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鹹鑫接到了父親不滿的抱怨電話，指責他近來怠慢公務，沒抽空陪伴父母，還冷落為了他回台灣的美香，再不好好處理，恐怕會引起美香母親的不悅。
兩家長輩們仍不放棄說服他答應和美香訂婚，為了確切解決此事，他決定直接找美香說個清楚，了解彼此的心意。
從頭到尾他愛的人只有醒紫，如果要結婚，醒紫也是唯一的新娘人選。
這一點四年前他就已經讓美香清楚知道，四年間美香病情逐漸好轉，他們好不容易恢複青梅竹馬的友情，彼此都清楚友情的界線，只是在雙方家長的施壓之下，他備感壓力，畢竟他曾辜負過美香，如果美香至今還是對他心存盼望，他只能注定再一次辜負她了。
何鹹鑫來到藍家的豪宅，不，現在該說是楊家的豪宅，在美香的母親楊月和藍天群離婚之後，這棟大宅現在只剩下她們母女倆獨居在此。
他忐忑不安地按電鈴，出來開門的是脫胎換骨、氣色極佳的藍美香。
“你終於出現了！你回國後好像很忙，常常找你都找不到，我媽一直要我找你來家裏聊聊天呢！可惜她現在不在家，你別站著不動，快進來坐。”
她揚起驚喜的笑容請老友進門，壓根兒沒提母親對他不滿的事。
這兩年她變得沉穩多了，雖然接連遭逢了許多打擊，和他分手、爸媽離婚、得知辛醒紫居然是她同父異母的姊姊，但這些致命的打擊讓她更成熟、更長大了。
她熱衷花藝，到日本拜師學藝，參加比賽拿到許多獎，花藝讓她心情沉澱，成為她生活的寄托，對於感情，她學會了不強求，隨緣自在。
“美香，我有事想跟你談談。”見到她很好，他很開心，但該講的事還是得講。
他表情嚴肅，一副要負荊請罪的模樣。
“你怎麼了，氣色很不好？”
藍美香不解，叫僕人倒了新鮮番茄汁，和他坐在落地窗前一邊聊天，一邊欣賞花園的花花草草，客廳裏只有他們兩人。
“美香，我對不起你。”他滿懷歉意。
“什麼事？”藍美香一陣錯愕。
“看你氣色那麼好，我真的很為你開心。可是……我沒有辦法順從我父母和你母親的要求，重新考慮我們在一起的可能性。”他雙眼直視著她，誠懇地說明。“在我心中，你永遠只會是我最關心的妹妹，請你諒解我。”
藍美香不像四年前那樣無理取鬧，她冷靜多了。
她看著他，想了想，說道：“鹹鑫，你心裏是不是有人了？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她知道這四年他仍維持單身的狀態，但眼前的他明明就是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讓她很疑惑。
何鹹鑫看向花園裏的美景，滿懷惆悵地說：“在回國的班機上，我遇到了醒紫，她現在是空姐……我曾經以為自己痛恨她，恨不得忘了她，誰料到這一切錯得離譜，雖然事情過了四年，但是再次看到她，我發現就算再怎麼恨她，我還是只愛她一個人。”
藍美香沉默不語。
“天底下就有這麼巧的事，和她再次重逢，更加深了我對她的愛，我可以順從長輩的心意娶一個不愛的人，可是我無法欺騙你，給你一個沒有愛的婚姻，我不想一錯再錯，辜負了你。”他低頭，無比苦惱。
“你一定真的很愛她，不然不會選擇直接跟我說清楚。”她面無表情，意外地冷靜接受。
“對不起。”他不知道此刻除了抱歉，還能說什麼？
過了好久，美香終於開口：“鹹鑫，你是對的，愛不能勉強，感情是兩情相悅，你不愛我，當然有權利不娶我，誰都不能逼你。只是這件事對我的刺激還是不小，我的心好亂，先讓我好好想想，請你先離開吧！”
“對不起。”何鹹鑫真誠地向她道歉，維持風度地欠身離開。
藍美香輕歎了一口氣，走到花園賞花，每當心情不好，看看花兒會讓她心情平靜些。
說不在乎是假的，可是現在的她己能成熟面對感情挫折，何況一個是多年來她所喜歡的對象，一個是雖然陌生，但的的確確有血緣關係的姊姊，對於從頭到尾都沒得到過的一份感情，她有什麼好強求、好不放手的？
她淡然一笑，為了確認所愛的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她決定直接找辛醒紫談判。
☆☆☆ ☆☆☆ ☆☆☆
晚上七點鍾，辛醒紫剛下飛機，才打開手機，手機鈴聲就響起，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
她不覺有異地接起，沒料到來電者會是她……
手機另一端的藍美香直接說明來意。“我是藍美香，我想跟你談一談，你什麼時間有空？”
辛醒紫愣了好一會兒，才得以勉強地擠出聲音回答：“好，我明天沒班，就約明天早上。”
兩人相約在航空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辛醒紫騙何鹹鑫她改飛早上的班機，如此才有辦法挪出空檔，利用中午時間跟藍美香見面。
四年不見，她的心情忐忑不安，雖然曾耳聞藍美香已經完全康複，但是四年前親眼見到她瘋狂的模樣仍讓她餘悸猶存，但她發過誓要盡力彌補那些她所傷害過的人，今天她是抱著贖罪的心情到來。
走進咖啡廳，早巳到達的藍美香舉手向她示意，辛醒紫連忙走向她那桌。
同父異母的姊妹，第一次面對面地談話。
辛醒紫極力想表達善意，但畢竟感覺不太自在，臉上的笑容看來有些緊張，令人欣慰的是，她真心覺得藍美香氣色很好，多了一種沉靜之美。
藍美看上下打量眼前的辛醒紫，不得不承認她是個美女，溫柔婉約的模樣在四年後更加楚楚動人，然而女性的驕傲讓她不肯示弱，冷硬著臉直接說出主題。“鹹鑫昨天來找過我。”
“找你？”她一驚，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告訴我說他愛你，想娶你，不可能跟我在一起，要我死心。”藍美香冷冷地說，想測試她的反應。
辛醒紫難掩慌張，連忙解釋：“不，我想這一定是誤會，我跟他……是不可能結婚的。我和鹹鑫會再次重逢只是巧遇，只是上天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我欠他的債。四年前，我犯下太多的錯，傷害了他，等我還完感情的債，我就會離開他……”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哽咽，這些年來每當想到這些往事，她就情緒失控，無法自抑地大哭好幾次。她反省過，知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她不該傷害鹹鑫、不該傷害美香，四年後，她不願意為了私情再次傷害自己的“妹妹”，縱使，她是真的深深愛著鹹鑫。
“是嗎？”藍美番很訝異。“你的意思是，你不愛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我知道，他是全心全意愛著你……”
“我不會跟他在一起的，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離開他。”她撇過頭，話裏有著無奈和哀傷，完全誤會了美香來的用意。
“耍多久？”藍美香很疑惑，怎麼她說的情況和鹹鑫說的完全不同？
辛醒紫深吸一口氣，說出籌備己久的計劃。“我已經向公司申請調地勤，到印度新德裏的航空分公司服務，就等三個禮拜後人事命令下來，一切即時生效。”
藍美香感到無比震撼。“為什麼……你這樣不是在欺騙鹹鑫嗎？他一直在等你。”
她看著她，真誠地緩緩告白。“你是我妹妹，我希望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你一定要幸福快樂。”
“你……愛他嗎？”她不明白，她想問清楚。
“就算愛，也是錯愛。我們不可能有結果的，我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根本配不上他。”她心裏隱藏了深深的自卑，出自單親家庭，內心總有著無法彌補的缺憾，讓她害怕得到幸福。
藍美香沉默了。
“我是個平凡人，在事業上無法幫助他，但是，你不一樣。就像父親當年也只是選擇對他有利的一方而已，每個成功者的背後都會有犧牲者，我母親只是不幸被犧牲的那位罷了。”這道理，如今辛醒紫已經想得十分透徹明白，即使無奈，也只能接受。
“我和你之中，只有你有能力輔佐鹹鑫的事業，何況你認識鹹鑫比我早，你們的世界不是我可以進入的，別懷疑，你才是真正適合鹹鑫的終身伴侶。”她若有所恩地看著藍美香，驀地輕輕地拉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幸福地穿著白紗禮服跟鹹鑫步上紅毯，做個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好嗎？”
藍美香愣住，心裏湧上一降想哭的衝動。
“再見了。”
該說的話都己說完，辛醒紫一臉落寞地起身要離開，就在轉身那一瞬問，美香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姊！”
辛醒紫回首，眼眶泛淚。
兩人相對，多少恩怨情仇刹那間隨風而逝。
“要去新德裏之前，打手機通知我一聲。”
“一定，再見。”
辛醒紫含淚微笑離開，藍美香看著她的背影，坐在椅子上，腦中混亂的思緒逐一清晰。
不！姊姊，你錯了。
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管他什麼條不條件、管他有不有錢，只要相愛，沒有理由不能相守。
我不能成為破壞你們相愛的劊子手。
她決定成全他們。
*****
她倏地起身離開咖啡廳，思考著要怎麼做才能把事情處理圓滿，回家後，撫平紊亂的心情，她打手機給何鹹鑫。
“鹹鑫，我接受你說的事情，讓你去追求你的牢福。不過，我母親那邊可能要請你配合一下，可能得說是我甩了你，不然我母親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我。”
“你怎麼說我都沒關係，我全力配合，”何鹹鑫欣喜若狂，真心地感謝她。“美香，謝謝你，算我一輩子都欠你一個恩情。”
“我只希望你一輩子都把我當成妹妹一般地疼，好嗎？”
“當然好，我一直就當你是我最親的親妹妹。”何鹹鑫保證。
“你的婚禮我一定要參加。”她也想親眼看著姊姊幸福地出嫁。
“當然，我一定會記得通知你。”
手機結束通話前，依然是無數的謝謝。
接下來，藍美香一心都在想該如何跟難纏的老媽說明這事，只要順利擺平母親，醒紫也就不用調去印度了，時間一定來得及，反正還有三個禮拜的時間。
可是母親的個性是出了名的強勢，鐵定不好應付，她這一想就想了好幾天。
直到這天看母親心情好，藍美香乘機跟她說這件事。
“媽，我拒絕何鹹鑫了，要他不要纏著我，我不想跟他結婚，因為我發現我已經不愛他了。”
“什麼？”楊月氣得差點昏過去。“你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以前不是一直追著人家不放嗎？你到底在想什麼……”
氣歸氣，在美香的堅持及百般撒嬌之下，楊月還是拿女兒沒轍。
看來即使個性再強勢、脾氣再難搞，天下的爸媽注定都是會輸給孩子的。
☆☆☆ ☆☆☆ ☆☆☆
一個星期後——
辛醒紫萬萬沒想到，調職成功的人事命令竟然提前下來了，印度新德裏那邊很缺人，給她的準備時間才短短一個禮拜。
離台的時間就是明天了。
辛醒紫打算一個人靜靜地離開，先斬後奏，利用正常值勤為理由出國，然後一去不複返，等他發現，她人已經在印度了。
等到了那邊，她再告知母親和室友她轉調國外的事，她會一起繼續分擔房租，直到她們找到新室友。
對了，還得通知美香一聲……
她好幾次想打手機給她，可是手機都拿在手上了，她還是遲疑了。接通電話該說什麼呢？一定會很尷尬的，畢竟兩人的關係還是很生疏。
算了！最後一刻再說吧！
晚上，和何鹹鑫的床第纏綿，她意外地熱情，仿佛想艱他永遠合為一體。
當他深深地進入她，她的雙腿緊緊夾住他的腰，像是希望他永遠不要離開。
他是她最愛、也最難以忘懷的人，這次離去，她再也不會回頭了，比時比刻，她只能在心中深深祝福他，與真愛相守到老。
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段小失戀，他一定要振作起來。
偏偏無奈的是，想到要離開他，她心如刀割，恐怕才是最心碎的那個人。
當最後高潮來臨，她不禁哭了。
“你為什麼哭？”他拭去她的淚水，愛憐地問。
“我愛你。”她一直記得，自己還欠他這句話。
“紫，我也愛你。”
他驚喜地吻著她，旖旎的夜結束在情人枕邊細語之間……
隔天。
渾然不知的何鹹鑫一樣準時送她到航空公司集合，約好兩天後接機的時間，完全沒有察覺異狀地開車離開機場。
入關後，辛醒紫才傳簡訊給藍美香，簡訊裏只有簡短幾個字——
妹，我提前調派離開台灣，一個小時後就要出發了，祝你幸福。
姊
她發了簡訊，之後把手機關機。
藍美香一收到簡訊，趕緊回call，可是辛醒紫手機關機，她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連忙打給何鹹鑫。
何鹹鑫正在開車回台北的路上，就在駛上高速公路之前，手機響起，他馬上接聽，聽到藍美香細說原委，整個人如遭雷擊。
“我立刻去追她！”
車子當場來了個急轉彎，十萬火急地往機場的方向駛去。
十五分鍾後，他人已經站在機場大廳，眼前是人來人往的景象。
他瘋狂地衝向辛醒紫航空公司的櫃台詢問情況，得知半個小時後的確有一班飛往新德裏的班機，但是他買不到機票，根本無法入關。
情急之下，他最服務人員說：“請你幫我聯絡你們公司的一個空服人員辛醒紫，她親人發生車禍了，請她先不要上飛機，我在櫃台等她。”
服務人員一聽，連忙用無線電對講機聯絡。
辛醒紫聽到家人發生車禍的消息，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衝出關來到櫃台，卻驚訝地看到一臉憔悴的何鹹鑫。
“你……”怎麼會在這裏？
看到她，他心一鬆，快步走向她，一把緊緊摟住她。
“你好狠心，竟然想出這一走了之的方法要折磨我！”他又氣又急，一把又拉開她，嚴肅地直視著她茫然的大眼，鄭重地說明：“辛醒紫！我只再說最後一次，美香跟我情同兄妹，她真心地祝福我們幸福，還說她一定要參加我們倆的婚禮，你要讓我們的妹妹失望嗎？”
辛醒紫愣愣地不知現在是什麼情形，一臉不信。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開手機看看她傳給你的簡訊。
她依言拿出手機，開機一看。
美香真的傳了簡訊給她，她看到第一句就激動得流下眼淚。
姊，你才是那個該穿著漂亮婚紗跟鹹鑫走向紅毯另一端的新娘子，請你一定要幸福，我真心祝福你們。有空的話，我們一起約吃飯逛銜去。
妹
簡訊很簡短，但辛醒紫知道妹妹已經原諒她了……
“不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工作了，需要工作的話，我家還有一個賢妻良母的職缺，直接到我家工作，好不好？”
何鹹鑫這時牽起她的手，充滿濃情密意地告白：“你的職務很簡單，只要終生服務我一個人就好，不用擔心頭等艙有什麼鬧胃痛的澳客。”說到這裏，他向她張開雙臂。“如果你答應，就到我懷裏來。”
她破涕為笑，毫不猶豫地奔向他。
兩人緊緊相擁，密不可分，幸福的感覺像夾心餅幹似地將他們團團包圍，四周的旅客和機場工作人員不禁感動地拍手，為這對甜蜜的情侶加油、喝采。 |
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00:23: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