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語]魅影情人[全書終]

魅影情人 作者：金語

天啊！她到底是走什麼霉運了？
公事煩得她快抓狂，愛車又莫名其妙拋錨
雖說美女落難總會有人發揮騎士精神出手相救
但她向來不求人，更討厭對她伸援手的傢伙──
那個夜夜在她夢中糾纏的男子
同時也是她最新上任的商場競爭對手！
他不但跟她搶土地，還不要臉的爭奪她家的寶物
說一堆好話來降低她的戒心，卻又在暗地裡扯她後腿
對付這種奸詐男人她只得祭出「三不」政策
不看、不聽、不接觸，只想保持心靈平靜
奈何他在夢裡不放過她，現實生活裡也執意黏著她……
嘖，他在商場上早已樹立了冷酷無情的名聲又怎樣？
她也不是會不戰而屈、任由他予取予求的軟腳蝦
這場奪心兼奪寶的戰役，誰輸誰贏猶未可知呢…

第一章   

　　山坡上，滿地綠草如茵，微風吹過樹梢，引得低垂的枝啞輕輕作響。

　　澄靜的天空一片湛藍，遠方天際橘紅的太陽和煦地照著青翠綠地上的美麗少女，襯著她明亮的笑容更顯耀眼。

　　少女穿著一身淡綠衣衫，仰著螓首注視在藍天中飄揚的紙鳶，小臉滿是快樂的笑容。

　　「淇清！」

　　不遠處的少年揚聲喚著少女的名字，少女轉過頭看見高瘦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山坡的另一邊，晶亮的大眼笑得像彎月。

　　被喚作淇清的少女拉著手上的棉線，開心地往少年胞去，邊跑邊嚷道：「快看快看！我的紙鳶飛得好高！」

　　少年和煦地笑著，但看見少女沿著斜坡越跑越快，忍不住微微皺起眉。

　　「不要跑，淇清，慢慢走，當心摔跤！」

　　少女根本不理會他的警告，依然快步跑著，她秀髮飛揚，瞳眸綻放著光彩，手裡緊緊握著白色的棉線。

　　紙鳶隨著她的移動在空中輕飄，彩色的大蝴蝶翩翩飛舞著，沒多久，紙鳶伴隨著一聲驚叫，緩緩往下墜落。

　　少年一見她跌倒，立刻飛奔而至。見她捂著腳叫疼，少年俊朗的面容也跟著擰起來。

　　「不是要妳別跑嗎？偏不聽話！腳扭傷了是不是？」他低聲責備，一邊伸手拉高她的裙襬。

　　「好痛！」少女緊張地看著他小心脫下她的鞋襪，一點也不敢亂動，深怕一動會讓腳疼得更厲害。

　　見她整張小臉扭成一團，純真的大眼裡閃著淚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又氣又惱。他專注地卸下她的鞋襪，大手輕握她小巧的腳踝，那白皙的肌膚此刻透著礙眼的紅腫，他再度皺緊眉，冷靜地伸手覆上她的腳踝。

　　「啊——」少女緊緊閉上眼低叫出聲，不敢目睹這一幕。

　　少年的手停止不動，抬頭掃了她一眼，沉穩地開口。

　　「我還沒開始呢。」

　　聽出他的聲音中帶著些微的笑意，少女睜眼瞧他一副好笑的眼神，不自覺地紅了臉。

　　「我、我先準備嘛……」她小小聲地說，俏臉一片火辣。

　　他淡淡一笑，沒打算戳破她膽小的事實。

　　「忍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真的嗎？」她信以為真。

　　「是，妳看妳的紙鳶都墜落了。」

　　少女轉過頭，瞧著掉在不遠處的彩色大蝴蝶，突地，腳上一股劇烈的痛感襲來，但她連喊叫都來不及就結束了。

　　「好了，下次不可以再這麼莽撞了。」他邊說邊快速地為她套上鞋襪。

　　她後知後覺地抬眼看著正在為她穿鞋的少年，而後哇哇大叫。

　　「你太可惡了！」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來不及防備。想也不想地，她掄起拳頭用力打上他的胸膛，沒想到痛得卻是她的手。「啊，你是鐵打的身體嗎？」她再度叫痛，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勁瘦的身形。

　　「讓妳痛一次，以後才知道別這麼魯莽。」他替她穿好鞋襪，沉下臉開始數落她。「看來，妳還是適合待在家裡，不該隨意外出。」

　　他那一句「待在家裡」，讓少女頓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立刻垂下頭，不敢再造次。

　　「我以後會小心的。」她收斂起外放的情緒，細聲回答。

　　「妳……」他細瞧著她臉上瞬間變化的表情，馬上知曉她的心思。「真是的，不准胡思亂想。」他伸手握住她打人的那隻小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想抽回手，恨不得將那只「行兇」的拳頭藏起來，他卻用力握著她的手，偏不讓她收回。

　　「就算妳是故意的，我也不在意。」

　　「你胡說什麼啊？」她低下頭不敢迎視他的目光。

　　「但我不喜歡妳老愛胡思亂想，盡鑽牛角尖。」

　　「我、我沒有。」她立刻搖頭否認。

　　他露出淡淡笑意，沒說什麼，只用一雙深邃的黑眸望著她。

　　她迎視他的目光，發現他的眼睛就像兩潭不可探測的深淵，而在他的眸裡，她也清楚看見自己的身影。她望著他，但不知為何，他卻愈來愈模糊，讓她再也無法看清他。

　　她想緊緊抓住他的手，確定他就在自己身邊，但伸出去的手卻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她驚慌起來，彷彿自己被拋棄了，忍不住大聲呼喊，呼喊著他的名字……

　　龍語兒突然驚醒，她睜開眼，想甩脫心中那股不安又慌張的情緒。

　　望著房裡熟悉的擺設，現實感頓時回到她的腦裡，房裡溫度雖設定在二十四度，但她卻心跳加速、汗流浹背。

　　她轉過頭看床頭的時鐘，時間顯示現在是凌晨五點半。

　　她閉上眼，試圖平穩自己的呼吸，揮去那不安的感覺。

　　她告訴自己不需要害怕，那只是一場夢。雖然這一個月來，這個夢她已重複作了許多次。

　　每回作夢，夢見那個少女，她總能清楚地接收她所有的情緒，彷彿她就是那個少女——那個因無依無靠而被收養的女孩。

　　她很清楚那個少女的身世，在夢中，少女因父母早逝而被遠房親戚收養，寄人籬下的無奈、委曲求全的心情，她全都很清楚。而這，也每每令她在夢醒後感到無助與不安。

　　更令她不安的是，在夢中總有一個少年陪在少女身邊，兩人一同成長，一同歡笑。少年是家中的大少爺，也是唯一的繼承人，他說的話具有舉足輕重的份量，也因為他的重視，才使得少女不致受到下人的輕忽。

　　她知道，少女淇清是感激那位少年的……或許，除了感激之外，還有其他的情愫，她清楚的知道少女所有心情，彷彿那就是自己一般。

　　晨曦微微透過窗簾照進房裡，也讓她的思緒逐漸脫離那個夢境。

　　不曉得有沒有人在一個月內不斷重複夢見同樣的人呢？她很好奇，但並不想浪費時間去尋找答案，因為她很忙，忙到沒有時間去理會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龍語兒，是龍家的長女，也是「龍騰企業」新任總經理，雖是繼承家業，但要讓眾人心服口服，還是得憑實力。

　　在求學時她就不斷吸收新的知識，努力保持名列前茅，在工作時，她也不斷鞭策自己，決心不讓別人看低。龍家這一代雖是女人當家，但不表示能力就會輸給男人。

　　既然已無睡意，龍語兒乾脆扭亮床頭燈，翻閱最新一期的商業週刊。

　　時間滴答滴答地流逝，八點半一到，她已經出現在公司裡。一進辦公室，她的得力秘書夏美美也已提早上班了。

　　「總經理早。」夏美美起身微笑打招呼。

　　「早。」龍語兒點頭。「今天有什麼行程？」

　　夏美美來到辦公桌前，淺笑對著上司開口，「早上十點要開例行會議，中午和妳的父親約好一起用餐，我已經替妳在『春園』訂好位子了。下午一點半『空田』的代表會過來簽約，還有今天陳特助會將內湖上地收購案的最新進展報告送來，時間不確定。」

　　「我知道了。」

　　夏美美望著好友兼上司，細心的發現她眼下有著淺淺的黑眼圈。

　　「最近睡不好？」她關心地問道。

　　龍語兒淡淡一笑，「還好。」

　　「什麼還好？妳最近精神不是很好，以往妳一出現總是艷光四射，現在嘛……光芒少了一點，黑眼圈卻多了一點。」夏美美一本正經地說。

　　「什麼艷光四射？太看得起我了吧，阿諛諂媚是不會加薪的。」她好笑地斜睨夏美美一眼。

　　龍語兒天生性格偏冷，不善與人交往，加上良好的家世和學歷，更讓別人覺得她高不可攀，所以她一直沒有什麼朋友，直到上了大學，認識了樂觀開朗，偶爾又少根筋的夏美美，這才明白友誼的可貴。

　　「我說的可是事實，妳是全公司公認的第一美人，不過呢，是個冰山美人，公司裡沒有一個男人膽敢對妳有非分之想。」夏美美笑說，望著上司精緻的五官，一頭閃亮的黑髮總是在腦後盤成個髻，粉嫩的紅唇也永遠是緊抿著，美艷的大眼睛閃著絕對的冷然，如果這副嚴肅模樣還沒有讓男人止步，那麼她冰冷的語氣絕對會讓所有男人望而卻步。

　　「這樣也好，我不喜歡辦公室戀情。」龍語兒反將好友一軍，因為美美的戀情就是典型的辦公室戀情。

　　夏美美才不理會她的調侃，「哈！妳有喜歡過什麼戀情嗎？是好朋友才要告訴妳，我們年紀不小了，要好好把握青春啊！」她語重心長地對這位大學同窗提出忠告。

　　龍語兒莞爾一笑，「妳說得也太嚴重了吧。」

　　「才沒有呢，我是……」

　　夏美美話還沒說完，敲門聲響起，辦公室裡的兩人立刻停止談笑，接著陳特助推門進來。

　　「總經理早。」陳傑道完早安，又向一旁的夏美美露出個微笑，兩人眼波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

　　「土地的事處理好了嗎？」龍語兒開口問道。

　　「呃，目前有一點問題。」陳傑推了推臉上的金邊眼鏡，斯文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疲倦。「原本土地收購案談得差不多了，但其中一塊地是「霍氏集團」所有，他們硬是不賣。這塊地面積雖不大，但正好位在正中央……」所以很棘手啊！

　　「事先怎麼沒有調查清楚？」

　　「那塊地登記的名字是朱慈芳，這幾天才知道原來她是霍振天的奶奶，現在那塊地完全由霍振天作主，他決定不賣，而且……」陳傑說到這裡住了口，遲疑著不敢說下去。

　　霍振天是「霍氏集團」的總裁，據聞行事低調的霍振天，一旦定下目標，就會雷厲風行地執行到底，而結果也往往如他所願。

　　在商場上，每個人都寧願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敵人。

　　「怎樣？想提高價碼？」龍語兒秀眉一挑。

　　陳傑尷尬地搔搔頭。

　　「沒有，霍總裁知道沒有他手上的地，我們的開發案根本不能成行，所以他表示要收購我們手上已買到的土地——」

　　「什麼？！」夏美美忍不住瞠目結舌。「我還以為他是要提高那塊地的價碼，想不到他竟然要把我們的案子給搶走！」

　　陳傑看向親親女朋友一臉忿忿不平的樣子，又瞧了眼上司冰冷的表情，略顯無奈的說；「根據『霍氏』的說法，他們早在半年前就有購地的計畫了，只是被我們搶先。」

　　聞言，龍語兒眸光的溫度降到冰點。

　　「所以霍振天要我拱手相讓囉？」

　　「沒錯，對方的確是這麼想。」陳傑硬著頭皮說。「後來經過我一再溝通，他們表示如果價錢合理，霍總裁也願意賣地，但是他們所謂的『合理』，其實高得離譜，超出我們預算太多了。」出這麼高的價錢，很明顯的，「霍氏集團」根本就沒有賣地的打算。

　　「算了，那我們就僵著吧。」龍語兒漠然地說。「他們有地，我們也有地，如果雙方都不賣，那誰也沒辦法，所以，我們未必得聽他們的。」

　　可惡的霍振天，雖然「龍騰企業」的規模是比不上「霍氏集團」，但不表示她就得向他妥協。

　　霍振天在商場上早已樹立了冷酷無情的名聲，但她龍語兒也不是不戰而屈的人，他如果真要成功拿下她手上的案子，那他得付出非常高、非常高的代價。

　　望著漆黑的天空開始飄下毛毛細雨，龍語兒的心情惡劣到極點。

　　天啊！今天到底是走什麼霉運了！

　　她瞪著眼前的愛車，不明白它為何在此時故障了。

　　八點下班時，車子明明還好好的，現在不過是停車下來吃個飯，結果晚餐結束後這輛車竟然發不動了。

　　看來要叫大宅的司機來接人了，她想。

　　她低著頭，正要掏出手機時，突地看見一雙發亮的黑色皮鞋走近她面前，她下意識地抬頭看看是什麼人，卻看見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那是在她夢裡經常出現的深邃黑瞳。

　　她心跳忽然停止，全身動彈不得，只能愣愣地看著他，看著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立在她面前。

　　這男人高大的身形令她感到壓迫，但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卻又令她驚慌。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夢中的少年長大了，原本高瘦的身形變得強健有力，神朗俊秀的面容也變得威嚴且充滿力量。她站在他面前仰起頭注視他，他機警銳利的眼神有種看穿一切的洞察力，令她深感不安。

　　她注意到他穿著上好的西裝，但文明的外表掩蓋不了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與壓迫感。

　　她緊抿著唇，手指緊緊握著肩上的黑色皮包，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需要我幫忙嗎？」男人低聲開口，溫厚的聲音釋放著善意，但銳利的黑眸早已將她所有反應看在眼裡。

　　聽見他熟悉的聲音，龍語兒回過神來，抬起頭迎視面前沉著穩重的男人，但下一秒她又垂下眼睫，不想再看那雙讓她困惑的眼睛。

　　「不用了，謝謝。」語氣有禮而疏遠，一如她對待所有人一樣。

　　「是嗎？我看妳的車似乎發不動，我幫妳看看吧。」他不為所動地忽視她的拒絕，逕自上前掀開車子的引擎蓋，專注地查看哪裡不對勁。

　　龍語兒微微瞇起美眸，看著眼前這個「熱心」的男人，心中微惱。

　　「不必弄髒你的衣服，我打電話請修車廠的人過來就行。」她固執地堅持。

　　「如果妳堅持，我也不反對，不過妳一個人在這裡等非常危險，不如我陪妳一起等。」他起身回頭對她說，態度仍是一派從容。

　　龍語兒冷淡地微笑，「不需要麻煩你，我一個人也可以處理。」

　　言下之意，是拒絕他給的任何選擇，修車或是陪伴，她兩者都不要。

　　男人不動聲色地輕扯嘴角，露出個禮貌的淺笑，語氣平靜的開口，「一點也不麻煩。事實上，這座停車場不久前才發生過搶案，我真的不能讓妳一個弱女子在這裡獨自等待。」

　　見她微擰秀眉思考他的話，他淡淡一笑，「先讓我幫妳看看車子哪裡有問題，這樣能節省妳寶貴的時間。」

　　「那……好吧。」她勉為其難地點頭。「謝謝。」

　　「不客氣。」他嘴角微揚，笑意柔和了臉上嚴峻的五官線條，讓他少了些許壓迫感。

　　龍語兒迎上他專注的目光，隨即她就發現這是一項錯誤，他的目光深邃，黑眸炯炯有神且十分犀利，當她發覺他正審視著自己時，頓時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她慌忙地別過頭，在心中暗罵自己不該看他。

　　她往後退離數步，刻意站在他身後，不想讓他有機會看清自己。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

　　「妳的車子欠缺燃料，所以引擎發不動。」

　　「喔。」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龍語兒仍是一知半解，心想等會兒請修車場的人處理。低頭看見他弄髒的手，她從皮包裡拿出濕紙巾遞給他。「謝謝，不過我本來就不需要你幫忙的。」

　　聽見她冷淡的道謝，他劍眉一挑，仔細地看著她。

　　「妳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幫忙？」

　　「不，我只是不習慣陌生人的幫忙。」

　　「啊，我竟然忘了先自我介紹。」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是霍振天，抱歉沒有名片可以給妳，我不習慣帶那東西。」

　　聽到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龍語兒定定地注視他，露出個冰冷的笑容。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誰，霍總裁。我想，你應該也聽過我的名字，我是龍語兒。」

第二章   

　　月光下的男人有著英挺的面容，穿著一襲質料上好的灰色長袍，雙手背在身後仰望天上的月亮，從容的神情與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沉著相符。

　　當他聽見身後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時，唇角微微揚起，他轉過身，瞧見等待的人兒出現在另一頭。

　　一身白衣的女子快步朝他走來，白淨無瑕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男人欣賞地看著她娉婷的身影，視線牢牢鎖住她，片刻也捨不得離開。

　　「你等很久了嗎？」女子來到他面前，帶著笑意柔柔地問。

　　「沒有。」他審視她身上單薄的衣服，而後微微擰眉。「夜深了，怎麼不多穿件外衣？」

　　「我不冷的。」女子仍是一臉溫婉的笑。「這回外出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啊？」

　　「我忙著生意上的事，哪有時間注意其他。」他低頭從衣袖的暗袋裡掏出一柄精緻的象牙梳。「送妳的。」他低聲開口，黑眸專注地望著她。

　　女子注視著躺在他掌心裡的象牙梳，眼裡波光流轉，臉上流露出一絲羞怯與欣喜。

　　「你呀，老是愛買東西送我，以後別再亂花錢了，我不缺梳子的。」她輕輕地說。

　　「我喜歡送妳東西。」他執起她的手，將象牙梳放到她柔嫩的手中。「以後，我就用這把梳子幫妳梳頭。」他凝視她溫柔的雙眼低聲說著，溫厚低沉的嗓音有著承諾。

　　「胡說什麼呢！」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炙人的眼光，絕麗的臉龐飛上兩朵紅雲。

　　見她臉蛋微紅，他低聲笑了，笑聲溫暖了她的心房。

　　她垂下目光，視線落在他包覆自己雙手的大掌上。暈黃的月光下，兩人交握的手看起來是如此美麗，讓她唇邊的微笑更深了。

　　「我真愛看妳笑，妳笑起來很美。」黑眸望著那美麗的笑花，他出自真心地說。這回外出經商，分離了兩個月再見到她的笑容，讓他頓時忘了所有的疲憊。

　　「我很喜歡笑，哪有什麼特別的？」話雖這麼說，但女子小臉上已是一片胭脂色。

　　男子笑望著眼前的女子，貪看她嬌艷的芙蓉貌。

　　「我願妳一生都能展露歡顏，永遠不懂得流淚的滋味！」他握緊她的手，誓言般地說。

　　「淇清！」霍振天從夢中驚醒，嘴裡跟著喊出她的名字。

　　又夢見她了！那個在他夢裡糾纏了一輩子的女人！

　　霍振天睜開眼，躺在偌大的床上，任憑心跳加速起伏，也不願抹去夢中女子的臉龐。

　　他不該訝異又夢見她的，因為那張絕麗的臉龐，他才在今晚見過。

　　他不能忘記今晚乍見她時內心的震撼，那彎彎的秀眉、水靈的大眼、娉婷的身影都與夢中的淇清一模一樣，就連那微微顰眉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轍。唯一改變的，就是女子眸裡的柔情，已被警戒與冷漠取代。

　　他找她找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會遇見她，沒想到他們早就兜在一起了。

　　龍語兒。

　　這名字他確實十分熟悉，她是「龍騰企業」的新任總經理，也是他最新的競爭對手。

　　想起今晚當她說出她的名字時，他雖面不改色地望著她，但心下卻是一陣歎息。他從來沒想到，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夢中情人，竟然立刻被當成了敵人！

　　早在餐廳裡，他就注意到她對所有人都是冷淡有禮，和夢裡那個甜美可人的女子迥然不同，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轉移。

　　他找她找了如此久，他看得出來，她也一定夢見過他，不然，她絕不會在兩人乍見的那一瞬間大驚失色。

　　他不想去管為何他們兩人會同時夢見彼此，這世間有太多神秘不可知的事，他沒有力氣去一一探尋，他只想把握住當下，緊緊抓住她。

　　霍振天翻身下床，赤著上身裸著腳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黑夜，冷靜地思考要如何追求女人。

　　他，霍振天，在三十歲以前便成功地建立了屬於他的財富與地位，他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卻從沒對女人費過任何心思。

　　他眼高於頂，同時也潔身自愛，除了夢裡不斷出現的女子，沒有任何女人能讓他停下腳步多看一眼。而今，夢裡的女子出現了，生平第一次，他不曉得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屬於他。

　　他對著黑夜擰起眉，深邃的五宮在月光下更顯嚴峻。他知道龍語兒絕對會迫不及待想避開他，但他絕不讓她從他手裡逃開，絕不！

　　叩叩！

　　「請進。」龍語兒頭也不抬地說，視線專注在面前的卷宗上，沒留意夏美美捧著一大束粉色玫瑰花進來。

　　「總經理，我給妳報喜來了！」夏美美將那束玫瑰擺在辦公室最顯眼的地方後，這才喜孜孜地開口。

　　龍語兒抬起頭，立刻看見那束超大玫瑰。她深思地瞥了夏美美一眼，而後聳聳肩。

　　「妳說的『喜』該不會是那束花吧？」

　　「對啊、對啊，妳猜送花的是誰？」夏美美笑得眼兒彎彎，知道上司絕對猜不出來，也不賣關子了，下一秒立刻公佈答案。「是霍振天！喏，這是卡片。」她獻寶似地遞上卡片，卻發現上司擰起秀眉。

　　龍語兒盯著那張卡片，上面沒有寫任何話，只有署名霍振天三個字。

　　「想不到霍總裁竟然會送花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曉得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龍語兒臉上沒有喜色，只有防備。

　　想到昨晚她報上姓名後，立刻轉身就走，在路邊招了輛計程車回家。一路上，她讓那個男人攪得心神不寧，一直到下車她才發現他竟開著車跟在她後頭「護送」她回家。

　　那時她因太過震驚而站在原地動彈不得，誰料他竟還按下車窗，朝她揮揮手後才開車離去。

　　一定是因為乍見他令她太過驚愕，所以昨晚她又夢見他。

　　但這回他已不再是個少年，而是偉岸英挺的男人，夢裡的男人非常溫柔，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所以，她決定要和霍振天保持距離才行。

　　見上司沒有接過卡片，反而一臉沉思，夏美美疑惑地望著她。

　　「妳不喜歡啊？據說霍總裁不是喜歡追逐聲色的人，他送花來……應該是有原因的吧？你們見過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著，滿心期盼上司能稍微透露一下口風，讓她知道一點內幕。

　　「他送花的原因說不定是為了土地開發案。」龍語兒淡淡地開口，用一個最方便的理由解釋他的動機。

　　「哦。」夏美美點個頭。「這也是有可能，剛才『霍氏集團』的總裁秘書來電，說要約個時間談談內湖土地開發案的事情。」

　　聽見這個消息，龍語兒心裡莫名地震了一下，一股隱約的失落襲上心頭，但仍維持面無表情。

     似是沒察覺到上司的異樣，夏美美又接著說：「不過，那位劉秘書表示是她要和陳傑約時間談的，並沒提到妳或霍總裁，這樣可以說他是為了土地開發案而來的嗎？再說，『霍氏集團』的財力、人力此我們雄厚，有必要巴結妳嗎？如果真要巴結，應該也是我們去巴結他們吧？」

　　聞言，龍語兒抿了抿唇，低下頭假咳了聲，之後再若無其事地拾眸，淡聲道：「我又何必去巴結他，土地開發案大家各憑本事，這件案子讓陳傑去辦，告訴他別讓我失望。」

　　「是，我一定會盯好他辦妥的。對了，『青邦』有消息過來，說是知道『玉龍』的下落了，可是他們說還有其他人也在找『玉龍』……」說到最後，夏美美幾乎說不下去了，只為龍語兒感到可惜。

　　很久以前，龍語兒就委託「青邦徵信社」尋找一隻龍形玉環——「玉龍」，沒想到「霍氏集團」也在找它，真是……唉，太巧了吧。

　　「誰？」龍語兒催促地問。

　　「唉，也是『霍氏集團』啦！聽『青邦』的人說還是霍振勳親自出馬呢。我查過了，這霍振勳可是保全界、徵信界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很多人砸下大把大把的鈔票，就是希望能請得動他出馬幫忙。」結果，現在這位傳說中的高手出來跟語兒搶奪「玉龍」，情況很不樂觀耶！夏美美苦惱地望著好友兼上司，心想霍振天送來的這束花可能要遭殃了。

　　龍語兒挑高一眉，「那又怎樣？我請的人也是頂尖的，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深呼吸，絕對不能讓這點小事亂了心緒。等會兒她要立刻知會「青邦」，無論如何都要先下手為強！

　　這可惡的霍振天，真是處處和她作對！而她，竟還天天夢見他！

　　不不不，不是夢見他，是夢見一個長得很像他的古人而已。雖然那個古人看起來很溫柔、很正直、很深情，但古人終究是古人，而且只活在夢裡而已。但這個霍振天可是她現實生活中最強勁的對手，她不能輕忽。

　　「呃，總經理……妳還在嗎？」夏美美揮手叫喚神遊的上司。

　　龍語兒回過神來。「如果沒事的話，妳先出去吧。」

　　「好，那玫瑰就留給妳欣賞啦！」夏美美帶著大大的微笑走出辦公室，臨走之際，她又朝花束望了一眼，赫然發覺，這束花是這幾年唯一沒有讓上司丟出去的花束。

      鈴鈴——

　　晚上十點半，書房的電話響起，龍語兒隨手接起電話。

　　「喂？」她看著陌生的來電號碼，疑惑著是誰打來？她的私人電話向來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

　　「請問是龍語兒嗎？」低沉的男人嗓音有禮地問，當他聽到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細微的抽氣聲音，立刻自我介紹，「妳好，我是霍振天。」

　　龍語兒握緊了電話聽筒，再開口時，聲音冷淡疏離。

　　「不知霍總裁有何貴幹？」

　　她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像起他一臉沉鬱、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我知道妳想要『玉龍』，但妳可知『玉龍』是霍家的傳家寶？」

　　今天下午他的弟弟霍振勳已告知他龍語兒派人盯住「玉龍」了，當下他雖然有一絲驚訝，但卻沒表露出來。他不明白為何他要的東西，龍語兒也要，逼得他又變成她的眼中釘。

　　聞言，龍語兒輕哼一聲。

　　「『玉龍』在很久以前的確是你霍家的傳家寶，但現在卻是屬於我們龍家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願聞其詳。」

　　「因為很久以前，有一個姓霍的負心漢把『玉龍』送給他心愛的姑娘，說是以後絕對要娶她為妻，可是最後他始亂終棄，逼得那個傻姑娘自盡結束生命。告訴你，那位姑娘就是龍家人，所以，『玉龍』早已是龍家的東西了！」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的道理。

　　「妳可知『玉龍』在霍家有什麼意義？」

　　「不知道。」誰管那麼多！

　　「我的先祖霍邦民深愛著他的妻子，不惜砸下重金買下一隻雕刻奇特的漢代古玉環，也就是『玉龍』，送給他的妻子。『玉龍』在霍家，向來是傳給長媳，代代傳承。」

　　「……」

　　「如果妳執意要『玉龍』，我很願意送妳！」

      天啊！她最近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到哪裡都會遇見他？每個夜晚他在夢中糾纏不休，白天更是無時無刻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又避之不散，而現在，在風老先生的晚宴上，竟然又碰見他了！

　　「啊，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啊！」今日的宴會主人風老先生，一臉興味盎然地望著眼前這對男女，嘴邊忍不住揚起一抹竊笑。男的一身鐵灰色西裝，看來沉著穩重，領導者的氣勢表露無遺；女的一身黑色絲質禮服，足踏三吋高跟鞋，看來也是商場女強人。嘿！瞧瞧，這兩人一對上眼幾乎忘了他這正牌主人了，思及此，他用力咳了兩聲——

　　「是，我們認識。」霍振天將視線從龍語兒臉上拉回，轉向風老先生。

　　「哦，是好朋友？」風老先生顯然人老心不老，「好朋友」三個字說得十分曖昧。

　　「不，正確地說，是生意上的對手。」龍語兒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語帶挑釁地說。她望著霍振天，發覺那雙莫測高深的黑眸閃過一絲莞爾，不覺有點惱怒。

　　最近只要有機會，她都試著故意激怒他，想讓那張英挺的面容被怒氣操控，讓他也嘗嘗挫敗、憤怒的滋味，但不知為何，一向以冷酷精明著稱的他，對她似乎有絕佳的耐心。

　　自從上回他說要將「玉龍」送她，那明白的言下之意讓她又驚又怒地摔上電話，當天立刻指示「青邦」的人無論如何也要先下手把「玉龍」給搶來。

　　只是「玉龍」被她派人偷走，他沒有找上門興師問罪；土地開發案她故意拿喬，他也配合到底。這男人，老謀深算得讓人生氣，在他面前，她彷彿成了無理取鬧的女人！

　　「是這樣啊。」風老先生呵呵笑道，轉頭看了霍振天一眼，而後非常好心地建議道：「那你們慢慢聊，說不定聊久了，你們倆可以從競爭對手變成好朋友哩！」

　　霍振天似笑非笑地揚了揚嘴角，沒有開口贊成或反駁，就這麼望著她。

　　為了不輸給他，龍語兒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你看什麼？」待風老先生一走，她不滿地問。她不喜歡他這樣看她，因為這會令她產生錯覺，以為她是嬌弱無助的孤女淇清，而他是……是那個一往情深、又高高在上的少爺。

　　「這件衣服很適合妳。」他低聲說，黑眸裡滿是欣賞。

　　龍語兒眉頭一皺，對他的讚美無動於衷，反而略帶警戒。

　　「怎麼？想說像我這種冷冰冰的性格，黑色肯定配我嗎？」她冷冷地回應。

　　他無可奈何地輕歎一聲，用一種像是縱容的眼神注視她。

　　「為何妳老是喜歡曲解我的話？」

　　「因為我不認為你是真心讚美我。」即使臉紅，她也下想矯揉作態地說謝謝誇獎。「失陪了，我看到朋友——」

　　「不許走。」霍振天截斷她的話，黑眸閃現一絲強硬，原本平靜無波的面容在瞬間變得危險而神秘。

　　「你、你、你要幹嘛？」她難得結巴。

　　面對他突然強硬的態度雖令她一時之間感到錯愕，但也成功的讓她待在原地，瞠大美眸驚訝地看著他。這陣子因為他老是讓步，所以她從不把外傳的冷酷精明套到他身上，總以為他……唉，她也不知道該把他想成怎樣的人了。

　　「我想和妳談談。」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肘，催促她往無人的陽台走去。

　　「談話就談話，為什麼一定要去那裡？」她冷著臉，想擺脫他的控制，但從光裸的手臂上傳來的溫度讓她忍不住一陣戰僳。

　　「因為我要談的是我們的私事。」察覺到她的顫抖，霍振天低頭審視她的表情。「會冷？」

　　「沒有。」她逞強道，一來到陽台，她拾起頭，下巴堅定地揚起。「你想跟我談什麼私事？」

　　如果是為了「玉龍」，那就抱歉了，她是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

　　夜晚的涼風輕輕吹拂過兩人，也吹起她的禮服裙襬和他前額的一綹黑髮。霍振天倚著欄桿站在她面前，在見到她不自覺地伸手撫摸手臂時，驀地脫下外套，覆在她的肩上。

　　「你——」她再度驚訝地望著他，還沒開口拒絕，他的下一句話立刻讓她愣在原地。

　　「語兒，妳曾經夢見我嗎？」

　　她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該先反駁還是要他不准喊她的名字。

　　「沒有。」直覺反應替她決定了回答。「你以為你是誰？我怎麼、怎麼可能……會、會……」奇怪，怎麼又結巴了？

　　見她如此驚慌，霍振天反倒淡淡一笑，坦然承認。

　　「我有，而且我幾乎每晚都夢見妳，語兒。」

第三章   

　　皎皎明月掛高空。

　　月光潔白如霜，身穿灰色長袍的男子獨自立在小樓外，身影讓月光拉得極長。不久，閣樓的花窗應聲推開，探出一張嬌顏，如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

　　「你怎麼在這裡？」見男子一身秋衫十分單薄，嬌顏眉頭輕蹙。「快上來，別著涼了。」

　　聞言，男子沒從大門進房，反而身手敏捷地爬窗進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也沒有驚擾任何人。

　　女子站在窗邊，略蹙蛾眉望著他，直到他進房來，才鬆開眉頭。「怎麼還不回去睡覺？」

　　「這陣子忙著生意上的事，很久沒有和妳好好說說話，想到就過來了。」他輕描淡寫地解釋。

　　聞言，她溫婉一笑。「我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要說話還怕沒時間嗎？又不是孩子了，以後不可以再這樣進來了。」

　　「好，那以後我光明正大從大門走進來。」他低笑，隨後眸光一轉，落在她一頭長髮上。「來，我幫妳梳頭，坐好。」

　　他拾起擺在妝台上的象牙梳，為端坐在椅上的女子細細梳發。他輕撫她如雲的髮絲，小心的、緩慢的梳理它們，感受指尖所觸摸到的柔軟。她的發一如他所想的那般，如此柔順，又如此豐厚，盈滿了他的掌心。

　　明亮的燭火映出鏡裡女子的花容，她帶著淺淺的笑容，靜靜地望著鏡裡男人高大的身影，由著他細心地為她梳發。

　　屋外斜月沉沉，房裡的燭淚悄悄地滑落，男人梳發的手也停了下來，他低下頭凝視她，一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輕輕吻上她的唇……

　　這回從夢中醒來，龍語兒的呼吸雖然急促，但心裡已不再驚慌，或許是因為有另一個人和她一樣，每晚都夢見相同的人吧。

　　儘管她想否認她是夢裡那個女子，但如果她們不是同一個人的話，那為什麼她會這麼清楚地感受到夢中女子的所有情緒呢？

　　她重新閉上眼，回想方纔所感受到的溫馨、寧靜以及珍惜的感覺。衝動之餘，她拿起床頭電話撥了最近才知道的號碼，根本不管現在是不是凌晨三點，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正熟睡。

　　電話很快地接通，下一秒男人低沉的聲音清楚地傳來，「語兒？」

　　「嗯……」龍語兒遲疑了一會兒，心中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了。她該跟他說什麼呢？從來沒有主動和陌生人攀談的經驗，一時間不禁沉默。

      「妳作夢了？」雖是問句，但他的語氣卻帶著肯定。

　　「沒有。」她倔強地否認，還沒有準備將最底層的秘密與他分享。

　　輕微的歎息飄入她耳裡，讓她不自覺地放鬆心情。她喜歡他無可奈何的樣子，因為這代表她又成功地擾亂他的心思。

　　「妳沒有作夢，那我可以請問妳為何在這麼晚的時間打電話來呢？」他好生有禮地問。

　　龍語兒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才開口，「對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不打擾了，再——」

　　「見」還沒說完，就聽見他的低笑聲傳來。「你笑什麼？」她忍不住惱怒的質問。

　　「沒什麼。」他停止笑聲。「語兒，為何現在的妳總是這麼不坦率？努力的把我當成對手，真的讓妳比較輕鬆嗎？」

　　她想回話，卻找不到個漂亮的答案好表現出自己的俐落和不在乎。

　　「我……」我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彷彿不計較她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醇厚的嗓音又繼續傳來。

　　「我常常夢見妳，一開始，我以為夢中的人是不存在的，可是這麼清晰的夢，這麼真實的情緒，又讓我不得不懷疑。那晚遇見妳，我很高興，因為妳讓我找到答案了。」霍振天頓了下，又道：「語兒，妳能不能暫時放下心中的成見，讓我們好好認識彼此？」

　　「……剛剛大宅傳消息來，『玉龍』被盜了！」

　　聽到這個消息，龍語兒瞇起眼，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可惡！

　　自從那一晚霍振天非常有禮、客氣地請求她「願不願意放下成見」時，這兩天她著實考慮了很久，本來她也稍稍動搖了心意，想要放下成見與他好好相處，因為她也想知道那些似永無止境的夢到底有什麼含意。

　　結果，她信任他的下場，就是「玉龍」讓他弟弟霍振勳給偷了回去，而且還是挑在她父親六十大壽這一天。

　　好啊，她真是看清楚他了，商場上果然沒有真正的朋友！虧他那晚還說得那樣真情真意，想不到才沒過幾天，事情就完全變了。

　　「總經理……」夏美美輕聲喚道，卻發現上司仍在神遊，只好放大聲量。「總經理！」她早注意到上司這陣子很容易神遊，尤其是在她通報有關「霍氏集團」的消息時，可疑哪……

　　龍語兒回過神看著她，「還有什麼壞消息嗎？」

　　「『霍氏』的總裁秘書剛打電話來，說是霍總裁想親自跟妳談談土地開發案的事。」這算是壞消息嗎？

　　「什麼時候？」她隱下怒氣，準備等到見面時再好好發洩。

　　「今晚七點，約在『榮園餐館』。」夏美美面無表情地等著，但一雙眼則仔細地瞧著上司的舉動。她一直覺得霍振天對語兒是有意思的，只是語兒對男人向來冷漠，她真不曉得這一次語兒會不會動心？

　　龍語兒美麗的臉龐浮起一個冷笑，清亮的美眸也染上一層冰。

　　「他還真敢約啊！」如果「玉龍」沒有被拿回去，那她說不定今晚會非常高興地赴約，到時候，又不知要給他怎樣的花言巧語騙了。也好，今晚一次說清楚，從今以後，大家各走各的路！

　　「呃，語兒……」夏美美一向很少在公司裡直呼上司的名字，免得讓人以為她是攀關係進來的，而每當她這樣喚著，通常表示她是想以朋友的立場說些話。「我覺得，霍總裁應該不是有意讓霍振勳拿走『玉龍』的，可能是……他有其他說不出口的理由吧。」

　　「哼，他的理由就是故意找我麻煩而已。放心，上了一次當，我也學乖了，這回他別想再使詭計。」

　　「唉。」夏美美歎了一口氣。看來這個氣勢逼人的霍振天要想贏得語兒的芳心，確實要有不同凡人的耐心和膽識才行。

　　又是一個星光燦燦的夜晚。

　　高級餐廳裡明亮適中的光線流洩在每一桌的客人身上，客人們輕聲細語的交談，用餐氣氛看起來好不融洽，只除了其中一對出色的男女。

　　男人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一臉冰冷、但仍舊嬌艷的女人。

　　「妳是為了『玉龍』被盜的事而生氣？」霍振天開門見山地問，態度仍是一派沉穩。

　　龍語兒嘲諷一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故意說了一堆好話來降低我的戒心，結果背後又派人扯我後腿，霍總裁，這是你做事的一貫風格嗎？那我可真是見識到了。」

　　聽著她冷嘲熱諷的話，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黝黑的眸子冷靜如常。

　　「我說過，我很願意將『玉龍』送給妳。不要為了這件小事傷了和氣好嗎？」霍振天態度依舊沉著。

　　「你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言不及義的話，我不想再聽了！我們盡快把土地的事情說清楚，以後就不必再往來了。告訴你，我是不會放棄我的開發計畫，你說，究竟要多少你才肯賣地？」她冷冰冰地說。

　　從這頓晚餐開始，她一直擺冷臉給他看，直到現在，主菜已經收走，她只想說完要說的話，得到她要的答案之後立刻走人。

　　彷彿看出了她的企圖，霍振天若有所思的眸裡閃過一絲精光。

　　「語兒，妳真是不懂商場上的談判技巧。」他啜了口咖啡，黑瞳鎖住她的清眸。「如果我不肯讓步，或是出了個天價，那妳該怎麼辦？」他優閒地反問，輕鬆的神色一反平常威嚴的神情。

　　被他這麼一問，龍語兒臉紅了下。她真是被他氣昏頭了，都忘了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還一副擺闊的樣子要他開價。

　　「反正你也不可能無條件妥協，乾脆我們就一次說清楚，省得日後麻煩。」她還是在逞強。

　　霍振天靜靜地注視她一會兒。

　　「我不會賣的。」他的語氣平穩，擺明了在商言商。

　　「你不賣，我也不賣，這樣雙方都沒有好處。」

　　他淡淡一笑，似是非常滿意這個結論。

　　「是啊，都沒有好處。」他點頭同意。

　　龍語兒瞇起美眸，「你到底想怎樣？大家都說你從不做賠錢的生意。」

　　「沒錯！」他再度同意，賠錢的生意向來不是他霍振天會做的，不管要等多久，凡是他要的，他從不放棄。

　　「你幹嘛一直重複我說的話？」她微帶慍怒地問，原本冰冷的面具開始破裂，漸漸讓火氣取代。

　　他看著她微怒的嬌顏，發覺她連生氣都如此美麗，他視線一掃，落在那一身紅衣上。

　　「語兒，是不是上回我說黑色適合妳，所以今天妳就改穿紅色的衣服？」他漫不經心地問。

　　「才……咳咳！」她被果汁嗆了一下。「才不是！」她用力放下杯子，義正詞嚴地反駁。「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隨便一句話就會對我有任何的影響力，那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

　　他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望著她的眼裡帶著些許笑意。

　　「我知道了，妳不必這麼激動。我是想跟妳說，妳皮膚白，紅色也很適合妳。」他大方地讚美，黑眸裡有掩不住的欣賞。

　　聞言，她窘紅了臉。

　　「你！你故意的！」她瞪著那張英挺的面孔，指控似的說。

　　她向來不習慣讚美別人也不喜歡被人稱讚，反正那些都是言不由衷的客套話，根本不需要當真，但他老是說這些話，讓她渾身不自在。

　　「故意？」霍振天故作疑惑地挑了挑眉。「真心的讚美一位美麗、優雅的小姐竟叫故意？那我該怎麼說才能表示我的誠意呢？舉手發誓？」

　　她臉上的紅雲更深了。「霍振天，你根本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以後這些就省省吧，我不喜歡聽。」

　　「哦，原來妳對我是哪種人已經瞭如指掌，那我真想聽聽在妳心目中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明明是冷酷精明、精於算計的商人，何必表現得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她毫不客氣地說。

　　「語兒，我雖然不敢自居君子，但我絕對不冷酷。再說——」霍振天頓了下，黑眸專注地凝視她。「我對任何人都可以無情算計，但對妳，我不會。」

　　原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面對他的攻擊，沒想到他不但不反擊，還主動示好，讓龍語兒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瞪著他。

　　她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心軟，不可以心軟，但是望著眼前那雙真摯的眸子，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我吃飽了。」她拿出皮包，想掏出信用卡刷卡付錢，不想再和他牽扯不清。

　　「我已經付清了，走吧，我送妳回去。」他早知道她絕不會接受他請客，所以一開始就把帳單結清了。

　　「你……」她拿卡的動作瞬間停止。「我自己有車，不必你送。」說完，她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走出門外，寂靜的巷道內只有幾盞路燈靜靜佇立著。不必回頭，光憑感覺她也知道霍振天就站在她身後，他的存在感是那麼強烈，任憑她怎麼忽略就是揮之不去。

　　「語兒，不要鬧彆扭了！」

　　聽見這句話，她猛然回頭瞪著他，原想大聲告訴他，她龍語兒向來冷靜自持，從來不做鬧彆扭那種小孩子的事，但一對上他的視線，她卻突然說不出話來。

　　「要我怎麼做才能卸下妳的心防呢？妳告訴我，不要讓我繼續猜。」霍振天低聲說著，眉宇間透著淡淡的沉鬱。

　　「你這是在追求我嗎？」不然幹嘛露出這種無奈又寵溺的表情？

　　「妳說呢？」他反問，目光灼灼，幾乎奪去她的心魂。

　　她心臟突然急速跳動，頻率快得讓她吃驚。

　　「不斷說一些擾人心思的話，就是你追求我的方法？」她盡力讓聲調平穩，不讓那雙銳利的黑眸看出她心裡的悸動。

　　「如果妳願意跟我走，我還有更好的方法。」

　　龍語兒瞪著他，很想一口回絕說她絕不會和他去任何地方，但不知為何她心跳越來越快，在她還沒拒絕之前，她已聽見自己脫口而出——

　　「什麼方法？」

　　霍振天挑了挑眉，露出淡淡的笑容。「跟我走妳就知道了。」

　　原本的她一定會毫不考慮地拒絕，立刻揚長而去，但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她猶豫了。

　　「跟我走，妳知道我絕不會傷害妳的，不用害怕。」

　　她咬了咬唇，而後抬起下巴，挑釁似的注視他。「我從來不怕。」

　　他嘴角的笑容加深，伸手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那就來吧。」

　　被他牢握著手的龍語兒，所有的知覺全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他掌心的熱度燙暖了她的心。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搖頭甩開，不願想起夢中的景象。

　　坐上了他的車，一路上龍語兒沒有說話，只是一徑盯著前頭的路況，隨著車子平穩的行駛，她也開始思索他到底要帶她去哪裡，以及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明明要來和他劃清界線的，但最後她卻坐上了他的車子。

　　「等等，這是哪裡？」看見他在一棟大廈前停下，她皺眉問道。

　　「我家。」他沉穩地回答，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俐落地停好車後，才轉過頭看她，見她一臉警戒，他了然一笑。「不用緊張，只是要給妳看些東西，我保證絕無不良企圖。」

　　「最好是這樣！」不等他過來開門，龍語兒逕自開門下車，兩手緊握著肩包的皮帶，不讓他有機會再握住自己的手。

　　霍振天見狀沒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走在她身邊帶著她進電梯，來到十七樓這從不讓人進入的私人天地。

　　一進門，望著室內低調奢華的擺設，龍語兒立在原地，顰眉望著他。

　　「霍振天，你到底要讓我看什麼？」

　　他低歎一聲，站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地注視她。

　　「語兒，妳不必連名帶姓叫我，叫我名字就好了。」

　　「我們沒有那麼熟。」她別開眼，假裝欣賞室內裝潢，但偏偏所有的感官知覺全在他身上，她幾乎又聽見了他輕得不能再輕的歎息聲。

　　「不，我們太熱悉了，我懂妳所有的歡喜悲傷，甚至熟悉妳身上每一寸肌膚，妳的輕顰淺笑始終印在我腦海裡，妳說，我們這樣還能說不熟嗎？」霍振天眼神沉著，態度平穩，一點也不似面前的小女人紅了滿臉。

　　「你胡說什麼？」即使是羞紅了臉，龍語兒仍然不甘示弱。「我要回去了。」

　　她就知道不該因為一點點的好奇心就跟來，瞧他說了些什麼，竟還如此氣定神閒。

　　「好，我不說了。」他動作飛快地握住她的手，所用的力道既讓她掙脫不開，也不會傷了她。「我讓妳看樣東西，在這等我。」

　　「為什麼我要在這等你？是家裡保險箱的位置怕我知道嗎？還是密碼怕我看到？」她故意找碴，順便抽回自己的手。

　　他嘴角一扯，黑眸染上笑意。

　　「如果妳願意和我一起進房，那我倒是很樂意告訴妳我保險箱的位置和密碼。」

　　「你！」竟敢賣乖？

　　「不要誤會，我讓妳在這等我，就是知道妳不會進我房間，不是擔心妳看到什麼。」他解釋，淡淡的笑意軟化了原本嚴峻剛毅的臉龐。

　　「你！哼！」知道是自己想歪了，她忍不住惱怒起來。「要拿什麼就快拿，我很忙。」

　　聞言，他搖搖頭，揮手要她隨意坐下，便轉身離開客廳，再出來時，身上西裝外套和領帶已經脫下，手上拿著一隻精緻的木盒。

　　龍語兒瞪著木盒，心下一震。

　　「玉龍？」她眼波流轉，視線對上他。這男人真要將「玉龍」拱手相讓？

　　「不是。」他注視她眼裡的複雜情緒。「我說過我很願意將『玉龍』送給妳，如果妳要——」

　　「誰要你送！我龍家的東西總有一天會自己討回來。」緊繃的心情忽然放鬆，但情緒依舊浮動。

　　方纔那一瞬間，她想那木盒裡若真的是「玉龍」，她是絕不會收下的。她可沒忘了他說過「玉龍」是霍家傳給長媳的寶貝，所以她要得到「玉龍」，就得自己想辦法拿回來。

　　「語兒，妳是最瞭解我的人，如果不是我送給妳，妳永遠也不會得到『玉龍』。」他沒有炫耀，也沒有張狂，只是平實地告訴她他的能耐，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從他身上拿到他不想給的東西。

　　艷眸略帶惱怒地瞪著他。是，她知道他的能力強，否則怎麼帶領這麼大的一個商業集團，不過，沒有試上一試，她是不會死心的。

　　「走著瞧。」

　　「啊，語兒，妳老是這麼倔強。」他似笑非笑地說，將手上的木盒遞給她。「打開看看。」

　　龍語兒注意到他深不可測的黑瞳閃著異樣的光彩，但又不曉得他究竟在期待什麼，望著木盒，她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忍不住心裡的好奇，伸手打開了盒蓋，一見到盒裡的東西，她赫然大驚，幾乎握不住手中的木蓋。

　　不、不可能——

　　「你怎麼會有這把梳子？」她顫聲問道，冷艷的美眸裡滿是不敢置信。

　　見她受到如此大的撼動，霍振天完全明白她的感受，想當初在古物拍賣場上見到這把精緻的象牙梳時，他像是被雷擊中一般，動彈不得，最後他以高價得標，讓這把象牙梳物歸原主。

　　「和妳夢裡的一模一樣對吧？」霍振天低沉的嗓音十分溫柔，伸手撫過她留至肩下的長髮。「我記得撫摸妳頭髮的感覺，妳的髮絲極軟，每當我幫妳梳頭，長髮總在我指尖流動穿梭，就像現在一樣。」他穿過她的黑髮，溫厚的大掌引來她一陣戰慄。

　　「不要——」她瑟縮了下，就連拒絕的聲音也顯得軟弱無力。

　　「語兒，為什麼現在的妳總是防備我？」他似呢喃又似歎息地問，但這回他沒有紳士地放開她，反而將她嬌柔的身軀往懷裡帶，就這麼溫柔地抱著她。

　　龍語兒抬眼凝望他，發現他眼裡有著渴求，就在她還未弄清他的意圖之前，他已低下頭吻住她的紅唇。

　　她張著美眸望著那英挺的面容貼上自己，他黑瞳深處的專注與柔情震動了她的心，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個男人用這樣的眼神凝視過她。

　　她緩緩閉上眼，感覺他冰涼的唇印上來，用唇舌催促她輕啟唇瓣。儘管興奮的感受在瞬間浮起，出於謹慎，她依舊抗拒地緊閉雙唇。

　　「語兒，不要抗拒我。」他低喃道，發現她仍然緊緊抓著木盒不放，立刻拿走她手上的木盒往旁邊一放，雙手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聽見他的低語，她睜開眼注視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抗拒，或是掙扎逃離，但被他結實地抱在懷裡的感覺是這麼好，讓她無力掙脫。

　　「我簡直是瘋了。」在他熾熱的氣息吹過她的耳邊時，她忍不住一陣輕顫，情不自禁地回應他的吻。

　　察覺到她的屏障撤離，霍振天再度低頭吻她，這次不同方纔的淺嘗，他以緩慢、挑逗的舌尖佔據了她，雙手也緊擁著她，火熱激情的一吻幾乎讓兩人燃燒起來。

　　「嗯……」她低吟著，想趁理智末失之前抽身離開，但她才一有動作，他立刻讓索求的吻變得更深入。

　　終於，彷彿饜足了之後，他抬起頭凝視懷中的人兒。

　　「語兒、語兒……」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紅艷的臉頰，深邃的黑眸專注又渴望地望著她。「我等妳太久太久了。」

　　龍語兒茫然地望著他，雙手抵著他寬廣的胸膛，半晌，她困惑的低語：「霍振天……」

　　「叫我振天。」他聲音輕柔的低哄，將手掌貼在她的側臉，輕輕地撫摸她。

　　感覺到貼在臉上的掌心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熱度，內心的愉悅也不斷攀升，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啟紅唇，「……振天。」

　　一抹微笑在剛毅的唇角蔓延開來，他放開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木盒並蓋上盒蓋。「送給妳。」

　　兩人四目交接，誰也沒有移開視線。時間彷彿在這一秒停止了，除了他以外，她再也感覺不到其他事物的存在。

　　「不要這樣看我。」低沉的嗓音響起，打破一室的沉默。

　　「為什麼？」她問，聲音輕輕柔柔，不似以往面對他的冰冷。

　　「因為這樣會讓我更想要妳，我等了妳這麼久，妳只要給我一點點誘惑的餌，我會毫不猶豫地吞下。」霍振天坦白道。此刻的他內心真正想的不只是一個火熱的吻，而是想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裡，一路扛進房間，用整晚的時間和她溫存，讓她完全明白他對她的愛意與渴求。

　　注視那雙像要噬人的黑眸，聽著他這番誠實的告白，不僅沒有讓她害怕退縮，反而湧上一股陌生的渴望。她早明白這男人的自制力驚人，但知道自己能動搖他鋼鐵般的意志力，讓她非常非常高興，霎時，她完全感受到自己的女性魅力。

　　突然，她興起逗弄他的念頭。

　　「你是說，只要一點點就可以嗎？」她嫣然一笑。

　　這一笑，立刻讓熾熱的慾望如波濤般湧上心頭，他瞇起眼，極力壓抑這不受控制的慾望。

　　「語兒，妳是認真的嗎？」面對這張美麗的嬌顏，黑眸有著遲疑。

　　濃密的睫毛垂了下來，掩住她眸裡的神采。

　　「如果我說是呢？」

　　他注視她半晌，隨後緩緩放下手上的木盒。

　　「語兒，妳真是認真的？」黑眸微微瞇起。

　　她笑了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紅色洋裝。這件衣服顏色雖然搶眼，但剪裁依舊保守，及膝的裙襬，淺V字領，沒給人太多遐想。她緩緩抬起頭，揚起下巴，風情萬種地對他一笑。

　　「你說呢？」這回，換她反問他了。

　　他眼神暗了暗，「那我會說……妳是。」

　　話一說完，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他一把擁住她往懷裡帶，動作迅速得讓她來不及反應，她張口想說話，他的唇卻牢牢地封住她，唇舌長驅直入，吞去她所有的話語和抗議。

　　他一隻大掌沿著她的背脊向上移，在她的頸後施加力道讓她不能移動，而另一隻手則按住她的腰臀，讓她全身上下緊貼著他高大堅硬的身軀。他急切地吻住她，一腿滑進她的腿間，瞬間，原始的男性衝動戰勝了一切，他低吼一聲，拉下她背後的拉鏈，以一種掠奪的姿態撫摸她光滑的肌膚。

　　這個吻不只火熱，它簡直是著火了，她感覺到自己的柔軟壓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呼吸也開始紊亂，儘管兩人身上還隔著衣服，但她確實發覺他勃發的堅硬。他的吻像熱燙的火，燃燒了她所有的理智，她昏亂的回吻他，原先想要逗弄他的打算早拋到九霄雲外。

　　他放開她的紅唇，沿著面頰吻著她的耳朵和肩頸，揚手拉下她的洋裝，撫摸胸前那片難以想像的柔嫩肌膚。

　　令人震驚的快感刷過她四肢百骸，她顫抖著，赫然發現自己竟是衣衫不整。

　　「振天……」她氣喘吁吁地喚著，企圖喚回兩人的理智。

　　從她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讓他莫名激動，他深深的吸入她柔軟的女性芳香，急切的手指則移往她胸前的蓓蕾——

　　「振天，住手……」

　　他置若罔聞，低頭用牙齒輕咬她細緻的肩膀。

　　「不要，停下手——」龍語兒無助地扭動身體試圖反抗。「太快了，我、我不能……」

　　這回，她微弱的拒絕終於讓他聽進去了，他摟著她的身軀，呼吸急促地將臉埋在她肩膀上，全身僵硬且靜止下動，彷彿所有的力氣全被抽乾似的。

　　過了許久，霍振天抬起頭，望著她的黑眸仍帶著激情，但顯然已經控制住了。

　　「有沒有人告訴妳，千萬下要逗弄大野狼，除非妳心甘情願成為小紅帽！」他粗嗄地說。

　　「以後我會小心的。」雖然頭髮凌亂、臉色紅艷，但龍語兒仍設法開口說話。

　　手指滑過她赤裸的肌膚拉起衣領，他溫柔而小心地為她拉上洋裝的拉煉。

　　「妳的確要小心，因為下一次我不會停下來。」言下之意，就是一旦她再逗弄他，可沒有喊停的機會了。

　　雙手抵著他結實寬闊的胸膛，她迎視他熾熱而逼人的目光。

　　「我知道。」玩火的下場確實危險，她不會再輕易嘗試。

　　「來吧，我送妳回去。」

第四章   

　　「你確定真要這麼做？」霍振勳不以為然地看著他大哥。

　　「是。」霍振勳頭也不抬地說。

　　他盯著大哥的後腦勺，黑眸微微瞇起。

　　「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要我找回『玉龍』？」

　　「『玉龍』是霍家傳家寶，當然不能輕易放手，不過，既然她喜歡，我很樂意給她。」

　　聞言，霍振勳眉頭皺得更緊。「我真不懂你怎麼會喜歡她？」

　　霍振天抬起頭，直視弟弟的眼神冷靜又帶著慣有的威嚴。

　　「她將來會是你的大嫂，說話做事要有分寸。」

　　霍振勳重重吐出一口氣，忍不住低聲咆哮道：「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霍振天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知道年輕氣盛的弟弟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動她。

　　「我也弄不懂你年紀都不小了，為什麼還學不會沉著穩重？」

　　霍振勳翻了個白眼，不想說明他在外頭可是最頂尖的偵察高手，這世上也只有他大哥會說他不夠穩重了。

　　心思內斂的霍振天，從不輕易讓人看出他的想法，有時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都不懂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罷了，看上龍語兒就看上龍語兒吧，他不管了！

　　「算了，我不管你了，隨你想怎樣吧，只要我的芷琪一切安好，我什麼都不計較。」

　　龍語兒帶著冷漠疏離的微笑，打量這間光彩繽紛、熱鬧非凡的飯店。翁總旗下的「京南飯店」新開張，邀請不少政商名流前來赴宴，她站在道賀的人群中，準備快快離開，回家休息。

　　「我找到妳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從吵鬧的人群中傳來，龍語兒驚訝地轉過頭，發現她躲了許久的男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還牢牢抓住她的手。

　　霍振天微擰著眉注視她，大手牢牢握著她，彷彿擔心她又會再度躲得不見蹤影。

　　自從那一晚之後，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已悄悄改變，她不再劍拔弩張，也不再冷臉相對，但也避不見面。

　　找了這麼多的借口躲了他許久，方纔她還在猜想，到底還能成功的閃避他多久呢？想不到這麼快就結束躲貓貓的遊戲了。

　　在那差點擦槍走火的夜晚之後，她常常夢到許多令人臉紅心跳的場景，夢裡的他，有時是一身古人裝扮，穿著灰色長袍；有時又回到現代，一身西裝筆挺。但相同的是，他總是從容不迫地吻她，雙手帶著燃燒的火焰愛撫她，最後溫柔而徹底地佔有她。

　　這些旖旎的夢境，每每讓她從夢裡驚醒，一個未經人事的女人卻在夢裡得到高潮，實在令人驚駭。每次她睜開眼，心臟總是劇烈跳動，幾乎連胸口都感到疼痛。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渴望他，為他神魂顛倒，而這一切，讓她害怕。

　　她從未體驗過如此的激情，來得猛烈又迅速，令她招架不住。

　　所以，她逃避了。

　　這一次，她發揮鴕鳥精神，努力將自己隱藏起來，以為不看、不聽、不接觸，就能保持心靈的平靜。

　　奈何這男人如此堅持，夢裡不放過她，連醒來後的現實生活也執意佔據她。

　　「為什麼躲我？」霍振天開門見山的逼問，顯示這幾天找她找得有多心急。

　　龍語兒望著他緊皺的眉頭，灼灼目光似要透視一切。他身上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打上一條保守的藍色緞面領帶，深黑的頭髮俐落地往後梳，看起來嚴謹沉穩。

　　「我沒有，只是這陣子忙了些。」站在他高大的身軀旁，她頓時覺得自己很嬌小。

　　他眉頭依舊緊皺，擺明一點也不相信。

　　「到外面走走，這裡人太多了。」箍緊她的大手始終沒有放鬆。

　　聞言，她忍不住輕歎。唉，這男人總是勢在必得，溫柔又霸道，讓她很難再對他擺出冰冷的臉色。不過話說回來，冷臉對他似乎也無用，他總是冷靜如常，沉穩得教她生氣，唯二次打破他自製的，似乎只有那一晚……

　　想到這裡，她下禁臉紅。

　　「我還有事……」她找借口拖延。今晚翁總擺宴慶賀飯店開張，她代替父親出席，本想露個臉就走，沒想到卻遇到他。奇怪，美美探聽過今晚他應該不會來的，怎麼會「巧遇」？

　　「想先離開？也好。」他點點頭。「我們一起走。」

　　她一愣，隨即回神。

　　「我沒想要和你『一起』定。」她強調道。

　　開啟一份新關係對她而言，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或許她需要想很久，才能決定要不要……

　　「我有說妳可以選擇嗎？」他聲音輕柔，但嚴肅堅定的眼神告訴她，他不會輕易退讓。

　　她瞇起美眸，「你先放手。」

　　霍振天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而後放開手，上前一步站到她旁邊。「走吧。」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全身上下都意識到身旁的男人的存在，她眼角餘光注意到旁人的眼光全集中在他們身上。

　　「大家都在看我們了。」她低語。

　　「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她惱怒地住口，一抬頭，看見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決定要向他傚法。「只是，我怕你以後會後悔。」

　　聞言，他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

　　「語兒，我最不可能後悔的事就是和妳在一起。」他平靜地說著，走到門外，望著那一排車輛問：「妳開車來？」

　　「沒錯。」她抬起下巴，為等一下就能分道揚鑣而感到高興，這回她不會再上他的車了。

　　見到她的表情，霍振天了然一笑，泰然自若地問：「能讓我搭個便車嗎？」

　　她懷疑地挑眉，「你自己不是有車？」

　　「送修了。」他看她一眼，「怎麼？妳不願意？我以為經過那一晚，我們對彼此應當很熟悉。」

　　初冬微冷的夜風吹來，但仍無法冷卻瞬間燃燒的熱度，她懊惱地紅了臉，情不自禁地低嚷：「別再提那晚的事了。」

　　「為什麼不能提？因為妳害羞嗎？」

　　龍語兒瞪著他，他臉上雖然一本正經，眼神也十分冷靜，但她不確定他是否故意戲弄她。

　　「不要開玩笑。」

　　「可以，除非妳送我回家。」霍振天拿出商人本色，開始與她談條件。

　　「你——」她瞪著他，卻發現他不為所動。「好啦，送你回家就送你回家。」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前走，打算一路上要保持沉默到底。

　　她故意走得又急又快，想讓他跟在身後，無奈卻發現人長得高大的好處，就是走路從容不迫，卻可以輕鬆走在別人身旁。

　　「語兒，這幾天晚上還作夢嗎？」他漫不經心地問，見她腳下一個踉蹌，立刻伸手扶她。「走路小心點，有沒有扭傷？」

　　「沒……」還未說完，一陣疼痛從腳踝傳來，她一雙秀眉忍不住皺起。

　　敏銳的眼神沒有放過她臉上任何的表情，霍振天視線下移，看著她腳上的三吋高跟鞋。

　　「以後別穿這麼高的鞋子了，危險。」

　　她抬頭瞪他一眼，「危險的不是鞋子，是你。」

　　兩人四目相接，彼此都很清楚扭傷腳的原因是什麼。

　　「我不曉得我的問題會嚇壞妳，以後我會委婉一點。」

　　他會委婉才怪！她在心裡暗忖，一邊小心地扭動一下腳，發現情況似乎沒有很嚴重——只要她脫下高跟鞋。

　　「我……」沒事了。後面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就發現身旁的男人突然靠得非常近，讓她警覺起來。「你要幹嘛？」

　　霍振天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將她攔腰抱起，動作快得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她手忙腳亂地拍打他的手，「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她低呼，整張臉紅到不行。

　　他置若罔聞，抱著她大步往前走。

　　「不要亂動，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小心掉下去。」他低頭注視她，輕聲開口。

　　「你……」龍語兒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望著他堅定的眼神，不知為何，她乖乖聽話了。雙手遲疑地攀住他的頸項，不再掙扎，整個人在他懷裡放鬆。

　　「你最好改改霸道的個性，要知道現在是新時代了。」她低喃道，靠在他堅實的胸膛裡，他的體熱透過衣服傳來，讓她感覺十分安心。

　　這就是女人喜歡依靠男人的原因嗎？她不知道，從前她從未依靠過任何男人，她一向靠她自己，也習慣一個人了，但現在他出現了……讓她不知該怎麼辦。

　　「又在想什麼了？」

　　低沉的嗓音傳來，打斷她的沉思，她赫然發現他早已停在她的車前，就等她拿鑰匙開車門。

　　「沒什麼。」她急忙回答，不敢去想他站在車前看她看多久了，兩手迅速打開皮包掏出鑰匙，按下電子鈕，車門立刻開啟。

　　「我來開。」丟下這句話，霍振天走向車子右座，小心地放她坐好。

　　這回龍語兒沒有異議，平靜地交出車鑰匙，任他坐上駕駛座。

　　性能良好的車子在夜色中奔馳，直到家門口才停下。一路上她都沒有開口，不過不是因為她故意不說話，而是忙著胡思亂想。

　　「恐怕沒法送你回家了。」她看看自己的腳，不曉得這次意外算不算幫了自己一個忙。

　　霍振天熄火，轉過頭注視她，全神貫注的眼神讓她心跳跳得飛快。

　　「有一回，」他開口，語調低穩。「妳在山坡上放風箏，見到我來，高興地立刻從山坡上跑下來，那時的妳不慎跌倒也扭傷腳……」望著她驚訝的表情，他牽動唇角。「知道這些事，讓妳很意外嗎？」

　　「你、你……」她話說得結結巴巴。「你、你還知道什麼？」美眸不自覺地睜大，很怕他也夢見……那些讓她臉紅心跳的春夢。

　　他一雙深邃的黑眸凝視她美艷的臉龐。「很多，包括我們的誓約、彼此的等待、夜晚的梳發，還有每一次做愛的感覺。」

　　聽見他的回答，她腦海裡浮起他裸身覆在她身上的景象，頓時全身血液衝到臉上，胃也一陣緊繃。

　　「為什麼？」為什麼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她不明白。

　　「為什麼？我不知道。上帝造物也沒有原因，事實上，世間很多事情都沒有答案，我們只能順其自然。」

　　她顰眉，見他臉上仍是一貫沉穩的表情，她腦海思緒翻騰，看來得開始面對這不可思議的前世今生了。

　　「這輩子的我，已經不是寄人籬下的小孤女了。」她突然開口，說的卻足下相關的事。

　　「不管妳是誰，我都愛妳。」霍振天平靜地說，堅定的眼神裡沒有一絲遲疑。

　　她垂下眸，「但我不確定我是否愛你。」或許上輩子的淇清是深愛他的，但現在的她是龍語兒，龍語兒不會輕易愛上任何一個男人的。

　　「我們可以先交往，慢慢瞭解彼此。」

　　「如果到最後我仍然沒有辦法愛上你呢？」又或者，到最後他變心了呢？這個可能性在瞬間閃過腦海，讓她的胸口一陣揪疼。

　　霍振天沉靜了幾秒鐘，炯黑的眼對上她，「那是不可能的事。」

　　晚上十點鐘，電話鈴聲響起。

　　龍語兒瞄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日邦徵信社」的老闆——柯傑峰。

　　「喂？」

　　「龍小姐，我拿到『玉龍』了。」柯傑峰淡漠的聲音傳來，報告最新進展。「何時送過去？」

　　她一愣。「但我沒有交代……」

　　「『青邦』接的案子從不失敗，不必妳開口，我也會辦到好。」他一手創立的「青邦徵信社」，信譽不容忽視。

　　「原來如此，那就謝謝你費心了，請你明天送到我辦公室。哦，對了，可以請問你是怎麼拿到的嗎？」她好奇地問，本以為憑霍振勳的能耐，「玉龍」想必是拿不回來了。

　　「我綁架夏芷琪，拿她交換『玉龍』。」

　　「什麼？！」她大驚。

　　「這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他平靜地說，一點也不覺得綁架一個人犯了什麼大錯。

　　「但夏小姐是無辜的。」她見過夏芷琪，她長得很漂亮，彎彎的眼睛總是帶著微笑，從事學術研究的她，日子非常單純平靜，突如其來的綁架想必嚇壞她了。

　　「我並沒有傷害她，她當天就離開了，傷害她的人是霍振勳。」他頓了下，然後補充一句：「姓霍的傷了她的心。」

　　她深吸一口氣，知道事已至此，無法挽回。

　　「以後別再用這種手段。」

　　「放心吧，龍小姐，沒有以後了，霍振勳不會再來了。」他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麼？」就她所知，霍振勳不是會輕易放手的人。

　　「因為霍振勳答應永遠不會再插手『玉龍」的事。嘖，這男人還真是癡情，為了女人什麼都可以放棄。」柯傑峰淡漠的聲音裡有著些許嘲諷，似是不懂愛情有什麼了不得，竟能讓最冷酷強硬的男人妥協一切。

　　「我懂了。」

　　掛上電話後，龍語兒輕歎了口氣，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前方的象牙梳上。不知道當他知道這件事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明明應該要高興慶祝勝利的，但不知為何，一想到他，心裡就一陣煩躁……如果他生氣了呢？她是用這種手段討回「玉龍」的，他一定不高興吧？

　　柳眉不自覺地微蹙起來，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竟望著象牙梳發呆了好久、好久……

　　「總經理……總經理？」

　　「嗯……什麼事？」龍語兒視線離開卷宗，抬眼看向一臉好奇的夏美美。

　　「呃……妳在發呆耶！」夏美美偏著頭看著她，猜測道：「該不會是因為這幾天沒有收到花，就失魂落魄了吧？」

　　「哪有這種事！」龍語兒一口否認，但一張俏臉卻在好友的審視下悄悄燙紅。「我根本不記得他到底送了多久。」

　　「哦，這樣啊，但我有替妳記呢！霍總裁從十月二十日開始送花，一直送到……前天才停，這樣算來，有幾天呢？」夏美美低頭扳扳手指，而後抬起頭一臉燦笑的看著她，「哇，二十九天耶！」

　　龍語兒冷著臉，清亮的美眸閃過一絲懊惱。

　　「算這麼清楚很有趣嗎？」

　　「當然，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停下了呢？」夏美美仍是一瞼的笑，眼裡閃著慧黠的光芒。

　　就是想知道她也不會說。「不想。」龍語兒低下頭開始辦公，擺明了不想繼續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

　　「哎，語兒，妳就是愛鬧彆扭。」

　　聽見這句話，龍語兒一時怔住了。

　　語兒，不要鬧彆扭了！

　　那個男人也老是這樣說她，每回他這樣說，臉上總帶著一抹無奈，口氣也充滿耐性，彷彿當她是個孩子似的。

　　「我從不鬧彆扭。」直覺地，龍語兒冷聲反駁。

　　一串笑聲從夏美美口中飄出。

　　「差點騙過我了。」她大笑，毫不理會好友冰冷的神情。「妳啊，明明心腸很軟，卻偏愛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想要的從不說出口，老愛漲紅臉說反話，認識妳這麼久我會不清楚嗎？」

　　聞言，龍語兒莫名的一臉滾燙，但仍強力維持冷靜的形象。

　　「我才不是這種人。」

　　「哈，妳是不是我清楚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聽妳說反話了。唔，雖然妳可能不想知道，但我還是雞婆說一聲好了，免得妳背地裡暗自垂淚，那我可就罪過了。」夏美美頓了頓，見上司一雙柳眉蹙起，趕緊開口道：「前幾天妳說妳受不了他的花了，身為總經理的得力助手，我當然得如實轉達給霍總裁知道，他造成妳多大的困擾，所以他才不再送了。」

　　「我才不管他有沒有送什麼東西來，說這些做什麼？」龍語兒冷凝的聲音有點不自然。

　　「好吧，那我就說些正事。」她笑得開心。「聽說這幾天『霍氏集團』出了大事，霍總裁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見夏美美沒再說下去，她忍不住抬起頭，淡漠的臉上有著不悅。這美美，明明曉得她想知道，偏偏話也不說完。

　　「什麼事？」清冷的眼神微惱，終是忍不住追問。

　　「啊，妳不知道？難道霍總裁沒有告訴妳？」夏美美微訝地反問，見龍語兒抿了抿嘴，她不禁睜大眼。「原來他也沒有告訴妳啊，那我今天得到的消息不就是最新的囉？」

　　龍語兒皺起眉，不想再假裝了。「妳到底說是不說？」

　　「啊，可是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以為妳知道，還指望妳告訴我內幕呢！」夏美美一臉失望地搖頭。「我所知道的消息是有大事發生了，聽說『桂方』捧上一大筆土地去找霍總裁，想和他一起合作，重點是那片土地就在我們收購的土地旁邊，唉，這可是很大的威脅哪！」

　　龍語兒冷凝著臉，不再言語。

　　「桂方」……原來也在和她競爭，她倒是沒想到。對方的資本和「龍騰」不相上下，這確實是很大的威脅，她可得好好想想了。

第五章   

　　屋外，夜幕低垂，龍語兒慵懶地坐在沙發裡，慢慢地開口。

　　「我還以為要更晚一點才能看到你！」

　　「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霍振勳穿著一身黑衣，站在不遠處看著這行事詭異的女人。

　　「我啊！」她淡淡一笑，眉眼之間儘是動人風采。「沒打什麼主意，只是不喜歡看見好朋友受罪。」今晚她幫著好友夏芷琪設了一個套，正好套住這個來去像幽靈般神秘的男人。「你明明每天都派人盯著她，偏又喜歡在她面前擺酷，怎麼，惹她傷心很好玩嗎？」

　　「不關妳的事！」他冷冷地說，對她揚起的笑容毫不領情。「妳到底想要什麼？」

　　龍語兒聳聳肩，「沒什麼，只是想幫我的朋友。」

　　霍振勳只是看著她，沒有作聲。

　　對他的反應，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一直相信我會竭盡所能去利用芷琪，不過，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龍語兒從來不對自己人下手的。」

　　他瞇起眼，黑眸仔細掃過她的表情，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或許我可以相信妳一次。告辭了！」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

　　他轉回頭靜靜地看著龍語兒，等她開口說出下文。

　　「『玉龍』……」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要了？」

　　「是我大哥不要的。」他語調平穩地說。

　　當初芷琪被擄，他堅持要將「玉龍」拿去交換，原以為大哥會極力反對，沒想到大哥倒是爽快答應。

　　他不想追問大哥為何放棄，對他而言，「玉龍」根本無關緊要，他唯一在它身上得到的好處，就是遇見了芷琪。

　　聽到這個答案，龍語兒抿緊唇，而後垂下眼睫。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女子閨房內，明亮的燭火將兩道人影拉得極長。

　　「淇清，妳相信我，妳相信我。」男子緊緊握著她的手低喊，英俊的臉龐佈滿憂鬱的神情，炯炯黑瞳激切地望著她的淚眼。

　　她搖了搖頭，閉上眼不願再看他，但眼淚卻如散落的珍珠般，一顆一顆不停往下墜。

　　男子放開她的手，張臂擁住她，將她顫抖的身軀密密地保護在懷裡，口裡不斷呢喃：「我不會負妳的，妳相信我，相信我……」

　　保證似的話語聲聲敲入她的心坎，她顫了顫，胸口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走。」她掙扎地推他，第一次，抗拒起他的擁抱。「走……」

　　男子緊緊擁住她，一點也不肯放鬆力道，似是怕這一放手，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淇清……」他無奈的喚著她的名字，英挺的眉目染上濃濃憂鬱。「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證明一切的，妳相信我，相信我好嗎？我絕不會違背我們的誓言，絕不會！」

　　那急切的話語似在保證什麼……

　　相信栽……相信我……

　　睡夢中的龍語兒緊緊閉著眼，下意識地想甩開這徘徊不去的聲音。莫名地，心好痛好痛，痛到她猛然睜開眼，才發現原來她又作夢了。

　　感覺到一陣涼意傳來，她拉緊身上覆蓋的被子，半張臉埋進被窩裡汲取暖意。重新在黑暗中閉上眼，那句句保證般的呢喃又傳入耳裡，惱得她一雙秀眉緊緊蹙起。

　　又夢見他了。

　　不曉得是不是稍早從霍振勳口中得知的消息讓她太過震驚，所以才會又夢見他？回想起他憂鬱的雙眼、低沉又無奈的嗓音，以及一波又一波的心疼，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究竟在保證些什麼？為什麼聲音聽來如此無奈？

　　這一夜，龍語兒混沌的思緒始終不離那個教她迷惑的男人。

　　霍振天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側頭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龍語兒，緩聲開口，「閉上眼休息一下，妳太累了。」

　　「我還好。」她強撐。

　　「妳睡吧，別讓我擔心，到了我會叫妳。」他的語調裡多了堅持。

　　「那我閉一下眼就好。」龍語兒呢喃著，再也掩下住睏倦，緩緩閉上疲憊的眼睛。

　　不久，規律輕淺的呼吸聲傳來，不用轉頭，霍振天很清楚她已經睡熟了。不過兩三天沒見，沒想到她竟讓自己累成這樣。

　　他雙眉低斂，黑眼微微瞇起，回想今晚約會的緣由——

　　「語兒，真想不到是妳。」

　　「我……你最近很忙？」

　　他淡淡一笑，難得她也想起他了。

　　「是啊，最近……有些案子，所以忙了點。怎麼，有事？」

　　「沒，想問你何時有空，我請你吃飯。」

　　「好啊，今天晚上如何？我去接妳。」他答應得爽快。

　　「呃……其實，我是想和你談正事。」

　　「不管妳想和我說什麼，我都很樂意奉陪，晚上七點去接妳，我會先請秘書訂位。」

　　「……好。」

　　原以為她也開始懂得想他了，可從她一上車就掩不住的疲倦，莫名的讓他一陣微惱。這好強的小女人，總不肯在任何人面前放鬆。

　　等紅燈時，轉頭瞧她睡得正熟，他眼神一沉，按下手機交代秘書事情。

　　不久，車子停下。一感覺到被人抱起，龍語兒立刻驚醒。

　　「別怕，是我。」見她一臉驚慌，霍振天低聲安撫，雙臂仍舊穩穩地抱著她。

　　「到了嗎？我自己走就好。」抬目四望，四周停滿了高級轎車，她立即明白這是停車場。

　　「我喜歡抱妳。」

　　「但我不喜歡……」

　　見她一臉堅持，他黑眼一瞇，頭一回順從她的意思，放她下來。

　　「不用擔心，這是我家。我讓飯店送晚餐來，妳累了，吃完飯休息一會兒，我再送妳回去。」

　　思及第一次在他家發生了什麼事，龍語兒抿了抿嘴，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想起自己找他的目的，不禁又吞了回去。

　　見她表情變了又變，他雙眉略挑，黑眸閃著燦光。

　　「怎麼了？」似已察覺她心思的轉變，他慢條斯理地問。

　　望著他稜角分明的臉龐，那雙炯黑的眼睛總是如此銳利有神，她懷疑他是否有疲倦的時候？

　　「沒事，剛剛累了，有點閃神。」她不相信身為「霍氏」的領導人，他的工作量會比她少，但不公平的是他的體力實在比她好太多了。

　　縱使再怎麼力爭，但男人和女人實在很難公平。

　　霍振天掃過她睏倦卻不掩絕色的臉蛋，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一同搭電梯上樓。

　　直到進了門，他才開口，「以後工作不要過量。」

　　她瞥他一眼，「機會是不等人的。」

　　他深深地凝視她，黑眸閃過一抹深思，正要開口，門鈴剛好響起，他拾眼，看向監視器。

　　「晚餐到了。」

　　龍語兒看著他按鈕、開門，讓飯店人口貝擺好精緻的晚餐後離開。

　　「你好像很習慣讓飯店送晚餐過來。」見他動作如此熱稔，不曉得有哪個女人也這樣享受過他的慇勤。

　　「不用應酬的時候，我喜歡在家吃飯，只可惜廚藝不好，只好叫外送了。」他輕描淡寫地說，完全明白她在問什麼。

　　龍語兒臉一紅，知道他又在瞬間看透她的心思。

　　「來，坐下，先吃點東西。」他招呼道，為兩人倒了杯餐前酒。

　　她坐下，掃一眼滿桌的餐點，決定先從義大利面開始吃起。

　　「你喜歡義大利面？」

　　「我什麼都吃，但妳特別喜歡義大利面。」

　　「你怎麼知道？」她愕然。之前兩人第一次吃飯，她明明點的是牛排。「你調查我？」

　　他冷靜地看她一眼，「也許妳不相信，但我觀察力十分敏銳，任何小細節都不放過。」

　　沒必要告訴她，他確實調查過她。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渴望瞭解她的一切喜怒，也放手去做了。

　　龍語兒狐疑地望著他，秀眉微蹙，半晌，又低下頭吃起面，毫不理會他的注視，就這麼一口一口滿足地吃起來，

　　「妳有多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他伸手又為她倒了一杯酒。

　　她推開吃完的面，輕啜一口酒之後，這才抬眼瞧他。

　　「之前沒有心情，吃不下。」見他盤中的面才吃到一半，她眉一挑，無聲看著池。

　　霍振天似無所覺，將另一盤煎得香嫩的牛小排推到她面前。「再吃點別的。」

　　「你打定主意要餵飽我嗎？」

　　「不餵飽妳，叫這麼多菜要做什麼呢？」

　　「我記得明明是我說要請你吃飯的。」吃了一口牛肉，她感覺精神全回來了，也許是剛剛小睡片刻，現在又補充食物的關係吧。

　　望著她晶亮的眼神，他微笑道：「改天吧，有的是機會。」

　　「其實這次約你，主要是想談談土地……」精神一來，直覺地想要談正事，見他搖頭，她隨即停下。

　　「我們不能吃完飯再談嗎？」

　　「噢。」她看了一眼他還半滿的餐盤，美眸立刻浮上歉意。「對，你都還沒吃完呢，是我太心急了。」

　　「聊點別的吧，妳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會讓我有其他念頭。」

　　「什麼念頭？」她問，隨即明白他的意思。「為什麼男人一見到女人就滿腦子想入非非？」

　　「對一般人而言，當然是因為異性相吸，至於我嘛……」霍振天炯黑的眸子對上她，眼裡有著莞爾。「想必妳很清楚原因，為春夢所擾的絕不只有妳而已。」

　　這回，龍語兒清亮的眼眸不再閃避，而是直直望著他。

　　「既然我們有同樣的夢，那麼或許你能告訴我，夢裡的你，究竟要我相信什麼？」

　　這問題一出口，時間似乎跟著在那一瞬間停止了，原本溫馨寧靜的空間突然靜得可怕。

　　望著他深邃的眉眼染上一層郁色，直覺地，龍語兒知道自己問到了關鍵點。

　　「怎麼不說話？」

　　好一會兒後，清冷的嗓音響起，打破怪異的沉寂。

　　霍振天抬眼，黑眸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裡。「即便我現在告訴妳，妳也未必相信我，不是嗎？」他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淡淡苦笑。

　　「你不妨說說。」

　　「我要妳相信我對妳的一片真心，不論是以前或現在。」

　　誓言般的話語，讓龍語兒怔了怔，秀眉疑惑地挑起，也不管腮邊是否燙紅，執意追問到底。

　　「就這麼簡單？」

　　他一瞬也不瞬地與她對望。「我和妳之間，一向都是這麼簡單，是妳讓我們之間的愛情變得複雜了。」

　　「我沒有！」她衝口而出，不甘承受這項莫名的指控。她只是小心地保護自己，不想讓他有機會傷害她而已，這樣不對嗎？

　　「既然沒有，那現在是誰在阻擋我們？妳我明明互相吸引，為何妳總是一再抗拒我？語兒，我等妳太久太久了，為何妳老是不開竅？」

　　見他又惱又無奈的表情，龍語兒心中一陣波動。

　　「我只是……」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難得地顯露女兒家嬌態。「我只是小心而已……」

　　「我也說過願意慢慢來。」

　　「那……」那又怎麼樣呢？她微惱，明明知道他仍是沒有說出謎團，但話題卻已被他帶遠，這男人，太懂得談判技巧了。

　　「語兒，妳相信我。」他低沉的嗓音說著不變的話語。

　　又是這句話！龍語兒惱得皺眉，知道他不會解答她的疑惑了。美眸低垂望著桌上的杯盤，目光流轉著，就連心思也轉動著。不久，她似想起什麼猛然抬起頭。

　　「你知道……『玉龍』在我這裡，為什麼從不問？」

　　霍振天深沉的目光注視她，最後只輕柔地開口，「因為我想給妳，但我也很清楚，依妳彆扭的個性，絕不可能收下這份禮物，所以只好換個方式了。」

　　她臉容微偏，清亮的美眸直直回視他。縱使早已知道他的心意，但從他口中說出，仍是讓她震撼。

　　「你不怪我？我可是綁架了夏芷琪才拿到『玉龍』的。」

　　聞言，他唇角一勾，「我和妳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相信妳，而妳，卻總是懷疑我。」

　　「我、我……」反駁的話想脫口，立刻又收回。是，她的確是一直懷疑他，既想相信他，又不敢相信他，有時這複雜矛盾的心思也攪得她都快神經錯亂了。

　　見她一臉掙扎，霍振天伸手輕碰她的臉頰，指尖傳遞著溫暖的體溫。

　　「我說過我願意慢慢來。」

　　她望著他具有穿透力的黑眸，知道自己也不想再逃避了。她和他糾纏太深太深，就算逃也逃不了，與其如此，不如讓她好好沉淪一回吧。

　　「也許，我們以後可以常常一起吃飯，呃，就像……平常人的交往那樣。」她企圖維持冷靜的語調，但微紅的臉蛋卻洩漏了心中的羞澀。

　　霍振天淡淡笑著，知道她終於卸下心房。

　　「好，我們以後一起吃飯，慢慢交往。但現在我還想要另一樣東西。」

　　「是什麼？」她眨眨眼，還沒意會過來，就見他俯下頭，雙眼像是兩簇火焰，隨即冰涼的唇吻上她，刻意而明確地宣示了他的用意。

　　熟悉的悸動在瞬間湧起，她渾身顫抖，幾乎無法呼吸，興奮的感覺來得如此迅速，讓她措手不及。

　　這一吻的結束就如同開始那般突然，就在她還來不及適應情慾的攻擊時，他已經抬起頭。

　　她有點茫然地看著他，一時間不曉得他為何停止了，只聽見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從今以後，可不許妳反悔了。」

第六章   

　　冬雨綿綿不斷，下了好多天了。或許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台北又濕又冷，惡劣的天氣讓大家都不想出門。

　　龍語兒披垂一頭長髮，坐在窗前的沙發上，隔著玻璃望了望窗外夜景，又轉過頭瞥著身旁的男人。兩人相依偎的模樣倒映在窗戶上，惹得她微微牽動唇角揚起一抹笑。

　　「笑什麼？」霍振天擁著她，享受抱她的感覺。

　　「沒什麼，只是心情好。」她揚著笑，輕聲回答。

　　自從那天之後，他們兩人開始交往了。他說今後再不許她反悔，事實上，和他在一起後，她也沒有反悔的念頭。

　　他們幾乎天天一起晚餐，聊著彼此的過去，童年的回憶、讀書的經歷、工作的辛苦。瞭解他越多，對他的情意也無可避免地加深，他是個責任感很重的男人，威嚴冷肅是他給人的二貝形象，但私底下面對她時，他卻又流露出深情專注的一面。

　　她一有機會就追問夢中的他到底要她相信什麼，但這男人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開口說清楚，他從不說謊，但遇到他不想回答的問題，卻會刻意隱瞞事實不讓她知道，或是顧左右而言他，讓她又惱又無奈。

　　這陣子他幾乎天天接她下班，由於他總是不迴避任何人的眼光，因此「霍氏」總裁與「龍騰」總經理陷入熱戀一事，早傳得沸沸揚揚。

　　想到方才下班時，夏美美還對著她擠眉弄眼，祝她有個愉快的週末，她的臉頰就一陣熱燙。

　　今晚，她可是別有目的來的，真不知……結果會怎樣……

　　她想著想著，驀地一隻大掌覆上她的小手，拉回她的思緒。

　　「又想些什麼了？」他問，精明的眼細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

　　「沒有，只是——」話未說完，手機鈴聲響起，她瞧了瞧他。「你的電話。」

　　霍振天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他的秘書，右手按下接聽按鈕。

　　「什麼事？」

　　「總裁，『桂方』的總經理說一定要親自和您談，我一再跟他說明，可對方總是……」

　　「我知道了，下禮拜安排時間見面。」

　　「問題是『桂方』說下禮拜要和其他公司面談，整個禮拜都沒有時間。」秘書為難得很，知道對方只肯和總裁談，這才打電話來。

　　霍振天擰了擰眉，正要說話，卻聽見身旁的龍語兒丟來一句：「去談吧，我也想知道『桂方』提出什麼條件。」

　　精冷的眼神一沉，他緩聲交代道：「安排明天見面。」

　　掛斷電話，他轉頭直視她清亮的眼。

　　「妳知道『桂方』的事？」

　　她輕哼一聲，「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

　　「在意？」

　　「怎麼可能不？『龍騰』和『桂方』可是競爭對手，同樣都在……競爭你，不是嗎？」她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剛毅的側臉。

　　霍振天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原本我想，你我如果互不相讓，誰也得不到好處，但現在「桂方」想拉攏你，我似乎居於弱勢呢。」

　　「嗯哼！」他不置可否地點頭，靜待她說下去。

　　「振天……」她偏著臉，拉長語調，素手輕觸他的手臂，似真似假地說：「我應該好好說服你改變心意才是，至少不可以和『桂方』合作。」

　　他低頭看她，眼裡閃著笑意，但說的話卻極為冷靜。

　　「我一向公事公辦。」

　　「好啊，那我也可以找其他人合作，至於我們嘛……那就隨緣囉！」

　　霍振天黑眸一瞇，右手也握緊她的素手。

　　「我說過妳沒有反悔的餘地。」

　　龍語兒姣好的臉蛋露出一抹輕笑，對手上傳來的痛覺麻感一點也不以為意。

　　「那要看你怎麼做囉。」她笑得好開心，第一次和他對峙佔了上風，讓她好不得意。

　　「妳威脅我？語兒，妳以為我真會棄妳而就『桂方』？」他黑眸略微一沉，眉宇稍稍擰起。

　　瞅著他陰鬱的神色，她淺淺地笑著。

　　「難說！不到最後關頭，誰知道你會怎樣？我從不跟你在私底下談公事，是想靠實力贏你，但這可不表示我不在乎土地開發案。」

　　「語兒，告訴妳一件事，關於土地收購的事，如果我沒有讓步，妳會全盤皆輸。」霍振天冷靜的語調，堅定的眼神，看得出來不是虛張聲勢，只是明白指出事實。

　　她揚起下巴，不服輸地看著他。

　　「是嗎？」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粉頰，黑眸專注地凝視那雙澄亮的眼，低聲吐出一句讓她氣結的話：「絕對是。」

　　「哼，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了。」她皺緊眉，又接著問：「好，那你說，如果我不出售手中的土地，你要怎樣贏我？」

　　他摟著她的身子，讓她密密貼著自己，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假設我接受了『桂方』的條件，那麼我手中的上地和資金便遠勝過妳，『龍騰』為了收購土地動用不少資金，如果短期內沒有明顯建設方案，想必會損失不少，到時妳為了穩定人心，勢必得再動用另一筆周轉金，或許還得拋售手中的股票。時間拖得越久，對妳越不利，但對我，則毫無損失。我『霍氏』資本額雄厚，跟妳耗一點時間算得了什麼呢？」

　　龍語兒一怔，沒想到他算計得如此精明，她一直以為她和他勢均力敵，沒想到還是棋差一著。

　　溫熱的指尖輕捏她的粉頰，她抬眼望著那雙精明又多情的黑眸。

　　「語兒，妳相信我，我絕不可能傷害妳。」他知道「龍騰」是她證明自己能力的開始，他不會輕易毀去她的成績。

　　她低歎一聲，將臉埋進他的臂彎。

　　「我以為我和你旗鼓相當……」她悶悶地說。

　　「妳還太嫩了。」

　　她靜靜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良久，一道微弱的聲音飄出；「有件事想問你……」

　　「嗯？」他抱著她，一手輕撫她的髮絲。

　　「為什麼……你都只……吻我而已？」問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小臉也幾乎埋進他的衣服裡。

　　聽見這個問題，疑惑的表情瞬間閃過霍振天臉上，而後黑眸透著瞭然，他緩緩一笑，拉開她的身軀，瞧見她紅紅的臉蛋低垂，忍不住低笑出聲。

　　「笑什麼？」她嬌嗔質問。

　　明明每晚春夢擾人，為何他自兩人正式交往以來，總是在親吻她之後就停止，行為舉止規矩得很。偏偏每次看著他，她總會看見他眼裡深沉的渴望，但渴望歸渴望，他從未有任何更進一步的表示，這讓她納悶很久。

　　「我以為妳想慢慢來，沒想到妳竟心急了。」

　　龍語兒漲紅臉，立刻否認，「我哪有？只是問問，又不代表什麼！」

　　她惱得想推開他，無奈那雙鐵臂緊緊摟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低沉的笑聲再度響起，讓她的臉頰更加熱燙。半晌，笑聲停止，他溫柔地捧起她的臉蛋，輕輕吻上她的眉心。

　　「語兒，我是怕嚇跑了妳才按兵不動，想不到竟讓妳誤會。每晚，我都夢見妳躺在我的身下喘息，鮮明的夢境讓我的自制力瀕臨失控邊緣，我不想太過躁進，好讓妳再一次拒絕我，所以只好苦苦壓抑。妳該知道，妳隨意一個動作就能撩撥我，我不能抗拒妳。」霍振天邊說邊吻，輕柔的吻落在她臉上，細細綿綿，就像他的深情一般層層包圍住她。

　　當他用嘴刷過她的唇時，她輕歎一聲，腦海裡的夢境在瞬間鮮活起來。

　　他從容不迫地加深這個吻，手掌來回撫弄她細緻的頸項。感覺到她的雙手移向他的肩頭，勾住他的頸項，一股熱力在他體內升起，他的手滑至她背後，催促她更貼近他。

　　她柔軟的胸房壓著他的胸膛，柔美的曲線也抵著他的堅硬，血液如滾燙的火焰在他軀體裡沸騰，令他難以自制。下一秒，溫柔與從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猛烈而需索，他熱情如火地吻住她，她則勾緊了他的頸項，無聲而順從地靠向他結實有力的身軀。

　　「振天……」她低喃，聲音宛如夢囈。

　　他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大腿擠入她腿間，剛硬的身軀壓在她身上，雙手專注地解開她的衣服。

　　龍語兒目光略顯茫然地望著漆黑的窗外，都會的霓虹燈在夜晚閃爍，一時間她也迷惑了。

　　「等……等一下，振天。」她偏過頭，避開他的吻，雙手抵住他的肩頭。「窗戶……」她輕語提醒，窗簾沒拉，室內又點燈，很容易就讓人看見的。

　　霍振天眉頭一皺，洶湧的慾望讓他一時沒有領悟過來，直到看見敞開的窗戶，這才恍然大悟。

　　他低下頭，額頭碰著她的額頭，挫折地彎起嘴角苦笑。「妳讓我忘了一切。」

　　龍語兒睜著美眸望著他，知道自己能令這冷靜到極點的男人失去理智，不由得一陣暈陶陶。

　　霍振天迅速直起身，一把抱起她大步往房間走，用腳將房門踢上後，動作輕柔的將她放在他的大床上。

　　看到她躺在深藍色的被單間，長髮散落在半裸的肩膀，原本及膝的裙襬也翻至膝上，露出一雙修長美腿。俯視她曲線優美的雙腿，腦海浮現它們環住他腰際的畫面，他倒抽一口氣，幾乎失去自制。

　　他一把扯開襯衫，聽到布料的撕裂聲但毫不在意，他緊盯著她的雙眼，啞聲開口，「妳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龍語兒仰視他，知道他是在告訴她這次他不會停手了。對此，她只是柔柔一笑，揚手解開身上的衣服，做出最明白的宣示。

　　見到柔嫩無瑕的肌膚一寸寸顯露在他眼前，黑眸暗了暗，銳利的目光因慾望而眩然，他脫下剩餘的衣服，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抱入懷中。

　　她攤開手掌滑過他赤裸的胸膛，好奇地探索他身上堅實有力的肌理。

　　「語兒，妳會讓我喘不過氣來……」他細細地吻她，大手撫過她每一寸肌膚，那柔軟細膩的觸感震動他的心。

　　「哦……是嗎？那你還好吧？」

　　「很好……很久沒有這麼『好』了。」他翻到她身上，蓄勢待發。

　　「嗯……我也覺得很好，和夢裡的感覺一樣。」

　　「不，比夢境更好！」他俯頭吻住她，毫不遲疑地緩緩進入她。

　　龍語兒聽到自己的驚叫聲被他的吻給吞沒，交織著快感的痛楚在她體內蕩漾，她閉上眼緊緊抱著他，知道自己從今往後再也毫無保留了。

第七章   

　　搖曳的燭光映出男子稜角分明的臉龐，他低頭注視她，黑眸炯亮有神，眼中的神情熾烈而專注，他赤裸的身軀光滑而堅實。

　　她躺在他身下，拱起身體承受他猛烈而完全的佔有，歡愉的同時，也感受到心中湧上的無奈，與淡淡的哀愁。

　　激情過後，男子趴在她身上喘息，兩人赤裸的身軀交纏在寂靜的黑夜裡，明明是溫柔的纏綿，卻帶來揮不去的惆悵。

　　「別掉淚，淇清……」他溫柔地吻去她滑落的淚珠。「一切都不會改變的，妳相信我，我愛妳的心從未變過……」

　　淚水湧得更多，彷彿不受控制似的，她偏過頭，不願再看他那雙眼。

　　「淇清……」他萬般不捨地更加擁緊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絕不會出此下策，讓妳受委屈了。妳相信我，給我一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轉的，什麼都不會改變……」

　　「我知道你的難處，你不必管我。我欠你家的恩情太多太多，你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有怨……」她閉上眼，低柔的嗓音幽幽遠遠，毫無生氣。

　　男子眉頭一擰，抱著她的手勁不自覺地加重，直到看見她蹙眉不適的模樣，這才緩下勁道。

　　「睜開眼看著我。」

　　她緩緩睜眼，毫不意外地看見他發怒的黑瞳。她想笑，但唇角牽到一半，心酸無奈突然湧上，讓她雙唇微顫，似哭又似笑。

　　「我絕不負妳，妳聽清楚了嗎？以後不許再說這些話！」

　　她望著他剛硬的眼神，顫顫地伸手碰觸他的臉頰，輕輕柔柔地啟唇，「這輩子我只看得見你一人，除你之外，再不會有別人了。」

　　男子眼神一緩，低頭給她一個堅定的吻。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永遠不要懷疑我對妳的真心。」

　　聽著他的誓言，女子淡淡地笑了，臉容微偏，讓他溫熱的吻落在她臉頰上。她閉上眼，承受心口傳來陣陣的揪疼。

　　「語兒，妳怎麼了？醒醒！」

　　一睜開眼，龍語兒就望進那雙熟悉的黑眸裡，一時間與腦海裡的影像交錯，讓她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夢。

　　「作惡夢？」霍振天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心口的疼痛因他手掌的撫觸而漸漸平復，龍語兒深吸口氣，靠向他懷裡。

　　「我夢見你了……不，該說是夢見我們了。」

　　霍振天緊皺的眉頭一鬆。

　　「夢見我們做愛還會讓妳驚慌？」自從那一晚之後，他幾乎天天愛她，每晚總用盡各種手段留她過夜，不讓她回家。他不知道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春夢仍會困擾她。

　　她抬眼瞅著他，美眸迷迷濛濛。

　　「不，讓我驚慌的是你說的話，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夢裡我覺得好傷心，你說的每句話都讓我心痛，但我不明白為什麼？告訴我，前世的你，到底要我相信什麼？」

　　黝黑的眼一沉，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過去的就算了，誰也無法改變，不要再想了。」

　　「振天，你是不是……背棄了我們之間的誓約？所以你不敢告訴我。」

　　「沒有！」霍振天聲音裡隱含怒氣，似是對她的指控感到不平。

　　她抿了抿唇，「那你為什麼不說？」

　　「我只是不要妳再胡思亂想，過去的就算了。」

　　「算了？」他不想說的事就可以算了，那麼容易？「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瞇起眼，「我做的是我認為最好的事，唯一的錯就是讓妳知道我要做什麼，才會讓妳……」他氣怒地住口，頓了一下才緩下口氣，「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妳就不要再想了。」

　　她瞪著他，明白他是怎樣也不會說。

　　「哼，不說就不說，我要回家了。」她想翻身下床，但身旁的鐵臂卻緊鎖住她。

　　「現在是凌晨三點，不要鬧彆扭了。」

　　龍語兒瞠大眼，本想告訴他她從不鬧彆扭，但話正要說出，卻又嚥回肚裡。凌晨三點吵著要回去，不是鬧彆扭又是什麼？

　　她惱得轉過身背對他，把自己埋進柔軟的棉被裡。

　　霍振天見狀歎了口氣，不明白她如何能懷疑他們彼此相屬的事實，他是如此愛她，這一回，他不會再犯錯了。

　　他從背後圈住她的身子，讓她後背緊貼著自己胸膛。

　　「語兒，不要鬧脾氣了。」他將臉埋進她香軟的秀髮中，喃喃低語。

　　「……」

　　「後天我要到日本開會，三天後才會回來。」

　　「……知道了。」

　　「妳別又亂想。」

　　「哼……說不定，以後我自然會知道，你曉得的，我常夢見你……」感覺到身後的身軀繃緊，她唇角微微上揚。

　　「語兒……」

　　「所以，你何不現在告訴我呢？」

　　霍振天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她以為他即將屈服揭曉答案之際，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語兒，妳套話的方式這麼嫩，以後還有得學啊！」

　　龍語兒霍地轉過身，迎上他冷靜的眼神，就知道他沒有上當。

　　「你討厭！」她動手打他，氣他一點也不配合。

　　他低笑著緊握住她的手，笑看她一臉嫣紅的模樣。

　　「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看太多了，我可是個中老手，想引我上鉤得有真本事才行。」

　　「放心吧，總有一天你會上鉤的！」

　　「妳最近的感覺變了，很好。」夏美美若有所思地說。

　　龍語兒抬起頭，半信半疑地望著好友。

　　「什麼感覺？我還不是都一樣嗎？哪有變呀？」同樣的衣服、同樣的髮型，一點都沒變啊！

　　「唔，怎麼說呢？眼神柔了些吧，以前妳總是冷冷的，現在多了點人氣。」夏美美認真打量著她，「我看，這應該歸功於霍總裁。」

　　提到霍振天，龍語兒微微牽唇。前天一早他就起程到日本，雖然他人不在台灣，但電話倒是沒少過，她從不知道原來他這麼緊迫盯人，不曉得是不是擔心她又夢見前世的事情。

　　「語兒……總經理？」

　　龍語兒回神。「什麼事？」

　　夏美美嘻嘻一笑。

　　「妳又發呆了，戀愛真會使女人變傻！」

　　「那妳豈不是早就傻到底了？」別以為她不知道美美一進公司就和陳傑一見鍾情。

　　「是啊，我承認我是傻到底了，不過，阿傑他也傻得很可愛。」夏美美毫不避諱地笑道。「啊，語兒，有件事得提醒妳，土地開發案的事不能再拖了，之前收購土地動用許多資金，加上時間已耗去一年多了，如果沒有合理可行的提案，董事們可能會不安。」說到最後，她的神色變得十分認真。

　　龍語兒歎了口氣，「不安」這兩個字太輕描淡寫了，她將大多數的資金都投進土地收購，如果沒有可行的方案，公司可能會……內亂了吧。

　　原本她以為萬無一失的計畫，沒想到會遇到霍振天這個強勁的對手，現在再加上「桂方」來攪局，讓她備感威脅。

　　難怪振天會說沒有他讓步，她會全盤皆輸。

　　「語兒，依妳和霍總裁的交情，他應該會挺妳的吧？只要他願意將土地賣給我們，開發案就能順利進行了，他難道從沒提過？」

　　龍語兒靜默不語，思緒飄回許久以前的對話！

　　妳威脅我？

　　語兒，妳以為我真會棄妳而就「桂方」？

　　回想他的話，他應該會選擇她吧？她本不想用兩人的私情來影響他，但現在騎虎難下，她確實得靠他的幫忙才能渡過難關。

　　「……他會幫我的。」

　　「那就太好了！」

　　晚上七點鐘，手機鈴聲準時響起。

　　「你在查勤啊？這麼準時。」雖是淡冷的聲音，卻隱含著欣喜。龍語兒唇邊揚起一抹微笑，暫時放下工作。

　　「吃飯了沒？」

　　「還沒，反正你不在，晚點吃有什麼關係。」他又沒有陪在她身邊，一個人吃飯太無聊了。

　　低低的笑聲從另一頭傳來，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意。

　　「想要我陪？乖，我明天就回去了。現在先去吃飯。」

　　「誰要你陪？以前沒有你，我還不是照樣過日子，你不過去個三天而已，我才不在意。」

　　「又鬧彆扭？」

　　「才沒有。」她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無意識的撥動頭髮，愉悅的神情像極了戀愛中的女人。「唔，振天，有件事想問你……」

　　「嗯？」

　　「那個……我想……我……」第一次必須運用關係來做生意，讓自尊心強的她難以開口，支支吾吾不知該怎麼說。

　　「語兒，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你知道你手上有我要的地，你開價賣我吧，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霍振天沉默了一會兒，明明只是短暫的幾秒鐘，她卻焦慮起來。

　　「語兒，公司有問題嗎？」

　　這男人一定要這麼精明才行嗎？她猶豫該不該實話實說。

　　「……沒有。」

　　「等妳準備好告訴我之後，我們再來談吧。」

　　「你說什麼？」這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他的心思真難捉摸。

　　「妳聽到了。記得妳以前說過，我們要公私分明，我要妳保證絕不會讓公事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嗎？」

　　她蹙起眉，開始思索他的話。

　　「我、我……」一時間，她不知如何回答。

　　沒錯，以前的她絕對是在商言商、公私分明，一切以公司的利益為主，絕不把私人關係和公事畫上等號。但那時她是真的將他視為一個強勁的對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夢中人，可是現在，他們關係變了，她不確定他若真的和她競爭，她還能和他走下去……

　　「語兒，為何妳總不相信我呢？」

　　熟悉的低歎聲從手機傳來，迷惑了她的心智，龍語兒遲疑著，腦海思緒幾經翻騰，夢裡與現實的景像一幕幕湧現。

　　最後，她終於開口——

　　「我相信你。」

　　寂靜的夜晚，漆黑的房間。

　　龍語兒突然醒來，靜靜躺了一會兒，斷斷續續的夢境飄過她的腦海，她緩緩呼出一口氣，轉過頭不見躺在旁邊的人，這才知道自己竟是一人在床上。

　　「振天？」她開口輕喚，卻沒聽到回答。

　　瞧見隔壁的書房門下透出的光線，她翻身下床，披著睡袍打開緊鄰的門，看見他正低頭專注看文件。

　　「工作太忙？」

　　霍振天從桌上抬起頭，見她站在不遠處，原本因專注而皺緊的眉頭立即一鬆。

　　「怎麼起來了？」他不答反問。

　　「你還不是起來了。」她走近他，清亮的眼對上他炯亮的黑眸。「從日本回來後，你似乎很忙，常常熬夜辦公。」

　　他略帶疲憊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勾住她的腰將她抱進懷裡。「等忙過這陣子就好了。」

　　「振天……」

　　他閉上眼吸著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什麼事？」

　　「你到底打算怎麼做？」

　　她靠著他，感覺他身體一僵，明白他已清楚她問的是什麼。

　　「那妳準備告訴我了嗎？」他睜開眼，冷靜而平穩地問。

　　「你就是喜歡掌握一切對嗎？要不要我再上演一出委曲求全的戲碼，懇求有錢的大爺高抬貴手？」

　　聞言，他勾唇一笑。

　　「唉，語兒，談判是不能動氣的。」

　　她瞪著他冷靜如常的眼睛，沒好氣的說：「你不早就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麼？說我太心急於表現，將所有資金全投進土地開發案裡，現在卻無法順利提案，必須倚靠你嗎？你這麼精明，既然早就知道了，到底還要我說什麼嘛！」

　　「我是知道，但從妳口中說出來意義不一樣，這表示妳願意相信我，讓我好好幫妳。」

　　龍語兒眼睛一亮。「所以你……你願意賣地了？」

　　「可以考慮。」

　　「考慮什麼？」她瞇起眼，開始想動手打人了。

　　霍振天望著她，黑眸閃著溫暖笑意。

　　「嗯，考慮妳方纔的提案啊，我從沒看妳委曲求全地懇求我，也許這個主意不錯。」

　　她愕然地瞪著他。

　　「你別想！」她隨便說說，他竟敢當真？！

　　「不試試怎麼知道妳不行？」他抱著她站起身，邁步往房間走去。「想想看，妳躺在我身下求饒的模樣會有多動人？」

　　聽見這話，龍語兒一張臉瞬間漲紅，這男人越說越露骨，好似他真的打算這麼做……

　　「你不是認真的吧？」

　　當她被拋到柔軟的大床上後，她不敢確定了。

　　「妳說呢？」霍振天站在床前俯視她，她躺在他的床上，秀髮蓬鬆，睡袍滑落一邊的肩頭，露出裡面的刺繡睡衣，看起來無邪又熱情，香艷的畫面迅速挑起他體內的熱情。

　　「振天——」她低呼，美眸不自覺地瞠大，驚訝地看著他解開身上的衣服，那昂揚的勃發說明他此刻正處於興奮之中。「我們不久前才親熱過的……」

　　睡前他已經要過她了，事實上，只要一有機會他幾乎是天天愛她，簡直是貪得無厭，現在距離剛剛不過短短幾小時，他怎麼又……

　　「現在妳知道妳對我的影響力了吧。」他壓在她身上，撫摸、親吻、品嚐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雙手動作溫柔，但嘴唇則急切而堅持。

　　她仰頭望著他，臉上泛起紅潮。「你難道沒有滿足的時候嗎？」

　　他撐起上半身，眼裡閃著邪惡的笑意，語帶雙關地說：「如果妳願意懇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放妳一馬。」

　　龍語兒美眸一瞇，正想說不可能，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垂下眼，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可是我全身酸痛。」她輕聲抗議，小手悄悄拉起一旁的被子。

　　他輕輕啃咬她細緻的肩膀，大手扯開被子扔到一旁，順便拉下她身上的睡衣。「我會很溫柔的。」

　　「可是……我累了。」她低聲說著，試圖翻身爬到床邊。

　　他抱住她的腰將她往後拉，低頭親吻她光滑的裸背，她全身一陣戰慄，歡愉竄過全身，她咬著唇，苦苦壓抑不讓呻吟吐出。

　　「要妳求饒這麼難嗎？」他低笑著問道，早看穿她的把戲。

　　「你！可惡！我才不要……」她搖了搖頭，試圖甩開暈眩的快感。

　　見她還在逞強，霍振天忍不住輕笑，大手從背後滑至她胸前，結實的身軀緊貼在她身後。

　　「那我們就試試看吧！」

第八章   

　　整潔明亮的辦公室裡，氣氛卻非常詭異。

　　陳傑捧著一迭資料走進辦公室，站在總經理龍語兒面前。

　　「請坐。」

　　他依言坐下，習慣性地推了推金邊眼鏡，視線謹慎地落在自己的文件上，不敢亂瞄桌上最新一期的商業雜誌。

　　「『桂方』那裡怎麼樣了？」

　　「從上個月初開始，他們就積極和『霍氏』聯絡，雙方私下一直都有會面，就連霍總裁也曾和他們親自談過。」

　　龍語兒點點頭，這些事情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曉得原來他出差去日本，「桂方」也派人跟著去，難道他們是一起……

　　「目前公司資金不足，若要籌錢勢必得向銀行借貸或拋售部分股票，才有餘力再購地。」

　　「可以兩種方式並行去籌錢。」她可以出售手上部分的股票，反正以後還能慢慢買回來，不會有太大影響，目前最重要的是籌措資金……她的目光又落在雜誌上，神色複雜。

　　「是。」陳傑點下頭，視線跟著落在雜誌上，神情顯得有些猶豫，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呃，總經理……」

　　「有話就說吧。」

　　「不曉得您有沒有考慮過另一個方法呢？」

　　龍語兒挑眉望著他，無聲詢問。

　　「既然『霍氏』握有我們要的最後一塊地，不如雙方一起合作，以後的利益或損失皆可共同分擔，或許會損失一點獲利，但我們也不必負擔那麼大的風險。」

　　她纖長的手指輕敲桌面，這個念頭她不是沒想過，「桂方」也是這麼想才會積極和振天接觸，不過，以她認識的霍振天，一旦和他合作，鐵定全盤被他掌握；那男人習慣當家作主了，不會明白什麼叫做「合作」。

　　「我再想想。」

　　「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一整天下來，聽到重複二十九次的話，意志再怎麼堅定的人也會失去耐心。

　　霍振天一語不發地瞪著最新一期的商業雜誌，眼神陰沉而危險。他不知道語兒看到雜誌後會怎麼想，但根據一整天都未接電話的情況來看，她心情肯定不是很愉悅。

　　該死的「桂方」，他這麼小心就是不打算讓語兒知道這件事情，他們竟故意洩漏給媒體，讓所有從雜誌中知道消息的人都以為「霍氏」和「桂方」正密切聯絡，有合作的想像空間。

　　他看了眼時鐘，下午五點了，再一次按下按鍵，打算留言給她，沒想到電話竟然接起來。

　　「語兒？」

　　「霍總裁有何貴事？」龍語兒冷淡的聲音就如同初次見面一般。

　　他按了按額頭。「等會兒過去接妳。」

　　「我今晚加班。」

　　「我等妳，下班時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妳。」

　　「不需要，我會忙很久。」

　　他仰起頭閉上眼。「語兒，有些東西是不能信的。」

　　「哦，比如說你嗎？」她笑，但笑聲偏冷。

　　「語兒，不要使性子，別忘了妳需要我——」

　　「哼，開始威脅我了嗎？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

　　三番兩次的退讓都沒用，霍振天眼神一沉，開始強硬起來。「不要說大話，別忘了我才是掌握一切的人。」

　　「那又如何？你這個、這個……控制狂！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語兒……」他低吼，卻聽見嘟嘟聲傳來，知道她掛了電話。

　　黑眸一冷，心中竄過無數句詛咒，他霍地起身，準備迎接另一場戰役。

　　龍語兒疲憊地打開門，緩緩脫下高跟鞋，赤腳踏在冰涼的地磚上，回身將門鎖好。

　　今晚寒流來襲，空無一人的公寓感覺寒冷無比，她按下玄關的燈，讓暈黃的燈光減緩空氣中冰冷的寒意。換上舒適的室內拖鞋，提起公事包往房間走去，一路上順手開燈，讓燈光流洩出暖意。

　　走到房裡，她一隻手放在電燈開關上，還未按下，房間的陰影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妳似乎很累。」

　　龍語兒猛然轉身，驚叫聲卡在喉間，背部抵著冰冷的牆壁，雙眼驚恐地瞪著斜倚在床上的男人——霍振天。

　　「你怎麼進來的？要嚇死我嗎？」她忍不住喊叫。

　　他微微一笑，高大的身軀站起來朝她走去。

　　「妳忘了我弟弟可是個高明的偵探，我雖不及他來去無蹤的身手，但要進來妳房裡，還難不到我。」

　　霍振天站到她面前，堵住她的退路，高大的身軀讓他看起來十分危險。她抿著唇，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不看他。

　　「我今天不想看見你。」

　　「但我想。」他瞇起眼，不容拒絕地說。

　　她瞪著他，客廳的燈光映照在他剛毅的臉上，他眉頭微擰，眼神強硬，看起來似乎打算和她耗下去了。

　　「好，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她想繞過他，卻被猛然伸出來的鐵臂給鎖住。

　　「我若真走了，只怕妳會哭。」他看著她，一字一字咬牙道。

　　聽他這話一語中的，龍語兒惱怒地抬起下巴，想開口說她根本不在乎他，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黑眸銳利地瞧著她臉上瞬間轉換的表情，見她只是咬唇瞪他，眼神略微一沉，但一開口聲音卻出奇的冷靜。

　　「願意聽我說話了？」

　　「哼！」

　　「那是『桂方』故意放出來的消息，不是真的。」

　　「你當然這麼說。」

　　霍振天深吸口氣，重拾一再被她挑釁的耐心。「妳這個天真的女人，我如果要毀了妳，根本不必等到現在，一開始我就可以不管妳，以『霍氏』的財力，就算獨資做開發案都綽綽有餘，沒必要和妳攪在一起。現在，妳要是敢憑幾句空穴來風的鬼話就定我的罪，最好想想激怒我的下場。」

　　龍語兒怒視他冷峻的表情，縱使不高興，但心裡也知道他說得沒錯，以他的能耐，的確沒必要跟她玩兩面手法，但是……

　　「那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去日本還有美人作伴？」這才是讓她最在意的一點，「桂方」的董事長故意帶著女兒一起去，三天兩夜朝夕相處，他怎麼一個字都沒提！

　　霍振天眉頭一皺，困惑的表情非常真實。

　　「什麼美人？」

　　「別告訴我你那麼精明的眼會沒看見方依依，雜誌上不是還寫你們兩人相談甚歡？」

　　「我不知道妳也開始注意起八卦來了。」

　　見他沒有急著解釋，龍語兒突然一陣氣苦，莫名的酸意湧上心頭，讓她不得不咬牙忍住。

　　見她咬著唇逞強，他瞇起眼，伸手輕按她的唇瓣，阻止她的自虐。「原來妳一整天不接我電話，就是為了這個。唉，語兒，我很高興妳為我吃醋，但咬傷了唇我可捨不得。」

　　「吃醋並不讓我覺得有趣。」

　　「妳完全沒有必要嫉妒，因為我連她的長相都沒有認真看清楚，我工作的時候向來全神貫注，除了妳之外，我不受任何人影響。」他頓了下，口氣一緩。「別提她了，她根本不值一提！」他柔聲說著，但腦海裡卻閃過一個思緒，想不到那個老頭子竟要這花招，他倒沒注意……

　　聽見他的話，一股暖流沖刷過心頭，一併沖走剛剛湧上的氣苦，龍語兒蹙眉望他，見他眉頭依然緊皺，忍不住伸手拉下他撫摸她紅唇的手。

　　就著客廳的燈光，她看見他的眼睛閃動著光芒。「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沒有。」他斂去所有心思，單手環緊她的腰。「吃過飯了嗎？」

　　「吃了。」

　　「我還沒，弄點東西給我吃吧。」他垂下頭靠著她，低聲說著。

　　「都十點了你還沒吃？你何不現在回家順便吃點東西。」她想推開他，他卻文風不動。

　　「我要妳陪我。」

　　龍語兒瞅著他，看見他眼裡的渴望與堅持，淡淡拋了句：「我手藝不好。」

　　「我不挑剔。」

　　「只能下碗麵給你吃，其餘的我都不會。」她再一推，這回倒輕易推開他了，她轉身往廚房走，知道他就跟在後頭。

　　「那樣就足夠了。」

　　龍語兒打開冰箱，望著裡頭的食材……第一次煮東西給他吃，該做些什麼呢？素手挑了又挑，開始切切弄弄。

　　霍振天臉上帶著笑，懶洋洋地跟進廚房，看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心裡湧上一股滿足。

　　他毫不懷疑語兒絕對會是他完美的妻子，但這一回，他要確保任何事都不會出錯！

　　庭院深深的大宅裡，秋風驟起。

　　她蹣跚地往前屋走去，放眼望去，儘是一片喜紅高掛，紅色布巾連著喜球一條條橫掛在屋簷、窗前，耀眼的大紅色刺得她心如刀割。

　　大宅裡的前屋和後院的擺設是如此不同，以致她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婚期就在明日。

　　她無力地拖著腳步，來到昔日兩人山盟海誓的舊地，心由劇烈的痛楚漸漸轉為麻木。

　　原來他近日夜夜過來和她溫存，就是彌補明日的婚期。她知道他的無奈和痛苦，但為了償還父親的債務並保住家業，他不得不這樣做。

　　她什麼都不能幫他，什麼都不能……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妨礙他，不要讓他為了她耽誤了前程。

　　她閉上眼，任憑秋風不斷，拂落了滿身的愁緒……

　　「怎麼不加件衣服就在這裡吹風？」

　　熟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隨即一件黑色外袍披來，擋去了陣陣涼意。

　　她睜開眼，瞧見他沉鬱的臉龐，就這麼默默地凝視他。

　　他注視她蒼白的嬌顏，眼裡陰鬱加深。

　　「不是要妳別進前院，為何還去？」下人一稟報他消息，他立刻就趕來了。他不想她知道，就是擔心出事，偏偏還是瞞不過她。

　　她幽幽地笑了笑，原本溫柔帶笑的眼眸只剩一片空洞。

　　「你以為……能瞞我多久呢？這個家就這麼大，什麼事……什麼人都瞞不住的。」

　　「不要這樣笑，我不要看妳這樣笑。」他低吼著，一把用力抱緊她，想抹去她臉上心碎的笑容，他要給她的是一生幸福，不是傷心和眼淚……

　　「不然我還能怎樣呢？」不笑，難道要哭嗎？她的眼淚已經流得夠多，多到她不知還有沒有力氣再流？她靜靜站在原地，任憑他緊緊摟著。

　　「淇清……」他用力抱緊她，彷彿害怕她會在頃刻間消失般。「我對妳說過的，這只是權宜之計，妳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辜負妳的。」

　　她再度閉上眼，待察覺溫熱的液體由眼眶中滲出，伸手往臉上一摸，這才發現她又流淚了……呵呵，原來，她還有眼淚……

　　「我明白了，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真的？」他不安地確認，雙眼焦急地望著她。

　　「是……」

　　他仔細審視她良久，深邃黑幽的眸子寫滿焦慮，確定她真的沒事，才又重新將她密密摟在懷裡。「淇清，如果沒有妳，這一切再也沒有意義，答應我，妳一定要好好的。」

　　「……我會，你放心吧。」像是想起什麼，她反手抱住他，用極輕極輕的嗓音低語，「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永遠是我最愛的人，沒有你在我身邊，我的生命也毫無意義……」

　　她靠在他懷裡，看著眼前屹立的老松樹，當初的海誓山盟浮上腦海——上宿鳥比翼，下坐人同心。

　　同心哪……她和他相約永遠同心不變，而今，世事是怎麼了？為何一切都變了？

　　秋風又起，吹落滿地殘葉落花，也將相擁的兩人吹得衣袍輕輕飄動，飄蕩在寂靜無語的庭院中。

　　這晚，龍語兒帶著淚水醒來，沒有驚醒身旁熟睡的男人。她靜靜地躺著，終於明白他不願說出口的秘密，是如何傷人。

　　原來，前世的他，為了保住家業不得不另娶他人……

　　原來，前世的他，為了不讓她傷心，費盡了心思……

　　她不怪他的，前世的她，是寄人籬下的孤女，能償還他的恩情與愛意，她該知足滿意了……只是，為何心中的痛楚卻縈繞不去，不捨又無奈啊……

　　她轉過頭，望著熟睡的剛毅臉龐，忍不住伸手輕觸那熟悉的面容，她才一碰到他，他立即睜開眼。

　　看到她滿臉淚痕，霍振天焦急地坐起身。

　　「怎麼哭了？」

　　她搖了搖頭，伸手抱住他的腰，就像方才在夢裡那樣抱著他，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我知道了，前世的你……娶了別人。」

　　霍振天身體一僵，而後收緊雙臂抱住她。「妳知道我心裡只有妳……妳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我們站在一棵老松樹下，你抱著我，告訴我那是權宜之計，你絕不負我……」

　　「對，我沒有負妳。」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聽來充滿了苦澀，她想抬頭看他，卻又聽見他問：「妳就夢見這個？」

　　龍語兒遲疑了一會兒，從他胸前抬起頭注視他。「難道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銳利的目光審視著她，連最細微的表情也不放過。

　　「沒有。」

　　「振天？」

　　「嗯？」他溫柔地輕撫她的手臂，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你要知道，我不怪你……你做的事情並沒錯……」早在前世她就能理解他了，現在的她身為「龍騰」的總經理，更明白責任的重要，她是真的不怪他另娶別的女人為妻。

　　霍振天歎了口氣抱緊她，再開口語調堅定而平穩，「別多想了，有沒有錯我心裡有數，重要的是，這輩子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

第九章   

　　深夜時分。

　　霍振天皺眉注視著充滿數字的螢幕，從他學會如何使用資訊後，他就開始不斷地掌握訊息、操弄資料、做最後決策。他與生俱來的商業天分和精明性格，讓他在詭譎萬變的商場上總是得心應手。

　　他清除螢幕上一連串的數字，然後在鍵盤上迅速地敲了幾個按鍵，叫出一個熟悉的檔案。

　　他視線盯著螢幕，雙手交抱在胸前，背靠著椅背，默默想著螢幕上這些數字所代表的意義，以及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一向喜歡搜集各式各樣相關的消息，但自從遇見語兒之後，他更積極搜集關於「龍騰」的各種資料，現在，他注視著螢幕上的數字——

　　「振天？」

　　他關掉電腦螢幕，聞聲抬頭，見龍語兒赤著一雙腳站在書房門口，鋪在地上柔軟的地毯吸去了所有足音。

　　「醒了。」他朝她伸出手，要她過來。

　　龍語兒順從的走過去坐在他懷裡。「你在看什麼？看得好幾晚都快天亮才睡。」她視線一掃，桌上的文件有點眼熟……

　　「有點事要忙。」

　　她望著一片漆黑的螢幕，但電腦並未關機。

　　「在忙我們要簽約的事嗎？」由於她不願和他合夥共同投資，因此還是希望他能賣地，前陣子他爽快答應了，令她放心不少。

　　「明天就簽約了，還這麼不放心。」他低頭審視她眼中突如其來的擔憂，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我就是覺得很不安，可能是壓力太大吧。」

　　他眉頭擰了擰，「不必擔心，一切有我。」

　　她聞言一笑，抬眼凝視他。

　　「我就是不想靠你，我想憑我自己的能力證明給大家看。」

　　霍振天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但這回沒再說什麼。

　　「語兒，等明天簽約後，我們也可以準備結婚的事情了。」他以一種誘哄的語氣說著。

　　「再等等吧。」最近他總急著要她嫁給他，態度非常積極，讓她在欣喜之餘，也起了一絲疑惑。

　　「等什麼？我們現在這樣，和結婚根本沒有差別，既然如此，倒不如趕快結婚，這樣我就不用再擔心……」他驀地住口。

　　她抬起眼注視他，「擔心什麼？」

　　「擔心意外發生。」

　　她輕輕一笑，「你擔心的未免太多了吧。」

　　「或許，這是因為妳一直讓我擔心。」

　　「我哪有……」她牽起唇角，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我從不鬧緋聞，和你一比，不知清白多少。」

　　「別又提到方依依！」霍振天瞇起眼警告。這陣子他已經受夠那個鬼雜誌的八卦了，他從不掩飾和語兒的關係，偏偏上回去日本著了方老頭的道，目前雖沒人有那個膽敢當面問他，但背後的閒言閒語卻斷不了。

　　「怎麼？擔心腳踏兩條船會出意外嗎？」

　　「妳很清楚我只有妳一個。」

　　她輕笑，視線無意問又瞥到桌上的文件……下一秒，她突然被騰空抱起——

　　「啊，你做什麼？」她雙手忙摟住他的脖子。

　　「帶妳上床。」

　　「睡覺？」她睜著純真的眼，故意問道。

　　他嘴角彎起一個帶著慾望的笑，而後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惹得嬌顏一片火紅。不久，他在床上輕放下她，開始探索她甜美的熱情……

　　「總算簽完約了，可以鬆口氣了。」

　　聽見夏美美歡呼的聲音，龍語兒坐在辦公室裡，面無表情地望著手上的文件沉思。

　　「妳怎麼了？不高興嗎？」夏美美疑惑地問。

　　「覺得有點奇怪，事情似乎太順利了。」自從振天決定將地賣給她後，她的股票也順利高價賣出讓她成功得到一筆現款，但讓她最奇怪的是，他書房裡的資料有點熟悉……

　　「怎麼會？我們努力這麼久，順利是應該的，再說有霍總裁幫妳，不會有問題的。」

　　「我還是覺得奇怪。」龍語兒低喃。

　　「好啦，不要多想了，想太多於事無補，我先出去了。」夏美美一副她想太多的樣子，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喜孜孜地離開辦公室，準備和陳傑慶祝一下。

　　龍語兒陷入沉思，不安的感覺緩緩湧上心頭。

　　　　語兒，妳要相信我，相信我好嗎？

　　熟悉的低語聲不斷在心中響起，她蹙起眉，心裡天人交戰。最後，天生的理智勝了，她抿著唇，伸手按下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

　　「龍小姐，有事效勞嗎？」柯傑峰淡然的聲音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她遲疑了一會兒，而後輕聲開口，「是的，我要你調查一些事情……」

　　夜晚，冬天的寒風陣陣逼人。

　　龍語兒站在陽台上講電話，一見到男人穿著單薄的睡衣出來尋她，眉頭一蹙，簡單交代了句；「我知道了。」便掛上電話。

　　霍振天上前抱住她，手勁溫柔、懷抱溫暖，她閉上眼，聞著他身上沐浴過後的清新味道。這味道……讓她好生依戀。

　　「妳在和誰說話？」

　　「沒什麼。進去吧，你穿太少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緩緩垂下那雙過於精明的黑眸，伸手攬著她進屋，反身將陽台的玻璃窗關上。

　　「最近妳也忙起來了，不是都已經簽約了，應該可以放鬆點，不是嗎？」他沒有看她，逕自走向一旁的酒櫃，漫不經心地拿了瓶白蘭地，倒了兩杯酒。

　　她猶豫地注視他的舉動，眉心淡淡蹙起。「我只是想盡快進行開發案……你怎麼突然想喝酒？」

　　「很久沒喝了。」他轉過頭對她一笑，朝她揚了揚手，將另一杯酒遞給她。「喝一口吧，酒迷人的地方，就是苦澀嗆辣，卻又辣中帶甘。」

　　她遲疑地接過杯子，看他微揚著嘴角專注地凝視她，她把杯子放回桌上。「你喝吧，我不喜歡喝酒。」

　　霍振天看了她一眼，向來嚴肅又溫柔的黑眸摻雜了一抹她分不清的眼神，她慌亂地別開眼，將視線放在酒杯上，卻見杯裡的金黃液體在下一秒全空了。

　　一陣危險的岑寂籠罩在兩人之間，龍語兒拾起頭望著他臉上專注到近乎陰鵝的表情，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他卻突然上前一步低頭吻住她，那兇猛又帶著需索的吻讓她微微吃驚。

　　「振天？」被他推倒在柔軟的地毯上時，她忍不住出聲。

　　他沒有回答她任何話，繼續用雙手和雙唇盡情地膜拜她身上每一寸肌膚，狂猛又強烈的激情幾乎讓她招架不住，只能無助地抵著他呻吟。

　　燈光映照著兩人交纏的身軀，讓冰冷的寒夜也燃起了熱度。她閉上眼喘著氣，全身無力、意識混沌不明，隱約中，她似又聽見他的歎息聲，那熟悉的歎息讓她蹙起了眉卻無力睜開眼——

　　為什麼？

　　夢裡低沉又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那麼遙遠卻又那麼無奈，糾纏了她滿心，整夜無法散去。



　　「龍小姐，我真的感到非常遺憾。」留著一頭俐落短髮的柯傑峰將手中的牛皮紙袋輕輕推到龍語兒面前，雖是漠然無波的表情，但聲音卻帶著一絲真誠的遺憾。

　　「霍氏」總裁和「龍騰」總經理的戀情早已不是秘密，現在事情演變成這樣，他也覺得很可惜。

　　龍語兒的目光落在那袋厚厚的牛皮紙袋上，伸手打開來看，裡面是無數張的照片與密密麻麻的文件，她神情木然地看著每張照片上的同一個男人——霍振天。

　　照片裡的他和「桂方」的方董在不同的地點見面，日期就是最近。

　　她想，她終於知道他每天晚上到底在忙什麼了。

　　他一方面大量收購她賣出的股票，一方面又積極和「桂方」的人見面協商。她實在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縝密，他用了許多人頭買下「龍騰」的股票，在她面前卻隻字不提，還表現得那樣溫柔多情，沒讓她發現股票全被他收購走了。

　　視線盯著鐵證如山的證據，她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麻木，全身動彈不得，只能任憑震驚、不信與痛苦沖刷過她全身。

　　柯傑峰目光銳利的仔細端詳他的委託人，見她雙手緊抓著資料，視線茫然而震驚，向來平靜無波的心升起一股憐憫與不解。

　　他不懂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竟讓人失去理智，就連他最可敬的對手霍振勳也為了愛一個女人而變得像個傻子，現在，這個看來冷靜又聰明的女人似乎也為了愛而將整個公司給賠進去了。

　　他搖搖頭，站起身。

　　「酬勞照舊，直接匯進我的戶頭即可。」他酷著臉說完立即轉身走人，也不管龍語兒到底有沒有聽到。

　　直到辦公室的門重新被關起來，龍語兒努力維持的冷靜假象開始破碎，她顫抖地放下那沉重的文件，雙手摀住臉，無聲的流淚。

　　窗外寒冷的冬風呼呼吹著，整片天空灰濛濛的，雖然沒有下雨，但外頭看起來又濕又冷。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抬起頭……淚痕乾涸了，泛紅的眼眶也燃起熊熊的怒火，她迅速將所有資料收進牛皮紙袋，旋身站起，往門外走去。



　　沒有理會夏美美詢問去哪裡的問題，龍語兒逕自開著車來到「霍氏集團」的大樓前，踏著堅決的腳步進入「霍氏集團」的最高決策樓層。

　　電梯門一開，裡頭的男秘書一見到龍語兒到來，吃驚之餘，連忙起身迎接。

　　「龍總經理，請問您找總裁嗎？呃，總裁現在不方便見客，請您稍等一下，我立刻……」

　　他緊跟著毫不停步的龍語兒，見她直直往緊閉著門的辦公室走去，冷汗忍不住層層冒出，趕在最後一秒擋在她面前。

　　「龍總經理，真的對不起，但總裁在開會——」

　　「讓開。」

　　冰冷的眼神和語調，讓男秘書遲疑了一會兒，就這麼一個疏忽，龍語兒已經閃身過去推門而入。

　　「等、等一下——」男秘書見狀慌得亂了手腳，想要阻止已來不及，伸出雙手卻不敢拉她，深怕觸怒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總裁夫人的龍語兒。

　　推門而進的龍語兒，打斷了辦公室內三個人的交談。只見霍振天不悅地抬起頭，但目光一看見她，立即變得晦暗不明，深邃的眸子沒有透露任何情緒。

　　「總裁，對不起，我已經……」

　　霍振天舉起一隻手，示意秘書不必再說，並要他離開。

　　接到指示，秘書不安地看了龍語兒一眼，這才恭敬地關上門。

　　龍語兒看著正在會談的三個人，視線掃過「桂方」的方董事長以及他的女兒方依依，看到方依依以一種好奇又帶著興味的眼光注視她，她的心一緊，雙手緊抓住牛皮紙袋，臉上卻露出一個冷冰冰的微笑。

　　「打擾你們開會了，真是不好意思。」她環視他們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主掌大局的霍振天身上。

　　「請坐，龍總經理。」霍振天沉穩地開口，語氣冷靜如常。

　　聽到這個稱呼，她身體一僵，視線對上他冷峻疏離的表情，原以為已經麻痺的心再度痛了起來。她注視他此刻冷硬的目光，想起昨晚的歡愛時刻，又是一陣揪疼，正要開口說話，忽然一個輕柔的聲音好奇地插入——

　　「咦，振天，你們不是一對嗎？怎麼稱呼這麼客套？」

　　龍語兒聞言，沒有任何反應，聽見方依依喊出「振天」兩個字，讓她突然想笑。

　　妳完全沒有必要嫉妒，因為我連她的長相都沒有認真看清楚，我土作的時候向來全神貫注，除了妳之外，我不受任何人影響……

　　妳很清楚我只有妳一個。

　　「小孩子不懂事別亂說話，談生意是在商言商，怎能顧私情？是吧，振天？」方董事長以一種圓滑的語調說著，探索的目光卻來回搜尋。

　　霍振天沒有回答，仍是以一種難解的陰鬱目光望著站在那裡不動的龍語兒。

　　「說得也是，在商言商才是最重要的。」龍語兒嘲諷地笑了笑，清亮的眼眸此刻染上一層冰，她移動腳步走到辦公桌前，將手中的牛皮紙袋丟到他面前。「霍總裁確實手段高明，讓我上了一課！」

　　彷彿被激怒似的，黑眸迅速閃過一絲冷光，霍振天看也不看桌上的文件，微微瞇起眼，冷著聲開口，「好說。龍總經理如果只是要拿這些文件給我看，實在不必親自趕來，這等小事我早知道了。」

　　她又是一震，覺得腹部好像挨了一拳，覺得想吐又喘下過氣，瞪著他冷峻的表情，這個在商場上以精明冷酷聞名的男人果然名不虛傳，做事周延又不露痕跡。她的心持續抽痛著，不懂他怎能在前一晚那樣溫柔又深情地撫摸她，而現在卻一臉嚴峻地坐在那裡，表現得像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見她身體微晃，霍振天瞇起眼，眉頭微微擰起，而後黑眸緩緩垂下，不再看她。

　　看到他漠然的神色，龍語兒深吸一口氣，忍住受傷的感覺。

　　「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以後，一切公事公辦！」她抬起頭，努力維持高傲的表情，轉身離開。

　　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霍振天按下突然竄起的冰冷怒氣，一臉陰鷙地看著她離去。

　　至於另外的兩個人，一個露出疑惑的表情，混雜了不可思議，而另一個則隱隱帶笑，似是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