手。

　　"告訴你家主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否則燕無痕必當禮尚往來。"

　　冷冷的說完，燕無痕立刻轉身朝大門走去，孟磊亦尾隨其離開。

　　一回到客棧，燕無痕立刻命孟磊去請大夫，也不管現在已是入夜時分，大夫早就休息了。

　　孟磊離開後不久，躺在柔軟床鋪上的嫣兒就醒了。

　　"唔……"她眨了眨眼睛，想瞧清楚自己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她記得……她在大哥身上睡著了。

　　"嫣兒。"燕無痕來到床邊，將掙扎著起身的嫣兒扶坐起來。

　　"大哥。"她朝房內望了望，"我們回到客棧了嗎？"

　　"嗯。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會不會頭暈？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燕無痕關心地問。

　　"沒事的，我睡醒就沒事了。"她笑得開心，雙手扶搭在燕無痕的手臂上，"大哥，我餓了。"

　　"好，大哥馬上叫人準備食物。"燕無痕立刻出去吩咐，再回到廂房，嫣兒已經坐在桌子旁，他走到她身旁坐下。

　　"嫣兒，你堅持要大哥和孟磊吃的是什麼？"

　　"只是可解迷香的一種丹藥罷了。因為我對迷香的味道很敏感，所以才會有頭昏的反應，不過只要睡了一會兒就沒事了。娘為了安全起見，煉製了一些丹藥讓我帶在身邊，一方面防身、一方面當補藥用。"想起好久沒吃補藥了，她不禁偷偷吐了吐舌頭。要是被爹娘知道她又不按時吃藥，一定又要挨訓了。

　　"吃補藥幹什麼？"燕無痕細心的聽到這一句，也看到了她做錯事的表情。

　　"沒什麼！"她笑得無比燦爛，趕緊轉移話題，"呃，大哥，孟磊呢？怎麼沒看見他呢？"開玩笑，好不容易沒人盯著她吃藥了，她才不會笨笨的又找了個人來管自己。

　　"你突然昏倒，大哥說什麼也不放心，就讓他去請大夫來，確定你沒事了，大哥才能。"說到這裡，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嫣兒，你娘也是位大夫嗎？"

　　嫣兒點點頭，"聽爹說，娘曾經是位很有名的大夫，不過從我懂事以來，我們一直住在山裡頭，娘唯一的病人就只有我而已。爹很愛娘，才捨不得娘拋頭露面。"她笑了一笑，又說道："我從小跟著娘也學了不少，所以嫣兒也算是個大夫，絕對能救自己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才不要看什麼大夫。

　　燕無痕聞言，微微一愣，這小鬼靈精。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父母，才能教出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兒。"他的表情淨是寵溺。

　　"爹爹說，做人太善良了就容易被欺負，所以他要我記得絕對不可以輕易相信別人，尤其是第一次見面就讓你不愉快的人。"她雙眸轉了轉，突然想起神武堂的人，"大哥，剛剛那個人熊堂主看人的眼光讓嫣兒好討厭，大哥為什麼要和他一起喝酒呢！嫣兒可不可以不要再見他了？"想到熊霸天的眼神，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輕甩頭。

　　"嫣兒。"燕無痕定住她的頭，溫和道："要想在江湖上生存，有很多時候，即使是你不喜歡的人，你也必須和他保護良好的關係。如果只因為喜歡就和一些人斷絕來往，無形中便會得罪一些人。漸漸的，你的朋友會愈來愈少，那麼便很難在江湖中生存了。"

　　嫣兒聽著，仍是迷惘地搖了搖頭。以她從不曾處在人情世故中的經歷而言，這些"生存法則"實在令她不解。

　　"好難懂，難怪爹老是不讓我踏入江湖。"她低歎道。爹總是說，只要她活得快樂就好，其他人的喜怒哀樂可以不必理會。

　　見她苦惱的模樣，燕無痕不由得一笑。

　　"嫣兒，你究竟來自什麼樣的地方？你的爹娘又是怎麼把你教成今日的模樣呢？"像是自問、又像是感歎，他伸手摟她入懷。什麼樣的一樣可以讓嫣兒這樣與世隔絕、不沾一些人情世故。

　　聽不出他語氣裡究竟是歡喜多一些、或者憂慮多一些，嫣兒像只慵懶的小貓般，在他懷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她閉上眼睛享受他輕撫她發時所帶給她的溫柔與曖意。

　　"我爹常說他這個喜怒無常、令人聞風喪膽的玉面笛，一輩子就敗在我娘這個女醫生的柔情下，還夾帶了一個我來讓他牽腸掛肚。"

　　玉面笛、女醫生。

　　"嫣兒，你的全名是什麼？"

　　"白雨嫣呀！"她笑看著他，"雨是取自我娘的名字，而嫣嘛，爹說是為了紀念娘和他初次見面時，娘對他也是嫣然一笑！"

　　原本嫣兒是玉面神笛白應鋒和女醫生秦若雨的掌上明珠，莫怪嫣兒對特殊的味道會特別敏感。燕無痕暗忖。

　　嫣兒的身世，一旦為人所知，難保不會惹出其他事端，畢竟武林中對白應鋒與秦若雨有興趣的人太多了，但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讓嫣兒有絲毫的損傷。

　　"大哥，你在想什麼？"見他沉思不語，嫣兒忍不住搖了搖他的手臂。

　　燕無痕這才回過神，"沒什麼。"適巧店小二送了飯菜進來。

　　"嫣兒，你整晚都沒吃東西，現在吃一點，嗯？"

　　從他們相遇開始，燕無痕最大的任務好像就是盯著嫣兒按時吃飯。

　　神武堂裡，熊霸天志得意滿的笑著，現在就等他的手下擒回燕無痕與孟磊，那他所有的苦心就全都值得了。

　　"堂主，失敗了。"一名弟子前來稟告。

　　"失敗？怎麼可能！"熊霸天不敢置信的叫道。

　　"回堂主，軟筋香對燕無痕與孟磊兩人好像沒有用，他們一點受影響的跡象都沒有，奉命前去捉人的五名弟子全都受傷回來，而燕無痕與孟磊已經離開了神武堂。"

　　怎麼會？他明明親眼見他喝下了酒的……腦中倏地閃過先前的景象，那個小姑娘似乎拿了什麼東西讓燕無痕吃下，會是這個緣故嗎？

　　"去把燕無痕身邊那個小姑娘的身份查出來。"他沉聲下令道。

　　那名弟子隨即領命退下。

　　可惡，功虧一簣。錯過這一次，想再制住燕無痕就難了，明日的擂台寒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熊霸天滿心不甘地想。

　　明日一早，擂台賽如火如荼的展開，然而眾人最想看到燕無痕出賽的希望卻落空了，逍遙山莊並沒有人前來。

　　"爹，你說燕莊主昨天有出席，可是今天我卻沒有看到他們。"黎明玉四處張望地說。因為昨天晚上的場合併不是適合她一個女孩家出席，因為想到今天仍有見面的機會，黎明玉這才聽父親的話，可是今天她想見的人卻沒有出現。

　　黎明玉也轉頭看看四周，昨天燕無痕的確有出席，身邊還是不避諱的帶了位美麗的小姑娘，但為何今天卻不見人影了。

　　以能力而言，燕無痕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佳婿，但是他太深沉、太讓人捉摸不定，行事有時亦狂放而不拘於禮教。因此，黎霄雖然明白女兒的心意，但心裡其實並不看好。

　　"玉兒。"他低聲說："姻緣由天注定，你不可太過執著。爹還是想再勸你一次，燕無痕太過世故，你不見得是那個他所想要的伴侶，如果無緣，答應爹，你不會強求。"

　　"女兒知道。"黎明玉心不在焉的應道，心裡決定待會親自去客棧拜訪燕無痕。

　　她看著擂台上進行比試的兩人，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如果是燕無痕，那些人早就沒有反擊的能力了。雖然她並沒有親眼見過燕無痕動手，只是聽人談起過，武功深不可測的逍遙莊主自出道以來從未敗過。

　　想著想著，她不經意的將眼光看向遠處，卻看到了一個她以為不會出現的人，一股等待得償的歡欣情緒迅速溢滿了整顆心。

　　燕無痕有些寵溺、又有些無奈的看著嫣兒，跟在後面的孟磊也是一臉苦相。

　　嫣兒對危險有著絕對的感應力，但是同樣的，她也忘事忘得快，似乎沒什麼事能讓她放在心上太久的。昨晚還一臉疑惑的問為什麼要和討厭的人吃飯喝酒，今天為了看熱鬧，馬上就忘記不喜歡熊霸天的事。一知道這裡有熱鬧可以看，拉著他無論如何也要來看人家比武。為了不使她臉上失去那抹動人的嬌憨笑容，他只好帶她來看擂台賽。

　　"大哥，好多人喔。"燕無痕帶她站在一個離擂台稍遠、卻能將全場看得仔細的位置。"大哥，比武就是兩個人這樣打來打去嗎？"

　　燕無痕微挑一眉，"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嫣兒當然想不出這場擂台賽背後所隱含的意義，只單純的以為比出高低而已。

　　"噢。"她低應一聲，將目光轉向擂台，看了半晌，她回頭，一臉認真的說："我發現比武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喔？"這個結論可讓燕無痕感興趣了。

　　"你看，兩個人這樣打來打去又能證明什麼？習武的目的應該只在強身與保護自己，為什麼要去爭高低呢？那個熊什麼的好無聊，居然辦這樣的活動。"

　　燕無痕但笑不語，他很自然的撫了撫她的發，和她一起將比武"無聊"的看下去。

　　"燕莊主好興致呀！"

　　從他們一出現，周若虹就注意到他了，當然也看到他們旁若無人的親暱姿態，心中的妒火再也壓不住，於是走了過來。

　　燕無痕一如往常，表情冷淡，對她的話不願答理。

　　嫣兒認出了跟前女子曾在客棧見過一面，於是一臉天真的打招呼，"阿姨，你也來了。"

　　"你說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連兩次被當成羞辱，周若虹哪能再忍得住氣。

　　嫣兒見好心打招呼，卻反倒被她凶，她微嘟起嘴巴更偎近燕無痕。

　　"幹嘛那麼凶，人家又沒得罪你！"嫣兒皺皺鼻子，再也不願理她。"大哥，還有哪裡好玩！"看人打擂台實在是一件不怎麼好玩的事。

　　不待燕無痕開口，周若虹突然提高音量道："燕莊主既然來了豈有不上擂台一戰的道理！傳聞燕莊主武藝超凡，在場大部分的人卻無緣得識，今日有這樣的機會，燕莊主何不讓我們開開眼界呢？"

　　"大哥……"嫣兒擔心的望著他。

　　淡淡地迎向眾人的目光，燕無痕表情不變。"我想各位習武的目的，不是在為今日的擂台爭勝負吧。"

　　嫣兒瞪著眼前趾高氣揚的周若虹，她討厭有人強迫她大哥！

　　"周若虹，你別強人所難，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喜歡爭強鬥狠。"黎明玉開口說道。她的心情從最初的驚訝，看見有別人在他身邊時的泛酸滋味，到現在的出聲指責周若虹。沒辦法，誰教周若虹伸張的氣焰讓她覺得討厭。

　　周若虹根本不將黎明玉放在眼裡，冷哼道："什麼時候必殺門和逍遙山莊的事得向翠楓山莊報備了？黎莊主，貴莊干涉的事未免太多了！"

　　"玉兒。"黎霄朝女兒使了個眼色，"周門主，小女年少無知，還請見諒。"這事並不適合他們插手，黎霄闖蕩江湖多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爹。"黎明玉還待說些什麼，卻教父親阻止。

　　然而燕無痕就如同傳聞般，對所有人的挑釁言詞不加理會，牽起嫣兒的小手便準備離開。

　　"慢著！"周若虹飛身至他們面前，"難道堂堂逍遙山莊之主，有'北方之天'稱號的燕無痕，只是個浪得虛名罷了。"

　　"你很吵耶！"嫣兒皺眉的說，然後由懷裡取出一顆一不知名的丹藥扔到周若虹身上，周若虹一時閃避不及。

　　嫣兒走至她身邊，"阿姨，你還是不要開口看起來比較有氣質，就安靜個兩個時辰吧。"然後靠近周若虹用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說："不要想抓我，否則可不要怪我讓你一輩子都說不了話！"

　　警告完後，她蹦蹦跳跳的回到燕無痕身邊，拉著他的袖子說："大哥，快點，你不是還要帶我去玩？"一隻水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也許別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自始至終都只注意她舉動的燕無痕可看得一清二楚，他給了她一個"等一下你得解釋"的眼神後，三人隨即轉身離開。

　　眾人全瞧得不明所以，而有口難言的周若虹已氣紅了眼。

　　熊霸天沒有出面干涉，卻在一旁瞧了個仔細。那個小姑娘究竟是什麼來歷？竟能輕易的化解了軟筋香。

第四章

　　他們並沒有直接回客棧，燕無痕帶嫣兒爬往一處高樓，在這裡可以將整座城的景致看得清清楚楚。

　　"嫣兒，你剛才做了什麼？"命孟磊去打理一切後，燕無痕這才問起方才發生的事。

　　"我只是……用丹藥讓她暫時不能說話而已啦。嫣兒……沒有真的傷害她。"對上燕無痕瞭然的眼神，見抵賴不掉，嫣兒有點吞吞吐吐地說，怕他會生自己的氣，末了還加上一句澄清的話。

　　"大哥，你生氣啦？"她小心翼翼地問，見他表情沒變，她又急急的解釋道："大哥，嫣兒不是故意要讓你不高興的，只是嫣兒不喜歡她用話激大哥去比武、又凶凶的罵人，所以我……我……"

　　燕無痕抓住她揮動的手，輕輕地擁她入懷，"大哥沒有生氣。"他肯定的說。

　　"嗄？"她張大眼呆愣地看著他，那嬌憨的模樣逗笑了燕無痕。

　　"大哥只是好奇你用了什麼方法讓周若虹住口。"她那一臉憤恨卻又不敢反擊的模樣可真是難得一見。

　　確定燕無痕並沒有生氣，嫣兒開心的笑了，"娘配了一種藥，如果沾了它，就會發不出聲音，暫時失去說話的能力。"他輕點她的俏鼻，"你呀，頑皮！"

　　嫣兒回以甜甜的一笑，然後想起孟磊去打包行李的事。

　　"大哥，我們要走了嗎？"

　　"這裡已經沒有待下來的必要。"燕無痕點頭回答。"嫣兒，大哥想帶你回逍遙山莊，不過大哥還得去別的地方，我們就一路遊玩，也滿足你這小寶貝貪玩的願望。"

　　"真的？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歡呼道。

　　"等這裡的事交代完，明天我們就出發。"

　　"嗯。"嫣兒賴在燕無痕懷裡點點頭。涼涼的微風吹來，她漾出一抹笑，溫暖舒服的簡直要睡著了。

　　"嫣兒？"一看她這副模樣，燕無痕又好笑又覺無奈。

　　"大哥……"自動調整一下姿勢，她很理所當然的又要睡。燕無痕微笑的搖搖頭，嫣兒就跟小孩子一樣，睡醒了，也不管是不是三更半夜，總要想法子來玩一玩才行。真不曉得她怎會養成這習慣？

　　"你真的不會騎馬？"孟磊抬槓地問。

　　原本燕無痕打算選一匹適合嫣兒的馬來讓她騎，結果嫣兒卻說她從未騎過馬。既然如此，燕無痕提議改坐馬車好了，可是嫣兒卻堅持要與他共騎。

　　"信不信我的輕功比你的馬快很多！"嫣兒挑釁似地回答。

　　"信。"接收到一個警告的眼色，孟磊識相的趕緊閉上嘴巴。

　　"大哥，你不要瞪孟磊，這樣他會說'仗勢欺人'。"嫣兒當然知道燕無痕有多疼愛她，就連抬槓也不許孟磊欺負她。

　　"沒有，沒有。"孟磊趕緊撇清。連忙拋了個眼色給她：嫣兒，你想害死我呀？

　　我哪有？

　　嫣兒笑咪咪的回了個眼，因為孟磊的投降，她心滿意足的倚進身後的胸膛裡，一點也不擔心會不會跌下馬。

　　一路上就聽到嫣兒與孟磊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身前多了個嫣兒，燕無痕不但無法策馬疾奔，享受馳聘的快意，還得時時小心嫣兒有沒有太得意忘形的鬆手。要是她真摔下馬，那個會嚇死的人絕對是他。

　　他看著她的快樂笑顏，因為她的快樂而感到滿足，這是從何時開始的？他一向冷硬的心，因遇著她而開始感到曖意。

　　他輕緩而技巧的勒住馬，嫣兒定睛一看，城門已在跟前了。

　　燕無痕扶著嫣兒下馬，孟磊亦跟著下馬拉著韁繩，準備通過城門的守衛。

　　"什麼人，要到哪裡去？"一名守衛突然攔住燕無痕等人的去路。

　　"返鄉途中，只是路過。"燕無痕冷淡回應，伸手將嫣兒護在身側。

　　"是嗎？那麼這位姑娘呢？她不像是北方人。"那名守衛色迷迷地說，"我想，她有必要跟我到一旁做一下檢查。"

　　燕無痕怒氣還來不及發作，已經有人更快的發出不平。

　　"我看，有必要檢查一下的，是你的腦子！"

　　一聲嬌斥聲傳來，黎明玉已策馬過來。從遠處看，只知道那個好色的守衛又想對一個小姑娘出手了，好打不平的個性又冒出頭，想著上回才教訓過而已，那傢伙還真是死性不改！

　　正準備再給他一頓好看，卻沒想到在這裡見著了她所思慕的人。

　　"燕莊主！"她輕呼一聲，恰巧被那名守衛看見了。

　　"燕……燕莊主。"在北方姓燕，又稱之為莊主的，該不會是那個以冷酷聞名、有"北方之天"稱號的燕無痕吧？那名守衛呼吸困難，快要窒息了。

　　"官爺，你好像忘記我上次說過的話了？"驚訝過後，黎明玉將目光轉回那個守衛。

　　"黎……黎大小姐，小的只是公事公辦……"守衛一見到是她，不禁想起上回被她整得在家休養七天的事，他的頭皮不由自主地開始發麻。

　　"是嗎？"她斜睨他一眼。

　　"是呀，是呀！"他猛點頭，一臉謙卑的陪著笑道，"既然是大小姐的朋友，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請慢走、慢走。"

　　"這次放過你，再有下次，小心你的狗腿！"黎明玉警告完，轉頭一看，燕無痕等人已先行離開，她連忙追了上來。

　　"燕莊主，請留步。"黎明玉擋在他們面前，"燕莊主，不知你們欲往何方？"

　　"回逍遙山莊。"見莊主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孟磊只好代為回答。

　　抑下失望，黎明玉誠心邀請道："三位來到山西，如果不嫌棄，請到翠楓山莊作客，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好好的招待三位。不知燕莊主意下如何？"

　　"大哥！"剛剛在城門口，這位姊姊救了她一次，嫣兒不忍心教她失望，扯了扯燕無痕的袖子，帶點祈求的看著他。燕無痕輕歎口氣，他總是沒辦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打擾了，黎姑娘，請帶路。"

　　"請隨我來。"黎明玉喜上眉梢，帶著三人便往翠楓山莊而去。

　　"燕莊主，歡迎、歡迎。"黎霄拱手對燕無痕道。

　　"打擾了，黎莊主。"燕無痕拱手回禮，眾人一起落坐。

　　"燕莊主不必客氣，老夫對燕莊主是久仰大名，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認識。既然來到山西，老夫自當略盡地主之誼。有任何需要儘管說，希望燕莊主及兩位能盡興而歸。"

　　"多謝。"

　　黎霄笑著看向嫣兒，"不知道這位姑娘怎麼稱呼？"在神武堂時他看得清楚，燕無痕對她相當疼愛，她的身份是什麼呢？

　　"她名喚嫣兒。"燕無痕淡淡地說了一句。

　　"黎莊主。"嫣兒乖巧的打招呼。

　　"嫣兒姑娘。"黎霄並沒再追問，燕無痕既然不願多談，他當然也不好過分的追問。"玉兒，你先帶燕莊主他們去休息，可別怠慢了燕莊主。"

　　"女兒明白。"

　　"稟門主，燕無痕等人現在已進入山西，並應黎明玉之邀，目前正在翠楓山莊作客。"

　　周若虹聞言，挑高一眉道："是嗎？"

　　翠楓山莊與逍遙山莊向無往來，燕無痕怎麼會無緣無故到黎家作客呢？黎明玉不就是那個在擂台賽上對她大呼小叫的女人嗎？不自量力的丫頭，也想和她爭燕無痕！

　　哼！別以為你是翠楓山莊的大小姐，我就不敢動你。等著瞧吧，你翠楓山莊不好惹，我必殺門也不是泛泛之輩。

　　"門主，還要繼續對燕無痕的試探嗎？"

　　周若虹想了一想，決定先教訓黎明玉那個臭丫頭，讓她知道她周若虹的厲害。

　　"暫時盯住燕無痕的行動就好，另外派一些人跟住黎明玉，給她一點厲害瞧瞧，教她眼睛睜亮點。"

　　"是。"

　　"還有，想辦法將跟在燕無痕身邊那個小姑娘抓來。"敢對她動手，這仇她非報不可。

　　三天來，黎明玉非常盡責的帶著燕無痕、嫣兒與孟磊到處走，幾乎逛遍了城內外的風景名勝。

　　她發現燕無痕總是以嫣兒的意願為第一優先，他與嫣兒並沒有什麼親戚關係，可是燕無痕卻對嫣兒愛護有加。

　　燕無痕依然少話少語，能讓他開口的通常是嫣兒的開心以及她提出的問題。相較起來，孟磊就顯得可親多了，也由於他，她才有機會更瞭解燕無痕這個人。

　　老實說，嫣兒的確是一個讓人想疼的小妹妹，可是……可是她喜歡燕無痕呀！燕無痕大部分的注意都在嫣兒身上，所以她應該要討厭她的，再不然，至少也該和嫣兒說清楚。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利用各自休息的時間，黎明玉終於找到機會和嫣兒單獨談一談了。

　　她拉著嫣兒到山莊後院，這裡遍植各式花草，既隱密又鮮少有人會在這個時間走動。

　　"黎姊姊，你帶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嫣兒不解的問道。

　　"嫣兒，你在這裡玩得開心嗎？"

　　"開心呀！"她笑著點點頭，然後真心的道謝，"黎姊姊，謝謝你這幾天的招待，嫣兒以後會記著你的。"

　　"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幫忙？我能幫你什麼忙嗎？我什麼也不會……不過沒，你可以直接與燕大哥說，大哥什麼都會答應，他一定可以幫你的。"說到幫忙，嫣兒真的很有自知之明，她什麼都不會，唯"一"會的只有配藥和輕功，她能幫黎明玉什麼忙呢？

　　"不！這件事只有你才能幫我。"黎明玉堅持地說。

　　"真的嗎？究竟是什麼事？"嫣兒一臉懷疑地問。

　　"嫣兒，你知道嗎？我一直很仰慕燕莊主。"

　　仰慕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嫣兒不解地想。

　　"自從三年前第一次見到燕莊主之後，我就喜歡上他了。"黎明玉的眼睛，因為回憶而顯得迷濛。"只是我卻沒有機會去認識他。這次為了見他一面，我特地請求爹讓我跟去神武堂，結果還是距離他好遠好遠。"

　　看著黎明玉略帶悲傷的表情，嫣兒心裡陡地起了陣陣寒顫？怎麼回事？感覺好怪。

　　"嫣兒，燕莊主那麼疼你，那你知不知道，在他心裡有沒有喜歡的人？"黎明玉拉著她的手問。

　　"應該沒有吧。"嫣兒低聲回答。大哥從來沒有說過有關於他的事，她這才發現，自己對大哥的瞭解實在少得可憐。

　　"那就好。"黎明玉登時鬆了口氣，"如果有一天，我能和燕莊主在一起，那我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嫣兒，你要幫我。"

　　嫣兒回想起在林子裡的第一次相遇，燕無痕若有若無的微笑，她的小臉上不由得漾出歡欣。

　　客棧裡無賴似的要他請她吃午飯，後來他不忍她四處流浪而收留了她，將什麼都不懂、卻對什麼都好奇的她帶在身邊，對她噓寒問曖，關心她的生活起居。

　　"嫣兒，燕莊主那麼疼你，一定很聽你的話，你幫我問問看，若我能和燕莊主在一起，那麼以後我也會很疼你的。你想想看，除了大哥，又多了一個姊姊疼你，多好呀！嫣兒，只要你不一直待在燕莊主身邊，那我跟燕莊主就多一些相處的機會，這就是幫我的忙了。"

　　黎明玉一臉熱誠，依嫣兒天真的個性，她一定會同意，而燕無痕一定不會拒絕嫣兒的要求，那她就有機會和他在一起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嫣兒卻語帶疑惑的說："黎姊姊，如果你真的喜歡大哥，應該自己去告訴他呀。"要她幫忙代傳，萬一傳錯話了怎麼辦！而且她並不想幫她傳話。

　　"哎呀！"黎明玉跺了跺腳，"嫣兒，這種事……你叫我怎麼說嘛？我是女孩子家，怎麼好意思跟一個大男人說我喜歡他，太丟人了！"

　　"女孩子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說喜歡他的話嗎？"有這種事嗎？怎麼沒有人告訴過她。爹對世俗禮教一向不屑，還教她如果遇上自己喜歡的人，一定要記得讓他知道，要勇敢表達，不要造成心裡的遺憾。

　　"你……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黎明玉驚訝地問。嫣兒看來也是讀過書的，怎麼會連男女間的禮教都不懂？

　　嫣兒反而以奇怪的目光看著她，"喜歡他，就自己去告訴他呀，為什麼要怕丟人呢！做人要是忌諱這個、害怕那個的，不是很無趣嗎？如果因為一時的害怕而錯過了一件好事，那才叫冤呢！"

　　像大哥也不會因為她是女孩子就准她玩這個、玩那個的，也不會不准她跟在他身邊。

　　"黎姊姊，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呀？"她突然轉移話題，快得讓黎明玉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的腦子裡還在轉著嫣兒的話。

　　"黎姊姊？"

　　黎明玉陡地回過神，"呃，喜歡……喜歡就是你會無緣無故的一直想著一個人，在意有關他的一切，然後你會希望能夠瞭解他、接近他。"解釋完後，她這才想到，話題怎麼變得和她原先想的不一樣。

　　聽完黎明玉的解釋後，嫣兒開始很認真的想，她發現她也會常常想著大哥，想著大哥的一切，眷戀著大哥對她的溫柔與關心。除了爹娘之外，她更希望能和大哥永遠在一起。那麼她是不是也喜歡大哥？可是她覺得自己對大哥的感覺比喜歡更強烈，這種強烈的感覺又是什麼呢？

　　但她是不能永遠和大哥在一起的，她只剩下……不管，反正她現在還和大哥在一起，應該要讓大哥知道她的感覺。不過要先跟大哥講好，不可以太喜歡她，不然他會很難過的。嗯，就這麼辦！

　　"黎姊姊，對不起，我幫不上你的忙。"她很誠心的道歉，"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大哥，應該勇敢的去跟大哥說。我不懂你為什麼要介意那麼多，別人的眼光很重要嗎？你還是你呀，又不會因為別人的目光而改變。另外，我要謝謝你，因為我也很喜歡大哥，也很在意大哥的一切，是你剛才的話讓我想通的，我決定要去告訴大哥。所以，真的很對不起，幫不上你的忙。"說完，也不等黎明玉有任何反應，嫣兒幾個縱身便不見人影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黎明玉覺得自己有些混亂了。一抬頭，卻對上了一雙帶著憤怒、輕視的眼眸。

　　"孟磊。"她呼道。

　　"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人！"孟磊有些痛心的說。

　　"你是什麼意思？"黎明玉心虛的問。

　　"你們剛才的對話，我都聽見了。"見她身體明顯的一動。孟磊更覺憤怒："你仰慕莊主是你自己的事，為什麼要利用天真又不解世事的嫣兒？"雖然她的目的並沒有達成，然而她的居心卻不可原諒。

　　"我……"其實在聽到嫣兒單純又毫無掩飾的想法時，黎明玉就後悔了。在嫣兒毫無掩飾的話裡，她驀然明白自己的一廂情願，在燕無痕冷淡的眼神下，她根本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又怎敢想其他呢？

　　"幸好嫣兒的心思單純，萬一她要是真的離開了，一個人到處流浪，若是遇到了什麼不測，你能心安嗎！"孟磊的責備，一句句有如利刃，狠狠的刺著她的心。"就因為她對這個詭譎的江湖是那麼的無知，所以莊主才更珍愛她，你懂嗎？除了嫣兒之外，莊主不可能再對任何人好。我原以為你是個性情坦率、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看來，我錯了。"

　　說完，孟磊轉身離開，臨走前滿佈失望的眼，卻深深的印入黎明玉的心裡。

　　"我不是故意的，孟磊……"黎明玉對著他的背影低低的喊，孟磊卻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開。"我不是故意的……"

　　跑了好一段路，嫣兒來到燕無痕居住的房門口。

　　"大哥！"她沒等回應的推開門進入。咦，人不在嗎？她隨手合上門後，再走入內室，看到燕無痕躺在床上，她小心的走近。

　　只見燕無痕雙眸閉著，雙手疊放在腰腹上，和衣整齊的躺著，顯然睡著了。"大哥？"她輕喚一聲，燕無痕卻仍一動也不動。

　　確定了燕無痕睡著後，嫣兒輕悄的坐上床沿，仔細地打量他的長相。

　　一直都知道他長得很好看，平常他總是冷肅著一張俊容，讓人瞧了不由自主地斂起心，不敢在他面前作怪，但她就是不怕他。在她眼裡，她看到的是一雙寫著孤獨與寂寞的眼，她猜想，大哥以前也許過得並不好。聽爹說過，要成為一方霸主，是必須能忍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苦。

　　比較起來，她知道自己天真又很愛玩，她有個視禮教於無物的爹爹，有個醫術高明的娘親，在他們薰陶教養下，該懂的知識她都懂，對一些根本是虐待自己的規範，她也如她爹所願的不放在眼裡。

　　她根本什麼都不怕，連自己的生死也能一笑置之。

　　可是現在不同了，長這麼大，她直到現在才懂得什麼叫擔心，她不想看他不快樂。

　　看著她，她輕聲說道："大哥，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是現在想想，還是不要讓你知道好了。但是我又不想違背自己真正的心意，所以我還是想告訴你，就算你聽不到，可是我還是要說。"

　　燕無痕原本不打算再和她鬧了，正準備"清醒"，誰知道嫣兒突然冒出這些奇怪的話，因此他繼續裝睡的聽著。

　　"大哥，我真的很喜歡你。不，應該說我愛上你了。爹說，如果我真的喜歡一個人，就應該要告訴他，然後想辦法讓他也一樣的喜歡我才行。我也是這麼覺得，嫣兒也想要大哥喜歡嫣兒。"她頓了頓，又開口說："可是嫣兒也不希望大哥太喜歡嫣兒。"

　　她這前後矛盾的話讓燕無痕著實不解。

　　"爹和娘都喜歡對方，深深愛著彼此，所以他們一生一世相守，永遠也不想分開。嫣兒也想和大哥一生一世永遠在一起，但那是不可能的。嫣兒不能和大哥一直在一起，八月十五以前，我一定得回家。

　　"如果大哥也喜歡嫣兒，那麼有一天嫣兒必須離開大哥時，大哥一定會很難過。嫣兒雖然沒有嘗過思念的滋味，但嫣兒知道思念一個人是很苦的，不能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更痛苦。嫣兒不想大哥受這種苦，嫣兒希望大哥永遠快快樂樂、沒有痛苦的。"

　　說到這裡，她露出一抹笑容。

　　"沒想到偷溜出來，還有這樣的好事，會遇上嫣兒心愛的大哥，嫣兒這輩子都沒有遺憾了。只是等嫣兒走了以後，大哥又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了，那大哥是不是又不會笑了！不行，不行！"她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像大哥這樣好的人，不應該一輩子不笑的。"

　　她隨即又想起神武堂的事，"如果嫣兒走了，萬一大哥又遇上像軟筋香這種傷人於無形的毒怎麼辦？"她一臉擔心的喃喃自語，"對了，可以讓娘配一些藥給大哥隨身帶著，那就不怕被別人暗算了，嗯，就這麼辦。"

　　想好了萬全的計策，她又重新低頭，凝視著燕無痕。

　　"大哥，嫣兒真的好喜歡你！我已經告訴你我的秘密了，大哥就算沒聽到也要記著喔。"

　　奇怪，他若真沒聽到，又要怎麼記著呢！燕無痕覺得好笑的想。

　　嫣兒伸手掩嘴地打了個呵欠，又覺得有點累了。

　　"大哥，嫣兒要和你一起睡羅！"她爬上床，趴在燕無痕胸前，放心的就在他身上睡著了。

　　燕無痕悄悄的睜開眼睛。

　　他向來冷凝的眸子裡，出現了從不曾有過的柔情，但他也有些疑惑，既然嫣兒不願和他分開，又為什麼一定要在八月十五前離去呢？

　　等嫣兒醒來，他一定要想辦法問清楚才行。

　　拉過薄被蓋在他的小寶貝身上，看來他的嫣兒真的不將男女有別那一套禮教放在眼裡，他搖頭失笑之餘，卻更愛她的純真，他輕聲說道：

　　"嫣兒，大哥也愛你。"

第五章

　　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

　　嫣兒迷迷糊糊的醒來，一張開眼，便看見燕無痕那張熟悉的俊顏，她很自然的笑了，小臉蛋紅撲撲的。

　　"大哥！"她直覺的輕喚一聲。

　　"你這小妮子，怎麼跑到我房裡來了？"他扶著嫣兒起身坐好。

　　她伸手揉揉眼睛，感覺清醒了些，這才想起下午的事。"大哥，你醒來很久啦？"

　　"不算很久。"事實上，從嫣兒入睡開始，他就一直醒著，看著她依賴而信任的睡著，他就感到滿足。雖然在翠楓山莊安全無虞，但他仍是小心的守護著屬於他的小寶貝。

　　"嫣兒，我們早點起程好嗎？大哥想早點帶你回逍遙山莊。"

　　"大哥決定就好，我沒有什麼意見。"

　　燕無痕下床整理好衣裳，嫣兒也跟著跳下床，拉著他的手臂，"大哥，我們現在去哪裡？"

　　"又想出去玩了？"燕無痕一臉瞭然的笑，輕點了一下她的俏鼻。"嫣兒，城裡每個地方你都玩遍了，今天我們來個不同的。大哥知道你的輕功很好，我們來比比看，你能不能追上大哥，好不好？"他想到一個既可以讓她消耗體力、又可以達到她玩樂目的的法子。

　　她靈眸微轉，"好。"

　　"開始。"

　　燕無痕輕鬆縱掠，嫣兒亦保持一段距離的尾隨在後，夜晚的天空下，只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飛躍在高低相間的屋頂上。

　　自從下午被孟磊訓斥幾句之後，黎明玉一直覺得很難過，她躲到山莊後的林子裡獨自懺悔，不知道孟磊會不會原諒她？

　　不行，做錯了事一定要勇於認錯、道歉的，她自稱是江湖兒女，更不應該畏畏縮縮的。

　　打定主意，黎明玉站起身準備回山莊。

　　"黎明玉。"

　　就在她要跨開步伐時，幾名黑衣人出現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們是誰？"察覺對方來意不善，她神情戒備的看著對方。

　　黑衣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不由分說便欺身上前，黎明玉連忙閃身迎招，但沒帶兵器又沒有幫手的她，在黑衣人的圍攻之下顯得狼狽不已，一個閃避不及，她的左肩被黑衣刺中了一劍。

　　孟磊本來想去問問莊主何時離開，結果卻發現莊主和嫣兒兩人都不見了，他便出來找他們。沒想到一路尋到山莊後的林子裡見到的竟是這樣的情形。

　　"黎姑娘！"孟磊立刻飛身向前，替她擋下黑衣人的攻擊。

　　本來處於上風的黑衣人，在孟磊出現後立刻轉為劣勢，他們迅速抽身而退。

　　孟磊沒有多費神去分析黑衣人究竟是何身份，在確定黑衣人已離開之後，他急急的回身查看黎明玉的傷勢。

　　"要不要緊？傷得重嗎？"他急切的口吻讓黎明玉紅了眼睛，孟磊卻以為是傷口疼的關係，連忙撕下一片衣角，幫她止血包紮。

　　"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不會再理我了。"黎明玉委屈的說。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意孟磊對她的看法，但她就是不希望孟磊將她想成是卑鄙的小人。

　　"怎麼會呢？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引起莊主的注意，而利用了天真不解世事的嫣兒。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不應該變得那樣醜陋。"孟磊很直接的說出自己的感覺。

　　"我不是故意的。"黎明玉急急的解釋道，"我本來是想燕莊主只關心嫣兒、只注意嫣兒，不論嫣兒說什麼他都會聽，所以我才想請嫣兒幫我。如果她能少跟著燕莊主，我就有機會多接近他了。可是當嫣兒對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我就後悔了。她不介意我是不是在利用她，只是告訴我不該連當面向燕莊主告白勇氣都沒有。

　　"孟磊，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利用嫣兒的無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她祈求似的看著她。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孟磊不自然的聳聳肩，不習慣面對她的懺悔。"再說，那只是我個人的觀感，你也不需要在意。我……我不過是莊主的一名隨從而已。"

　　"不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看輕你的意思。"黎明玉拉著他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必要說明自己的心境。"燕莊主建立逍遙山莊之後，短短幾年間，就成了北武林的風雲人物，當我第一次聽到有這樣厲害的人物時，我真的很崇拜他。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愛慕燕莊主的，但在你對我說出那番話時，我終於明白我只是在仰慕一個英雄而已。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很羨慕嫣兒能那樣無拘無束的跟燕莊主談天笑鬧。換成是我，在面對那張冷淡的面孔，我一定連話都不敢說。剛才我在這裡想了很久，我打算去向嫣兒道歉，我不該無端造成她的困擾。也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罵醒了我，我也不會這麼快想通。"說完，她輕吐出一口氣，將話說出來，她覺得心裡好過多了。

　　"我剛才是太魯莽了。"孟磊訥訥的說，"其實我沒有資格說你什麼。"

　　"那麼你是原諒我了，我們還是朋友羅？"黎明玉笑問。

　　"當然是朋友。"孟磊肯定的點點頭。"其實當我發現莊主對嫣兒與眾不同的態度時，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我跟隨在莊主身邊那麼多年，從來不知道莊主也會有柔和的時候。不過現在我已經習慣了，即使莊主要娶嫣兒，我也不會驚訝。嫣兒對莊主而言，是絕對不同的。"

　　"你對燕莊主很忠心。"黎明玉有感而發。

　　"我的命是莊主救的，從他將我收在身邊，並不時教我武功開始，我就發誓要一輩子跟在他身邊，以報答他對我的恩情。如果當初沒有莊主出手相救，今天就沒有我孟磊的存在。"燕無痕是他這輩子唯一認定的主子。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生長在江湖世家的黎明玉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樣的人，不由得在心裡浮現一股佩服的感覺。

　　"對了，剛才那些人你認得嗎？"談到這裡，孟磊才想起黑衣人的事。

　　"我不認得他們。"黎明玉很確定的搖頭。"我本來打算要回莊了，誰知道他們突然出現，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動手攻擊我，我連弄清楚情況的時間都沒有。幸好你及時出現，要不然我就慘了。但他們究竟是誰，居然敢在翠楓山莊撒野！"說到最後，她不禁氣憤了起來。

　　"他們的目標是你？"孟磊沉吟問道，"最近，或者你爹，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沒有。我爹一向不和人結怨，城裡的人應該不會，也不敢打翠楓山莊的主意才是。"雖然她"行俠仗義"的行為，或多或少也得罪了些人，但是翠楓山莊在山西的勢力不小，應該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才是。

　　想了半天，黎明玉還是沒有一點頭緒，"算了，我們先回莊，免得我爹擔心。"

　　孟磊輕點了點頭，"走吧。"

　　熊霸天對燕無痕能逃過軟筋香一事耿耿於懷，只要一天不除去燕無痕，他就一天不能安心，一天不能完成他統一北武林的希望。

　　此外，在擂台賽時，周若虹氣窘的模樣他也注意到了，他開始積極調查，在燕無痕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到底是誰。

　　然而她就像是平空蹦出來的人一樣，在此之前，沒有人見過她，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除了知道她叫嫣兒外，有關於她的一切，全從迎賓客棧燕無痕收留她開始。

　　不過，雖然他派出去查的人沒有查出他想要知道的事，但是卻傳回了一個可供利用的消息：燕無痕相當保護那個小姑娘，從燕無痕重視她的程度來看，可以得知她在燕無痕心中佔有很大的份量。

　　"他們現在人在哪裡？"

　　"燕無痕等人應邀到翠楓山莊作客已經三天了。"

　　翠楓山莊？看來燕無痕是打算回逍遙山莊。從翠楓山莊要回到逍遙山莊，還得經過太行山，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趕上他們，達到目的才行。

　　"繼續跟著燕無痕，另外命令堂中一等弟子待命！"

　　"屬下立刻去辦。"

　　隔天一大早，燕無痕三人到大廳會見黎霄，打算告辭。

　　"多謝黎莊主這幾天的招待，但燕某尚有事在身，不便久留，還有見諒。"

　　"燕莊主真的太客氣了，不知道你打算何時出發？"

　　"立刻。"燕無痕回道。

　　"這麼快！"黎霄有些詫異，"既然燕莊主有要事在身，黎某也不便留人，不過下回燕莊主到山西來時，記得再來翠楓山莊走走。"

　　"逍遙山莊亦隨時歡迎黎莊主大駕光臨，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黎霄一路送他們出莊。

　　"黎莊主請留步。"說完，燕無痕摟著嫣兒上馬，與孟磊並騎而去。

　　黎霄有些奇怪的走回大廳，怎麼不見玉兒出來送客？

　　過了一會兒，他便接到傭人通知他女兒留書出走的消息。

　　離開翠楓山莊後，順利出了城，燕無痕加快速度，希望能在天黑前進入下一個城鎮。現在身邊多了個嫣兒，他不想讓她露宿荒郊野外。

　　就在他們專心趕路時，前頭卻出現了一騎，他們定睛一看，馬上之人竟然是黎明玉！

　　"黎姑娘？"孟磊不解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知道你們要回逍遙山莊，我能跟你們一起走嗎？"黎明玉含笑地問。

　　燕無痕臉上的表情登時冷了下來，昨日下午的事他已知曉，他不想和一個曾想利用嫣兒的人有所瓜葛。

　　"我一直希望能夠行走江湖，只可惜總是打不到機會。我知道我這樣說很冒昧，不過我是認真的。"

　　燕無痕仍是面無表情，嫣兒看了看黎明玉，又看看燕無痕沒有反應的表情，她不禁輕推了推隊，示意他好歹說句話。

　　"黎姑娘，你不適合跟著我們，還是回去吧。"說完，燕無痕策著馬往前奔馳，孟磊隨後跟上，獨留下黎明玉一人。

　　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黎明玉心想，她要是那麼容易就退縮，豈不是太沒志氣了？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

　　好，我不在你們身後一起後，那跟著你們總可以了吧。黎明玉打算跟到底了。

　　趕了一天路，總算來得及在天黑之前住進客棧。沐浴過後，嫣兒很習慣的去找燕無痕，但她還沒來得及走到燕無痕的房間，就被迴廊轉角處突然出現的黑衣人給攔住了。

　　那幾名黑衣人沒說一句話，立刻上前準備擄人，嫣兒立刻施展輕功準備逃離，不意胸口卻傳來一陣熟悉的劇痛。

　　"大哥！"她痛喚一聲，整個人虛軟的跪倒在地上。

　　黑衣人見機不可失，連忙上前，一把利劍朝嫣兒的胸口刺去！

　　"又是你們！"在嬌斥聲傳來的同時，黎明玉的劍也擋在嫣兒的身前。

　　一直跟隨在後面的黎明玉也住進了這家客棧，梳洗完畢才想出來散個步就見到這等情況，不由分說就拔劍護住嫣兒。

　　三名黑衣人纏住黎明玉，讓她脫不開身，另一人則伺機接近坐在地上的嫣兒。

　　嫣兒撫著心口，緊咬住下唇忍著痛，整張小臉因痛楚而發白，那名黑衣人撲上前抓住她，她立刻猛力掙扎著。

　　"嫣兒？"

　　乍然聽見打鬥聲，燕無痕與孟磊立刻趕了過來，才跨出迴廊，就看見有人拉住嫣兒，燕無痕縱身飛掠過來，雙手一起一落，那名抓住嫣兒的黑衣人登時被他一掌打飛。

　　孟磊也飛身加入戰圈，沒多久另外幾名黑衣人也被制伏，孟磊伸手點住對方的穴道，讓他們連想跑的機會都沒有。

　　"嫣兒！"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手扶住她慘白的小臉，燕無痕幾乎不能置信的顫抖低喚。

　　"回……回我……房間！"抓住燕無痕的肩，她困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燕無痕立刻打橫抱起嫣兒，迅速回到她的房裡，將她放置在床上後，他急急地問："嫣兒，你怎麼了？"

　　"包包……白色瓶……白色瓶子……"她痛苦的冒出冷汗。

　　燕無痕立刻打開嫣兒的小包袱，找到她要的白色瓶子，連忙倒出一顆藥，回到床邊一手扶著她，一手將藥餵進她的嘴裡。

　　吞下藥丸後，嫣兒雙眸緊閉、全力乏力的倚著燕無痕，急促而用力的喘息漸漸趨緩，但慘白的臉色依然沒有好轉。

　　"嫣兒……"

　　聽見燕無痕擔憂的輕喚，她眼睫眨了幾下，勉強睜開雙眸，"我沒事了。"她笑了一下，想安慰他，但那個笑容卻無力的教人心疼。

　　"你嚇壞大哥了！"燕無痕緊緊擁住她，想要藉著擁抱的真實感告訴自己，他心愛的嫣兒沒事。

　　他真的被嫣兒突來的情形給嚇得不輕，多少回面臨生死關心，他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他本以為世間再有任何事能令他動容了，而方纔那一幕……他卻真正嘗到了害怕的滋味。

　　"我真的沒事。大哥，對不起，嚇到你了。"她歉疚的說。他搖搖頭，用袖子拭乾她額上的汗水。

　　"告訴大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很痛嗎？"

　　"不會了，吃過藥就沒中了。"剛才的痛楚耗去了她大半的體力，她輕喘的閉上眼睛，覺得好疲倦。

　　"你先休息一下。"即使燕無痕很想立刻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他卻瞧清楚嫣兒臉上困頓的表情，因此不管他自己有多麼急切，他仍是以嫣兒身子的安好是否為第一優先。

　　嫣兒突然拉住他的手，"大哥，陪嫣兒一下。"她不要一個人孤零零的入睡。

　　"睡吧，大哥在這裡陪你。"燕無痕坐在床沿，握著她的手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然後看她因放心而漸漸入眠。

　　拂開散在她臉上不聽話的髮絲，以指背輕輕撫過她無瑕白晰的嫩頰。嫣兒安詳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方纔曾經那麼痛楚的模樣。想到她剛才的樣子，燕無痕的心不禁閃過一絲疼痛。

　　仔細聽她均勻的呼吸聲，確定她已經入睡之後，悄悄的放開她的手，他小心的步出房門。

　　一出房門，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冷硬。

　　"莊主，嫣兒不要緊吧？"孟磊與黎明玉趨前上來，關心地問。

　　"暫時沒事。人呢？"

　　"受了莊主一掌的那個現在昏迷不醒，其他四個人全讓我點了穴，就在那兒。"孟磊指了指後面。

　　燕無痕一臉冷怒的走過去。

　　"誰要你們這麼做的？"他的語氣雖輕，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寒冷，那幾名黑衣人滿臉害怕之色卻又不敢說。

　　"你們想像他一樣嗎？"孟磊的眼看向躺在一旁昏迷的黑衣人，接著又冷笑的轉回目光望著他們。

　　"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死在你們手上至少落個痛快，你殺了我們吧！"一名黑衣人不畏死的說。要是任務失敗回去，先受門主痛苦的折磨之後才死去，還不如現在死，至少不必受到非人的折磨。

　　"是嗎？"燕無痕微微扯動嘴角，伸指迅速點了其中兩人身上幾處穴道。

　　"啊--"被點中穴道的兩人身體開始抽搐，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般，他們臉孔痛苦的扭曲！

　　一旁的孟磊與黎明玉看得目瞪口呆，另外兩個黑衣人卻瞧得心驚膽顫。

　　"這是最輕微的痛苦，你說不說？"

　　"說……我說……"被嚇得渾身虛軟的黑衣人囁嚅而恐懼的回答。"我們……我們是必殺門的人，門主……門主要我們……把那個姑娘抓到她面前……"

　　又是周若虹。

　　"說，是誰傷了嫣兒？"

　　"沒有！"黑衣人連忙大呼冤枉，"我們是要抓人，但還來不及做什麼，你們就來了。"

　　燕無痕定定的看著他們，"孟磊，你知道該怎麼做。"沒有多說，他隨即轉身離開。

　　孟磊十分清楚他的意思，他嘿嘿地偷笑兩聲，準備給這幾個人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這次，你可不能再拒絕讓我和你們一起走了吧？"黎明玉與孟磊一起走到燕無痕的房間，她高興的說。

　　燕無痕並不答話，只微微抬起頭看著她。

　　說真的，到現在為止，黎明玉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能夠看燕無痕冷冽的眼而不感到畏縮。

　　不過她還是很勇敢地說："如果不是我及時出現，嫣兒早就被擄走了。"心裡希望這點小功能發揮一點作用。

　　燕無痕仍是沒有動容的跡象。

　　黎明玉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說："聽人說，燕無痕有恩必償，我救了嫣兒一次，就當是報恩好了，我要跟著你們。"天哪，他要是再不點頭，她也沒有其他的說詞，真的得打道回府了。

　　"莊主……"孟磊想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燕無痕點頭。這個時候如果嫣兒在就好了，只要嫣兒開口、甚至只要一個眼神就好，莊主一定二話不說就立刻答應。

　　"只要令尊同意，你就可以留下。"燕無痕起身走到窗邊，語氣淡淡的說。

　　"你放心，我爹不會反對的。"黎明玉太高興了，她終於能實現長久以來的願望。她朝孟磊投去感激的一瞥，卻發現孟磊也含笑地注視著她，一時情動，她連忙低頭掩飾。

　　孟磊沒有注意到黎明玉小女兒似的嬌態，逕自看向燕無痕問："莊主，必殺門的事，我們該如何應對？"

　　"派人傳口信給周若虹，如果她有什麼指教，請她直接來找我，若是她再派出手下攻擊，那麼我不會再手下留情。"燕無痕冷聲道。他並不嗜血，所以次次留情，但他的耐性也只到這裡，一旦下了通告，就表示他不會再留情了。

　　看來這次周若虹真的把莊主給惹火了。孟磊暗忖，如果是針對他們，或許莊主還會留情，但是這回嫣兒的出事，卻讓莊主動了肝火。千不該萬不該，周若虹不該把主意動到嫣兒身上。

　　"屬下立刻去辦。"孟磊很好心的把黎明玉也帶離了"暴風圈"。

　　熊霸天在確定了燕無痕一行人的方向後，領著一批手下一路飛馳而來，只要再三天的行程就能趕上他們。

　　奉命盯住燕無痕一行人的探子傳回消息，熊霸天趁休息時將飛鴿傳書打開來看。

　　又失敗！熊霸天氣憤的將紙條揉成一團。

　　就知道周若虹是不能太相信的，沒幾分真本事卻偏偏學人事出來混江湖，能成什麼大事？

　　不過一路上有必殺門的人不斷派人試探燕無痕，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但照這結果看來，那名叫嫣兒的女孩是用來逼迫燕無痕就範最好的工具了。

　　燕無痕呀燕無痕，你終於也有弱點了。

　　"堂主，我們是不是要起程了？"

　　熊霸天看了看天色，"武二，告訴大家立刻上馬。另外，你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前頭，在我到達之前，查出燕無痕在什麼時候會離開那丫頭身邊最久，什麼時候是孟磊最疏忽的時候，不得有誤，明白嗎？"

　　"武二遵命。"說完，他隨即轉身離去。

　　燕無痕，我熊霸天不信你有三頭六臂能躲過每一次的攻擊，為了我的霸業，你非死不可！

第六章

　　大雪山上終看覆著冰雪，傳說在一年之中，它只有一天會停止飄雪，而這一天每年都不一樣，依照曆法推算，今年應該就在這一陣子了。

　　白應峰與秦若雨夫婦在兩個月前就來到大雪山，為的是等這一天，尋找到他們需要的藥草，讓他們心愛的女兒能夠擺脫十多年來死神的陰影。

　　"峰哥，我們只剩一個半月的時間了。"走出他們臨時寄住的屋子，秦若雨清柔的聲音提醒了他們僅剩的時間。

　　"我知道。"白應峰一身白衣，眉目俊朗。他伸手將愛妻摟在懷中，兩人一同望向這片雪白世界。

　　"不知道嫣兒現在怎麼樣了？"秦若雨柔柔低笑，一張清麗動人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歲月的痕跡。

　　提起那個令他們頭痛卻也心疼了十多年的女兒，他們的臉上同時浮現無奈卻又驕傲的笑容。

　　"一定是你不好，把你離經叛道的個性全傳到嫣兒身上了，否則嫣兒怎麼會那麼頑皮。"秦若雨首先發難。

　　"我哪有？"白應峰立刻喊冤，"都是你太循規蹈矩了，連女兒都看不下去，才會以身作則當你的示範。"

　　"你還狡辨！"秦若雨不依的輕捶丈夫的胸膛，"若不是你灌輸她那麼多違反禮教的想法，她怎麼會讓我那麼操心？"

　　"哼，那些死板又狗屁不通的禮教不懂也罷。至少我還教懂了嫣兒，至於她是不是認同那些教條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嫣兒那麼聰明，她自己會分辯什麼該守、什麼不該遵。"

　　"我們的女兒當然聰明。"說笑鬧完，秦若雨又想到了原先的問題，美麗的臉龐出現擔憂之色，"峰哥，我好擔心！"

　　"我明白，我何嘗不是和你一樣呢！"他環緊妻子，只希望傳給彼此支撐的力量。"若雨，我們不能放棄，只要還有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

　　"我知道。"但她就是無法不擔心，那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她才十六歲呀！她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若雨，別想太多。你想，嫣兒趁我們不在，一個人偷溜到江湖上去玩，武林不知道會不會因為她的出現而被擾得亂七八糟？"

　　想起嫣兒好玩的個性，秦若雨不禁笑開了。雖然嫣兒只會輕功，但是她懂得的藥物已足夠她自保了，誰敢惹她，自己多保重些！

　　"我們是不是太寵女兒了？"秦若雨很認真的反省。

　　白應峰見狀稍微放心了。兩人之中總要有一個是沉靜的，他同樣關心女兒的安危，但是如果兩人同時喪氣，結果只會更糟。

　　不到最後，他絕不會放棄！

　　睡了整整一夜，嫣兒神清氣爽、神采奕奕的出現，一點也看不出昨天她曾那樣痛苦的樣子。

　　"大哥、孟磊，咦，黎姊姊！"最後一聲是呼出口的。

　　"嫣兒，我們又見面了。"黎明玉笑著說。

　　"我記得……昨天是你救了我對不對？"

　　黎明玉點點頭。"你沒事了吧？昨天……"

　　"沒事。"不待她說完，嫣兒立刻一臉笑容的搖頭。她走到燕無痕身邊坐下，看著他擔憂的表情。"我沒事，是老毛病了，本來不應該發作的，都是我玩得太開心，一時忘了吃藥，吃過藥就沒事了。"

　　"嫣兒，是什麼病？"昨天她痛得直冒冷汗、臉色發白的模樣，真的嚇到燕無痕了，究竟是什麼病發作起來會這麼的激烈！

　　"是胎裡帶來的，因為我娘懷我才八個月，我就出生了。娘早就為我配好藥了，我只要近時吃就沒事了，大哥不要為我擔心。"這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她只希望他們不要再問了。

　　"我肚子餓了。"嫣兒好玩，活動量非常大，雖然常喊肚子餓，但卻吃得不多，燕無痕與孟磊早已習慣。

　　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我不願意看到你為我擔心的模樣。

　　生命應該是歡欣，而不是憂愁的。

　　藉著低頭就食的動作，嫣兒掩去眸子裡藏不住的歉意。殊不知燕無痕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她的任何細微變化他都感受在心。

　　究竟是什麼事，讓嫣兒這麼難以啟齒，甚至不惜編出一個謊言來搪塞他！

　　用完早膳後，燕無痕伴著嫣兒回房整理行李。

　　"大哥，你不必陪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嫣兒巧笑倩兮的說，一點也沒有憂愁或者心虛的模樣。

　　燕無痕只是淡淡一笑，依然陪著她回房。

　　"嫣兒，"燕無痕輕喚道，"會不會有一天，你會欺負大哥？"

　　嫣兒的心登時漏跳一拍，不會吧，她第一次說謊就被發現了？

　　"大哥，你怎麼了？怎麼這麼問？"她佯裝不解的看著燕無痕。

　　"那你告訴大哥，你昨天發病的真正原因。"

　　嫣兒睜大眼睛的看著他。

　　"嫣兒，你是個心思很單純的姑娘，我們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你的個性，習慣，大哥會不瞭解嗎？剛剛你並沒有說實話。"

　　是呀，大哥閱歷豐富，怎麼會被她拙劣的說謊技術給騙過去？

　　"我真的沒事。"嫣兒的表情很認真，試圖說服他，"真的是老毛病了，否則我怎麼一發作就知道該吃什麼藥……"但在他目光的注視下，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嫣兒，我很難過，我這麼疼愛你，可是你卻連對我坦誠都做不到。"

　　燕無痕沉沉的說完，轉身便離開了嫣兒的房間。

　　"大哥……"嫣兒開口喚著。

　　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凝重，遠去的背影是那樣的失望，腳下的步伐不曾遲疑，他始終沒有回頭，嫣兒的心忍不住一陣抽痛。

　　"喂，你家莊主今天是怎麼回事呀！"黎明玉與孟磊一同在街上閒逛，她邊走邊問。

　　"什麼怎麼回事？"孟磊不太能理解她的問題。

　　"你不覺得你家莊主怪怪的嗎？就連嫣兒也怪怪的。而且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離開這裡了不是嗎？為什麼你家莊主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黎明玉說出她的發現。

　　原來是為了這個。孟磊一點也不擔心的笑道："可能是莊主不希望嫣兒太過勞累了，畢竟昨天她才發病。莊主可是非常疼愛嫣兒的。"

　　看孟磊一有的篤定，黎明玉覺得有些好奇，"孟磊，不管燕莊主作什麼決定，你都不會反對或是問為什麼嗎？"

　　"莊主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而且莊主決定要做的事，從來就沒有因為任何的反對或質疑而改變過，也從來沒有錯過。我認定了他是我的主人，不管他決定什麼，我都只會服從而不會過問。"

　　黎明玉再一次領教了孟磊的忠心。

　　"孟磊，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呢？"孟磊不由分說的拉她出來，害她連和嫣兒多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我看……我們晚一點再回去好了。"反正今天是不會起程的了，就不必太在意時間了。

　　黎明玉狐疑的問："孟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而沒有告訴我？"這傢伙，才覺得他有點可愛，馬上就又變得討厭了！

　　"沒什麼。"見黎明玉依然直瞪著他，孟磊最後只好投降。"好啦，其實由莊主早上的反應看來，我覺得他可能在生氣，但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是不會離開這裡的。不過你可別叫我去問原因，我還想多活幾年！"孟磊很有先見之明的把話表明。

　　說他粗心其實也滿細心的，對他所關心的人，他能很快察覺到對方的情緒變化，黎明玉心想。不過，燕無痕究竟是為了什麼事生氣呢？

　　大哥真的生她的氣了。

　　嫣兒在房裡等了好一會兒，遲遲不見燕無痕回來，愈想愈覺得燕無痕討厭她了，她可憐兮兮的坐在床上，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本想自己去找燕無痕，可是想起剛才他那麼決隔的樣子，她又失去了勇氣。

　　大哥，你真的不要嫣兒了嗎？

　　也許，她真的該走了……

　　燕無痕在自己房裡同樣深思著。

　　究竟是什麼事，嫣兒會瞞著他！本以為在嫣兒懂得愛他開始，應該學會了信任他，不應該對他刻意的隱瞞，結果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愈將她看得重，便愈在意有關她的一切。燕無痕頭一回有了這種心情。那種突然被決隔在外、像是遇到背叛般的心情，是他所陌生的，所以他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自己的頭緒。

　　從相遇開始，嫣兒便不曾隱瞞什麼，她的坦率與天真，讓他接受她就像空氣一樣自然。嫣兒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她從來沒有問過有關他的任何事，不論他要去哪裡，她是信任的跟隨，難道這還不夠證明嫣兒其實已把他當成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了？

　　每個人都會有一些事是不願意讓旁人得知的，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一樣。嫣兒會那麼的為難，那一定是令她難過的事，所以她才不願意說。

　　他希望她快樂無憂不是嗎？那他怎麼可以造成嫣兒的痛苦呢！

　　燕無痕猛然驚覺，連忙大踏步的走出房門。

　　嫣兒走著、走著，感到有點累了，她沒有多加深思，便在街角的一邊坐了下來。

　　大哥真的生氣了，可是她始終想不通，就算她真的沒有說實話，大哥也不應該生那麼大的氣呀。但他離去時僵硬的背影、毫不猶豫的腳步，卻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錯，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燕無痕。

　　她不想跟大哥分開，一點都不想，可是大哥還會理她嗎？

　　回頭望向客棧的方向，她脆弱而傷感的低下頭，大哥……

　　"好美的姑娘，怎麼只有一個人？"一個帶著調戲的聲音響起。

　　嫣兒一身白色衣裙，明眸皓齒，白晰的肌膚似是彈指可破，卻一臉愁容的坐在那裡，教人看了不動容也難。

　　從她一出現在街上，吳文才就注意到了，這麼一個美若天仙的玉人兒，他怎麼能放過？他故作文雅的走近她，瞧得眼睛都直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嫣兒聞聲抬起頭，原來是一名長得油頭面、看起來就是紈褲子弟的年輕男子，帶著兩名家丁站在她面前。

　　見那男子不懷好意的直盯著自己瞧，嫣兒直覺厭惡，起身便想離開。

　　"姑娘，請留步。"不甘被佳人冷落，吳文才一個跨步又擋住了她的去路，"姑娘，要是沒人陪你的話，在下願意效勞。"說著作了個揖，眼神放肆的看著她的玉顏。

　　"讓開！"嫣兒厭惡的喊道。

　　"那可不行，本少爺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比你更美的姑娘，怎麼能白白糟蹋了上天給我的好機會呢！"吳文才揮了揮手，在他身後的兩名家丁已堵住了嫣兒的退路。

　　嫣兒的心情實在糟透了，偏偏又碰上這種不識相的人。她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讓不讓開？"

　　"拍"的一聲，吳文才打開手上的扇子扇著，"我要是會讓開，吳文才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說完，兩名家丁立刻上前欲抓住嫣兒，而吳文才則是一臉得意的準備看她驚慌求饒的模樣，只可惜他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

　　嫣兒反應極快的朝接近她的人撒了一把白粉，吳文才主僕三人幾乎是在白粉沾身的同時感到疼痛不堪，三個人跌坐成一團，口中不住地哀哀慘叫，渾身抖動個不停。

　　"姑……姑娘……不，姑奶奶，求您原諒我們，我……我再也不敢了……"三人哭爹喊娘的求饒。

　　"吳文才，你不是要我跟你回去嗎？"這種目中無人、橫行霸道的人早該受到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調戲人！

　　"不……不敢了……姑奶奶，求你……饒了我們吧。"

　　"你活該！"嫣兒不理會的準備離開，教訓了人以後，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可是她緊接著想到燕無痕在生她的氣，她的心情立刻又沉重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需要幫忙呢。"

　　一陣拍手聲傳來，嫣兒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青衫、俊朗偉岸的男子，身後跟著兩男兩女站在一旁觀看。而拍手的正是那名氣質飄忽、令人感到危險的男子，但嫣兒卻一點也不害怕，她無所畏懼的打量著他。

　　青衫男子定定的回望她，想不到這麼一個水靈似的姑娘，看似柔弱可欺，本以為她會驚慌失措的求救，結果她卻出乎意料的給對方一個永生難忘的記憶！

　　"好像大哥！"嫣兒輕歎道。他身上有一種跟燕無痕很相似的氣質，所以面對陌生的他，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慘了，才離開沒多久，她就已經非常想念燕無痕了，可是他在生她的氣，她又不能回去。

　　"喔？"青衫男子頗感興歎，跟前這個美得出塵、卻很單純天真的小姑娘，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能夠在他面前如此從容、而不將他放在眼裡的人，她可算是第一個。

　　"可是大哥現在正生我的氣，我不能回去……"

　　嫣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想著她的苦惱，一點也沒發現痛苦稍微減輕的吳文才，一臉不甘的接近她。

　　"臭婊子！"他倏地撲過來。

　　青衫男子身形一轉立刻將嫣兒護在身後，而他身後的四人默契十足的立刻將吳文才制住。

　　"吳文才，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疼痛，既然如此，那我就慈悲一點，讓你印象更深刻！"話才說完，嫣兒隨手混了一點水，吳文才身上的疼痛變得更為劇烈，他哀叫得更大聲了。

　　"你如果想好過點，最好不要碰到水，否則我保證你一次比一次難過。你最好不要再來找我，我沒心情理你！"她揮揮手的警告道。

　　有人會在整了人後，還告訴對方請不要再來吵她，因為他沒心情理他的嗎？

　　捉住吳文才的四人對看了一眼，對她奇特的防身方式覺得新鮮又好笑。"我送你回去吧。"青衫男子沒多說什麼，護著嫣兒便離開了街角，他們四人知道該怎麼做。

　　她好想大哥，可是又不能回去，嫣兒一張小臉苦得跟什麼似的。

　　"怎麼了？"青衫男子頗富興歎的看著她靈動的美麗雙眸，一張絕美的玉顏卻是滿滿的淒苦。

　　"你聽過逍遙山莊嗎？"她忽然問道。

　　青衫男子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奇特的光芒，卻隨即消失。

　　他點點頭，"聽過。"

　　"那你告訴我，逍遙山莊離這裡會很遠嗎？"

　　"不會，大約只需兩天的行程便可到達。"

　　"噢。"嫣兒隨口應了聲，然後一抹寬心的微笑隨之顯露。

　　也許她可以像先前一樣跟在他們後頭，他們不會發現的，直到她必須回家的時候再離開。這樣子，她一樣可以和大哥在一起，並且隨時都可以看到大哥呀！

　　只要可以看著大哥，她就覺得很好。

　　青衫男子看著她忽而轉變的面容，好奇地問："你認識逍遙山莊的人？"

　　"嗯。"她從懷裡取出一隻玉瓶遞給他，"謝謝你的援手之情，也許以後沒機會再見，這個瓶子裡有幾顆丹藥，是療傷用的，也可以解一般的毒，或是延緩毒發的時間，你留著，就當是我謝謝你。"

　　"再見了，很像大哥的人。"嫣兒朝他一笑，轉身施展輕功離去。

　　很像大哥的人？是誰呀？

　　好俊的輕功，看著她離去的青衫男子在心中讚歎著。他或者是師兄的輕功都不見得能勝過她。

　　"公子。"四名隨從覆命而來，他們很盡責的給了吳文才一個畢生難忘的紀念。

　　青衫男子收起玉瓶，朝他們一點頭，轉身朝約定的地點走去。

　　嫣兒不在？

　　燕無痕驚恐的發現這一點。一走進嫣兒的房間卻沒看到她。他連忙仔細一瞧，發現連她隨身的小包袱都不見了，燕無痕的心裡瞬間浮現前所未有的驚慌。

　　他找遍了客棧上下，就是沒看到他想見的人。一向冷靜的燕無痕第一次失去的理智，一顆心像是被掏空了般無所依從。

　　嫣兒，你為什麼要走？難道你怪大哥不理你嗎？

　　不，嫣兒不會這樣的，她一定還沒走遠，他必須盡快找到她，她獨自一人太危險了！

　　燕無痕立即往外頭找尋，然而才走到門口，卻見到了一個他意料之外的人。

　　"師兄。"一名青衫男子迎面而來，身後跟了四名隨從。

　　"傲凡！"燕無痕訝異的喚著，"你怎麼會來？"

　　自從離開師門之後，他們師兄弟一直互有聯絡，他在北武林闖蕩，而傲凡則回去進行他的計劃。

　　"一切都準備就緒，只待時機成熟。於是便想到先來見師兄，師門一別，轉眼已有八年。"傲凡笑了笑回答。"師兄如此匆忙，是什麼事如此急迫？"共同拜師習藝，相處了八年，他沒見過燕無痕失去冷靜的模樣。

　　"我正要去找嫣兒，她離開了。"

　　"嫣兒？"傲凡眉眼微挑，"師兄，說說她的樣子吧，讓悲歡離合也幫你找找。"

　　"她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雪白衣裙，生得綰美動人。"

　　"師兄。"傲凡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話，"我想，我見過你所說的嫣兒。"這緣分，還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他可以肯定師兄所說的人，就是方纔那名天真又機靈的小姑娘，只是師兄何時識得這樣一名姑娘呢？

　　"在哪裡？"燕無痕立刻問道。

　　"方纔我在街角遇到她……"他將遇見嫣兒的經過說了一遍。

　　燕無痕聽得時而沉下表情、時而放鬆，傲凡輕易的看出他的心思。

　　"臨分別時，她還送了我一隻玉瓶。"傲凡取出那只白色的玉瓶。

　　燕無痕接過玉瓶，那熟悉的東西使他緊皺的眉微微舒展。

　　"是嫣兒！"幸好、幸好。

　　"師兄，你很關心那位嫣兒姑娘。"傲凡語氣肯定的說。

　　"她是唯一能左右我心思的女子。"燕無痕坦然的回道，"對了，她有說要上哪兒去嗎？"

　　"沒有，不過她的目的地應該是逍遙山莊，她曾問我逍遙山莊距離此地的路程。"

　　"多謝你了，傲凡。"燕無痕稍稍放了心。

　　傲凡搖搖頭，很難相信他一向冷靜的師兄會如此鍾情於一名小姑娘，又想起師父執意孤絕的一生，不禁覺得"情"之一字，實在難解。

　　"傲凡，既然來了，不妨一起回逍遙山莊。"

　　"不了，這一趟將所有事安排妥當後，也是計劃開始的時候。等候多年，我不希望有任何差錯。到時也請師兄施以北方的援助之力。"這個仇是非報不可，而且要萬無一失。

　　他們師兄弟友誼深篤，對傲凡的事，燕無痕自然明白。

　　"另外，一路行來……"傲凡將他的發現告訴燕無痕。

　　"我知道。"燕無痕冷淡回答。

　　跟在後面一路追尋而來的人不少，除了必殺門的人，還有另一批人，不過到目前為止，另一方人馬似乎只在監視，沒有出手的打算。

　　"熊霸天親自來了，距離這裡只有一天的路程。師兄，你已有牽掛，必須格外小心，尤其嫣兒的武功尚不能自保，你必須盡快找回她。"

　　"我明白。"燕無痕當然知道目前的處境如何，但他依然無懼，無論如何，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

　　傲凡起身道，"師兄，暫別了。"

　　"一切小心。"

第七章

　　沒對嫣兒的消失多做解釋，孟磊與黎明玉一回客棧，燕無痕便趁天未黑趕路，夜宿在逍遙山莊產業之一的牧場。

　　黎明玉本想詢問嫣兒的去處，卻被孟磊一把拉了開去。開玩笑，只要看到莊主冷沉的表情也知道毋需多問，若還不怕死的去問，鐵定會白挨一頓罵又問不出什麼結果，是呆子才會做這種事。

　　黎明玉被他一番實話氣得快吐血，當場奮力追殺過去，敢笑她笨，不雪此恥，她誓不罷休。

　　無心理會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燕無痕攤開帳冊，為了阻撓心中出現會影響他的畫面，他比平常更專心、更費力，卻更快的看完了所有帳冊。

　　此時夜幕早已低垂，燕無痕卻了無倦意，他起身走出書房。

　　走向庭院，他立在那兒，沉緬於思緒中，整個人幾乎要融入夜色裡。

　　"誰？"

　　他忽然被動了，長久以來的習慣使他即使在思考中仍然具有很高的警覺性，尤其在這一片沉寂與寧靜中，有任何一絲絲的異樣氣息，他都能察覺。他的利眸準確無誤的看向矮叢後一處。

　　躲在矮叢後的人明知道已經被發現，卻還是盡力拖延著，眼中不停轉著該如何順利的脫身。

　　"嫣兒！"

　　映著微弱的月光，燕無痕銳利的眼眸瞧清了那道身影，他飛快的掠身而入，拉出了還不肯現身的人。

　　"大……大哥……"嫣兒低低的喚了一聲，又囁嚅的解釋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燕無痕一看跟前正是他心心唸唸的人兒，立即將她摟入懷中，感受她正在自己懷裡的真實感，一股放鬆的情緒頓時充塞了四肢百骸。

　　"嫣兒，你讓大哥擔心死了，幸好你真如傲凡所說的出現了，否則大哥真不知該到何處尋你！"

　　"大哥！"一聽見他充滿感情的低沉嗓音，嫣兒再也忍不住的在他懷裡放聲大哭。

　　摟住熟悉的胸膛，她再也不想鬆手。

　　這一哭讓燕無痕整個心都亂了，見到嫣兒的欣喜心情全變成一股難以忍受的痛苦，幾乎要疼到骨子裡去。他緊緊環住懷裡的人兒，似乎想藉著緊密的擁抱傳遞他難言的心疼與力量。

　　"我以為……我以為大哥……再也不要嫣兒了……"她抽抽噎噎的說，眼淚一直流個不停。

　　"傻嫣兒，大哥怎麼會不要你呢！"燕無痕心疼的說。抱著嫣兒走進書房，倒了杯水，"來，喝些水，你會好過些。"

　　嫣兒順從的喝了一點水，雙手依然緊鎖著他的胸膛。大哭過後，她雖仍抽噎個不停，但淚已止住了。

　　"你看你，哭得整張臉都紅通通的。"看她紅透的小臉，燕無痕忍不住笑了出來。

　　嫣兒這時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將臉埋入燕無痕肩窩，不肯抬頭。

　　這麼相依相偎著，兩人心中都感受到無比的踏實。才分開一天，感覺上卻像已經分開了一輩子。第一次，燕無痕嘗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嫣兒，為什麼一聲不響的離開？你可知道大哥有多擔心你。"當他一踏入房門卻沒見到嫣兒的身影時，那種失了心的恐懼，是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

　　"我……我以為大哥生嫣兒的氣，再也……再也不會理嫣兒了！"小嘴一扁，她像是又要哭了。

　　"別哭！"燕無痕連忙哄著，以指背輕輕揩著她臉上的淚，一雙眼無比溫柔又專注的直望入她的眼，"嫣兒，是大哥不好，大哥一時擔心得過了頭，才會失了理智，以後大哥再也不會勉強你做不願做的事，只要你覺得好，大哥就放心。"

　　聽見他依然關心疼愛自己，嫣兒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嫣兒。"他摟住她又哄又憐，"大哥說這些不是讓你哭的。"

　　"大哥……你……只有你對我最好了，除了爹娘，沒有……沒有人像你一樣……這麼疼我……"

　　"傻瓜，這世上就一個嫣兒，大哥不疼你要疼誰呢！"燕無痕溫柔地笑道，替她拭去了臉上未干的淚痕。

　　"大哥！"她動容的低喊一聲。

　　"告訴大哥，你不在大哥身邊的時候，都去了哪裡？"

　　"我……其實我一直跟在大哥後面。"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為什麼不讓大哥知道呢？你知道大哥有多擔心你嗎？當傲凡告訴我你差點被欺負時，你可知道大哥心裡有多著急！擔心只會輕功的你一旦遇上了真正會武功的人，就非得吃虧不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頭，又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擔心你迷了路、受了騙，又求助無門的情況下，你怎麼辦！"燕無痕深吸一口氣，"嫣兒，答應大哥絕對不會再不告而別，別再讓大哥這樣擔心受怕。"

　　"大哥、大哥！"嫣兒連聲喚著，仰起頭看著燕無痕，"嫣兒答應，絕對不會再不告而別。可是大哥也不要生嫣兒的氣好嗎？嫣兒不會再煩大哥太久了，八月十五之前，嫣兒一定得回遺世居。大哥，我們不要再吵架好嗎！嫣兒的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燕無痕捕捉到她語氣裡的賬然，"嫣兒，說清楚，為什麼時間不多？"

　　"我的意思是我必須回家，所以才說時間不多了。"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

　　"傻孩子！"燕無痕鬆了口氣，"就算你回家了，大哥還是可以去看你，你也可以來找大哥呀。大哥會親自送你回去的，我們還有多好日子要相處呢。"

　　嫣兒露出滿意的笑容，還好大哥沒有起疑。這時，她突然想起剛剛聽到的那個陌生名字。

　　"大哥，誰是傲凡？他又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出現？"她疑惑的看著燕無痕。

　　"傲凡是大哥的師弟，也是在街角救了你的那個人。"他簡單將傲凡與他的關係說明了一下。

　　"難怪我會覺得他熟悉，他身上有一種氣質和大哥很相像，所以我才不怕他。"

　　他懷中的舒適感令嫣兒不想起來了。她閉上眼睛更偎近燕無痕，像只睏倦的貓咪似的，意識很快跌進夢鄉。

　　燕無痕愛憐地看著她孩子似的信任與動作，知道她累了。這也難怪，一整天下來，她不知有沒有好好的休息過？打橫抱起她走入內室，他輕柔地將她放在床榻上。

　　感謝老天，讓嫣兒又回到他身邊。

　　隔天一大早，燕無痕喚人來服侍嫣兒。梳洗乾淨後，她神清氣爽的出現在餐桌上。

　　"你……你……"就見孟磊與黎明玉當場傻了眼。

　　"嫣兒！怎麼回事？"

　　"孟磊、黎姊姊。"嫣兒乖巧的打聲招呼，然後依著燕無痕的指示在他身邊坐下。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人家只是離開一下下而已。"見發愣的兩人依然無法回過神，嫣兒一臉無辜的說。

　　"嫣兒！你去哪裡了？怎麼連說都不說一聲。"黎明玉一回過神，連忙問道。

　　"我沒有去哪裡呀。"嫣兒著迷的迎著燕無痕溫柔的眼，不怎麼專心的回答。

　　燕無痕命人送上一些小菜，嫣兒偏食得厲害，又不愛吃肉，為了能讓嫣兒開胃，燕無痕只好讓人多準備一些可口的食物了。

　　"大哥，我們要在這裡待很久嗎？"吃了半飽時，嫣兒忽然問道。

　　"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多待幾天。"趁著還沒回到山莊，他還有時間可以多陪陪她，一旦回到逍遙山莊，他就得忙於公務，能夠陪她這樣到處玩的時間就不多了。

　　嫣兒聞言，眼睛登時一亮，"那我可以學騎馬羅？"

　　燕無痕轉頭瞧了外邊的天色一眼，"多留幾天可以，但是如果你想趁這幾天學騎馬，可能要失望了。"

　　"為什麼？"她不明白的問。

　　"瞧這天色，待會兒可能會下雨。"燕無痕的預測通常八九不離十。

　　"真的啊！"嫣兒有些失望，若是下雨，那她就哪兒也不能去，好無聊。

　　心上的煩憂一解，嫣兒又開始靜不下來了，她想出去玩。

　　"嫣兒，你有沒有安靜、不吵著要玩的時候？"孟磊好奇的問。他還沒見過比嫣兒更愛玩的女孩子，從認識到現在，嫣兒沒有一刻是乖乖坐在那兒，像個大家閨秀似的。

　　"有啊。"嫣兒嚥下口中的飯菜後，點點頭的回答。

　　"什麼時候？"他怎麼沒有發現？

　　"我生病的時候。"她一臉認真的回答，馬上引來燕無痕的注目。

　　他不悅的瞪了孟磊一眼，嚇得孟磊趕緊三兩口解決他的早餐，拉著黎明玉快速的離開。

　　識時務，真是孟磊奉行不悖的原則。

　　真的下雨了。

　　盯著外面的雨滴，嫣兒無聊的發著呆，一臉悶悶的模樣，讓燕無痕瞧得好笑。他合上帳冊，起身走到她身邊。

　　"大哥，這雨會下到什麼時候呀？"她仰起頭看著身後的燕無痕，弓著膝蜷在躺椅上。

　　"可能會下到傍晚。"他看著她變苦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別這樣，在書房陪大哥不好嗎？"他邊說邊在她身邊坐下。

　　"當然好啊。"她很自然的就往他身上靠，"可是大哥要看帳冊，都沒有空理嫣兒。"說完，很哀怨的瞄他一眼。

　　"這麼說又是大哥不對了。"他挑了挑眉，雙手環住她的肩。

　　嫣兒依戀的偎進了幾分，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別喜歡粘在他身上，每次都令她舒服的想睡覺，不想起來了。

　　這小妮子只要一動到他身上，就又開始懶了。燕無痕含笑的看著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你想大哥怎麼補償你呢？"

　　"大哥，聽說江南很美對不對？"

　　他俯首問她，"你想去江南？"

　　"嗯！"她用力點著頭，"本來我要去的，可是因為不知道路，就只好到處逛，走到哪裡就是哪裡。大哥，你可以帶我去江南嗎？"

　　燕無痕沉吟道："江南遠在千里之外，而你八月十五以前必須回家，時間上可能會來不及。"看到嫣兒失望的表情，他忍不住笑著安慰，"傻嫣兒，這次不成可以下回去呀，江南又不會跑掉，還怕玩不到嗎？大哥答應你，一定帶你去江南。"

　　他溫柔的睇凝著她，眼睛裡充滿承諾，令嫣兒心頭一曖。

　　"大哥，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燕無痕這麼疼她，不論她是不是能去成江南都不重要了。

　　窗外雨仍然滴滴答答的下著，然而嫣兒心裡已經沒有烏雲了。

　　"大哥還必須看些帳冊，你若覺得無聊，可以到處逛逛，也可以去找黎姑娘。大哥盡快看完，再陪你好嗎？"他希望她是笑口常開的。

　　"大哥，你忙吧，不必擔心我，我可以看點書的，嫣兒只想陪你。"她笑著說，語氣裡沒有絲毫的勉強。

　　燕無痕這才放心的坐回書桌，眷戀地看了專注於書本的嫣兒一眼，才不捨的將眼睛轉回帳冊上。

　　黎明玉與孟磊坐在屋簷下，她手上正剝著剛買回來的栗子，望了身旁的孟磊一眼，"你怎麼老是帶我逃命呀？"

　　"什麼逃命！"孟磊一副受到侮辱的樣子。"這叫察言觀色、識時務者為俊傑，也才活得長。"

　　"算了吧。"她不以為然地說道，"明明是你怕燕莊主生氣，所以先溜一步再說。只要嫣兒一直待在燕莊主身邊，你又不出現，那你就安全了。"

　　"我這叫機靈！"孟磊提高了點音量，"莊主和嫣兒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希望有單獨相處的時間，我身為莊主的貼身護衛，自然要明白莊主的心思，所以才順道把你帶走，免得礙眼。

　　"礙眼！"黎明玉的聲音比孟磊更大聲，"孟磊，你敢說我礙眼？"

　　"本來就是，如果不礙眼，碰到該閃的時候，怎麼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嘴硬道，"我只是還沒問完話，問完我自然就會消失，要你操心！"

　　"那你是還有什麼話要問的？"

　　"我……"她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我看你根本是不知不覺。"孟磊一副"我就說嘛"的表情，黎明玉氣得拿栗子殼丟他。

　　"喂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孟磊邊說邊左閃右閃。

　　黎明玉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好意思，本人不是君子，只是喜怒無常的姑娘。"說完，她繼續丟栗子殼。

　　"喂，說變臉就變臉啊！"漫天栗子實在躲不勝躲，孟磊乾脆往雨裡閃。

　　"你給我站住！"黎明玉起身追去。

　　只看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在追來追去的，間或響起男人的求饒聲、女人的追殺聲，偶爾還有栗子殼暗器的咻咻聲……

　　深夜時分，一條輕逸的身影快速地穿過牧場的屋舍，來到燕無痕的居處。

　　燕無痕機警的察覺到陌生的氣息入侵，他不動聲色的將被子蓋在已睡著的嫣兒身上，然後轉身走到屋外。

　　"周門主，既然來了，何不現身？"對方尚未出現，燕無痕已準確無誤的指出來人的身份。

　　"燕莊主，你果然名不虛傳！"周若虹一臉笑容的走了出來。

　　"逍遙山莊與必殺門向無往來，周門主何以一再派人跟蹤！"燕無痕冷淡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燕無痕，你又何必佯裝不知？若虹的目的再明顯不過，普天下我只看上你一人，當然期望能共效于飛。"周若虹千嬌百媚的說。

　　"燕某無福消受。"燕無痕表情依然冷淡，一點也沒有動心的跡象。

　　周若虹臉色一變，"燕無痕，若惹惱了我，對你沒好處。"

　　燕無痕冷漠的看著她，"燕某已將意思表明，但願周門主不要再得寸進尺，若再有下次，燕無痕絕不會再留情。"說完，他轉身欲進入屋內。

　　"燕無痕，我告訴你，我周若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你很寶貝那個來歷不明的小乞丐嘛！"她噙著笑說，語氣裡充滿危險。

　　"你最好不要動嫣兒的主意。"燕無痕轉過身，全身散發現的肅殺氣息與冷絕，讓周若虹心驚不已。

　　"必殺門有多少能耐你自己心知肚明。只要你敢動嫣兒一根寒毛，必殺門定成歷史名詞，你最好記住。"

　　直到他步入屋內，那股懾人的冷絕才漸漸消失。她終於見識到了燕無痕的絕情與冰冷，光是他渾身散發的氣勢便令人心生畏懼、不敢妄動。

　　周若虹閉上眼睛，穩住氣息。良久，她張開眼睛，如同來時一般飛掠而去。

　　燕無痕，我周若虹如果得不到你，也不許任何人得到你！

　　翌日一早，燕無痕找來了孟磊，決定動身回逍遙山莊。

　　"大哥，這麼快？"嫣兒坐在馬車上，不解地問。

　　"早點回山莊，你才不會整天喊著無聊。山莊內外有許多地方可去，你會喜歡那兒的。"燕無痕坐在她身後，幫嫣兒調整好紗帽的角度後，他才策動韁繩。

　　"明玉，別生我的氣嘛！"孟磊跟在黎明玉身後，不住地賠著罪。

　　"哼！"黎明玉沒好氣的撇開頭不理會他。

　　"我讓你罵回來好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孟磊好言好語地說。

　　她瞟了他一眼，一副施恩的口吻，"你發誓，不會再說我後知後覺。"

　　"我沒說你後知後覺呀！"孟磊覺得自己好冤枉，"我只說你不知不覺--"話未說完，一顆小石子陡地打中他的額頭。

　　孟磊回過頭就見黎明玉一夾馬腹揚長而去，他不明所以的立刻住了上去。

　　"喂，怎麼又打我，我又沒說錯……"他一臉疑惑的大喊。

　　"啊--"客棧僻靜的廂房內，忽然傳出一聲恐懼的呼喊。

　　周若虹睜開雙眼，陡地發覺自己未著寸縷，還趴在一具陌生的男體上，連忙拉起被子裹住赤裸的身子，她羞恨的眼直瞪著面前的男人。

　　"周若虹，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熊霸天大剌剌的坐起身，赤裸著身體，目光淫邪地瞅著她裸露在被外的肌膚。

　　"想不到堂堂必殺門主、北武林的女煞星，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啊！"輕輕的手往她胸前探索，卻教她打了開來。

　　"你這個偽君子！"周若虹咬牙迸出一句話，她憤怒的表情更加冷冽，恨不得將熊霸天碎屍萬段。

　　"話出口之前，你最好想清楚，好歹我們也算是夫妻。"

　　"誰跟你是夫妻！"周若虹怨聲打斷他。"熊霸天，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控制住我，那你就錯得離譜！"

　　話聲方落，她朝他揮去一拳，熊霸天輕易的閃了開來，將她迎面撲來的身子抱了個滿懷，順手將她蔽體的薄被扯了開去。

　　"我要殺了你！"周若虹怒紅了雙眼，猶想奮力一拼，就在她蓄勢待發之際，一陣奇癢與疼痛阻止了她的身體。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她蜷伏著身子，渾身痛楚奇癢難當。"啊！"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還想殺我嗎？"熊霸天冷笑道，一手卻毫不留情的抓住她散亂的頭用力一扯，"我最討厭不聽話的女人。這是我特別為你選的血蟲，只要一接觸到你柔嫩的肌膚，它便會附生在你體內，每隔一段時間，你若不餵上解藥，全身就會奇癢疼痛難當。"他微揚著笑容說，絲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把……解藥……給我！"

　　"那要看你聽不聽話羅！"

　　"你……你想怎麼樣？"她強忍疼痛的問。

　　"我要燕無痕的命。"

　　周若虹一聽，諷笑道："堂堂神武堂之主也會忌怕燕無痕嗎？就算我答應幫你殺燕無痕，只怕也是徒勞無功，根據以往的經驗，我派出的人沒有一次能傷得了他。"

　　"我知道，所以我並不指望只憑你就可以達到目的。"熊霸天對她的諷刺毫不動怒。"我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那我可以考慮把解藥給你。"

　　"你毀了我，還希望我會做你？我只想要你的命！"周若虹咬牙切齒的說。

　　"殺我？"熊霸天乾笑了幾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以為你做得到嗎？三天內，若沒有我的解藥，你便會全身潰爛而死。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死或者要生。"

　　"好，我答應，現在把解藥給我。"周若虹不得不屈服的答應。

　　熊霸天滿意的點頭，鬆開手下床穿上衣裳，隨手將一包解藥丟到周若虹面前。

　　"把它和著水洗淨身體，七天之內血蟲不會再發作。這段時間你最好乖乖聽話，該要你行動時我自然會告訴你。周若虹，你最好安分些，不要想反抗我，否則人是自找苦吃！"說完，熊霸天一臉得意的離開房間。

　　周若虹顫抖著下唇，拾起眼前的解藥，拖著疼痛的身子下床，進入浴間後照著熊霸天的話做。過了半晌，難忍的痛楚終於稍減。

　　她閉上眼睛卻忍不住憤怒與無助，兩行清淚緩緩滑落臉龐。

　　真可悲！堂堂必殺門之主，竟也會誤著了道，弄得如今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第八章

　　逍遙山莊

　　"逍遙山莊？"嫣兒坐在涼亭的欄桿上，口中喃念著，突然傾身向前問："人生最大的快樂莫過於逍遙，大哥，建了山莊之後，你快樂嗎？"

　　燕無痕不由分說的抱她下來，讓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皺著眉說："小心點，你想嚇死大哥嗎？"

　　自從回到逍遙山莊後，燕無痕立刻埋首於多時未處理的公事裡，直到最近幾天才稍微有空，為了獎賞嫣兒每天陪他待在書房裡沒有四處亂跑讓他操心。他便帶著嫣兒將山莊裡裡外外全走了一遭，走得倦了，就坐在後院的涼亭裡休息。

　　"大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嫣兒一把抱住他，不滿的說。

　　"快不快樂對大哥而言，從來都不重要。"他意味深長的說。

　　"為什麼？"嫣兒不明白的看著他，"我以為人活著就應該快樂的，不管失去了什麼，都應該快樂的。"

　　"然而對一個從來不知道快樂為何物的人，你又如何要求他懂得快樂呢？嫣兒，告訴大哥，你快不快樂呢？"話鋒一轉，燕無痕又將話題往她身上兜。

　　嫣兒見他將話題轉到她身上，她不滿的將嘴唇嘟得更高。

　　"如果大哥老是不快樂，又怎能期望嫣兒會快樂呢！"她嗔著小臉，又突然問道："大哥，你疼不疼嫣兒呢？"

　　"疼。"他毫不遲疑的回答，望著她的眼眸滿含柔情，伸手輕輕圈住偎在他身上的嬌小身子，"大哥疼不疼你，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嫣兒嬌憨的笑了，"那嫣兒要求大哥的事，大哥是不是都會做到？"

　　"如果那能讓你高興，大哥自然會做到。"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大哥說只要是能讓嫣兒高興的事，大哥都會做到，那嫣兒要大哥快樂。"她嫣然笑道。

　　"如果你一直待在大哥身邊，大哥自然會快樂。嫣兒，你願意一輩子都陪著大哥嗎？"他屏息地等待她的回答。

　　"我當然……"嫣兒直覺的就要回答"願意"，但就在承諾臨出口的剎那，她忽然想到自己時日不多的生命，眼明顯的一黯。

　　"你……不願意……"她的噤口讓他霎時揪痛了心。

　　"是不是如果嫣兒走了，大哥就不再笑了？"她忽然坐直身的問，想起了第一次在林子裡見到燕無痕，他那一臉冷然的表情。

　　燕無痕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明白表示出她說得沒錯。

　　"大哥，不可以的。"嫣兒伸手摟住他的頸項，語氣著急地喊，"不可以的，嫣兒喜歡大哥笑、嫣兒喜歡大哥笑……"

　　她的小嘴瞬間被封住，嫣兒倒抽了一口氣，想也沒想就要往後退，但一雙鐵臂更快的環住她嬌柔馨香的身子，然後她什麼也不能想，毫無反抗的掉進了感情的漩渦。

　　"大哥……"她渾身無力的靠在他身上，軟軟地叫著，依著他厚實的胸膛平復自己急促的心跳。

　　望著一臉迷茫的她，燕無痕忍不住再度俯首輕啄細吻她精湛的粉紅唇瓣，直至那瑰麗的紅唇全染上了他的氣息，他才離開她的唇。

　　燕無痕直覺的便要出聲道歉，生恐他的舉動嚇壞了他純真的小寶貝，然而比他更快的，嫣兒粉嫩的面頰浮上了紅，甜甜柔柔的嗓音傳入他的耳中。

　　"嫣兒真的好喜歡大哥，嫣兒也不想離開大哥，大哥……"

　　不知道要以什麼樣的言語才能完整的說出心裡那股洶湧無盡的深情，她只能緊緊的抱著他，讓兩人之間再無任何一絲空隙。

　　燕無痕讓滿懷的動容與深情梗塞住喉嚨，更加用力的摟住懷中的小人兒，久久才能正常的發出聲音。

　　"如果真的希望我快樂，就不要離開我。"他聲音低啞的說。

　　嫣兒抬眼望進了一雙深情若海的黑瞳中，她對他的感覺，超越了朋友、超越了手足、超越了與父母相依為命的孺慕之情，她迫切地希望兩人能永永遠遠的在一起。爹與娘之間那種無可比擬的絕對深情，大概就是如此吧。

　　"嫣兒愛大哥，但是不要大哥同樣的愛嫣兒。"她喃喃的說著，因為她不願見到在她離開人世後，他抑鬱度日。

　　"為什麼？"為什麼嫣兒始終堅持不要他愛她？

　　"因為嫣兒要回家的，大哥忘了嗎？"害怕自己會說出實話，她遂垂下眸光的說。

　　抬起她的下頷，燕無痕深深的看著她，"你實在不適合說謊，可是大哥不會再逼你說，因為你很可能再一次離開，而我忍受不了你不告而別的痛苦。嫣兒，大哥只要你答應一件事，永遠不要不告而別。"只要她不突然消失，他可以放棄對她要求承諾。

　　"不會了、不會了。"她心疼的低喊，為著在他身上發現的痛苦，那短暫的分離，竟成了他心中難以忘懷的痛楚！

　　如果可以，但願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停留在他們的相知相許中。

　　"笨石頭、呆石頭、臭石頭、爛石頭！"

　　黎明玉邊蹂躪花園裡的花草們，邊忿忿不平的嚷著。

　　"玉兒、玉兒，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孟磊一臉討好的來到她面前。

　　"哼！"她將頭一偏，看向別的地方。

　　"玉兒，我知道自己錯了下回我絕對不敢了，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嘛。從牧場一路氣回山莊，你不累呀？"

　　"要你管！"不說還好，這一說她更氣了，一路氣到逍遙山莊，她都快沒力了，這傢伙還敢諷刺她，真是混蛋！

　　"玉兒！"孟磊實在不懂，她又在氣什麼了？

　　"你--笨石頭、呆石頭、臭石頭、爛石頭，哼！"黎明玉已經想不出來還可以罵什麼，只好又加到剛才的罵詞。罵完後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施展輕功離開。

　　"玉兒。"孟磊見狀只好又追了上去。

　　唉，她成開在前頭跑，他則在後頭猛追，每天這麼跑來追去他是不在意，可是她到底要他追到什麼時候呀？

　　自從那日雨中"栗子殼投情"之後，他可是真真正正的讓她索了情去，現在她怎麼可以不理他呢？

　　她可是他相中的愛妻呀！

　　黎明玉一路罵回客房，嫣兒見她又是一副忿忿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嫣兒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因為燕無痕答應帶她去看一年一度的廟會，所以她不待在書房吵他，逕自四處閒逛，來到客房，看到黎明玉氣憤的模樣，不消說，一定又是孟磊惹的禍了。

　　"笨石頭、呆石頭、臭石頭、爛石頭、混--蛋--石--頭！"黎明玉沒發現有人在盡情大喊，這才覺得稍微好過一點。

　　嘩，嫣兒眼睛一亮，黎姊姊罵人的功力這麼高啊！

　　黎明玉不經意的轉頭，看見嫣兒坐在一旁的樹桿上，登時紅了一張臉。

　　"嫣兒。"

　　嫣兒跳下樹桿，一臉笑意的說："黎姊姊，孟磊又惹你生氣啦！"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一想到他我就有氣。"黎明玉繃緊了俏臉，像是跟孟磊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沒這麼慘吧，黎姊姊。其實孟磊也沒做錯什麼事，只不過嘴巴笨了點而已，他也很認真的向你道了歉，你就不要再生他的氣了。"

　　"誰喜歡跟他生氣呀，那顆爛石頭。"依然是冷硬的表情。

　　嫣兒轉了轉眼眸，故意歎道："對呀，孟磊老是讓黎姊姊生氣，我想黎姊姊一定很不想再看到他了對不對？這樣好了，我讓大哥派孟磊到最遠的西邊牧場去鎮守好了。"

　　"嫣兒！"黎明玉連忙打斷她的話，"不要啦，其實也沒什麼，我……我不生他的氣了。嫣兒，你別要莊主讓孟磊去那麼遠的地方……"她語無倫次的解釋，直到對上嫣兒促狹的眼，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

　　"玉兒，你不生我的氣了！"孟磊突然從一根柱子後蹦出來。

　　嫣兒笑得一臉嫣然。

　　"嫣兒，你……你騙我，我……我……哎呀！"黎明玉又氣又窘的，她跺了跺腳，轉身跑了開去。

　　"還不快追，你別讓黎姊姊一直氣你呀！"真是個呆石頭，難怪黎姊姊要氣那麼久。

　　"噢，好。"孟磊二話不說的拔腿追去。

　　奇怪，本來不是那麼笨的人，怎麼一碰到喜歡的人就變笨了！

　　"嫣兒，又頑皮了。"低沉溫柔的嗓音驀然由後方響起，嫣兒想也不想的就投入來人的懷抱中。

　　"你呀，老是欺負孟磊。"燕無痕用外衣包住她，摟著她往外走，準備今晚要讓她玩得盡興。

　　"哪有！"她抗議道，"大哥冤枉嫣兒，嫣兒是在幫他耶！"邊說邊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還說，大哥剛才可是從頭看到尾喔。"

　　"哎呀，順便嘛！"見矇混不過去，嫣兒乾脆耍賴道："人家替他想辦法讓黎姊姊原諒他了耶，只是'順便'玩一玩嘛，大哥不可以太專制。"

　　"我專制！"燕無痕失笑的搖搖頭，"大哥真是太寵你，才會讓你這麼無法無天，居然也敢說起大哥的不是了。"

　　"人家才沒有。"她不依的輕捶他的肩，"大哥又冤枉人！"

　　"好了，好了，當心捶疼了你的手。"他一臉笑意的看著她，停下步伐，等他的小寶貝鬧夠了性子，而後慢慢安靜下來。

　　見她哪些快樂，燕無痕只覺這一生再無所求。

　　嫣兒拉著燕無痕四處逛著，直到所有攤販全都收了攤子後，她才不捨的打道回府。等回到山莊時已過了午夜，嫣兒幾乎一沾枕就睡著了。

　　翌日，嫣兒一睜開眼睛，想到昨夜街上有趣而熱鬧的情景，不由得笑開了一張臉。不知道大哥什麼時候才會再帶她去見識？

　　嫣兒下床穿好鞋，一躍而起正要踏出腳步，臉上的笑容突然一變，一股劇烈的疼痛及刺骨的寒冷再度毫無預警的席捲她全身。她緊咬住雙唇，雙手壓在心口上，往前踉蹌幾步後撲倒在小桌子上，不小心將桌上擺著的茶壺、杯子掃落地上。在外面候著的小婢聽見房內的聲響，趕緊進門準備伺候小姐梳洗。

　　"小姐，你醒了嗎？"小婢推開門走了進來，赫然發現嫣兒半趴在桌上，表情滿是痛苦。她立刻奔了過來，扶起嫣兒，"小姐，你怎麼了？"

　　嫣兒緊鎖著雙眉，渾身顫抖個不停，緊咬著下唇，蒼白的唇瓣上已滲出幾絲鮮血。

　　"我去找莊主！"見嫣兒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她立刻衝了出去，讓嫣兒想出聲阻止都來不及。

　　"不……不要……"一把沒拉住人，嫣兒重心不穩的摔在地上。

　　"嗯，看來熊霸天仍然沒有放棄。"聽完孟磊追查的結果，燕無痕思索著對方的下一步。

　　"莊主、莊主！"小婢大喊著衝進書房，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不是告誡過你們，書房在議事時誰都不許進來，你為何亂了規矩。"孟磊身為總管，語氣嚴厲的責問。

　　"奴婢無禮，但是小姐出事了！"她不敢有所延遲的立刻說明來意，燕無痕登時臉色一變。

　　"小姐在房裡，突然痛得……"

　　她話還沒說完，燕無痕與孟磊已像一陣風似的離開書房，霎時不見人影了。

　　好冷……好痛……

　　嫣兒縮緊雙臂環住自己，依然止不住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這次的痛苦比以往都要劇烈，只剩一個月了……

　　不行，她得在大哥來之前恢復，她不能讓大哥看到她這副模樣，否則大哥一定會再追問。

　　老天，求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可以和大哥告別……然後我會回到遺世居……回到自己應該回到的歸處……

　　她勉強移動身體蹣跚地走近櫃子，早知道就不要把藥放在這麼高的地方。

　　"嫣兒！"

　　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先傳進房裡，燕無痕一推開門就直接衝了進來。

　　唉！還是來不及……好冷……

　　"嫣兒！"燕無痕一眼就看見倚著櫃子、滿臉痛苦的嫣兒，他掠步過去抱住她，感受到了她身上傳來的寒冷氣息。

　　"大哥……"她抬起頭，試圖給他一抹安慰的笑容，豈料那抹虛弱無力的笑容，令燕無痕更揪疼了心。

　　"嫣兒，怎麼了？告訴我，你怎麼了？"他將她摟得更緊，想用自己的體溫趕走嫣兒身上的冰冷。

　　"大哥……上面的櫃子……藥……"

　　燕無痕立即會意，抱著她到床上，轉身取出一隻藥瓶，倒出一顆藥餵入嫣兒口中。

　　嫣兒服下藥後，過了半晌，那似欲撕心裂肺的疼痛漸漸稍息，但她緊鎖的雙眉依然沒有放鬆。

　　燕無痕始終緊摟著她，生怕只消鬆了一寸，他便會失去他最重要的人兒！

　　"莊主，嫣兒……怎麼回事？"孟磊看得心驚膽戰的。

　　"嫣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沒有回答孟磊的問題，燕無痕低頭先問懷中的嫣兒。

　　嫣兒慢慢睜開眼睛，劇疼已經漸漸平緩，但是她依然感受寒冷。

　　"好多了。"她虛弱的一笑，看向孟磊，"我有話想告訴大哥。"

　　孟磊會意的點頭，"我會禁止任何人進來。"說完，他帶上房門離開。

　　孟磊離開後，嫣兒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睛用父親教的內功心法運行全身，將體內的寒冷除了些。

　　燕無痕也不急著問，表情專注的看著她，直到嫣兒蒼白的臉上浮現些許紅潤，他才稍感放心。

　　"嫣兒，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次我可以當作是偶發的事，可是連著兩次出現同樣的情形，我無法再裝著什麼事也沒有。"

　　嫣兒垂著眼，默然不語。

　　"嫣兒！"他的聲音含著警告與不容錯辨的擔心。"告訴我，你究竟瞞了我什麼事？"

　　嫣兒依然沉默，她不想將自己的痛苦帶給他。

　　"好，很好。"燕無痕站起身，絕然道："你我相知一場，而你卻一點也不信任大哥，什麼事都瞞著大哥。原本我認為每個人心裡都有不願告訴他人的事，所以不多加追問。但這明明是攸關你生命的大事，為什麼你始終不肯對我說實話，難道大哥真的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好，真的是很好。"他心痛的轉身就走。

　　"大哥……"嫣兒跳下床由他身後抱住他，不想讓他這麼走。

　　"既然你不願坦白於我，就當大哥從不曾識得你，對你所有的關心與愛護全是白費。"他拉開她的手，一臉絕然的往前走，不肯回頭。

　　嫣兒慌亂的看著燕無痕的絕然，前一回絕裂的記憶猶新，她張口欲言，卻發不出絲毫聲音。激烈的情緒波動，使她暫時平穩的經脈氣血頓時逆流，她再也壓抑不住的張口嘔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嫣兒！"一聲重物落地聲響讓燕無痕下意識回頭，見此情景，心中一凜，迅速掠身回嫣兒身旁。

　　"大哥……不要走……嫣兒……嫣兒只有……一個月的命了……不要走……大哥……不要走……"

　　她喃喃念著，聲音幾不可聞，意識逐漸昏沉，合上的明眸無力睜開，傷心的淚水卻不斷地流出眼眶。

　　燕無痕扶起她，聽見她的低語，臉色突地一變。他立即抱著嫣兒回到床上，盤膝坐在她身後，雙掌貼在她背上，運勁於掌上，以內力導引體內逆流的經脈氣血回歸原位。

　　過了片刻，他才緩緩收回內力，扶住她虛軟倒下的身子，取過床邊乾淨的絹巾拭去她額上的冷汗、臉上的淚痕，也擦去她唇邊的血跡，她的動作迅速卻輕柔。

　　嫣兒一睜開眼睛，反射性就抱住燕無痕，口中不斷喊道："大哥，不要走……不要走，不要放嫣兒一個人！"止了的眼淚再度滑落眼眶，方纔他的絕然與那股絕望依然充塞著她的心。

　　"不會，大哥不會走。"燕無痕收緊雙臂，差點失去嫣兒的恐懼同樣嚇住了他，他強烈的想借由擁抱告訴自己，嫣兒還在他身邊。

　　嫣兒埋在燕無痕懷裡，流著淚輕聲訴說："曾經有一個來自西域的人，他愛上了娘，可是爹與娘真心相愛，容不得任何人介入。為了報復，他在我出生後沒多久就乘機把我帶走，要娘用她自己來交換我的安全。爹不從與他起了爭執，結果他敗在爹的手上，可是他拚了最後一口氣將陰毒掌劈向我，幸好重傷的他已無力使出十成功力，才讓爹和娘有機會救我。但我雖然活了下來，陰毒卻已經侵入我的經脈。十六年來，娘用盡所有藥物、爹傾盡他所有武學心法，也只能延緩我身上毒發的時間。

　　"我和娘煉出一種丹藥可以抑制住陰毒，使我在沒有毒發時，就與一般人沒有兩樣。"她深吸一口氣，噙著淚繼續說："後來娘從一本醫書裡知道有一種雪果可以醫好我身上的陰毒，這種雪果又稱為'情果'，它生長在至寒之地，大約每隔一百年才出現一次。而且奇特的是，能夠接近它的人除非是至情至性、心意相通的兩人，否則不消一刻它便會消失。爹和娘算定了時間，才會在兩個月前動身前往大雪山，希望能夠取得情果為我續命。"

　　"那你剛才說你只剩一個月的生命，又是怎麼回事？"燕無痕問道。

　　"雖然爹和娘盡全力為我抑制住陰毒，可是陰毒卻也會隨著時間愈發長入我的骨髓、五臟四腑。最近這幾年來，我毒發的時候一次比一次嚴重，剛才我連一點意識也沒有了。最多再一個月，只要再一次毒發，就算是仙丹也救不了我。而情果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爹和娘說過，不論有沒有拿到情果，他們都會在八月十五之前趕回遺世居，陪我……度過最後一刻。"

　　"不！嫣兒，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將她摟得更緊，似乎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我絕不會讓那一天到來，你不該瞞著大哥的，如果沒有了你，大哥又怎麼獨活於世呢？"他沒有想到，嫣兒瞞著他的竟然是這樣的事。

　　"我不想告訴你，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替我難過，我不要你難過，尤其是為了我。"

　　她抬起頭，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從小，我就知道自己也許活不了多久，這次趁爹娘不在，我偷溜出來，希望能看看遺世居外的天地。我真的很快樂、也很幸運，能不能活得長久對我來說從來不重要。

　　"我不想說的，因為你好不容易會笑了，我不要再看到你不會笑的樣子，那會讓我很難過，很難過。"她低柔的聲音裡滿是不捨。

　　"嫣兒……"燕無痕心痛的喚了聲。她的快樂竟然這麼的短……

　　"嫣兒，嫁給我。"他的神情再堅定不過。

　　他突來的言語，讓嫣兒驀地愣住了。

　　"嫁給我。"燕無痕重複道，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雙眸溫柔的緊鎖住她，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然後托住她的腰，俯下頭，感覺到她微亂的氣息。

　　"嫁給我。"他又說了一次，伸手在她鼻尖輕輕點了下，然後輕撫過她的額頭、雙眼、面頰，最後來到她柔軟的雙唇，低頭溫柔的吻住她的紅唇，深深的侵佔她所有的思維與呼吸。

　　"嫁給我，嫣兒。你是我的！說你願意嫁給我。"一改摯情溫柔，他的吻充滿強烈的誘惑與探索，嫣兒根本無力抵抗。

　　她連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她努力集中渙散的意識，她已不久於人世，怎麼能嫁他？

　　"不，大哥……我不能。"

　　燕無痕伸手壓在她柔軟的唇瓣上，眼裡赤裸裸的深情讓她所有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今生除了你，我燕無痕不會再有別的妻子。而你也只能是我燕無痕的妻子，再沒有其他的身份。不要說不，除非你要大哥痛苦一輩子。"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會拒絕，就因為他們的時間是如此的短暫，所以他才不願意再浪費時間，他要她成為燕無痕的妻子。

　　生同衾、死同穴、夫妻同命啊！

　　當然，他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成親後，他會帶著嫣兒立刻趕往大雪山，只要時間還沒到，他就絕不放棄。

　　"大哥，你好傻！"她又哭又笑的說。

　　"你更傻，竟然想瞞我到底。"燕無痕也笑了，他娶她是娶定了！

　　"嫣兒好愛你！大哥，嫣兒真的好愛、好愛你……"如果這樣他會快樂，她什麼都會答應。

　　隱瞞或獨自離開，是她以為最好的處理方式，但真的讓她選擇，她多希望能夠待在他身邊，直到老天爺不許為止。

　　"嫣兒，你也是大哥這一生唯一的珍寶！"

　　愛上嫣兒，是他這輩子裡唯一的奇跡……

第九章

　　燕無痕餵嫣兒喝下一碗清粥，陪著她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過沒多久，嫣兒便因先前的疲累而再度沉沉睡去，臨睡前還緊緊握著燕無痕的手。

　　確定嫣兒暫時不會醒來後，燕無痕這才悄悄的離開。有太多事需要立刻處理，他絕不放棄任何屬於他與嫣兒相處的機會。

　　一踏入書房，孟磊與聞訊而來的黎明玉已候在書房多時。

　　"莊主，嫣兒到底是怎麼了？"孟磊擔心的問。

　　燕無痕並未回答他的問題，逕自吩咐道："孟磊，你讓人去準備準備，後天我與嫣兒要舉行婚禮，發消息出去就好，不必邀請旁人來參加。另準備好一輛馬車，三天後我與嫣兒要上大雪山一趟。"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是怎麼回事？燕莊主，你可以說得更明白些嗎？"黎明玉意識到燕無痕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神情清明，顯然是很認真的。但這決定著實太奇怪，也太令人驚訝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燕無痕看著孟磊與黎明玉，緩緩開口說："嫣兒身中陰毒，只剩一個月的命了。"

　　"怎麼會這樣！"孟磊與黎明玉異口同聲的喊。

　　"這件事說來話長。嫣兒的父母為了找到唯一能夠救嫣兒的情果，已經在兩個月前到大雪山了，如果在八月十五之前嫣兒沒有服下情果，那她的生命就只到這裡。"他語氣平淡，簡單扼要的解釋，但一向冷然的眼卻不再如以往般平靜自恃。

　　遇上嫣兒，燕無痕就只是個平凡人而已。他也會擔心，擔心他終將會失去她！

　　"那跟你與嫣兒的婚事又有什麼關係？嫣兒只剩一個月的命了，你又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娶她？"黎明玉不明白地問。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即刻送嫣兒上大雪山吧，為什麼又要延遲呢？

　　"因為不論嫣兒的命還有多久，她都是燕無痕一生唯一認定的妻子，無論剩下多少時間，我都要伴她度過。她多存活一天，我便與她多做一天的夫妻。"燕無痕語氣堅定地說。

　　此心永不移，生死永相隨。

　　他語氣裡的無悔與深情，深深撼動了孟磊與黎明玉，想不到這世上竟有如此癡情的男子。

　　"屬下即刻去辦。"孟磊不再遲疑，轉身去準備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黎明玉依舊處於震撼中，那麼天真、又那麼善良的嫣兒，她才多大呀，生命卻已到了盡頭……

　　燕無痕突然決定要成親的消息，很快的傳遍整個北武林，自然也傳進了一直注意逍遙山莊所有動靜的熊霸天耳裡。

　　燕無痕會突然決定成親，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為什麼他的婚禮會決定的這麼匆促呢？

　　"除了明天的婚禮之外，逍遙山莊還有什麼動靜？"

　　"回堂主，還有一件同樣令人猜不透的事，燕無痕決定帶著妻子在後天出發前往大雪山。聽說他妻子病得很重，必須上大雪山才有救的機會。"

　　熊霸天深思道："看來那丫頭就是他最大的弱點，知道有幾個人陪同一起到大雪山嗎？"

　　"應該還是只有孟磊一人，最多再加上一個黎明玉。"

　　"很好。你傳消息給必殺門，要周若虹立刻來見我。"

　　"屬下遵命。"

　　等了那麼久，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了。燕無痕，你不過也只是個平凡人，也會有你的弱點，我熊霸天就不信撂不倒你！熊霸天想著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趁著大伙都在忙，燕無痕也沒空注意她的時候，悶壞了的嫣兒偷偷溜出房門四處閒逛著。

　　等跑累了、看倦了，她便倚坐在湖畔的一棵柳樹旁。此時，太陽的熾熱逐漸褪去，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大地。

　　涼涼的晚風吹來，拂過她剛剛因奔跑而顯得紅潤的雙頰，帶來了一絲冷意，然而她卻似是渾然未覺，直望著這片美麗的景色，唇邊不自覺地泛起一抹淺笑。

　　燕無痕遠遠便瞧見了這抹翠綠色的身影，因為找不到她而起的恐慌，在看見她的剎那消失無蹤。他早該猜到，以嫣兒活潑好動的性子，一定會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溜出來。

　　他悄聲的走近她，不願擾了她此時難得的寧靜，手上的外衣蓋上她不自覺微顫的身子。

　　"大哥！"一回頭，她隨即漾開了笑容迎向來人。

　　看到她這副模樣，他所有想責備的話全吞回肚子裡，他只能歎息著輕搖頭，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將她摟入寬闊的懷裡。

　　"大哥，黃昏的景色真的很美、很讓人難忘，對不對？"她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聲地說著。

　　"你想說什麼？"燕無痕低聲問道，感覺她話裡有話。

　　"我一直好希望能夠去我不曾去過、甚至是不曾到過的地方，看遍天下的美景。可是人不能太貪心，有大哥陪著嫣兒，嫣兒不應該再多要求什麼了。但我還是想向老天爺要求一件事，求老天爺能讓我多在大哥身邊一些時候。"她轉頭看著他，然後將臉埋入他的懷裡。

　　"會的，你一定會永遠和大哥相伴。"他溫柔的笑著，"嫣兒，你應該要笑的，明天你就要嫁給大哥了，難道你不高興嗎？"他抬起她的下頷，意外見到她臉上動人的紅暈。

　　嫣兒垂著眼，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羞怯與無措，明天她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大哥等這一天，可等了好久。等到了大雪山，醫好你身上的陰毒之後，大哥一定帶你去游江南，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讓你盡情的玩。"他承諾道。

　　嫣兒眼睛立刻蒙上一層水氣，更加偎近他，不讓燕無痕看到她流淚。

　　大哥，你是如此用心的想讓嫣兒快樂，嫣兒又怎麼能總是以憂愁滿面呢！她在心底無聲的吶喊著。

　　"大哥可不能騙嫣兒，嫣兒一定要去江南玩。"她整個人幾乎是黏在他身上，等他說完後，又吃吃地笑了起來，"爹和娘如果知道嫣兒這麼快的決定嫁人，又沒事先告知他們，會不會氣得把嫣兒逐出家門？"

　　"別擔心，到時候大哥會陪你一同向父母請罪的。"他堅定的說，如此倉促的婚禮，的確是虧欠了嫣兒的父母。

　　嫣兒突然高興的笑道："好耶，以前爹和娘是一國，以二對一，我怎麼都吃虧。現在我有幫手了，二對二，就算要吃苦藥也有人陪了！"

　　看見燕無痕一臉不解的模樣，嫣兒開始訴說她小時候的一切。

　　"爹和娘都是不拘小節的人，尤其是爹。小時候，為了我不喝苦苦的藥，每回爹和娘都要想盡辦法讓我乖乖喝下，戲法次次翻新……"

　　嫣兒興高采烈的說著，燕無痕聽得嘖嘖稱奇，莫怪嫣兒的個性會這麼奇特，果真是其來有自。

　　簡單的完成婚禮後，燕無痕隔天就動身前往大雪山，孟磊依舊跟隨守護。而黎明玉則衝著與嫣兒的緣分，同時也被他們兩人的深情所感動，她也堅持跟去。在考慮到她能夠照顧嫣兒，於是燕無痕點頭同意。

　　"嫣兒，真不知道你怎麼會和燕無痕湊成一對！你這麼純真可親，他卻是那麼冷漠深沉。"趕了一天路，好不容易休息了，黎明玉逮住機會不解地問著嫣兒。

　　"你也喜歡過大哥呀！"嫣兒笑著偏頭看她。

　　"我……我那時是年少不懂事嘛！"黎明玉辯解道。

　　"我不覺得大哥哪裡冷漠了，我覺得大哥很溫柔。就像你雖然會氣孟磊，可是你還是喜歡他。"

　　總之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各花入各眼。

　　"我……我才沒有！"黎明玉嘴硬道，忍不住看向孟磊的方向，卻不意孟磊也在看她，她登時羞紅了臉，連忙別了開去。

　　嫣兒毫不遮掩的輕笑出聲，在黎明玉回頭瞪她之前，蹦蹦跳跳的倚進了燕無痕懷裡，兩人邊走邊聊。

　　"大哥，我們今晚要在林子裡過夜嗎？"

　　"嗯，嫣兒會害怕嗎？"燕無痕柔聲問道。不過瞧她一臉的興奮，看來他大概是多慮了。

　　"不會。"果然，她一臉快樂的喊。"大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林子裡耶。"

　　她往前走幾步，仰著頭看向四周，忽然一陣暈眩襲來，她跌在燕無痕及時伸出的雙臂裡，他的眼光總是跟隨她的。

　　"看你，又高興得過頭了，老是不肯多小心一點自己。"燕無痕輕責著。

　　嫣兒不依的搖遙頭，"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大哥也捨不得嫣兒憂愁、整天都不笑的，對不對？"

　　"對！"疼她之心，還能不由她嗎？

　　"大哥，命長命短不是我自己能夠決定的，從小我就將生死看得很淡。答應我，如果真的救不了我的命，你不要太難過。就像你曾答應嫣兒的，不論有沒有嫣兒在身邊，你都要過得好。"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燕無痕語氣堅定的說。

　　"你一定要答應我，就這麼說定了。"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嫣兒拉著他的手往回走，"大哥，我餓了。"

　　一接近馬車停放的地方，燕無痕立刻感覺到不對勁。孟磊與黎明玉呢？他放緩腳步，一步步小心謹慎的往前走。

　　嫣兒也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她謹慎的跟在燕無痕身後。

　　就在他們距火堆還有十數步的距離時，一群黑衣人立刻由茂密的樹上飛縱而下，將燕無痕與嫣兒團團圍住。

　　黑衣人個個手持利刃，二話不說便出手攻擊。

　　他們出招的主要目標全針對嫣兒，燕無痕將嫣兒護在身後左閃右避。黑衣人見久攻無法取勝，立刻取出迷煙彈扔向燕無痕。

　　燕無痕推開嫣兒躲過一陣攻擊，卻也因此讓對方有機會堵住他的去路，其中一道人影迅速竄向嫣兒，點住她的穴道強擄而去。

　　"嫣兒！"燕無痕大喊一聲，內力應掌而出，擋在他身前的黑衣人立刻斃命無一倖免。

　　燕無痕本欲向前追去，然而林子裡哪還有人影？"嫣兒！"

　　孟磊與黎明玉聽見一陣呼喊，連忙趕了回來，一臉驚訝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莊主，發生什麼事？"孟磊連忙問道。

　　"你們到哪去了？"

　　"剛才我發現那邊似有動靜，所以和玉兒一同過去瞧瞧，結果什麼也沒發現。"孟磊隱約感到不安。

　　"可惡！是調虎離山之計。"燕無痕迅速連結起所有事，"嫣兒被擄走了，孟磊，查出這些黑衣人的來歷。"

　　孟磊立刻依令離去。

　　燕無痕閉上眼睛，嫣兒，你絕不能有事！絕不能！

　　"你要的人我帶來了。"周若虹一臉冰冷的踏進神武堂分舵，她身後跟著的兩名手下將昏迷的嫣兒放在椅子上。

　　熊霸天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

　　"必殺門門主果然是位女中豪傑，辦起事來乾淨俐落，本座實在太欣賞你了！"他走過來伸手就要摟住她，但周若虹一個閃身避開。

　　"解藥呢？"她冷著聲調的問。

　　熊霸天悻悻然的收回手，"急什麼，我熊霸天說到做到，難道我會對你一個女人失信！"

　　"廢話少說，解藥呢？"

　　熊霸天使個眼色，屬下們立刻往門外走去，他同時也將必殺門的手下遣走。

　　見眾人皆已退去，熊霸天這才笑道："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難道你真的一點情分都不講？"

　　"熊霸天，咱們就別再拐彎抹角了，你究竟還要我怎麼樣？"努力忍下憤恨，周若虹冰冷的說。

　　"好，快人快言，我要你替我傳話給燕無痕，要他在三天內宣佈逍遙山莊從此歸屬於神武堂。如果他還想再見到他的妻子，三天後一個人單獨到這裡來見我，否則，他就等著替自己的妻子收屍吧！"

　　周若虹燃亮了一隻怒眼，"我的解藥呢？你什麼時候才給我？"

　　"等你辦完這件事後，我自然會給你。"

　　"上次你也這麼說，結果呢！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周若虹，你沒有說'不'的權利。"熊霸天陡地一把捏住她的咽喉，"你要是聽話點，把我交代的事辦好，我自然會早點把解藥給你，若是你敬酒不吃，那我也不會跟你客氣，你懂了嗎？"

　　說完，隨手一甩，周若虹立即跌向一旁，伸手撫著喉嚨嗆咳了幾聲。

　　"還不去！"他嚴厲的喝道，周若虹忿忿的咬著牙離開。

　　熊霸天這才仔細的打量著昏迷的嫣兒，伸指輕輕滑過她如凝脂的玉頰。

　　"果然生得美，難怪一向以冷漠聞名的燕無痕也會為你動了心。你的命，可太值錢了。"他喃喃說著，"不過，要怎麼處置你，就得看燕無痕的表現了。說真的，我還真捨不得殺你這難得一見的美人呢。"

　　嫣兒一失蹤，燕無痕立刻通令各個地方的聯絡處，無論如何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嫣兒的下落。在苦候了一天後，終於有消息回報。

　　"莊主，夫人是被周若虹抓走了，熊霸天不知道與周若虹有什麼協議，竟使得周若虹甘心為他賣命、替他做事。那一天就是她讓人引開我們，趁我們無法兼顧時擒走夫人。"孟磊稟告道。

　　必殺門、神武堂，他們倒是有志一同！

　　"莊主，熊霸天一向視逍遙山莊為眼中釘，這次他們聯手策劃綁走了夫人，恐怕是想利用夫人來牽制住我們的行動，最主要的目標仍然是莊主。"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他們都不該動嫣兒的主意。嫣兒若是沒事便罷，否則，我絕對要神武堂與必殺門付出慘痛的代價！"

　　燕無痕冷凝的表情讓孟磊瞧得心驚。他毫不懷疑，若嫣兒有了任何一絲損傷，燕無痕絕對會大開殺戒神武堂城北分舵。

　　嫣兒輕輕呻吟一聲，緩緩睜開雙眼，一時間不明白自己在什麼地方。

　　大哥！她猛然坐起身，待昏眩感稍褪後，她發現自己正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四面全是石壁，只有正前方一個以鐵柱隔成的窗子可以看向外面。

　　她被擒了？

　　這個念頭才浮上，熊霸天已經打開石室的門走了進來。

　　"嫣兒姑娘，別來無恙？"

　　嫣兒冷著臉看他，連聲問道：

　　"這是哪裡？你為什麼要抓我來？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這裡是神武堂的城北分舵。我之所以抓你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請燕無痕到神武堂一趟，讓他來帶你回去。"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嫣兒沒好氣的回道，"如果你真的只想見大哥而已，為什麼不正大光明的邀請，反而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把我抓來，你根本是別有目的！"她怒眼瞪著他。

　　熊霸天仰頭大笑，"嗯，不錯，雖然是單純了些，不過倒也聰明。嘖嘖，你果然是少見的美，難怪燕無痕會對你疼愛有加。我就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只要你答應跟了我，或許我可以考慮放燕無痕一條生路。"

　　"什麼意思？"

　　"老實告訴你，我最大的心願是讓神武堂成為北武林第一大門派，我熊霸天則是北武林盟主。而燕無痕是我達成此一心願最大的阻礙。你說，我會怎麼對付他呢？為了你，他一下會答應歸順在神武堂門下，然後單獨上門送死。"

　　嫣兒聞言倒抽口氣，"大哥才不會中你的計。"

　　"是嗎？"熊霸天冷笑幾聲，"他不來也成，那麼他就等著替你收屍。"

　　嫣兒氣得漲紅一張小臉，"你……你這個大壞人！"

　　熊霸天毫不受激的回視她，"你最好安分點，不要惹我生氣，否則，不要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那麼燕無痕來時所看到的，就不會是一個完整的妻子了。"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

　　"你一定會後悔抓我來，熊霸天，我要是不鬧得你神武堂大亂，我就不叫白雨嫣！"她憤怒地大吼。

　　"把你關在這裡，你能怎麼鬧？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真本事。"熊霸天輕蔑地哈哈大笑。

　　嫣兒死瞪著他離去的方向。熊霸天，你一定會後悔這麼看輕我，我要是沒辦法逃出去，豈不枉費我爹教我的本事？

　　"啊--"

　　必殺門內慘叫聲不絕，任何一個擋了燕無痕腳步的人，全在兩招之內被打退到一邊。孟磊跟隨在他身後，出手亦毫不留情。

　　周若虹聞聲而出時，大半門人已非死即傷的躺在地上。她怒喝道："燕無痕，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無痕並未回話，只是冷冷的瞪著她。

　　孟磊諷刺地回道："我們是什麼意思，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你將我家夫人藏到哪裡？"

　　"笑話，我怎麼會知道那個臭丫頭在哪。"燕無痕當真愛她若此，為了她什麼事都做得了來。

　　"我說過，不要動嫣兒的主意。"燕無痕語氣平淡，冰冷犀利的眼卻讓周若虹看得心驚。

　　她軟弱的別開眼，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是熊霸天的主意，你應該去神武堂才是。"

　　"他在哪裡？"

　　"城北分舵。"

　　得到想要的答案，燕無痕與孟磊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周若虹出聲喚住他們，"燕無痕，告訴我，你有多疼那丫頭？"

　　燕無痕目光直視她，說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傾心相戀，傾命相護。"

　　他輕吐出的言詞讓周若虹不禁退後數步，她深吸一口氣說，"熊霸天要我轉告你，三天內發佈逍遙山莊已歸屬神武堂的消息，然後你一個人到神武堂，你若不照他的話去做，這輩子你休想再見到那丫頭！"

　　孟磊聽得氣憤，正想破口大罵，卻被燕無痕一個眼神阻止。

　　"熊霸天用毒藥控制了我，逼得我不得不為他做事。燕無痕，熊霸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果你要到神武堂，自己要多加留意。我言盡於此。"她語氣漠然的說完。

　　"多謝。"說完，燕無痕隨即離開。

　　該醒了，她已經失去擁有他的資格，她可以不顧禮教的追求他，卻不能改變他不愛她的事實，再加上她已非清白之身……她真的好恨！

　　一回到逍遙山莊，孟磊便按捺不住性子的問："莊主，你真的要照熊霸天說的去做嗎？"

　　燕無痕沉吟道："孟磊，逍遙山莊一切大小事務，全由你代為處理。明天我直接到神武堂見熊霸天。"

　　"莊主，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孟磊要跟著你。"

　　"熊霸天指明要我獨自前往，你無須再多言。"

　　"莊主，熊霸天一直想要你的命，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如果你真的一個人去，豈不正好中了熊霸天的詭計？孟磊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莊主涉險。"

　　燕無痕冷靜的看著他，"孟磊，你不要忘了，嫣兒還在他手上。"

　　孟磊一愣，繼而喊道："就是夫人在他手裡，我們才更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中了計，不但救不回夫人，連莊主都有危險，這教我怎能安心的待在山莊裡呢？"

　　"孟磊，你跟隨我多年，應當瞭解我的個性，既然我作了決定，就絕不會更改。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讓嫣兒冒一點點危險，所以我會照熊霸天的要求去做。但是逍遙山莊是所有人付出心力的成果，你必須好好守著它。"他搖搖頭阻止孟磊開口，"我與嫣兒已是夫妻，生死同命。"

　　孟磊驀地明白了。"莊主，你……你早就沒打算要活下去。"

　　"不！"燕無痕的眼瞬間柔似秋水，"嫣兒若活著，我自然也會活著。"

　　孟磊突然屈膝跪在地上，"莊主，孟磊答應你守著逍遙山莊，絕不辱命。但也請莊主珍重，切莫輕易放棄，相信夫人一定不會輕易認輸的。"

　　燕無痕伸手扶起孟磊，"我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因為我還想與嫣兒廝守一生。"

　　他想伴她度過每一天她想過的日子，守護著他最眷戀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