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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軒]愛情拉鋸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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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19:38 |倒序瀏覽
愛情拉鋸賽 作者:喬軒

想他江大少英俊多金,不但是企業家二代,還是個准醫生,
身邊總是不乏美女相伴,在女人堆中更是無往不利,
不過,他唯獨對一個女人沒轍!
乍聽到她要回國的消息時,他就開始心慌慌整日坐立難安,
當她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更是被嚇得直接昏倒,
唉!難道她還不明白嗎?他倆是相見不如不見啊!
雖然她是他的初戀情人,但也是唯一甩過他的女人,
那種分手時椎心刺骨的痛,到現在他還記得一清二楚;
糟糕的是,她居然要住進他家,成為他的“同居人”,
那那那……他以後不就得天天和她相見歡?!
這可不得了,不行!他決定對她來個不看、不聽、也不想,
徹徹底底的隔絕她的一切。
可為什麼他一知道她和別的男人相親,
他就急到快抓狂,一心只想把她搶回來,
難道……他的心裏始終還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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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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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20:01
楔子

        聽說范樂倫三天后要回臺灣了。
  江皓熙一得知這消息,頓時有種如墜異次元空間的不真實感,害他連吃個飯也心不在焉。
  要命!那女人幹嘛回來?她幹嘛不一輩子待在美國,兩人各據地球的一端,相安無事不是很好嗎?世界那麽大,何必硬要回來,和他一塊擠在臺灣這個蕞爾小島上?難道臺灣的人還不夠多嗎?
  “Sean,你怎麽了?約人家出來吃飯,結果看也不看人家,只顧著喝酒……你該不會是在想Lily那個狐狸精吧?”法國餐廳裏,坐在江皓熙對面的性感尤物打扮得豔光四射,卻得不到應有的讚賞目光,不由大發嬌嗔起來。
  江皓熙這才發現,打從上餐以後,自己只顧著喝酒,把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晾在一旁當壁花,難怪人家要不高興了。
  “怎麽可能?Rose,你今天美呆了,簡直像是瑪麗蓮夢露再世,Lily怎麽比得過你?乖,別胡思亂想了,來,吃口鵝肝醬鮮貝。”
  江皓熙叉了塊冷盤鵝肝醬鮮貝喂入美人的紅唇中,再奉送一連串恭維,果然哄轉了美人,讓她再度笑得春暖花開。
  殊不知,“察言觀色”對江皓熙來說,簡直就像是人體裏的免疫系統,打一出娘胎就已經自行運作,女人的困惑、不安都逃不過他的眼,而這也是他在脂粉堆裏無往不利的原因.
  “好吃嗎?”江皓熙一雙桃花眼漾滿笑意。
  “嗯~~好好吃。”Rose伸出柔荑,覆在江皓熙的手上,大膽摩挲,眼波流轉著嫵媚風情,彷佛好吃的不是鵝肝醬鮮貝,而是眼前的他。
  江皓熙微眯起眼,薄唇帶著一抹笑,看起來彷佛十分享受,但是閱人無數的他,心中早有警覺──美人無事獻殷勤,想必是對他有所求。
  果不其然,Rose開口了,“Sean,你喜歡我嗎?”
  “當然了,那還用說?”江皓熙抽出瓶裏的豔紅玫瑰,簪在美人的耳邊,“你可是我最喜歡的一朵玫瑰。”
  美人不勝欣喜,臉頰生春,足與耳邊的玫瑰相比擬。
  “那……你不想把這朵玫瑰帶回家嬌養,只為你一人展露芬芳嗎?”
  言下之意,暗示得再清楚不過了──她想要成為名正言順的“江太太”。
  被女人照三餐求婚,而且求得習慣成自然的江皓熙,早就打得一“嘴”好太極。
  “想!怎麽不想?不過……花兒雖美,但是一折下就枯萎了,我怎麽捨得讓花兒遭受這樣的摧殘呢?我可是會心疼的啊!”
  Rose一聽,臉色倒真像是枯萎的玫瑰了。
  “Sean……”她噘起紅唇,不依地喊。
  “別說這個了,來,明天是你生日,我準備了一個小禮物送你。”說著,江皓熙手腕一翻,大掌上已躺著一對精緻的粉紅珍珠耳環。
  “好漂亮的珍珠耳環!”她驚歎著,迫不及待地拿到耳邊比了比,問:“好看嗎?”
  珍珠溫潤,碎鑽璀璨,點綴在美人貝殼般美麗的耳朵下,更是奪目萬分。
  “特地為你挑的,當然絕配。”江皓熙笑吟吟地說。
  “Sean,沒想到你不但記得我的生日,還送我這麽棒的禮物,我好開心!”Rose傾過身,熱情地“啵”了他一下。
  “你喜歡就好。”江皓熙揚起手,機伶的侍者隨即上前,“再送一瓶香檳過來。”說著,他望向面前的佳人,眨了眨俊眼,“你的二十六歲生日,我們要好好慶祝一番。
  “Sean……”聞言,Rose的心都融了。
  俊美無儔,知情識趣,出手大方,而且還是江氏醫院未來的繼承人──像這樣無可挑剔的男人,哪一個女人不愛?
  難怪女人們明知道江皓熙身旁不乏美女相伴,卻還是一個個前僕後繼,甘心成為他園裏的其中一朵花。
  深夜時分,一輛計程車駛入天母寧靜的住宅區,在一幢花園洋房前停下。
  計程車的後座車門打開,Rose先下了車,才回身搖撼老早就癱在後座、呈爛泥狀的江皓熙。
  “Sean,醒醒,我們要下車羅!小心一點……”
  “唔……這是什麽地方?”被攙下車的江皓熙醉眼惺忪地問。
  “你家呀!”Rose嬌笑,“地址還是你親口對計程車司機說的呢,你不記得了?”
  他家?!江皓熙驚醒一半,搖了搖沉重的腦袋。該死!他怎麽會讓她送他回來?他從不帶女人回家的。
  “送到這就好,我……”話沒說完,江皓熙被家門口的石階一絆,若不是Rose急忙扶住他,他一定一頭栽倒。
  “你都醉成這樣了,不把你送進家門我不放心。我去按門鈴。”據說江皓熙再怎麽風流,也從不帶女人回家。她煞費苦心的把江皓熙灌醉,為的就是希望能夠在江氏夫婦面前亮個相,增加他們的印象,讓他們知道,現在和江皓熙交往的人是她。
  “不,等等……”江皓熙急著想拉住Rose的手,卻因為醉眼昏花,沒拉著。
  這時,她已按下門鈴,扶著江皓熙在玄關處等待。
  他失算了!江皓熙有些懊惱,他甩著頭,設法讓自己清醒些,好向父母解釋。
  但是,他還來不及讓腦袋恢復正常運作,下一秒出現在大門內的素顏,立刻震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范樂倫?!
  江皓熙伸手揉了揉眼睛。
  他是不是醉翻了?她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她應該還在美國才對……
  但是不管江皓熙怎麽揉,眼前那個范樂倫的幻象始終沒有消失,反而愈來愈真實──喝!不會吧?真是她?
  見前來應門的是一名嬌小女子,Rose先是一愣,接著以女性的角度淩厲地打量她。
  一張脂粉未施的清水臉兒,雖稱不上美女,卻是十分甜美可人,她五官最特別之處是那對烏黑的大眼睛──只有孩子才會有那樣純淨無偽的眼神。她穿著寬鬆的家居服,長長的黑髮在腦後紮成一束馬尾,大概是因為剛洗完澡,發尾因為微濕有些卷,更顯稚弱。
  這女子是誰?她沒聽皓熙提過家裏有個和他年紀相彷的女子,她和皓熙是什麽關係?會是他的姊妹嗎?可是他們長得並不像呀……
  雖然滿腹疑惑,但她沒有問出口,在打量范樂倫的瞬間,Rose就確定自己的姿色還是占了上風,因此她斂去敵意,禮貌的打招呼,“你好,我是皓熙的女友,皓熙因為喝醉了,所以我親自送他回來……”
  Rose話還沒說完,江皓熙驀地掙開她的手,先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接著搖搖晃晃地來到嬌小女子面前,一手撐住門框,眯起眼眸低頭審視著她,“見鬼了!范樂倫,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在三天后才回來的嗎?”
  醉眼惺忪的江皓熙拿?l不准兩人的距離,他的臉幾乎只和范樂倫相距寸許,因此江皓熙每說一個字,就噴出濃重的酒氣,醺得她都要頭昏了,范樂倫終於忍不住憋氣倒退兩小步。
  天啊!滿身的酒味!他剛剛是在酒桶裏泡過嗎?
  范樂倫忙不迭的?l起鼻子,道:“因為該交接的事都交接完了,就決定提前回來了。有什麽不對嗎?”
  不對!當然不對──太快了!他以為還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調適,沒想到她竟然提前返台!他都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明明還有三天,你幹嘛提前回來?你就沒別的事好做嗎?美國那麽大,你不會和朋友去旅──啊!”突地一聲悶吼,絆到門檻的江皓熙,很沒面子的在昔日暗戀對象面前跌了個“五體投地”。
  “皓熙!”
  江皓熙聽見范樂倫的驚呼聲彷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接著視線所及的地方漸漸變暗,意識逐漸昏蒙。
  在他昏過去之前,從他腦中閃過的,竟是第一次與范樂倫見面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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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20:34
第一章

  江皓熙第一次見到范樂倫那年,正是緊鑼密鼓準備聯考的高三時期。
  老爸對他說,管家范叔的女兒正巧與他同年,報考的也是第三類組,反正家教教一個和教兩個沒什麽差別,不如就讓她搬進江家,和他一起補習。
  江皓熙沒有異議。
  范叔在他家工作了十年,早就是江家的一分子,加上江家人向來就沒有什麽階級的觀念,范叔的女兒就像江家的親戚,沒道理不照應人家。
  就這麽著,范大成把女兒接進江家。
  就在花木扶疏的五月,正要出門的江皓熙,在前庭的小徑上第一次見到了范樂倫。
  那一天,天空格外的湛藍,陽光格外的和暖。
  范樂倫穿著沒有改造過的制服,背著書包,手提一小袋行李,走在範大成身後的范樂倫,若不細看,嬌小的身影根本無從發覺。
  見江皓熙迎面走來,範大成立刻停住腳步。
  “皓熙少爺,你要出去啊?”
  “嗯,和人約了去打球。”江皓熙一面回答,一面對範大成身後的女孩投以好奇的視線。
  察覺到江皓熙好奇的目光,範大成笑著介紹,“這是我女兒,范樂倫。”然後轉向女兒,“樂倫,這是江家二少爺,江皓熙。”
  這時,女孩才抬起頭,當她揚起唇微笑時,牽動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隨即連眼兒都跟著笑了,一笑動人心。
  “你好。”
  “你好。”因著這抹笑,江皓熙馬上就對這個女孩有了好感,覺得她溫暖可親,而且,他沒料到范叔的女兒居然長得滿可愛的。
  當下,江皓熙不急著出門了,腳跟一轉,來到范樂倫面前。
  “聽說你也准備考第三類組啊?”
  “嗯,我想考醫學院。”
  跟他一樣嘛!
  “哪一個科系?”江皓熙頗感興味的問。
  “職能治療系,我將來想當職能治療師。”
  聞言,江皓熙不由咋舌。他還以為女生會比較想專攻皮膚科之類,現今較熱門又無關人命的科系,沒想到她卻選擇了一個不太輕鬆的志願。
  “范叔,她的房間是在你房間對面那一間嗎?”
  範大成愣了下,回答:“是。”
  他忽然接過范樂倫手上的行李,一點也不避嫌的拉起她的手,興匆匆道:“走,我先帶你去你房間把東西放下,然後我帶你熟悉江家的環境。”
  “你不是正要去打球嗎?”
  對喔!他拍了一記自己的額。他壓根忘了這回事!
  “沒差!少我一個也不會怎樣。走吧!”
  范樂倫對父親投去一眼,見範大成笑著點點頭,才讓江皓熙拉著跑。
  “這裏是飯廳,我們平常吃飯的地方;那間是宴會廳,我爸媽偶爾會在這裏宴請朋友或開趴踢;這間是琴房,是我大姊的練琴室,不過她嫁人了,現在琴房沒人使用,你如果會彈琴可以使用這個房間,對了──你會彈琴嗎?”
  “不會。”范樂倫老實回答。
  “那真可惜了,史坦威的音色很好的。”
  范樂倫隨著江皓熙走遍江家主屋,看他像故宮的導覽員一樣給她介紹每個房間,而且非常熱心,害她都不好意思提醒他──她只是暫住兩個月,而且除了補習時間,她根本不會到主屋來,更別說是和江家人同桌吃飯了。
  來到書房外,江皓熙推開門,領她進去。
  “這裏就是我的書房,明天起我們會在這裏補習……”講到一半,他的眼角餘光瞟到桌上書堆露出泳裝寫真集的一角,他忙擋了過去,把手伸到背後,悄悄把寫真集推進書堆裏,然後面不改色的繼續說:“我爸請的家教都滿會教的,唯一的缺點就是講的笑話冷了點,這點要包涵一下。”
  范樂倫不由笑了起來。“這倒沒關係,聯考不考笑話。”
  江皓熙真好玩,他一向是這麽隨和、和誰都能做朋友的嗎?
  在她踏進江家之前,范樂倫還以為所有請得起管家的名門世家,就像爸爸之前待的王家一樣,把傭人全當成低等生物。
  起先爸爸要她到江家和江皓熙一起念書時,她還有些抗拒,但是在見過他以後,她發現自己說不定可以和他變成朋友。
  “咦,那是什麽?”
  江皓熙循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暗叫了一聲糟!
  那是一張琳賽蘿涵穿著低胸馬甲玉體橫陳的海報,海報中的高中生天后美眸微眯,雙手高舉過頭頂,酥胸半露,姿態撩人。
  已被范樂倫看見了,所以要像藏寫真集那樣,把海報撕下來丟進櫃子裏已是來不及。
  “你喜歡這一型的啊?”范樂倫指著海報問。
  江皓熙連忙橫過去擋在范樂倫與海報之間,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道:“那個是……雜誌附贈的拉頁海報,剛好牆上的壁紙髒了,所以就拿來遮醜……當然,我今晚就會把海報拿走。”
  范樂倫又想笑了,因為她注意到江皓熙手足無措、耳朵發紅的模樣。他看起來像是真的覺得很糗。
  “沒關係啊,我不會介意。這張海報和剛剛你藏起來的那本寫真集都可以留在原處,不必在意我。”她促狹地說。
  江皓熙用手捂著臉發出懊惱的叫聲。
  原來剛剛他藏寫真集的舉動也被她看見了!
  老天啊,他這輩子從沒有這麽尷尬過!
  “我先聲明,我可不是天天在看那種東西的!”江皓熙面紅耳赤地辯解,只差沒有指天立誓了。
  “喔。”范樂倫忍笑地聽他撇清。
  “事實上,那本寫真集也不是我的,是同學借放在我這的!”
  “喔。”
  “只不過他還沒叫我還,所以就一直放著了……”
  說到最後,他張口結舌,掰不下去了。
  快想啊!江皓熙,動動你那聰明的腦袋!你再不想出一個好理由,人家會以為你是只變態色魔!
  就在這時,范樂倫笑著拍拍他的肩,道:“下次那本寫真集也借我看吧!”
  “呃?”他沒聽錯吧?
  “未來的醫學院學生有必要比較一下人體與人體之間有什麽不同。”
  江皓熙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這女孩,夠意思!她給他找臺階下,有效的化解了他的尷尬,她的機智使他佩服,同時對她的好感又更深一層。
  從這一刻起,江皓熙開始對范樂倫另眼相看──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上,不安分的躁動起來。
  時序進入南風熏人的六月。
  這時高中畢業典禮早就過去,在七月初的聯考來臨之前,江皓熙與范樂倫面對的是無止盡的家教課與模擬測驗。
  “啊~~不行了,再考下去我要爆肝了!”江皓熙將筆一丟,整個人垂死般的倒在物理考卷上。
  范樂倫從考卷中抬頭,她滿腦子都是物理公式。
  “加油,距離聯考只剩下二十天了,熬過這二十天,你的人生就會從黑白變彩色了。”
  江皓熙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又知道二十天后我的人生就會變彩色了?要是我沒考上呢?”
  “那就捲土重來,再熬三百六十五天。”
  想到再苦戰一年,大熱天裏,江皓熙的腳底也發涼。
  “媽呀,我才不要!我一定要一次就考上!”他拍桌嚷道。
  “很好!繼續保持這種戰鬥力就對了。”范樂倫給他拍拍手。
  江皓熙失笑,很佩服范樂倫的韌性。她和他承受一樣的壓力和無止無休的考前重點大轟炸,但她從沒喊過一聲累。
  江皓熙懶洋洋的支著額,透過亮燦燦的陽光打量坐在對面的范樂倫。
  她的側顏柔和,肌膚潔白如瓷,當她垂眸寫考卷時,纖長而濃黑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圈暗影,與粉色的唇瓣形成一種動人的對比,有時她偏著頭,咬著筆桿思索時,他會在她的長髮間隙中看見她纖秀的頸項……
  這時候,他若不趕快別開視線,就會有一種熱流以他措手不及的速度竄燒起來。
  說起來,范樂倫住進他家也有一個半月了,有時候當江皓熙看著對面的纖影,幾乎有種錯覺──她好像生來就是坐在那裏的,坐在那裏陪伴他。
  有她存在的地方,空氣中總是多了一種靜謐的氣息,使他特別容易定下心神來。
  他必須說,要不是有范樂倫陪他一起“蹲苦窯”,他是一定撐不下去的。
  但是隨著聯考的逼近,兩人像這樣對坐的時光也一點一點地減少,他無法不去想,有一天這抹纖秀的身影將會從那個座位上消失……
  范樂倫沒有意識到江皓熙的目光,依舊振筆疾書,專注的與歷屆考題奮戰。
  江皓熙出神的望了她好一會,見她始終沒注意他,他忍不住開口。
  “樂倫,你怎麽有辦法撐到現在,連一句抱怨都沒有?”他可是每天在心底詛咒個沒完。
  “向誰抱怨?”范樂倫一陣好笑,但手中的筆沒有停過,“念醫學院是我的選擇,既然是自己選的,又有什麽好抱怨的?”
  “真是理智啊!”江皓熙喃喃低語。
  “你說什麽?”范樂倫沒聽清楚。
  “我說……你怎麽會想念職能治療系啊?我爸說那個科系連男生都大喊吃不消。”江皓熙轉了個彎,問出他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我媽以前在一所私立幼稚園當點心阿姨,每天都要提很重的湯湯水水分發到各班去,長久下來,她的膝蓋、腕部和腰都出了毛病,為了改善疼痛,常常要熱敷和推拿。所以我就想成為一名職能治療師,希望對她的症狀有所幫助。”雖然母親已在前年過世,但范樂倫想要成為一名治療師的心願,卻沒有改變。“你呢?為什麽想進醫學院?”
  “我?”江皓熙好笑地指著自己,“我有什麽好說的?我家開醫院,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爸爸是醫生,媽媽是醫生,大哥是醫生,姊姊是醫生,連她選的丈夫也是醫生──他生在一個醫生世家裏,註定也要成為一名醫生。
  “所以你並不想考醫學院?”范樂倫的目光變得嚴肅了。
  “也不是不想……”江皓熙漫不經心地轉起筆花,“我從小就一直認為我長大之後會成為醫生,所以,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被大人灌輸的觀念,還是我真心想要的志願。”
  “如果有選擇,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麽?”
  范樂倫的發問將他忽略很久的問題挑起,江皓熙頓時陷入長考。
  他真正想做的是什麽?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知道,我沒想過。”他垂眸望向桌上那張寫到一半的考卷,那種倦怠感像仲夏的熱浪,將他拖著不放,彷佛快要透不過氣來。“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如今我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他歎了一口氣,頹喪的將下巴靠在桌面上,像只擱淺的魚。
  范樂倫望住他,眼裏有抹真誠的關切。
  “一個人總不會什麽興趣都沒有,你一定有特別喜歡的吧?”
  有,你。我對你感興趣,你對我又是什麽感覺?
  江皓熙發現自己心裏反射性的冒出這句話時,起先有點驚訝,但是三秒過後,他立刻就覺得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
  他喜歡聽她說話,喜歡注視她,甚至喜歡她外柔內韌的特質。
  她是第一個他相處起來感到舒服自在的女生,她從來不會故作嬌柔,也不會神經兮兮的反應過度,和她處在同一個空間裏,即使只是對坐著看書,他也絲毫不覺得沉悶無聊。
  如果這不是喜歡,還能怎麽解釋?
  可是他要是讓樂倫知道,他想的和她講的簡直像是地球人和火星人的對話,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見江皓熙沉默許久,范樂倫以為他答不上來。
  “沒關係,慢慢想。如果有一天,你發覺這不是你想走的路,你隨時可以改變方向,人生又不是賽跑,不是誰先跑到終點誰就贏的。”她伸長手,橫過桌面,安慰地拍拍他的頭。
  忽然,懶洋洋的江皓熙一瞬間像是被什麽觸動,他反射性的握住她的手。
  范樂倫愣了下,旋即道歉:“對不起,你不喜歡人家拍你的頭是不是?”
  他望著她,目光閃動。
  “如果是你就沒關係。”在范樂倫還未反應過來之前,江皓熙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接著側首吻上她的唇。
  翌日,江皓熙坐在書房裏等范樂倫。她一向比他早到的,但是當家教走進來,而樂倫還遲遲不見蹤影時,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變成一塊石頭,不斷地往下沉。
  結果,那天家教上了什麽他全沒聽進去。他的目光雖然盯著家教精心編寫的重點講義,腦子裏卻只想著范樂倫──
  她為什麽沒來上課?
  是身體不舒服嗎?
  還是因為那個吻,所以她生氣了?
  整整兩小時,江皓熙根本無法好好地坐在座位上,他煩躁地動來動去,好像屁股有蟲子在咬,或是椅子上長了刺,讓他根本坐不住。
  好不容易捱到休息時間,江皓熙飛也似的奔出主屋,往管家與傭人住的別館跑去。
  天氣炎熱,他跑得一身汗。
  蟬在樹上“知了知了”的叫著,但他一點也不知道范樂倫缺課的理由。從主屋到別館的路上,他只聽見自己心跳的響聲震耳欲聾。
  就在別館外,他見到範大成。
  “范叔!范叔!”江皓熙急忙喊著。
  范大成看見江皓熙朝自己跑來,不由一愣。
  “皓熙少爺?怎麽了?你怎麽跑得那麽急?”
  “樂……樂倫呢?她……她今天怎麽沒來上課?”他跑得太猛,氣喘吁吁,抓著範大成的手在抖,分不清是因為劇烈奔跑過,還是一種恐慌。
  “樂倫?她回家了。”
  “什麽?!”江皓熙只覺一陣晴天霹靂。
  她走了?她竟然就這麽走了,連知會也不知會他一聲?
  她怎麽可以這樣?就算是生氣,也不能這樣不聲不響的走啊!
  他要去找她!心慌意亂的江皓熙猛地車轉身子,連聲招呼也不打,逕自丟下範大成跑開。
  范大成被江皓熙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樂倫不過是回家給她母親上香,這種事也值得大驚小怪嗎?
  “媽,您好嗎?這陣子我都在江家補習,所以沒能給您天天上香,您可不要生我的氣喔!”范樂倫舉著一炷清香,站在母親的牌位前,笑容中帶著一絲懷念。“距離大考只剩下不到二十天了,您可要保佑我,讓我考上醫學院……對了,還有江皓熙。”
  范樂倫話才說完,連自己都有些意外。她竟然連江皓熙的分都一起求母親保佑了,是因為他在自己心裏與眾不同嗎?
  不期然的,她腦海中浮現了昨天那一吻──
  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然後探出舌尖拂過她的下唇……
  范樂倫羞窘地搖搖頭,用力搖掉腦中的“倒帶重播”。
  “媽,我絕不是因為發生了『那件事』才求您保佑他的,我是……我是覺得江家對我有恩,所以才連他的分一起求的。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您千萬別亂想喔!”
  遺照裏,母親溫柔直視的眼神好似看透了她的心。
  在母親的目光中,樂倫感覺自己有些心虛,慌張地舉香拜了拜,將清香插進香爐中,匆忙結束與母親的“對話”。
  這時候,電鈴忽然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樂倫嚇了一跳,是誰按電鈴按得這麽急?
  接著,大門砰砰砰地響了起來。
  “樂倫!開門,我知道你在家!”有人在門外大喊著。
  是……江皓熙?他怎麽會來?
  范樂倫詫異地打開門,她才開了一條縫,下一秒,江皓熙便乘隙闖了進來。
  她看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江皓熙,不由瞠目結舌。
  “怎麽了?你怎麽會跑到我家來?”現在應該還是上課時間吧?
  “你今天怎麽沒去上課?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就悶不吭聲的跑回家?你生氣了?討厭我了?你不想再看見我了嗎?”
  面對江皓熙連珠炮似的問題,范樂倫傻眼。他臭著一張俊臉,望著她的眼神那麽執著,非要她給個答桉。
  “我只是回來給我媽上個香……”
  他眯起眼,像是對答桉很不滿意。
  “為什麽偏偏是今天?”為什麽不是前天,偏偏是在他吻過她的隔天?
  “因為今天是她的忌日。”
  啊!原來如此!江皓熙一拍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臉上再度有了笑容。
  “所以,你不是生我的氣羅?”他拉住她的手,想再一次確認,“你真的不是因為我昨天對你──”
  聽他又提到昨天的事,范樂倫不由大羞,連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像是怕被誰聽見似的。
  “我沒生氣,你……你別再提了!”
  她紅著臉,害羞得沒處躲的樣子,令江皓熙覺得可愛萬分。
  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她軟嫩的手心,范樂倫像是被燙到似的,連忙縮回手。
  “你……”
  “我喜歡你。”他握住她縮回的手,搶在她前頭說。
  范樂倫抬起頭,揚起眉,用那雙像嬰兒似的眼眸訝異的看著他。
  “我跑來你家,為的就是要跟你說這句話。我從沒跟人告白過,這還是第一次,我知道這樣有點太快,但我還是要問問你──”他低下頭,很慎重其事地說:“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什麽?
  交往?
  “從什麽時候開始?”范樂倫茫然地問。
  “從什麽時候開始?”江皓熙一臉的莫名其妙,“那還用問,當然是從現在開始啊!”
  “現在?”就在距離大學聯考前十九天?范樂倫馬上把頭搖得像搏浪鼓,“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
  這該是考前衝刺的階段,怎麽能用來談情說愛?要是因此害皓熙沒考上醫學院,那她怎麽對得起江伯伯和江伯母?
  不明白范樂倫心中轉的思慮,江皓熙只當自己被拒絕,垮下俊臉,放開她的手,默默走開。
  第一次告白就被拒絕,江皓熙心裏自然不好過。自小喜歡他的女生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但他從沒像喜歡樂倫一樣的喜歡過一個女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當面向她告白,沒想到卻被當面“打槍”。
  唉,他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范樂倫也喜歡他?
  “皓熙……”
  江皓熙轉過頭,表情還是不太開心。
  范樂倫趁著勇氣還沒消失前道:“如果……如果你能考進台大醫學院,我們就交往。”
  他的眼眸中燃起一絲希望。
  “真的?”
  雖然范樂倫的臉都紅了,但仍是用力點點頭。
  慢慢的,一抹笑意躍上江皓熙的唇角,然後繼續往上,連俊眸中都漾出一片笑意。
  “好!這可是你說的,如果我考上,我們就交往,不可以耍賴反悔!”他伸出小指,“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范樂倫和他勾勾手指,用拇指蓋了章。
  十八歲那一年,兩人之間訂下了秘密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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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台大醫學院圓形講堂內,學務長正在台上口沫橫飛的致詞,台下的大一新生狀似認真聽講,實則在底下偷偷摸魚:傳簡訊的傳簡訊,玩數獨的玩數獨,看閒書的看閒書,還有一大半昏昏欲睡中。
  江皓熙撐著腮幫子,無聊得差不多要去找周公下棋。
  他原本實在不想來參加新生報到,因為坐在這裏聽大人致詞實在沒意思得很,可是範樂倫卻一定要來參加。他們昨天在電話裏說好了,等新生報到結束後要在講堂外碰面,到那時候,他要讓範樂倫兌現她的諾言,成為他的女朋友。
  江皓熙一直無法克制自己下往斜前方看去——範樂倫就坐在那裏,專心地抄著筆記。
  都怪他來得太晚,要是他早點到,就能坐在她身邊,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無聊。
  考完聯考,他就被父母帶出國度假,任憑他怎麼解釋他要待在臺灣過暑假都沒用,原本他和樂倫的約定早該在放榜的那一刻就實踐的,沒想到卻拖到現在。不過,終究還是讓他等到這一天了,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對樂倫說……忽然,有人用手肘頂了頂他,江皓熙轉頭,望向與他一起考上醫學院的高中死黨,侯立元。
  “喂,江皓熙,你要不要看?”侯立元賊笑的遞來一本冊子。
  “看什麼?”江皓熙瞥了封面一眼,封面連個標題也沒有,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當然是好料的啊!”
  侯立元這麼一說,江皓熙的精神馬上來了。
  拿起冊子翻一翻,裏面全是女生的照片,但是一點養眼的鏡頭也沒有,照片旁邊則列著女生的姓名、出生年月日、身高體重、興趣專長等等基本資料,有點像是交友名錄,但照片下方用紅色字體加注了幾行字。
  “李氏食品集團二千金,嫁妝:李氏集團股份5%,仁愛路百坪豪宅。協助男方創業基金:三千萬……”江皓熙越看越愕然,“這是什麼玩意兒?”
  “婚友社發的婚友名冊。”侯立元笑得一臉神秘。
  “什麼?”
  “你不知道啊?”侯立元給了江皓熙一記“你真孤陋寡聞”的眼神,解釋道:“醫學院的學生可是炙手可熱得很,一些家有恆產的富家千金可是專挑醫生嫁,所以婚友社的媒人印了一堆這種冊子給醫學院的學生傳閱,北醫、陽明、中山聽說也都拿到了。”
  江皓熙翻了翻白眼,低聲道:“拜託,你少跟著婚友社瞎起哄了!
  這種東西看看就算了,你不會真的想認識上面的富家女吧!”
  “我是認真的啊!”
  “我看你腦袋秀鬥了!”江皓熙沒好氣的說:“你應該趁著大學時代認真談場戀愛,而不是急著找個結婚對象定下來。”
  “看不出來你還挺浪漫的嘛!但是我跟你不一樣,我比較務實。
  我算給你聽!大七實習醫生一個月才八千,要是幸運通過國家考試,當了住院醫師,一個月才五萬,熬到三十歲當上主治醫師,一個月也不到九萬,不管怎麼算,受雇於他人的醫生,一輩子了不起賺個三千萬!付出與收穫根本不成比例嘛!”
  侯立元振振有詞地繼續說:“想一想,如果真要賺錢,只有自己出來開業才可以,要是能娶到一個家底子厚實的老婆,連創業基金都有了著落,不是一舉兩得嗎?套一句俗話:這可是能少奮鬥三十年的耶!我又不像你這個天之驕子,一畢業就可以進自家經營的醫院,我沒有你那種家世背景。當然得盤算仔細一點。”
  江皓熙聽完,搖頭連連。
  “侯立元,我覺得你中毒不淺,為了你往後的幸福著想,我看這本冊於先暫時放我這裏,如果你念到大五的時候,堅持要娶個少奮鬥三十年的老婆的念頭不變,我再把這東西還給你。”
  眼見江晤熙要把交友名錄收進背包裏,侯立元忙伸手去搶。
  “不行!這本冊子對我很重要,快還我!”
  “我說了,五年後再還你。”江皓熙伸手擋格。
  “不行!五年後,條件好的千金小姐早就被挑光了!”說著,心急的侯立元使出一招“猴子偷桃”。
  “嘿,來這套!”
  江皓熙為了閃避,不料手一揚,名冊竟脫手飛出,在空中畫了一個拋物線,掉在他最不希望掉的地方一範樂倫的桌上,而且好死不死,還正好攤開在她的面一剛。
  面前忽然飛落一本冊子,範樂倫當然嚇了一跳,是哪個沒禮貌的傢夥亂丟東西?
  一回頭,她立時對上江皓熙的視線。
  原來他就坐在自己斜後方。
  江皓熙笑咪咪地指指那本冊子,又指了指自己。
  “這是你的?”範樂倫低聲問。
  “對——”
  “同學,你不要聽他亂說,”侯立元咳了咳,壓低聲音道:“那是我的!”
  江皓熙對侯立元翻了個白眼,然後對樂倫道:“你別聽他的,把那小冊子給我。”
  “江皓熙,你敢跟我搶,我就跟你拼命!”侯立元對他怒目而視。
  “我管你那麼多,總之你別想從我手上把那玩意兒拿走!”
  於是,兩個男生開始爭得面紅耳赤,各不相讓。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他們爭成那樣?
  范樂倫望向那本攤開的小冊子,下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由張口結舌。
  “王大明議長千金,嫁妝:信義路雙並公寓一層,XX電子股票總值逾一千五百萬,協助男方創業基金一千萬。頂新鮮連鎖超市集團二千金,嫁妝:地寶豪宅、15%頂新鮮集團持股,協助男方創業基金三千五百萬……”
  範樂倫看到這裏,就知道這是婚友社特地印給醫學院男同學的富家千金芳名錄,裏頭詳載著女方身家資料以供參考,有興趣者,只要打通電話到婚友社,立刻就能和女方見面。
  真不敢相信,他們就是在搶這個嗎?
  範樂倫感到心臟一沉——如果娶個千金女也是江皓熙未來必然的選擇,那他何不現在就去和她們交往?
  來招惹她這個平凡人做什麼?
  打了下課鐘,江皓熙早早等在講堂外。
  他背靠著牆,一腳踩在牆面上,一派的閒適瀟灑。近午的陽光穿透樹葉的縫隙灑落,就像天然的聚光燈般,聚焦在穿著簡單白T垮褲的江皓熙身上。
  醫學院新生從講堂的門口湧出,江皓熙側著頭,在人群中搜尋範樂倫的身影。
  她出來了!
  江皓熙的唇角揚起,穿過重重人牆走向她。
  “抱歉,借過……借過,謝謝。”
  好不容易來到她身邊,他對她笑得一臉燦爛,“樂倫,餓不餓?我們去吃午餐——”
  話未說完,範樂倫將那本婚友社印製的小冊子遞給江皓熙。
  “你去找冊子裏面的千金小姐用餐吧!”語畢,面無表情的加快腳步從他身邊經過。
  江皓熙愣了幾秒鐘,這才猛然發現——真要命,她誤會了!
  回想方才在講堂內和侯立元爭奪芳名錄的情形,他才發現自己給了樂倫什麼錯誤聯想,難怪人家會誤會!
  “樂倫!”江皓熙忙追上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嗎?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范樂倫的腳步一點也沒有放緩。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你誤會了。”江皓熙加快腳步緊跟著她,用他所能想到最簡潔的方式,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我只是不想要侯立元被鬼迷了心竅,以為婚姻可以用嫁妝來衡量,所以才硬搶過來,相信我,這東西真的不是我要的。”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那和我沒關係。”
  範樂倫一副撇清的態度,終於讓江皓熙生氣了。
  “你怎麼這麼說?怎麼會跟你沒關係?”江皓熙驀地扯住她細瘦的手臂,將她扯到一棵老椿樹後,面對他陰沉的眼神,“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在乎你,所以不希望你誤會。”
  “我們還不是男女朋友……至少不算正式交往!”她想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握得好緊,根本掙脫不開。
  “喔,是嗎?”他忽然將她扯到懷中,環著她的腰,低下頭。他的鼻尖幾乎要碰上她的,目光非常危險,“你所謂的正式交往應該是怎樣的?接吻算不算?”
  “江皓熙!”範樂倫全身緊繃起來,紅著臉瞪住他道:“別鬧,這裏是學校!”
  “我才不管這是哪里!”他將她夾在樹身與自己之間,讓她無處可逃,“我現在氣炸了,沒想到我的女朋友不但誤會我、不承認我,還想跟我撇清關係。你說,我現在要怎麼辦?”
  此時此刻,江皓熙的臉真的很臭,讓人一望即知他有多不高興。
  “江皓熙……快點放開我。”範樂倫緊張的看著四周,深怕有人會經過,她可不想在入學第一天就出洋相。
  “我不要。”他撇開俊臉。
  範樂倫氣結,拿耍賴的江皓熙沒轍。
  “好,你說吧!你到底想怎樣?要我投降嗎?”
  聽見她無奈的口氣,江皓熙有點想笑,但他極力忍住。
  “我要你投降幹嘛?一點好處也沒有,沒好處的事我才不幹。”江皓熙放柔了聲音,與她眼對眼的相視,“樂倫,那些富家女對我來說根本沒有意義,我也壓根就不想認識那種滿腦子想當醫生娘的女人,我喜歡的是你,我對你是認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喏,你看好!”他拿起那本小冊子,往走廊下的垃圾桶丟去,“刷”地應聲而入。“好啦!
  我把那個害我們吵架的東西丟了,你不許再懷疑我了。”
  哪有人這樣的?這到底該算是湮滅證據,還是證明自己無辜?
  範樂倫又好氣又好笑的望向江皓熙,當兩人四目相接,她知道,她已經信了他。
  他的眼睛是那麼坦率,沒有一絲隱瞞與心虛,和他一起考前衝刺的那段時間,她已知道他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如果他說沒有,那就肯定沒有。
  “你把那東西丟了,不怕你朋友發飆?”
  聽見她這麼說,江皓熙眸中湧現笑意,他知道——她已經相信他了。
  “我現在顧不了他,他要發飄隨便他,只要你不對我發飄就好。”
  說著,他托起她的下巴,認真的問:“好了,樂倫,‘現在我可以吻你了嗎?”
  範樂倫聞言,忽然一陣驚慌。
  “啊?你為什麼要吻我?”
  “因為我們和解了,當然要接吻。”
  說完,他對著她像頑童似的一笑,然後強勢地吻上她的唇。
  醫學院的一、二年級生,主要修課的項目是共同科目與通識課程,因此在頭兩年,江皓熙和範樂倫的課表幾乎是重疊的。
  但是到了三年級,修課內容除了基礎醫學外,全是專業科目,醫學系與職能治療系的專科畫分得很清楚,兩人見面的時間不僅大為減少,即便是有空堂可以碰面,兩人的相處時間也被繁重的課業所佔據,搞得每次見面都像是在和時間賽跑。
  算了算一星期下來,江皓熙能在學校和範樂倫打照面的機會寥寥無幾,即使碰了面,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培養感情。
  能一起吃午餐是運氣好,平時在跑堂時頂多交換幾句“今天怎麼樣”、“你還好吧”之類的話,就各奔前程去了。
  一個豔陽高照的週末假日,江皓熙為了彌補兩人相聚的不是,特意約範樂倫去看電影。兩人約好在公車站見面,準備一起搭公車到東區。
  在等公車時,江皓熙忽然瞥見她眼下的暗影。
  “哇!好大的黑眼圈。”
  “彼此彼此,你的也不小。”她笑著回敬道。
  “不會是因為今天要約會,太興奮了,所以睡不著吧?”江皓熙故意開玩笑道。
  范樂倫白他一眼,拿出一張密密麻麻的醫學專有名詞表,在他面前搖了搖,“是醫學專有名訶表害我失眠。”
  “哈!原來你也是被這玩意兒給害得睡不著!”江皓熙苦笑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字體比她更密的表來。
  範樂倫見了,倒抽一口氣。“原來你要背的不比我少。”
  “這只是幾十分之一的量,我連房門、衣櫥和電腦上都貼了一堆便利貼。”江皓熙歎氣著說。沒辦法,教科書全是原文,不搞懂這些專有名詞,沒辦法往下念。
  人體結構的英文單字,幾乎都是由古文轉過來的,單字比一般英文難且長,像這樣的單字,沒有上萬也有數千,背誦的時候自然格外困難。
  兩人互看對方的專有名詞表一眼,不由露出苦笑。
  “要命,我覺得我們被課業占去太多時間了!”江皓熙抱怨著,將專有名詞表塞進背包裏,“以後我們約會都不可以帶功課出門,這樣太殺風景了。”
  範樂倫配合的收起自己的表,問:“那以後等車的時間要做什麼?”
  江皓熙咧出一抹邪氣的笑,把她扯進懷裏。
  “我們可以做些促進腦內‘多巴胺’分泌的事。”然後,他吻住了她。
  上了公車,兩人到公車後方的雙人座坐下。範樂倫走在前面,很自然的坐了靠窗的位於,而江皓熙的位子則靠走道。
  車上的乘客並不多,車內也十分安靜。江皓熙這才想到還沒決定好要看哪部片,他從背包裏找出最近上檔的電影簡介。
  “樂倫,你想看哪一部片?喜劇片好嗎?還是動作片?”江皓熙問完,遲遲不見她回答,不由朝她望去。“樂倫?”
  沒想到在上車的短短兩分鐘內,她居然睡著了!
  江皓熙吃驚的湊過去看——真的,她真的睡著了。
  “可憐的樂倫,你真的累壞了。”他笑了,伸手將她摟過來,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瞌睡中的範樂倫發出一聲細小的咕噥聲,頭顱自動自發的在他的肩窩處找到一個舒適的位子,靠著江皓熙睡著了。
  車窗外的陽光灑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金黃色的光點在她那一頭烏絲上躍動。
  那真是一幅很美的景象,但江皓熙深怕刺眼的光線打擾了她的睡眠,他張開大掌.為她擋住陽光。
  少了陽光的打擾,範樂倫仿佛非常滿足似的揚起唇瓣,睡得更加安穩。
  江皓熙笑了,愛憐地在她的發心印下一吻。
  一直到下車之前,江皓熙連一秒也不曾將他的手放下。
  隨著進入大四,課業壓力更加繁重,兩人連碰面的時間也沒有。
  江皓熙一星期至少有四十小時的課,範樂倫則幾乎在台大醫院複健科臨床實習,兩人的課程表完全沒有交集。
  好幾次江皓熙與範樂倫約了要見面,都因為教授交代下來的報告做不完而取消。七夕情人節,江皓熙忙著辨認肌肉纖維、神經與血管;耶誕節,江皓熙因為要考大體辨位,慶祝活動取消;跨年夜,兩人各自埋首於朝末報告裏,新年的第二周,重頭戲上場——期末考!
  算一算,兩人半年來像樣的約會一次也沒有。大一、大二那種不時可以坐在一起聽課的時光,現在江皓熙想起來,遙遠得簡直像是上輩子的事。
  升上了大四之後,別說是約會了,光是能好好睡上五小時都成了奢想,哪里還有體力約會?
  沒關係,江皓熙。他安慰自己。等期末考一考完,當晚就可以和樂倫一起慶生了,到那時候,他就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和樂倫談心,不僅如此,他們還有整個寒假的時間可以相處,絕對可以重拾往日的甜蜜……想到這裏,江皓熙不由露出滿足的笑意。
  因此他從一個月前就發簡訊、寫E-mail提醒範樂倫,要她無論如何都得空出那天幫他庚生。這種舉動,江皓熙每星期都要不厭其煩的重複一遍。
  他本以為這不絕對萬無一失,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什麼?補考?”下午考完最後一科的江皓熙,聞言不由傻眼。
  “對,三十秒跑台,全班要再補考一次,因為上次大體的取樣有問題,分數不予采計。”侯立元一臉同情,“教授真不是人,居然選在你生日這一天讓全班補考,唉,我能說什麼呢?請節哀順變,看開一點吧!”
  說完,還安慰地拍拍江皓熙的肩膀,繼續說道:“早就跟你說了,醫學系的學生哪有什麼閒工夫談戀愛啊?還不如相准了千金女,趕緊定下來比較實際。你知不知道我們班有女友或男友的,到這學期為止還剩幾對?老兄,只剩下你還倖存啦!其他人全部慘遭劈腿一”
  江皓熙猛地往後退一步,那猝然的勢子,讓侯立元愣了下。
  “江皓熙,你幹嘛?”嚇人啊!
  “馬的!我到底是發了什麼神經來念醫學系?”想到這半年來和範樂倫的聚少離多,江皓熙滿腔憤懣猛然爆發,扒開白袍狠狠甩到地上,“我一天睡不到五小時,吃一頓飯的時間不到十分鐘,課表滿堂、每天滿手血腥!看的是屍體,聞的是消毒酒精、萊舒和福馬林!
  他媽的,我受夠了!為什麼連我的生日都不能和我女友好好過,卻要來學校陪伴冷冰冰的大體?”
  “皓熙,你冷靜點!”侯立元沒想到江皓熙居然會發這麼大的火,只因為和女朋友相聚的時間被佔用了。“跑台很快,要下了十分鐘的,等補考完再去慶祝也可以啊!”
  “見鬼!我又不是一號,等輪到我都不知道幾點了!再說,跑完台之後我不用先回家洗澡換衣服嗎?帶著一身怪味怎麼吃得下生日蛋糕?等我弄好再出門,說不定我生日都過了,還慶生個屁!?
  江皓熙咬牙切齒的說完,背起書包,拿起外套,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皓熙?你要去哪里?”侯立元追在他身後急問。
  “我要去找我女朋友。”
  侯立元目瞪口呆,“難道你不打算補考?大體解剖是必修科目,被當可是要重修的……”
  江皓熙猛然回頭,怒吼一“隨便教授想怎樣就怎樣好了!大不了我轉系!這種不是人過的日子,我不想再過下去了!”
  蹺掉補考的江皓熙,離開醫學院後,跳上計程車直奔範家。一路上,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點見到範樂倫。
  “司機先生,麻煩開快一點。”
  他已經好久沒和樂倫約會了,現在他連一秒鐘也不想再多等待,他想要見到她,想要將她緊緊抱住,告訴她這個學期有多難熬,這種不能隨心所欲地見面的日子,他根本就不想再過下去!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範家的巷口,江皓熙付了車資,對司機說了聲“不用找了”便跳下車。
  走進小巷,範家兩層樓的舊式樓房就近在咫尺。
  江皓熙俊臉上有了笑意,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按下門邊的電鈴。
  在等待樂倫開門的這段時間,江皓熙腦中閃過許多美好的期待她會送他什麼禮物?她會為他準備晚餐嗎?她會不會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和一個纏綿的熱吻?
  江皓熙越想嘴角揚得越高。
  片刻後,有人前來開門。
  但出現在門內的,卻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而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
  江皓熙的笑容倏地僵住,仿佛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冷水。
  “請問有什麼事?”對方客氣的問。
  “我找樂倫。”這傢夥是誰?為什麼出現在範家?
  “喔,你等一下。”對方回頭朝屋內喚:“樂倫,有人找你。”
  江皓熙聽見範樂倫模糊地應了一聲,然後從廚房走出來。
  當範樂倫看見來找她的是江皓熙時,表情有些詫異。
  “皓熙?你……你怎麼會過來?”
  江皓熙沉下臉,原先的好心情全因這句話破壞殆盡。
  “我為什麼不會過來?今天是我生日,我們說好一起過的,難道你忘了?”
  “可是,你今天不是要考跑台嗎?”
  “我蹺掉了!”
  “什麼?”範樂倫不敢置信。
  他越過震驚的範樂倫,氣衝衝的踏入範家客廳,冷冷瞪住那個陌生人,“老兄,請你出去一下,我們有話要講。”
  範樂倫倒抽一口氣,天啊!他怎麼能這麼沒禮貌?
  “皓熙!你不能這樣,他是我學長——”
  學長?假借學長的身份,跑到學妹家作客,這種行為更不可饒恕!江皓熙厲眸一眯,伸手指向門口。
  “出去!”
  範樂倫的學長被江皓熙兇狠的表情駭住,匆忙拿了背包與外套奪門而出。。
  範樂倫簡直氣結,她脫掉做菜用的圍裙,用力丟在椅背上,瞪住他,“好啦,你已經成功把我的客人趕跑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在發哪門子的脾氣嗎?”
  “你忘了我們要一起慶生!”江皓熙指控。
  “我沒有忘!”
  “沒有忘才怪!別告訴我你找那個學長來是為了幫我慶生,我一個字也不會信的!”他氣呼呼的說。
  範樂倫深吸一口氣以保持冷靜。“你說得沒錯,我找學長來,的確不是要為你慶生——因為我沒打算今晚幫你慶生!”
  江皓熙一愣。
  “今天我去找你時遇到你同學侯立元,他告訴我今晚你們全班得留下來補考三十秒跑台,九點以前是不可能離開學校了,我怕你心裏掛念我們約定的時間而影響考試,所以傳了簡訊給你。告訴你明天再幫你慶生,難道你沒看到簡訊嗎?”
  簡訊?江皓熙忙掏出手機,果然看見多通來自範樂倫的未接來電,與一封簡訊。
  “考試的時候規定要關機,我怎麼會知道你聽說了補考的事,還臨時改時間?”江皓熙有些懊惱。
  “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麼做?等你考完、回家換了衣服再過來,最快也是十點半,與其這樣匆匆忙忙,何不往後延一天?”
  “生日哪有延後過的?”他振振有詞地反駁。“再說,就算你打算延後。也沒必要在我生日這天請學長到你家吃飯吧?”
  而且還是由她親自做菜!搞什麼?兩人交往至今,他連她的手藝都還沒嘗過,居然給下相干的人搶了先!江皓熙越想越氣。
  “我不是請學長一個人而已,還有我們的專題討論小組,只是學長先到被你遇見而已。”樂倫真的被江皓熙的話給氣著了,“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我跟學長有什麼曖昧關係嗎?”
  “我怎麼知道?”江皓熙負氣的別過臉,“自從升上大四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那麼少,還不如學長跟你相處的時間多,有時候連我都懷疑,我們這樣還算不算是男女朋友?再說,半年後你就畢業了,而我還要再熬三年,像這樣聚少離多要怎麼談感情?如果有人趁虛而入怎麼辦?”
  范樂倫原先壓抑地聽著,但聽到後來,她一顆心像是沉到冰窖裏,她有種好無力的感覺。
  這樣下去不行!皓熙太在乎她,在乎到連試都可以不要考,在乎到杯弓蛇影,把她身邊的男生,全當成別有用心……她愛皓熙,但皓熙給她的感情,卻沉重得讓她承受不起。
  即便兩人都忙,即便不能天天見面,即便耶誕節、情人節或是兩人的生日,老是有突發狀況讓他們不能一起過,但那不能動搖她的感情。她認為不管相距多遠、分別多久,她對皓熙的感情始終如一。
  她對這段感情所抱持的態度是那麼堅定,她以為皓熙也是這樣想的,但她錯了。
  在見不到面的時候,皓熙卻開始猜忌,開始疑心。
  一旦猜疑的種子開始發芽,就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拔除。
  她沒辦法放下課業、隔絕朋友、天天陪在皓熙的身邊,只為了消除他的疑心。
  這段感情,是她的初戀。就因為這段感情是如此純淨無瑕,所以她更不願讓它在彼此猜忌與彼此傷害中日漸磨蝕。
  與其讓彼此痛苦,最後傷得體無完膚,她寧可趁早喊停。
  “皓熙……我們分手吧!我想……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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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21:21
第三章

  “啊!”江皓熙忽然大叫一聲。
  “謝天謝地,總算是醒了!”一見愛子醒轉,江皓熙的母親立刻撲到床邊,心疼地摸摸他的臉,“皓熙,你沒事吧?頭痛不痛?會不會想吐?”
  江皓熙呻吟著,被光線刺得睜不開眼。“沒事,我……我只是作夢……”
  而且還是個惡夢!
  “什麼作夢啊?你是摔倒了呀!”費嘉麗驚慌失措地叫著:“天啊,皓熙,你是不是摔壞腦子啦?”
  什麼?摔倒?
  這時,江皓熙努力搖搖頭,適應了刺目的光線,然後,他看見握著自己的手、淚花亂轉的母親,接著是站在母親身後,一臉擔心的父親,最後他還注意到自己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爸,媽……”他吃力的撐起上半身,“我怎麼會躺在這裏?”
  “你這孩子,你真的忘記進門時摔倒的事了?”費嘉麗捧著兒子。的俊臉,擔憂地望向丈夫,“溥俊,你看要不要送皓熙到醫院照一下頭部x光啊?”
  費嘉麗指的醫院,當然是自家醫院。
  江溥俊點點頭,“嗯,為了保險起見,我看我聯絡一下張醫師……”
  摔倒……啊!他想起來了!
  他是醉眼昏花,以為自己見到範樂倫,一時太過驚訝,所以才摔跤的。
  “不用不用!爸、媽,我沒事,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很確定自己沒有摔成腦震盪,不用照X光。”江皓熙摸摸自己的額角,摸到一塊紗布,他輕壓了下紗布,果然摸到隱隱作痛的腫塊。“我想我只是腫了一個包而己。”
  “不知道會不會留疤?”費嘉麗憂心地道:“我把你生得這麼俊,要是額頭上多了一塊疤,媽一定會用雷射幫你把那塊疤除掉。”費嘉麗是江氏醫院醫學美容中心的中心長,更是無數愛美女性心目中的不老女神。
  江皓熙聞言,不由好笑。
  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不過是一塊疤而已。
  “媽,您別替我擔心,我這人復原力跟單細胞生物差不多強。倒是我的腳……”江皓熙動了動右腳腳踝,苦笑,“好像感覺怪怪的。”
  “你的腳踝韌帶拉傷了。”忽然一縷熟悉的嗓音加了進來,接著江皓熙感覺有一隻冰涼的柔荑輕輕地摸上自己的腳踝,在某個穴位不經意一按——“痛啊!”江皓熙當場失控大叫,痛到差點吼出不雅的辭彙。
  對方輕笑一聲,“這就對了,典型的前距腓韌帶拉傷。來,把腳抬起來.我要給你冰敷。”
  江皓熙不可置信的望向出現在母親身後的女子——範樂倫。
  “範樂倫,真的是你?”怎麼?他不是作夢,範樂倫真的回來了?
  費嘉麗輕拍了下兒子,“皓熙,你真沒禮貌,怎麼這樣說話?剛剛可是樂倫幫你上藥包紮的,還不快謝謝人家!”
  什麼話?如果不是範樂倫,他根本不會遭此橫禍好不好?
  “江伯母,這沒什麼,用不著跟我道謝。”說著。范樂倫將冰袋往江皓熙腳踝上敷去,江皓熙悶哼一聲,刺骨的冰寒從腳踝一路直竄腦門。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他懷疑,範樂倫此舉根本是公報私仇!
  江溥俊道:“皓熙,你知道複健科的職能治療師呂小姐要離職的事吧?我想起職能治療正是樂倫的專業,所以第一時間就把樂倫找回國,希望她能到我們醫院工作。”
  樂倫是老範的女兒,如今老範走了,這女孩舉目無親,他怎麼能不幫著照應一些?他想老範一定也不放心讓樂倫隻身在國外吧?
  “爸,你開玩笑的吧?”江皓熙驚跳。
  到江氏醫院工作,那他不就得天天和她見面了?那多尷尬?
  “皓熙!”費嘉麗又拍了兒子一下,瞪他一眼。
  兒子今天是怎麼搞的?他平常對淑女可不是這麼沒禮貌的。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不希望我到江氏醫院工作?”範樂倫挑眉望著江皓熙。
  被看穿的江皓熙不自在地別開眼。
  “我只是覺得…“•你在美國擔任私人隨行治療師的工作不也挺好,何必委屈自己在我們家的小醫院工作?”
  “薪水不是重點,”範樂倫拿來一個抱枕將他的腳墊高,動作輕巧,完全沒有弄痛他,“江伯伯和江伯母需要我,我就回來了。”
  短短幾句話,讓江溥俊和費嘉麗不由動容。
  “老範把女兒教得真好,哪像我們家這個臭小子,人家救了他,卻連句謝謝都不會說。”說著,費嘉麗又拍了下兒子的腿。
  “噢!媽,別再打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扭傷腳踝還不夠慘,所以存心打壞我的腿,讓我變成‘擺卡’嗎?”江皓熙故意裝出可憐的樣子。
  費嘉麗笑駡,“呸呸呸,你這張嘴真是沒忌諱!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沒辦法,我現在腳不能動,就只能動動嘴皮。”江皓熙看了眼掛鐘,道:“已經很晚了,爸、媽你們明天都有門診,先去睡吧!我沒事的。”
  “要不要扶你上樓睡?”上樓前,江溥俊問著兒子。
  “沒關係,反正咱們家沙發夠大,我就在這窩一夜。”
  等父母都回房後,江皓熙望向範樂倫,擺明趕人。“你也去睡吧!
  我沒事的,冰敷這種小事我可以自己來。”
  “沒關係,我時差還沒調過來,現在沒有睡意。”說著,範樂倫在他的腫脹處加壓。
  “嘶!”江皓熙倒抽一口涼氣,“很、痛!”
  範樂倫訝異的看他一眼,好笑的道:“扭傷哪有不痛的?我使用R•l•C•E。
  (ReSt休息、Icing冰敷、Compression壓迫、EIevation抬高)的急救處理原則處理患部,你的傷很快就會好的。”
  她此刻對他笑的模樣,好……職業!好像安撫鬧脾氣的病人!
  她以前才不是這樣笑的!
  江皓熙忽覺一陣氣悶,閉上嘴,不說話了。
  當江皓熙不再開口,偌大的客廳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範樂倫一點也不覺得這種寂靜會讓氣氛變得尷尬,她注視著他的傷處,每隔幾分鐘就挪開冰袋評估消腫的狀況。
  但江皓熙卻覺縟這種靜默讓他如坐針氈。
  不知道為什麼,當範樂倫再度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立刻就讓他失去引以為豪的冷靜。她為什麼要提前回來呢?如果她在預定的三天后返台,至少他還有點心理準備,不會像今天這樣搞得雞飛狗跳,最後還落了個撞到頭、扭到腳的下場,簡直遜斃了!
  從她離開台大之後,和她已經有五年不見了。
  五年的時光,讓她從一個少女蛻變為一個女人。她比以前高了一些,可是在他看來仍是嬌小,他摟她的肩的時候,看起來可能會有點像是把她挾在腋下;她的五宮已不再稚氣,而是多了一抹女人的嬌柔,他喜歡這種改變!只有那雙眼睛,仍是像無偽的孩子一樣純粹,這雙不曾改變的眼睛總讓他想起從前:雖然一樣是沒幾兩肉,但比起大學時細瘦的模樣,現在她的身體曲線較為——等等!他在幹嘛?他居然對她評頭論足起來!
  更誇張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將視線從她身上“拔”開!
  不妙!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江皓熙不啟在的清了清喉嚨,開始打破沉默。
  “我的腳踝……應該不會有事吧?”他沒話找話說。
  “當然,這種屬於關節囊膜韌帶的拉傷,大都是可以自行癒合的,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範樂倫把冰袋移開,從急救箱裏取出彈性繃帶,“我現在用繃帶幫你固定傷處,這一星期你最好儘量不要使用右腳,這樣會復原得比較好。”
  江皓熙傻眼,“那我要怎麼走路?用跳的?”
  纏著繃帶的手頓了下,“我建議你躺在床上。”
  “像一個病人那樣?”江皓熙挑眉怪叫。
  “你現在不就是個病人嗎?”範樂倫熟練的包紮好傷處,打了個結。
  江皓熙見狀,又有意見了。
  “喂、喂,我只是腳扭傷,不是腳斷掉,你會不會包得太大包了一點?”包得這麼引人注目,教他怎麼像平常一樣進醫院上班?說不定護士會嚇得推輪椅來給他坐。
  範樂倫沒好氣地說:“請你尊重專業好嗎?你該不會以為腳扭傷只要貼一小塊膚色OK繃就好吧?江、副、院、長!”
  江皓熙一愣,接著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該死!他真喜歡跟她拌嘴,這種棋逢對手的樂趣,除了她再也沒人能給。
  怎麼辦?
  再這樣下去,他說不定還會再愛上她。
  腳扭傷的第二天開始,江皓熙被院長老爸強迫在家休假一星期。
  可以賺到休假,他是無所謂啦!可是這樣一來,家裏就只有他和一星期後才要正式上班的範樂倫兩人獨處。
  “真不知道該說是走運還是倒楣。”江皓熙自語的說道。
  與他對坐吃早餐的範樂倫抬眼望向他。
  “嗯?你剛剛說了什麼嗎?我沒聽清楚。”
  “沒有。”
  “要不要幫你倒一杯鮮奶?”她注意到他的杯子空了。
  “我比較想喝咖啡。”
  “好。”範樂倫拿了他的杯子起身,幫他倒了一杯咖啡。
  江皓熙一開始很討厭自己像個孩子一樣,什麼都要別人拿給他,簡直像個無行為能力者,但是他漸漸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他可以幻想自己是一家之主,而他的妻子為了張羅早餐而忙進忙出……江皓熙,你一定是摔壞腦袋,變成神經病了!大白天的作什麼春秋大夢!江皓熙恨恨的咒駡自己。清醒一點!眼前這個範樂倫已經不是以前的範樂倫了,現在的她跟陌生人沒兩樣,別胡思亂想!
  為了武裝自己,斷絕自己的綺念,江皓熙故意說:“其實你可以不用幫我倒咖啡,你是個治療師,又不是特別護士。”
  “沒關係,只是舉手之勞。”
  “是我爸交代你要照顧我的嗎?”江皓熙忽然間。
  範樂倫愣了一秒,然後回過頭。
  “沒有人交代我,我照顧你,只因為你是病人。”
  病人?只是因為這樣,沒有別的原因?江皓熙沒來由的惱怒起來。
  “你真有同情心啊!我們都知道傷勢根本沒那麼嚴重,腳扭傷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請別把我當殘廢好嗎?”
  範樂倫眨了眨眼睛。
  是錯覺嗎?她覺得江皓熙好像故意在找碴。
  看見她錯愕的表情,江皓熙馬上就道歉了,“對不起,一直坐著讓我覺得有點煩,我不是故意拿你出氣。”
  “沒關係,做病患的出氣筒早就成為我的副業了。”她淡淡地說:
  “如果是我在這裏讓你覺得不自在。我可以回房去。”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江皓熙忽然覺得自己很混帳。
  “唉,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我跟你道歉。”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在她的面前不自覺的就彆扭起來——難道就因為她是他的初戀,也是唯一甩過他的女人嗎?
  “沒關係,我知道一直坐著是件很難過的事。”範樂倫將咖啡遞給他。
  “別談我了,談談你吧l你……這些年在美國,過得好嗎?”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這些年來,你想過我嗎?
  範樂倫有些意外他會問起這個。
  他是關心她嗎?她還以為他並不高興看到她呢!
  “沒什麼不好的,雖然我是以私人治療師的身份陪同病患到美國療養,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命,但是工作之外的生活很單純,也很清靜。”
  江皓熙耳聞過,那個聘用範樂倫的病患,可是脾氣古怪又難纏的商界大老,依他活火山似的性格,他可不相信她在美國的日子會有多清幽。
  “你在美國待了兩年,有對象了嗎?”江皓熙心裏明明好奇得要命,又不想讓範樂倫察覺他的在意,所以發問的時候,態度是有點半開玩笑的。
  但是,她的回答卻讓他笑不出來。
  “我確實有喜歡的對象。”
  “你有對象了?”江皓熙太過震驚,差點忘記自己的腳傷而從椅子上站起來。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他就可以有女朋友,她就不能有物件?
  “沒有、沒有……只是有點驚訝。”
  事實上,他還滿不爽的。沒想到除了他,她真的喜歡上別的男人!
  “有什麼好驚訝的,我都二十七歲了,當然有喜歡的人。”範樂倫笑著回答,“不過跟你的女友數量比起來,自然是少多了。”
  聽到後半句,江皓熙額頭頓時冒出三條黑線,有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感覺。
  “誰跟你說我女友很多的?”他撇開臉,訕訕的問。
  “伯母說的,她說她永遠搞不清楚你換到第幾任了。”
  “你別聽我媽亂說!”江皓熙表情有些狼狽。他沒想到母親會和樂倫說這些,真是多嘴!“她會搞不清楚,是因為我沒有把那些女人介紹給她認識,而我不介紹她們給我媽認識,是因為她們都不是我交往的物件。等我有了固定交往的女友,我自然會帶回家,到那時候,’他們就會知道我在跟誰交往。”他忍不住解釋。
  範樂倫有些訝異,“我以為昨晚送你回家的那位小姐,就是你現在交往的物件。”
  “那我可以告訴你,你的‘以為’錯了。”他的聲音變冷。
  “但是那位小姐很清楚的告訴我,她是你的女朋友。”範樂倫的目光變得嚴肅了,“皓熙,如果你不打算跟人家交往,應該要坦白說清楚才對,不該讓她誤解,否則這樣對她很不公平。”
  江皓熙眼睛往上一翻,將馬克杯往桌上一擺,雙手環胸道:“我有什麼辦法?那是她自己要誤解的,難道我要對每個女性友人說:“我眼你只是普通朋友,你可不要會錯意”嗎?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這樣做也未免太好笑了吧?”
  “當然不能這樣做,我覺得要避免誤解最好的方式,就是要保持一份屬於朋友之間的距離,你要知道,女生是很容易受傷的,如果你沒那個意思,就不該給她希望——”
  她話未說完,江皓熙竟諷刺地鼓起掌來。
  “說得真好,這果然就像你會說的話。”他語帶嘲弄。
  範樂倫一愣,“什麼意思?”
  “不懂?那我就說明白一點: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不需要你來說教,或是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因為我剛好對你那一套很感冒!”
  江皓熙看起來像在笑,但他的眼眸卻冷得仿佛寒冰。
  “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感謝那些會錯意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們填充我的生活,我不知道這幾年來要怎麼過:她們是真的愛我也好,就算是對我虛情假意也罷,那總好過什麼都沒有!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什麼?他在說什麼?範樂倫瞠大了眼眸。
  “我追逐那些女人,與她們之間維持一種模糊的距離。是為了保護她們,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你怎麼會明白我的心情?你根本不會瞭解!”
  可惡!破功了!江皓熙的俊容掠過一抹惱紅。他剛剛說的那番話,等於是把自己的心意坦白在她面前,讓她知道她對他的重要性。
  江皓熙感到有點後侮。他原本不想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那麼輕易的就掀了啟己的底牌,讓自己屈居下風。
  但是話說出去就不能收回,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江皓熙的告白,震撼了範樂倫。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這麼多年以來,皓熙他……
  還在乎著她?
  那一瞬間,她的心戰慄著。
  在她要回臺灣之前,她告訴自己,她和江皓熙的那一段已經過去了,當他們再見面的時候,她該表現得像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和他好好相處,並且將過去的一切都藏進心底——可是,他的一番話,卻攪亂了她的心!
  “皓熙,我……”
  範樂倫想說些什麼,但江皓熙卻避開她的目光,越過她,拿起牆上的電話,按了一個鍵。
  “備車!我要出去。”
  掛了電話,他背著她道:“我今天都不回來吃飯了,要是李嫂回來,告訴她不必留我的份。”
  說完,他一拐一拐的走出飯廳。
  不一會兒,範樂倫就聽見開門與關門的聲音,接著是無邊的岑寂江皓熙離開了。
  偌大的江家,只剩下她一個。
  “老天!皓熙,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邢七洋大爺一走進夜店Lotus,就看見江皓熙那只給繃帶包得雪白醒目的右腳,不由吃驚地叫了出來。
  江皓熙瞥了自己右腳一眼,扯出一抹笑,“不慎扭到。”
  “你確定?不是被吃醋的女人打傷的?”
  “哈,別開玩笑了!有哪個女人捨得打傷我?”江皓熙勾著好哥兒們的肩,問:“七洋,你要喝什麼?”
  “老樣子。”
  江皓熙一彈指召來服務生,“再給我兩杯馬丁尼!”
  兩杯酒很快地送到,江皓熙朝七洋舉杯。“來,乾杯!!”
  “幹你個頭!”七洋眼明手快的拿走酒杯,“受傷的人喝什麼酒?”
  “拜託!只不過是扭到而已,不要連你也這麼大驚小怪好嗎?酒還我啦!”
  江皓熙把那杯馬丁尼搶回去,一仰而盡。“服務生,再來一杯!”
  邢七洋皺了皺眉。
  皓熙今天是怎麼搞的,喝酒像灌蟋蟀似的?是有了什麼頂心事嗎?可是這傢夥的人生一帆風順,會為什麼事心煩?
  邢七洋腦筋一動,想起幾天前江皓熙老掛在嘴邊的事,心裏立刻就有了底。
  “怎麼,該不會是你那初戀情人提前回臺灣了吧?”
  到嘴邊的酒杯一頓,霎時江皓熙的酒興全消。
  “我猜對了?”
  見江皓熙不回答,邢七洋笑了。
  “看樣子,我真猜對了。”他舉起酒杯,啜了一口澄清透明的酒液。
  江皓熙將酒漬櫻桃往嘴裏一扔,依舊嬉皮笑臉,“不好意思,猜對也沒有獎。”
  邢七洋蹙起眉,他怎麼會看不出皓熙是在強顏歡笑?
  “皓熙,她不過是你的初戀,你們倆交往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什麼恩怨,一切早已事過境遷,有必要那麼在意她嗎?”
  “你以為我不想?但我就是沒辦法。”江皓熙苦笑,“我一看見她,那些我以為早就忘記的事,忽然又統統回來了!我也告訴過自己,做不成戀人,起碼可以做朋友,但是我卻無法下去試探她,想知道在她心裏,我究竟被放在哪個位置上……很可笑吧?”
  果然是病入膏盲。
  七洋歎口氣,“皓熙,聽我的,把範樂倫忘了吧!你身邊又不乏美麗風趣的女人,和她們在一起,說不定你會比較開心,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江皓熙嗤笑一聲,“說得倒容易!樂倫現在可是住在我家,更別提我爸將她找回來,就是希望她能進江氏醫院工作!未來我們幾乎二十四小時生活在一起,你要我怎麼忘?”
  “她住你家?她為什麼住你家?”邢七洋很意外。
  “在她去美國前,范叔就過世了,房子也退租了,畢竟是我爸把她找回來的,所以她現在當然只能住我家。”
  “這可麻煩了……”
  “何只是麻煩啊?我覺得我根本是抽到下下簽,鐵定完蛋!”
  “沒那麼慘吧!”邢七洋心生不祥的預感,驀地掉頭望向江皓熙,“難不成。你還愛著她?”
  “哈哈,賓果!”江皓熙勾著他的肩,已經開始茫了,“再告訴你一件事,樂倫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瞧,果然是下下簽吧?”
  邢七洋頭疼的支住額頭,歎氣。
  心愛的女人心有所屬,這下事情可難以收拾了!
  “皓熙,我最近認識一票凱伊的名模,我介紹給你認識怎樣?”邢七洋開始設法轉移江皓熙的注意力。
  “嗯……不怎麼想。”江皓熙搖頭晃腦地說。
  “那你對清純的女大學生有興趣嗎?”他再接再厲。
  “沒有。”
  “或是華航的空姐?”邢七洋幾乎不抱希望了。
  “沒——興——趣。”江皓熙拉長聲音叫了起來,他已經醉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現在只對範樂倫感興趣。”唉,真是孽緣。
  “既然放不下,就只能重新追求她了,不然要怎麼辦?”
  “七洋,我沒辦法……”江皓熙絕望地道:“她早就不愛我了!別忘了,她已經心有所屬了,我還有什麼勝算?”
  認識江皓熙這麼久,邢七洋第一次看見他這麼沒自信的模樣。
  “傻瓜!只要她還沒有結婚,你就有機會。再說,你可是‘近水樓臺’,比起她那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的意中人還佔優勢,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能放棄?”
  邢七洋不傀是江皓熙的死黨,只消三兩句話,就讓他重燃希望。
  “……你真的覺得我有機會?”江皓熙眼中透出一絲曙光。
  “我幹嘛騙你?你想嘛,原本你和她應該是沒有機會再見了,可是現在她不但出現在你面前,還住在你家,天時、地利、人和你都占全.了,這根本就是老天的恩寵、上帝的眷顧!你要是不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就是笨蛋!”
  在邢七洋的分析下,江皓熙臉上總算有了笑意。
  “七洋,你說得對,這次是老天給我敗部復活的機會,我可要好好把握才行。”江皓熙站起來,用力拍了死黨一下,“兄弟,謝啦!我先回去了,這攤記我帳上,下次再好好謝你!就這樣,拜。”
  話沒說完,人已經不見了。
  邢七洋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把他找出來,結果自己先落跑,這小子真是有異性沒人性,他非好好敲他一筆竹槓不可!
  “服務生,給我來瓶紅酒,”邢七洋搓著下巴,露出壞壞的笑容,“嗯,我想想……就來瓶八二年的波爾多吧!”
  希望那小子看到帳單時,不會心臟病發作,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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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21:43
第四章

  一早踏入江氏醫院,范樂倫立刻敏銳的察覺到,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味不但消失了,還彌漫著一股悅人的花香。
  這是怎麼回事?
  范樂倫眼睫輕眨,目光立刻被環繞等候大廳一圈的花籃所吸引,不由露出詫異之色——怎麼會有這麼多花?看這等陣仗,是哪個大人物住院了嗎?
  她定近花籃,看著上面插的立卡。
  親愛的江副院長,祝你旱日康復!莫莉歡迎江皓熙醫師重返工作崗位!庭蘭Dr.Sean Jiang,how call live without you?”Lily原來這些花全是送給江皓熙的,她想起江皓熙今天銷假上班,他請病假的事一定傳遍醫院上下,難怪今天會有這麼多花。
  在這些花朵的竟妍下,在那些嬌妍的花兒背後,全是一顆顆的芳心,醫院仿佛都不像醫院了,好似成了江皓熙一人的後花園。
  “真受歡迎。”
  范樂倫笑著輕輕撥弄了下野百合的花辦,這才搭電梯來到複健科休息室。
  一打開門,她就聽見休息室裏傳來陣陣笑聲,顯然一大早休息室裏便十分熱鬧“副院長,請喝我幫你打的精力湯!”
  “這是我早上做的松餅,請副院長嘗嘗看。”
  “副院長,這是我家裏種的有機番茄,很好吃喔!”
  越過重重人牆,范樂倫一眼便看見,被圓圈所包圍的中心,正是江皓熙!他那陽光似的笑臉,讓休息室裏所有的護士如向日葵般,殷切的注視著他。
  范樂倫目光一冷。像他這樣招蜂引蝶,誰會相信他沒有女朋友?
  面對護士們準備的愛心早餐,江皓熙沒有推辭,含著笑全部一一收下。要知道,善體人意的男人,是絕不會讓小姐失望的。
  “謝謝,你們有這份心意就夠了,護士的工作很辛苦,你們還是多睡一點吧!”
  “好。”俏護士們乖巧而甜蜜的回應著。
  這時,江皓熙瞥見站在門邊的范樂倫。
  “樂倫,早啊!”他含笑寒暄。
  “早。”范樂倫面無表情的走進休息室,走到置物櫃前,打開櫃子,放進自己的包包與外套,然後逕自拿出白袍換上,對於江皓熙無敵的.朗笑,連正眼也不瞧一下。
  上班三天,她早就耳聞江皓熙在醫院裏有多受歡迎。那些擺滿大廳的鮮花,以及剛剛“眾星拱月”的景況就是最有力的明證,不過,她可不想錦上添花。
  “今天是你正式上班的第三天,覺得如何?還習不習慣?”江皓’
  熙排開人群,跟著她來到置物櫃前,關心地問著。
  “很習慣,謝謝副院長的關心。”真奇怪,副院長不是很忙嗎?他怎麼有空跑到複健科的休息室來?再說,他們上回不是才鬧得不歡而散嗎?怎麼這會兒他又對她笑咪咪了?
  江皓熙一聽見范樂倫稱他為副院長,劍眉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是怎樣?她居然叫他“副院長”?是想與他畫清界線嗎?
  “謝什麼?我才要謝謝你醫好我扭傷的腳,”他故意說給大家聽,同時靈活地動了動腳踝,“扭傷的地方已經痊癒了,看!它復原得多好,簡直跟新的一樣。”
  范樂倫越是不想讓別人發現他倆的關係,他就越想反其道而行。
  呵呵!
  “什麼”?副院長的腳是樂倫治的?”一名護士驚呼起來。
  “這麼說,你們早就認識噦?”另一名護士好奇的問著。
  “豈止認識?我和樂倫是大學同學,加上樂倫的爸爸和我家是舊識,我們的交情自然是不同於一般噦!”江皓熙還故意轉向她,“我說得對不對,樂倫?”
  “原來樂倫和副院長是同學啊!好好喔!”
  “大學時代的副院長不知道是什麼模樣?”
  “一定是美少年吧?是不是,樂倫?”
  護士們好奇的眼光全投向范樂倫,就連江皓熙也靠著置物櫃望著她,唇角噙著充滿興味的笑,等著看她如何回答。
  “抱歉,我該到診間去了。”范樂倫借著前往診間,巧妙地避開別人的打采,讓那些好奇的目光全轉為失望。
  沒想到,她前腳一離開,江皓熙後腳便跟上來。
  “還有十分鐘複健科才要開始看診。”江皓熙提醒她。
  “我習慣先Previe三次今天的病歷表。”她的腳步不停。
  江皓熙悠閒一笑,“原來如此。你不說,我還以為你在逃避。”
  范樂倫驀地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
  “我為什麼要逃避?”
  “因為你好像不太喜歡跟別人談到過去的事。”江皓熙的唇角雖然含著笑意,但眼神卻十分敏銳,“我說得對不對?”
  她別開視線,“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在工作場合談論自己的私事。”
  “為什麼我卻覺得你是故意不想談到我?”江皓熙問得直截了當。
  “那是你太多心。”
  “我有沒有多心,你心裏有數。”
  范樂倫終於轉過頭瞪住江皓熙。
  “我相信已經有夠多人把你的大名掛在嘴上,不需要多我一個吧?”
  此言一出,江皓熙忽然咧開嘴笑了,黑眸閃閃發亮。
  “我懂了!你是不是因為護士帶東西給我吃,所以不高興?”
  范樂倫一陣羞窘,接著立刻否認。“不是!那又不關我的事。”
  “還是你看見那些花籃了?”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覺得江皓熙好像很高興?
  “只要不是瞎子,每個踏進醫院的人都看得見。”她白他一眼,“你的仰慕者也未免太高調了吧?她們送的花,多到把大廳都占滿了,那樣會妨礙動線。”{
  “那些人都是我的病患,聽說我請了病假,逮到機會送花慰問我而已,沒別的意思。”他喜歡她為和他有關的事生氣,那代表她對他不是全然無感的。
  “只是病患?”范樂倫可不相信。“How can live without you?”
  這種話怎麼也不像是稱讚江皓熙妙手回春,反而比較像是熱情的告白。
  “真的,真的只是病患,”江皓熙像童軍一樣舉起三根指,對她發誓,“我可以用人格擔保——”
  范樂倫卻沉下臉,“不用了,你沒有必要對我保證什麼。”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江皓熙猛地拉住她細瘦的上臂,俊臉上沒了笑意,“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別開臉,“你不需要對我發誓,那跟我沒關係——”
  “對!反正不管我做什麼,你都覺得那跟你沒關係!”江皓熙眼眸陰鬱,他原本有心和她重新打好關係,但被她遠遠推開,排拒在心門之外的感覺,使他既惱怒又挫敗。江皓熙的口氣不自覺的變得冷漠,“在你眼裏,我大概和大學時代一樣令人討厭吧?抱歉,我不該佔用你的時間,你去忙你的吧!”說完,他轉身離開。
  她訝異的看著江皓熙離去,他的背影,不知為何看來有些……孤寂。
  那一瞬,范樂倫的心臟像被什麼猛揪了一下。
  為什麼皓熙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仿佛受傷一般……范樂倫張口,有股衝動想叫住他,但她隨即想起看診時間就要到了,只得放棄叫住江皓熙的念頭,快步往復健科診間走去。
  范樂倫大約在晚上七點鐘左右回到江家。
  因為工作的關係,江家開飯的時間很不固定,不過江家掌廚的李嫂神通廣大,無論何時都可以變出美味的佳餚,絕不會讓訌家任何一個人餓著。
  范樂倫原本以為,今天的晚餐應是她一個人用,沒想到,向來鮮少在家的江溥俊夫婦不但沒有出門,就連夜生活豐富的江皓熙也在。
  “樂倫,你回來啦?還沒吃飯吧?快坐下一起吃!”費嘉麗熱絡地招呼她過去坐,同時轉身吩咐傭人,“再去拿一副碗筷過來。”
  餐具與熱騰騰的白飯很快地送上來,就放在江皓熙旁邊的空位上。
  想起上午的不愉快,原本范樂倫有些遲疑,但江皓熙只是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她也就拉開椅子入座。
  “樂倫,工作還習慣嗎?和同事相處得怎麼樣?”江溥俊含笑問道。
  “習慣,同事都很好,謝謝伯父關心。”在長輩的面前,范樂倫多少仍有些拘謹。
  “我聽說你接替呂小姐的工作挺上手的,幫了很大的忙。”
  “呂小姐臨走前將工作交接得很清楚,而且複健科的同事也很熱心,我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問他們,他們也很願意幫忙。”
  “邊說邊吃啊!筷子別停!”說著,費嘉麗還替她夾菜,殷勤地說道:“多吃一點啊!”
  “啊,謝謝伯母,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范樂倫不習慣長輩替她夾菜,不由接得有些惶恐。
  注意到她不自在的神情,江皓熙忍不住開口解圍道:“媽,你這樣樂倫哪能好好吃飯?你會害她消化不良的啦!”
  “胡說八道些什麼?”費嘉麗笑駡:“我只是要樂倫知道,她也是咱們家的一分子,不必拘禮。”
  “是喔,我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你怎麼下幫我夾菜?”江皓熙故意跟母親抬槓,巧妙轉移她的注意力,好讓范樂倫可以放鬆一些。
  “你這小子根本不懂‘客氣’為何物,還用得著別人替你夾菜嗎?”
  “沒想到媽還真是偏心呀!”江皓熙故意歎了一口氣,使大家不由笑了,氣氛也更加輕鬆。
  范樂倫不由對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笑。
  她還記得,從前交往的時候,皓熙也是那麼體貼入微。
  她不是個習慣吐露心事的人,但他卻可以從她的眉目問讀出她沒有說出口的感受。就像方才,江皓熙一定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所以故意說笑,讓她輕鬆一點——而這也就是為什麼皓熙在她心中,始終佔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江皓熙發現范樂倫正對他投以感激的眼神,他也回她一個微笑,忘記了上午的小小不愉快。
  那一瞬間,兩人仿佛回到交往的時候,那種不須言說便能心領神會的默契。
  “樂倫,我們說你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可不是客套話,”江溥俊的話,打斷了兩人的凝視,使范樂倫連忙收回視線。“老範在我們家工作了十幾年,早就和家人沒有兩樣,你是他唯一的女兒,對我來說,就像是親戚的孩子,有什麼困難儘管跟我開口,千萬不要見外,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伯父。”
  江家對範家的恩情,范樂倫是銘記在心的。
  先不提母親生病時所受到的照應,以及大學聯考前的補習,大學畢業那一年,父親發生嚴重的車禍,就是江溥俊親自執刀,將父親從鬼門關前救回來。
  雖然最後父親仍是走了,但至少她還能和父親多相處半個月,不至於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這份大恩,早就讓她下定決心要竭盡所能的回報,所以當江溥俊。提出要她到江氏醫院工作時,她才會毫不猶豫地辭去私人治療師的高薪工作,回到臺灣來。
  然而,在她的心中,還有一個原因,驅策著她回來——她牽掛著皓熙。
  她想知道,分別的這些年來,他過得好不好。
  不過,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掛念是多此一舉,因為皓熙顯然沒有受到情殤所打擊,反而更加活躍。獲得女人芳心,對他來說像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他早就忘記他們交往時的事了吧?
  “樂倫,我記得你和皓熙同年,所以你應該有二十七歲了吧?”費嘉麗問。
  “是。”
  “你有交往的對象了嗎?”
  這時,江皓熙猛然被熱湯嗆到,不由爆出一串猛咳。
  “皓熙,你是怎麼搞的?連喝個湯都會嗆到。”費嘉麗責怪地瞪著兒子。
  “咳咳咳……”江皓熙猛拍著胸,咳得面紅耳赤,“媽,我是被你嚇到啊!明明吃飯吃得好好的,你幹嘛忽然間樂倫這麼敏感的問題?”
  坐在一旁的范樂倫幾乎想點頭了。
  她也有此同感,只是不好說出來。
  “這問題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孩子的青春寶貴,我們兩個長輩,自然不能不關心樂倫的終身大事!”費嘉麗轉向樂倫,“聽我說,我的姐妹淘有個兒子,和你年歲相當,對方家裏開設生技公司,他目前擔任總經理一職,稱得上是青年才俊——”
  費嘉麗話沒說完,就被江皓熙打斷。
  “媽!樂倫又沒急著嫁,你緊張什麼?”
  其實緊張的人是他。
  他和樂倫好不容易才又聚首,他什麼都還來不及做,甚至還沒來得及讓樂倫對他的印象好一點,卻在此時跑出一個程咬金——這個程咬金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媽!江皓熙光是想到就嘔!
  “臭小子,你是男生,到了二十七歲還可以沒要沒緊,但是女孩子可就不一樣了!二十七歲可是女孩子的適婚年齡,這黃金年華可是轉眼即逝,當然得好好把握才行。”說完,費嘉麗繼續轉向范樂倫,笑著提議,“我看我來作個東,宴請你和我那姐妹淘的兒子,雙方一起吃個飯,互相熟悉熟悉,即使不中意也沒關係,就當是交個朋友,你覺得怎麼樣,樂倫?”
  深怕范樂倫點頭的江皓熙。立刻插嘴道:“媽,你那樣安排哪里叫交朋友?那叫作相親!”
  “誰問你了?我是問樂倫,你安靜吃你的飯!”
  江皓熙只好端起飯碗,敢怒不敢言。
  范樂倫沉默片刻,終於開口——“那麼,就麻煩伯母了。”
  費嘉麗一聽,像是中了頭彩般高興,而江皓熙則是當場傻眼。
  她答應了?她不是說過,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費嘉麗不敢置信地又確認一次。
  “是。”范樂倫點點頭。
  “太好了!我馬上去打電話!”費嘉麗高興得連飯都不吃了,馬上沖到客廳打電話。
  母親一走,江皓熙立刻壓低聲音責怪道:“你幹嘛答應我媽啊?
  你要是不想去就直說,沒有人會勉強你啊!”
  “我並不覺得勉強,而且相親不代表必須交往,多認識一個朋友也無妨。”她知道這是長輩的關心,她並不想折了他們的好意。
  “你在美國不是有個喜歡的人?”
  范樂倫注視著他好半晌,才回答他的問題。
  “那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輪不到他來管。
  “你……”江皓熙像是想發脾氣,但在最後一秒,他竭力克制住。
  “算了!就當我多事!”
  說完,他放不吃到一半的飯碗,怒不可遏地走出飯廳。
  “皓熙是怎麼了?他不吃了嗎?”在一旁旁觀的江溥俊問著。
  范樂倫低下頭,避開江溥俊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江溥俊看看她,再看看兒子氣衝衝離去的背影,他的嘴唇忽然勾起一秒神秘莫測的笑……夜涼如水。
  夏季的夜空上高掛著一彎玲瓏新月。
  每晚睡前,范樂倫習慣閱讀幾頁醫學期刊才就寢,但今晚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英文字卻像螞蟻一樣亂動了起來,她試了幾次還是無法靜下心,所以她決定到廚房喝杯牛奶,幫助睡眠。{※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這時,客廳的立鐘響起整點的鐘聲,她知道現在已是子夜時分,整棟房子非常安靜。所有人都已經入睡。
  她不想吵到任何人,放輕了腳步下樓。
  當她終於走到一樓時,她發現客廳裏亮著小燈。
  以為是李嫂忘了關燈,沒想到她往客廳走去時,卻看見躺在沙發上抽煙的江皓熙。
  江皓熙太過高大,當他躺在沙發上的時候,他的腳是露在沙發扶手外面的。要讓人不發現都難。
  她悄聲走過去,有些訝異地問:“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嗎?”
  江皓熙無所謂地笑笑,吸了一口煙,噴出淡藍色的煙霧。
  “你還不是一樣?你平常這個時候早就入睡了吧?”
  “我只是下來喝杯牛奶……”范樂倫起先有些遲疑,但還是問出口:“你怎麼還不睡?睡不著嗎?”
  “為什麼這麼問?你會在意我睡不睡得著嗎?”他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
  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向後退。
  “抱歉,我看我還是……”
  就在她往後退的時候,江皓熙忽然伸手拉住她。
  他慢慢從沙發上坐起來,過長的劉海垂了下來,覆住他的一隻眼睛,使他看起來有些危險。
  “不要走。”江皓熙低語著,拉住她的手掌透露著堅決,“坐下來,陪我坐一會兒……拜託。”
  范樂倫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順從了他,在沙發上坐下來。
  江皓熙從茶幾上拉來水晶煙灰缸,撳熄了手上的煙。
  她這才注意到,小小的煙灰缸裏早就堆滿了煙蒂。
  “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抽煙的。”她望著他道。
  “人都是會變的。”江皓熙扯出一抹笑。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從…大五那一年起。”也就是范樂倫畢業之後。
  “居然那麼久了?”
  看見她震驚的目光,江皓熙反而笑了,“看你的樣子,好像我做了什麼萬惡不赦的壞事。”
  “我只是有點驚訝,我記得你以前不抽煙的。”
  “原來你記得?我還以為只有我記得以前的事。”
  他一瞬也不瞬的望住她,目光迷離,他的大手貼上她細緻的素顏,因為這份親近發出微喟似的歎息。
  “我也記得許多以前的事,像是你以前的樣子,記得以前你的臉頰沒有現在這麼瘦,皮膚沒有現在這麼蒼白……”說著,他的手慢慢滑到她的頸後,撫揉她柔細的長髮,“還有你的頭髮……”
  范樂倫知道自己最好趕快離開,可是他的眼睛仿佛會催眠,讓她動彈不得。
  “我的頭髮……怎麼了?”她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有些啞。
  他卻開始答非所問。
  “我喜歡你的發香,為什麼你聞起來總是這麼香,樂倫?”他擁住她,將自己埋進她濃密的發中,汲取那縈回在夢境裏的幽香。
  他沒有辦法忘懷從前的時光。她是他初次的愛,對他而言,那份純粹與無瑕的愛戀,至今無人能夠取代。分下清有多少個黑夜裏,他夢見了她,夢見那些過往,醒來之後,卻要面對芳蹤已杳的失望。而今天,他終於能再一次將她擁入懷中……“皓熙……”她想推開他,但他的懷抱像一張網,緊緊將她網住,使她動彈下得。
  “樂倫,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嗎?”江皓熙以手指代替吻,撫過她的唇,她的頰,她的下巴,而後婉蜒而不至她粉嫩的秀頸,輕輕地摩挲她頸側的敏感處。他的黑眸熾熱得有如兩把跳動的火炬,緊緊地注視著她,連聲音都燒得嘶啞,“分開那麼多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范樂倫無法回答,他的碰觸,使她意識昏蒙。
  “你喜歡的那個人呢?他知道你喜歡他嗎?還是……你不曾告訴他?”
  他的問話使她猛地回過神來,當她迎視他灼灼的視線,她感覺自己心跳得好快。
  “我該回房了。”
  她想要推開他,但是他不肯放手,依舊固執地環住她的纖腰。
  “樂倫,告訴我,為什麼要答應我媽去相親?”
  在他的追問下,范樂倫只好回答:“我只是…不希望拂逆伯母的好意。”
  聽了她的話,江皓熙幽暗的眸子一亮?
  “所以,這並不是你所期望的,對不對?你之所以同意,完全是出於恩情,是不是?”
  他目光使范樂倫有些心慌。
  他究竟期待她回答什麼呢?說她其實並不想去相親,不管是在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她的心裏都只有他一人嗎?
  “樂倫,你有沒有考慮過我?”
  “考慮什麼?”范樂倫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
  “考慮我們之間的事。”江皓熙索性挑明瞭說:“樂倫,我希望和你重新來過。”
  “什麼?”范樂倫驚跳。
  “嘿,你的反應真傷人!”江皓熙假裝受傷地抗議道:“你對我的興趣比不上我對你的多!”
  “皓熙,你別開玩笑了!”她制止地喊。
  他的俊臉陡然沉了下來。他是真的想和她重新來過,天知道他有多認真!結果她居然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在開玩笑?”他的聲音變得陰沉。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需要我提醒你嗎?”范樂倫有些生氣的戳著他的胸口說道。
  嗅,又是這個!
  江皓熙懊惱地抹了一把臉,握住她的手,決心要跟她把事情說清楚。
  “我說過了:Rose不是我的女朋友——”
  “別忘了還有莫莉。”她冷冷的提醒。
  “她也不是!”
  “還有庭蘭、Lily……”范樂倫憑著印象念出一串人名,“你要怎麼解釋她們跟你之間的關係?”
  江皓熙望著范樂倫,星眸中的一點光芒正慢慢的消失。
  “人真的是不能踏錯一步,不是嗎?一旦有了不良紀錄,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肯相信了,對不對?”
  他放開她,從沙發上起身,他背對著樂倫,使她看不見他的面容。
  江皓熙這輩子還沒有這麼挫敗過!他的人生向來順遂,可是只要一碰到范樂倫就走樣——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都一樣!
  他的理智告訴他該放手了,可是他的心卻有某一處正在拉扯。他到底該怎麼做?
  半晌後,他轉過身,這一次,他的表情顯得冷淡而疏遠。
  “抱歉,請你忘掉我說想和你重新來過的話,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很晚了,早點睡吧,晚安!”
  說完,江皓熙大步離開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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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費嘉麗說要給範樂倫介紹物件,果然言出必行!
  她選了個風和日麗的週末下午,約好了人,在知名飯店訂了位,帶著範樂倫前去會見姐妹淘的寶貝兒子。
  郝詩嘉和費嘉麗兩人從念醫學院起就是好友,兩人並稱“皮膚科的絕代雙嘉”,這份情誼從少女至熟女時代都沒有改變過,郝詩嘉結婚時,費嘉麗是伴娘的不二人選,郝詩嘉離婚時。費嘉麗也介紹最好的律師給她。
  如今,郝詩嘉是頂頂有名的生技公司董事長,而費嘉麗是江氏醫院附設醫學美容中心的中心長,兩人儘管工作繁忙,但依然保持密切的聯繫,友情曆久彌堅。
  “詩嘉!”
  “嘉麗!”
  兩位看不出年齡的不老女妖一見面,即親熱地互擁在一起。
  “我的天!嘉麗,你怎麼比一個月前還要年輕?”
  “你還不是一樣,詩嘉,聽說你的美容研究團隊開發的‘終極版煥顏瞬白精華液’得了美妝雜誌大賞第一名,真是不簡單啦!”
  “哦呵呵呵!原來你也聽說了?不過那沒什麼,現在我兒子主導美容團隊研發的精華安瓶,才真正是抗老的聖品,人稱‘用擦的拉皮手術’……”
  兩名下老女妖一聊起美容,立刻就忘記一切,滔滔不絕說個沒完。
  費嘉麗與郝詩嘉身後,都各站了一個尷尬的年輕人,一個是範樂倫,另一個是郝詩嘉的兒子,羅毓齊。
  羅毓齊是個高瘦斯文的男子,臉上總是帶著有禮且和善的笑意,他清瘦的臉上戴著一副銀框眼鏡,髮型略短而整齊,和一般男子比起來略顯白皙的皮膚,使他看上去有種濃濃的書卷氣。
  見母親聊得開心,羅毓齊不由對範樂倫笑了笑,仿佛對這情形已是司空見慣。
  他禮貌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羅毓齊,該怎麼稱呼你?”
  “我是範樂倫。”
  “聽說你是一位職能治療師?”他微笑,“我不太熟悉職能治療師的專業領域,不知道工作內容是什麼?”
  范樂倫向羅毓齊解釋職能治療師的工作,這明明是枯燥的解說,他卻聽得非常專心。
  當費嘉麗與郝詩嘉好不容易聊到一個段落,回過頭來,才發現兩個年輕人已經聊開了,兩人不由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
  “哎呀!我們太能聊了,居然讓兩個孩子站那麼久。”費嘉麗的聲音打斷了範樂倫與羅毓齊的交談。
  “快坐下,天氣熱得很,先點些冷飲喝吧!”說著,郝詩嘉巧妙地坐在兒子身邊,好讓兒子可以和範樂倫面對面。“這位就是范小姐?”
  “是,她就是樂倫。”費嘉麗笑咪眯地將範樂倫介紹給郝詩嘉認識,郝詩嘉也向樂倫介紹了羅毓齊。
  有費嘉麗和郝詩嘉在場,氣氛很快便熱絡起來。約莫十五分鐘後,郝詩嘉忽然花容失色地起身。
  “哎呀!我忽然想起下午有個重要的客戶來訪,再不回公司就遲到了。”郝詩嘉懊惱著,同時拎起皮包。
  “啊!我也想到今天有藥品商送新研發的藥品過來,我不回醫院去一趟不行。”費嘉麗也配合演出。
  範樂倫沒料到有此一著,不覺有些無措。
  這分明是故意留他們獨處!
  “我去外頭叫車。”羅毓齊立刻起身。
  “不不不,我們讓飯店叫車就行了。”郝詩嘉忙制止。
  “是啊是啊!你們繼續聊,別急著走啊!”費嘉麗沖著範樂倫笑。
  “今天實在太不湊巧了,改天大夥兒再一起約出來吃飯。”
  “樂倫,這裏的甜點很不錯,一定要好好嘗嘗才行。”
  “毓齊,你可要好好幫媽招呼樂倫,別怠慢了人家啊!”
  就這樣,費嘉麗與郝詩嘉兩人匆匆交代完,像一陣風似的走了,留下兩個初見面的人面面相覷,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羅毓齊推了推眼鏡,清了清喉嚨,率先打破沉默。
  “嗯……我覺得她們一定是故意的。”
  “我也這麼認為。”範樂倫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語畢,兩人交換了一個視線,不由笑了出來。
  這一笑,尷尬的氣氛化解了。
  羅毓齊拿起菜單,推到她面前,“既然都來了,要不要試試這裏的午茶套餐?”
  “好。”範樂倫接過菜單,帶著微笑開始點餐。
  這是範樂倫近日以來,第一次有放鬆的感覺。
  自從江皓熙對她說,想要和她重新來過,在那之後,每當兩人在家中或在醫院碰面,就有種說不出的彆扭,結果她變得愈來愈怕和江皓熙碰面,最後竟演變成躲著他。{※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江皓熙一察覺到她有意躲他,他也開始避不見面,範樂倫知道他是還拿不定主意處理兩人的尷尬場面,只好選擇避開,故意很晚才回家,在醫院也經常不見人影。
  但是,當他得知她今天要去相親時,他顯得很不高興,一張俊臉黑得像是風雨欲來的天空。
  唉!想到這,範樂倫不由暗暗歎氣,心情莫名沉重起來。
  “你不喜歡車莓千層派嗎?要不要改點別的?”注意到範樂倫沒有食欲的模樣,羅毓齊體貼地問。
  範樂倫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翻弄盤子裏的甜點。
  “不不不,千層派很好,我很喜歡。”她連忙叉起一塊千層派放進口中,露出微笑以茲證明。
  真要命!她怎麼會在這時候想到江皓熙?
  正當她又起千層派上那顆紅濫濫的草莓時,忽然一團烏雲籠罩住她。
  範樂倫忽然感到周身一寒,抬起頭,冷不防撞進一雙笑裏藏刀的黑眸中。
  “嗨,真巧呀!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們。”
  她叉子上的草莓,忽然“咕咚”一聲滾到桌下,被來者踏上前的黑皮鞋踩碎。
  她抬起頭,怎麼也沒想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竟是沒想過會碰見的人——江皓熙。
  “皓熙,真巧,你怎麼會來?”羅毓齊揚起一抹意外的笑,“別客氣,坐啊!”
  基於兩家的交情,羅毓齊和江皓熙自然是熟到不能再熟。
  “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不知客氣為何物的江皓熙當真拉開椅子,噙著笑意大刺刺地坐下來——而且還是坐在範樂倫身邊。
  他怎麼會來這間飯店?不知道他的來意,令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坐立不安。
  不過,打從江皓熙坐下來到現在,他還沒給她一個正眼。
  “皓熙,最近怎樣?”羅毓齊問道。
  “老樣子,我這掛名的副院長,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準時去打卡。”
  一面說著,一面傭懶的伸了個懶腰,然後兩手交握擺在腦後,兩腿悠閒地在腳踝處交叉。
  “我聽說的可不是這樣,聽說江氏醫院正在籌畫興建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而這個計畫就是由你主導的。”
  聞言,江皓熙放下手。仰首大笑,“毓齊,你也太抬舉我了!我只是負責去開會聽簡報,哪里輪得到我來主導?”
  這時,範樂倫忽然驚跳了下。
  “樂倫,怎麼了?”羅毓齊關切的問。
  “沒事!只是不小心撞到桌子。”她擠出一抹笑,低下頭吃甜點。
  事實上,在桌子底下,江皓熙的大掌正牢牢地握住她的左手。她嚇了一跳,想要抽手,但他握得太緊,使她動彈不得。
  “是不是靠窗的位子比較熱,樂倫?你的臉好紅。”江皓熙假好心的關切著,同時歉然對羅毓齊道:“你大概不知道,樂倫從小就怕熱,所以夏天約她用餐,最好選擇陰涼一些的地方。”
  可惡的偽君子!如果他不這樣握著她的手,她也不會臉紅,這還不是都他害的,竟敢這麼假惺惺!
  “抱歉,我不知道樂倫怕熱。”他頓了一下,又問:“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非常久了!”江皓熙搶著回答,“從高三到現在,算了算也有將近十年的交情,她的好惡沒人比我更清楚。有一次我們搭公車,她坐在靠窗的位子,那天天氣很熱,所以我——”{※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毓齊,你別聽晤熙亂說,其實我沒有那麼怕熱,他只是在開玩笑。”天啊!
  他一定要這樣製造暖昧嗎?範樂倫必須一再提醒自己還有別人在場,否則她會忍不住一腳朝江皓熙踢過去。
  “你確定?可是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真的不要緊嗎?”江皓熙的眸中盛滿關切,仿佛是悲天憫人的醫者,但是他的手指卻極度邪惡,有意無意地搔弄她軟嫩的掌心。
  他在做什麼?
  範樂倫驚得倒抽一口氣,臉都紅到耳根了!她想抽手卻抽下回來,只能瞪住笑得一臉無辜的江皓熙,氣得幾乎發抖。
  “樂倫,你如果不舒服,千萬不要強忍。”羅毓齊也看出她的不對勁,但他作夢也沒想到,她的“不舒服”全是因江皓熙而起。
  “是啊,毓齊說得沒錯,你若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說,千萬別輕忽自己的健康……”
  江皓熙話沒說完,範樂倫驀地從座位上起身,讓他不得不鬆開她的手。
  “樂倫?”羅毓齊眨了眨眼。
  “抱歉,我去一下化粧室。”範樂倫狠狠瞪了江皓熙一眼後忿忿離開。
  江皓熙沉默了三秒鐘後,也驀地起身。
  “皓熙?”
  “抱歉,我忽然想起必須打通重要的電話,先走一步了。”說完,江皓熙抄起帳單,“這攤算我的。”
  羅毓齊一怔,“不,這怎麼好意思……”
  江皓熙笑著伸出一掌打斷他的話,“別客氣,我堅持。”
  說完,他像來時一樣突兀地離開了。
  範樂倫一從化粧室出來,立刻被江皓熙堵個正著。
  “皓熙?”她一怔。
  “嗨。”江皓熙冷冷打完招呼,下一秒,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手往電梯定去,一張俊臉上毫無笑意。“跟我來!”
  “去哪里?”範樂倫不明所以。
  江皓熙逕自按下電梯的上樓鍵,沒有回答。
  範樂倫有些急了,不由扯了扯他的手臂,“我不能就這樣走掉,毓齊還在餐廳等我……”
  江皓熙冷哼一聲,滿是酸味地道:“毓齊?才見過一次面,叫得還真親熱!”
  此時,電梯門打開,江皓熙立刻將她拉進電梯裏,按了一個鍵,電梯門旋即關上,緩緩向上爬升。
  範樂倫被他野蠻的舉動氣壞了,忍無可忍的甩開他。
  “江皓熙,你怎麼可以這樣?從以前到現在,你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江皓熙沉著臉走到她面前,把她一步步逼退到電梯的角落,望著她的黑眸中滿是壓抑——只要一想到樂倫居然真的去相親,他就怒火中燒!
  五年前,樂倫離開之後,他開始和許多女人約會,那些女人多到連他都記不住名字,也因此常被他的死黨們批評太過濫情。每次他們勸他好好的找個女人定下來時,他總回答:“我才不要為了一朵花,放棄整座花園!”但其實他很慌,很空虛,他真的想過要定下來,可是他找不到。
  他真的試過要放棄範樂倫。
  在兩人之間變得尷尬的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有和別的女人約會過,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有心動的感覺!
  他已經厭倦了反反覆覆的尋覓,他其實早就明白,他的心從五年前就遺落在範樂倫身上,除了她,他的心走不進第二個女人。
  五年前,她拒絕他;五年後,她別想再這麼做!羅毓齊比他更愛她嗎?還是此他更瞭解她?為什麼她要否定他的感情,把他遠遠的推開?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舊事重演,也絕不會再讓她有機會把他推開!
  “你說我不考慮你的感受?你錯了!我就是太考慮你的感受,所以才眼睜睜看著你和別人相親,你明下明白?”他用力托起她的下巴,與她眼對眼地相視,“我受夠了!我不會再允許類似的情況發生,不管你還答應我媽跟誰見面,很遺憾,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今天是你此生最後一次的相親,今天回去之後,我會跟我媽說你已經和我交往,要她別再多事的幫你介紹男朋友!至於你,從此以後不准再跟別人相親!”管她心裏喜歡的是誰,她只能屬於他一個人!
  範樂倫聞言,心臟猛地一跳。“別開玩笑了!我不許你這麼做!”
  “你認為我在開玩笑?”他冷笑兩聲,“那我就讓你看看我有多認真!”
  範樂倫還來不及反應,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她的驚呼乍然消逝在他的唇邊,他用舌頭描繪她的唇瓣,幾乎使她忘了呼吸。
  接著他探入她的口中,探索她天鵝絨般的口腔內部,品嘗她甜美的芳津,他悅人而醇厚的男性氣息像一張巨大的網,密密將她套住。
  上次吻她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江皓熙想。起碼有五年了!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說他沒有懷念過這些。
  江皓熙的吻太深入,範樂倫一陣心慌,反射性的將他推開。
  被推開的江皓熙凜容,無視於她的驚慌,再度堅定地走上前,大手一伸,將她扯入懷中,再一次尋著她的唇。
  “不要……晤……”她的抗議全被堵在口中,傾吐不出。
  江皓熙展現無賴本色,鐵了心要她正視他對她的感情——過去他太過謹守分際.不敢隨便越雷池一步。
  但是那樣根本沒用!
  他愛的女人太冷靜,他決定要豁出去,攪亂她的冷靜,只有這樣做。她才會明白他對這份感情有多認真!
  江皓熙傾注所有的熱情吻她,他的舌在她口中翻攪,執著地糾纏著她。
  范樂倫重施故技地推他,但他不為所動,反而更箍緊她的腰:她試著轉開頭,但江皓熙仿佛能預知一切,不管她怎麼轉都逃不開他的吻:最後,她無計可施,在別無選擇之下只好咬他——江皓熙悶哼一聲,抽了一口氣,強健的身軀震了下,一縷血腥昧隨即在兩人口中漫開,但他沒有退卻。
  範樂倫有些心慌。她確定自己咬傷他了!連她都嘗到血的味道,但是江皓熙竟一點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依舊吮嘗著她,無言地需索她的回應。
  當咬傷他也不能阻止他時,範樂倫知道自己再也抵擋不住他的攻勢——他的執著、他的決心已擊中她心裏最柔軟的角落。
  過去,她一直把對他的感情關在心門裏。
  她告訴自己,現在的江皓熙根本不需要她的愛情,他是眾香國裏的王,他是被星星圍繞的月,他有無數的紅粉知己……但是,為什麼當他說出“不准再跟別人相親”時,她的心裏竟然泛起一絲甜蜜?
  她以為她可以把對他的感情鎖在心底,但江皓熙是個最有耐心的戰略家,他持之以恆的叩門,從不知放棄為何物,終於撼動了她心中那座牢不可破的城池。
  她明白,她的防守已經搖搖欲墜,她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成功地把他擋在心門之外。
  這一刻,她有些害怕,怕自己的心就要反叛。
  仿佛是感應到她的情緒,江皓熙忽然捧起她的臉,用一種帶著顫抖的絕望語氣說道:“樂倫,不要躲我……不管是以前或現在,我唯一愛過的只有你!”
  當江皓熙說出這句話時,他那深埋已久的感情化成一股強大的衝力,擊潰了她最後的武裝防禦,她心坎一陣酸,熱淚立刻盈滿了眼眶。
  範樂倫在他的愛中投降,她環上他的頸,在淚水中回應了他的吻。
  這一瞬,藩籬被激情所推倒,他倆緊緊相擁,心跳激狂,就在這一刻,再也沒人能將他們分開。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了江皓熙按下的樓層,門無聲地敞開。電梯外,紅色的絨毯在他們面前展開。
  江皓熙一秒也不肯放開樂倫。他抱起她走出電梯,一路上索吻不停。
  他好不容易騰出手,拿出磁卡刷開其中一扇門,一進入房間,他將磁卡往後一扔,勾住範樂倫的腰,將她壓在門板上貪婪地親吻。
  江皓熙強健的體魄抵著她,兩人之間幾無縫隙,他熾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物親密地熨貼著她,範樂倫感覺自己的雙腿癱軟如綿,若不是他撐著她,她早已站不住滑坐在地。
  這一刻,她再也無法思考,腦子轟轟作響,但感官卻變得格外敏銳。
  閉著眼,她聽見兩人衣料磨擦的聲音,她感覺到血液激烈的奔流,身子克制不住的輕顫,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在熱水中舒展開的一片茶葉般飄浮,又感覺到一種來自體內深處的震顫,正一點一點的向外擴散……這時,江皓熙忽然停住所有動作。
  “樂倫……”
  “嗯?”她喘息著,粉頰暈紅,水眸迷蒙。
  “我想要你,”他汗濕的額抵住她的,他咬牙低喘,聲音粗礪得像是被沙紙狠狠磨過,“如果你不想要,現在還可以喊停。”
  範樂倫回望他的眼眸,他的眸不閃不躲,明明白白刻畫著情欲的痕跡,無言地告訴她,他有多渴望她。
  這一瞬,她終於相信他口中的愛不是兒戲。
  直到這一刻,他仍將她的意願放在他的需要之前,等待她的親口允許——這讓她的心因感動而滿溢。
  要命!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樣有多誘人?江皓熙開始懷疑,如果樂倫的答案是否定,他會不會當場失去控制?
  “你要喊停嗎?”江皓熙低啞的問。
  半晌,範樂倫終於開口。
  “不要,”她低不可聞地輕語:“因為……我也想要你。”
  江皓熙震顫地望著她,唇邊躍上一抹笑意。
  “你知道嗎?這是今天到目前為止,我所聽過最美好的一句話。”
  他笑著重新吻上她,兩人的衣物在彼此磨擦中褪去,他解開她最後的束縛,讓兩人之間再無他物。
  昏蒙中,江皓熙將範樂倫抱上床,當他覆了上來,赤裸的胸膛貼上她的肌膚,她不由打了個顫,長長的睫毛因羞澀而眨動,對於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還有些許驚慌——就在今天,他們的關係,將會徹底改變。
  他注意到她的反應,不由放慢所有動作。
  “怎麼了?”他在她的耳邊與頸際落下一串細碎的吻,“是不是覺得緊張?”
  “有一點……”她不敢抬頭看他:
  “來。”江皓熙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按住他的心口。
  她感覺到他的心跳甚至比她更急。
  她驚訝地揚起羽睫,“怎麼會……”
  “感覺到了嗎?我也一樣緊張。”
  “為什麼?”
  “因為我渴望了那麼久的女人,現在就在我的面前,我怕這會是一場夢。”他撐起自己,飽覽身下的美好身段,“你好美……甚至比我想像的更美……”
  他火焰般的目光,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皓……抱我。”
  沒有更多的言語,江皓熙移到她身上,寬闊的肩膀擋住了午後的陽光,他的重量使得床墊些微陷下,範樂倫的世界此刻充滿了他。
  江皓熙再一次攫住她的唇,當她的唇為他開啟時,他深入她的嘴裏,以舌頭愛撫她的口腔內部,他的吻變得纏綿而綿密。
  範樂倫輕吟著,伸手環住他的後頸,江皓熙的手在她的烏絹般的發絲問穿梭,他強健的身軀覆著她,親密地摩挲。
  他的手隨著他的吻,一路迤邐而下,他的撫觸如野火,使得範樂倫不由自主的戰慄。她感覺自己如花朵在他的愛撫下盛開。她無助地摟緊他,感覺身體既溫暖又潮濕。
  當江皓熙確定她已經準備好接納他,他分開她的腿,進入了她“啊!”初次的疼痛使她瑟縮了一下。
  江皓熙霎時僵住身體,眼裏掠過一抹心疼。
  他沒有想到,這竟是她的第一次!當他感覺自己突破那層脆弱的障礙時,震驚的他已來不及收勢。
  “沒關係……沒關係的……”在疼痛中,她對他微笑,並且再度張開雙臂擁住他。
  江皓熙心中掠過強烈的不舍,他深情的吻她,攫住她的嬌軀在她的深處衝刺。
  激情在堆疊。
  每一次的律動都將他們更推向高潮。
  當劇烈而急速的衝刺將兩人拋過那個無形的高點,強烈的愉悅在一瞬間爆發,如決堤的大海洶湧地淹沒了他們。
  範樂倫在這一刻落下淚,江皓熙緊緊地抱住她,溫柔地吮去她的淚珠,喃喃地訴說纏綿的愛語。
  激情過後,他在她的身側躺下,讓她躺在他的肩窩,那個最靠近心臟的位子。
  範樂倫累極了,虛脫得只能喘息。
  江皓熙無限憐愛地輕吻她汗濕的髮鬢,在她耳邊低語:“樂倫,我愛你。”
  在疲憊中,她綻出一朵好美好美的笑意。
  天色暗了。
  窗外透進臺北城的霓虹,淡淡的光線映照在床上一雙深眠的人兒身上。
  范樂倫微曲起雙腿側身躺在大床上,睡得正熟。她倦極入睡,呼吸均勻而綿長,菲薄的絲被掩住了大部分的春光,只露出膚光如玉的香肩與一雙誘人的纖細小腿。
  而在範樂倫身後,江皓熙結實的胸膛貼著她無瑕的雪背,兩人有如櫥櫃裏的湯匙一般依偎著,他臉埋在她豐盈的發絲間,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仍伸出一隻手臂,霸道地橫在她的腰間,仿佛向誰宣告著他的所有權。
  “嗯……”不知道過了多久,範樂倫輕輕動了一下,身後的江皓熙仿佛感應到她的醒轉,慢慢地睜開眼睛。
  鼻端飄進的幽香,使他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不由努了努鼻尖,分開她的發絲,親密地吻吻她的後頸,同時更環緊懷中的嬌軀,與她的身子密密貼合。
  這一刻,江皓熙滿足得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如果可以,他真想永遠與她賴在這張床上,享受只有兩個人的甜蜜世界。
  範樂倫在他懷中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她朦朧地睜開眼眸,看見江皓熙放大的俊臉就近在眼前。
  江皓熙眼眸沉靜,臉上掛著一抹傭懶的笑。
  “你醒了?”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柔。
  “嗯。”他啄吻.了下她的唇,問:“你還好嗎?”
  “嗯?”範樂倫不解的望著他。
  “還痛下痛?”
  “噢!”她這才猛然省悟,粉臉驀地脹紅。他怎麼問她這麼羞人的問題?“已經……不痛了。”
  “對不起,”他撩開她的發絲,將大手貼在她的頰邊,悔恨地說:“如果我早知道這是你的第一次,我會更溫柔一點。”
  範樂倫搖搖頭,揚起一抹溫柔的淺笑,“你很溫柔,你讓我覺得……”
  “怎麼?”他緊張得屏息。
  她微笑著望了他一眼,輕輕說道:“你讓我覺得做愛是一件美好的事,我感覺自己深深的被愛著。”
  那一瞬,一股感動的情緒穿透了他,江皓熙張開手臂緊擁住她。
  “我一直愛著你,從你還穿著高中制服的時候我就愛著你,這份感情從以前到現在沒有改變過。”他閉了閉眼,低啞地道:“後來我才明白,在你提分手那一天,我說的話有多讓你傷心,我曾以為,我就要帶著這份遺憾過一輩子,沒想到你卻在這時候回來。我以為我總算有機會和你重新來過,可是你對我非常冷淡,好像你早就忘了我們曾交往過,你還說你在美國有男朋友,讓我以為一點希望也沒有……”
  範樂倫好笑的說:“我從沒說過我在美國有男友!當時是你問我,在美國待了兩年,有沒有對象?我記得我回答的是:我已經有喜歡的物件了。”
  如果她有男朋友,怎麼還會和他發生關係?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那句話和“有”有什麼兩樣?”他不爽的反問。
  “當然不一樣,”她笑道:“喜歡是單方面的,我喜歡他,但是我並不知道他是否喜歡我?”
  江皓熙越聽越不是滋味。
  聽著心愛的女人訴說著她暗戀的物件,有幾個男人忍受得了?
  “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她咬住下唇,輕輕地笑了。“是的。”
  江皓熙眼角抽搐,額冒青筋。
  “比喜歡我還要喜歡?”要是她敢點頭就試試看!
  “這是沒辦法比較的。”
  “什麼叫沒辦法比較?”他口氣兇惡,“就兩個選一個重要的,這樣不會嗎?”
  “問題是……”範樂倫面色無辜,“根本就沒有‘兩個’啊!”
  江皓熙的腦袋,當機了三秒。
  “我喜歡的人,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人。”她捧住他的俊顏,柔柔地低語:“就是你呀,皓熙。”
  “是我?”他沒有想到,她喜歡的人竟然就是他。他是在作夢嗎?
  “你說真的?你不是在哄我吧?”
  “皓熙……儘管分別了五年,我的心底,還是只有你一個。”
  她的告白,使江皓熙發出一記長長的呻吟,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一雙晶亮的眸子燃起熟悉的渴望。
  他再一次以激情席捲她,帶領她奔向愛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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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晚上十點鐘,江家客廳裏,費嘉麗坐立不安。。
  “溥俊,你想樂倫會到哪里去?她會不會是不喜歡我幫她介紹物件,又不好意思說,所以才借著上洗手間的名義離開飯店?”
  與郝詩嘉離開一小時後,費嘉麗為了打探范樂倫與羅毓齊的進展,還特意打電話到郎邑飯店去找范樂倫,沒想到來接電話的竟是羅毓齊。
  羅毓齊禮貌的告訴她,在她打來之前。范樂倫去洗手間已經超過二十分鐘,而他剛收到服務生幫范樂倫轉述的話,說她感到很抱歉,因為她有急事必須先走,所以他也正準備要離開。
  這消息讓費嘉麗非常錯愕,因為不知道樂倫離開的理由,她整整擔心了一個下午。
  江溥俊忙安撫妻子,“嘉麗,你不要想太多,樂倫不是那樣的人,她如果不願意,當初就不會答應你給她介紹物件了。”
  “可是……這實在太反常了,她的手機又沒帶出門,我真擔心——”
  話未說完,江家那扇氣派輝煌的鏤花大門驀地開啟,兩人同時回頭,只見范樂倫低著頭,帶著一臉歉疚地走了進來。
  “伯父、伯母……”
  “樂倫!太好了,你總算回來了!”費嘉麗喜出望外,快步迎上前去,“我聽毓齊說,我們走後沒多久你就離開了,你去了哪里怎麼不說一聲?我擔心得要命。”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打個電話回來的。”她更加內疚。
  “沒關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呃,皓熙?”費嘉麗這才發現,隨後踏進門的居然是自己的兒子,她驚疑不定的目光一下望著樂倫,一下望著皓熙,“你們……是—起回來的?”
  “是啊!”江皓熙走到范樂倫身邊,攬住她的肩,神情愉快地回答:
  我和樂倫整個下午都在一起。”
  此言一出,費嘉麗與江溥俊不由驚訝地對看一眼。兒子充滿佔有的舉動已說明了一切,難道說,他們……看出父母親的疑惑,江皓熙點了點頭,“爸、媽,沒錯,正如你們所想的,我和樂倫已經在交往了。”
  啊!他們真的交往了!江氏夫婦又驚又喜。
  “所以從今以後別再費心幫她安排什麼相親了,她是我的。”說著,皓熙再度摟緊滿面羞意的樂倫。
  “你儘管放心吧,不會有人跟你搶了!”費嘉麗笑意盈盈。
  命運真是奇怪的東西啊!想當初,皓熙與樂倫分手後,有段時間他陰沉得嚇人,但等他大學畢業後,他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的交,讓她以為兒子已走出情殤;誰知道,他一聽見樂倫回國的消息,臉色又不對了!不僅如此,在樂倫剛住下來時,他還動輒與她唇槍舌劍,讓她足足擔心了好一陣子。哪里知道,一個峰迴路轉,兩人居然又在一起了!
  看樣子,她那寶貝兒子,註定是栽在范樂倫的手裏!
  想到這兒,費嘉麗更是笑不可抑。
  “時間不早了,我送樂倫回房,爸媽也早點睡,晚安!”
  道完晚安,江皓熙大大方方地握著范樂倫的手離開客廳。
  “伯父、伯母晚安!”范樂倫只來得及說出這句,就被江皓熙拉上樓。
  打開房門,范樂倫走進臥房,江皓熙很自然的要跟進去,卻被她擋在門外。
  “送到這裏就好了,你回房吧!晚安。”
  江皓熙好笑的望著她,“你不讓我進去?”
  “你不能進來。”范樂倫赧紅了玉顏。
  “為什麼不行?”’
  “要是讓你爸媽知道……”光想到那種景況,范樂倫就覺得無地自容,她忙不迭的搖頭,“不行!總之你不能進來。”
  見她白皙的臉頰透著羞澀的粉紅,使得江皓熙直想將她拖進懷中大吻特吻,但是他極力忍住。
  “親愛的,我爸媽是過來人,而且他們是很開明的父母,所有情侶會發生的事他們都經歷過,而且一清二楚,我相信進房問這種小事,他們是絕不會大驚小怪的。”
  “他們不介意,但我會介意,”范樂倫垂眸,“我不希望他們覺得我一點作客之道也沒有。”
  江皓熙不由笑著搖搖頭,親昵地捏了捏她的手,“作客?我敢說從明天開始,你在我爸媽心目中的地位,就會從‘客人’晉升為‘一家人’了!”
  范樂倫的臉蛋又是一紅。“你別胡說……”
  “我才沒胡說。”江皓熙從沒見過她這麼可愛的樣子,他不由發出一記呻吟,忍不住將她拉進懷裏,重重地吻住那張誘人的紅唇。
  “皓熙!”范樂倫心臟差點跳出來!她嚇壞了,七手八腳地揪著他的衣角想將他推開,但他就是文風不動。
  老天!他的爸媽就在樓下,他居然還敢這樣亂來!
  “讓我吻你,”他的唇貼著她,一秒也不願放過,“我起碼有兩個小時沒吻你了……”
  他的聲音低醇得有如美酒,輕易使人醉在其中,范樂倫差點在他醉人的呢噥中迷失,但下一秒她又恢復理智。
  “還是不行!快放開我,你爸媽隨時會上樓來的。”
  江皓熙懊惱地歎了口氣,在她的唇上戀戀不捨地又啄吻了下才退開。
  “你不會這麼殘忍,只要是在家的時候,都不准我碰你吧?”
  “我是這麼想的。”范樂倫老實回答。
  江皓熙差點跳起來。“天啊!只能看而不能碰,你是想憋死我嗎?”
  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范樂倫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江皓熙哀怨地看了她好半晌,終於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好吧、好吧!就算是會憋死我也認了,誰教我那麼愛你!”
  他悲壯的模樣,讓她不由笑了出來。
  “我會補償你的。”
  “你最好記住這句話,我絕不會讓你賴掉的!”他故作兇狠的說完,扣住她的秀頸拉向自己,報復似的又吻了她一下,然後放柔了聲音,“你今天累壞了,快去睡吧!晚安。”
  “晚安。”
  輕輕地關上房門,范樂倫將背脊貼在門上,心臟仍因江皓熙方才的那一吻而狂跳著。直到此刻,她才終於體認了一個事實——他們又在一起了。
  就仿佛是分別許久的兩個半圓,如今再度相會,依舊是如此的契合。
  一縷久違的甜蜜滋味在心底發酵,然後,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范樂倫的唇畔漾開,久久不散。
  轉眼間,時序進入了暮秋。
  算了算,范樂倫已在江氏醫院工作滿三個月。
  她的工作非常忙碌,職能治療師的職責不單單是包括職能治療的部分,也包括了物理治療與聽語治療。
  江氏醫院的複健科,除了三位主治大夫以外,還有五名職能治療師,但是因為職業傷害與疾病而需要複健的病患太多,在還未增加治療師人數之前,現有的治療師只得平均分擔沉重的工作量。
  當范樂倫結束一名病患的療程後,一名護上進來喚她,“樂倫,江副院長在診間外找你。”
  皓熙?他怎麼會有空過來?他不是正為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的興建,忙得不可開交嗎?
  “好,我馬上過去。”她關上電療儀器Tract Tion,走出診間。
  診間外,一名高大的男子面向窗子,負手而立,他的醫師袍在太陽的照射下雪白得發亮,衣服的褶線整齊,看得出經過悉心熨燙過。
  “皓——”范樂倫才開口,對方已旋過身來。
  那是一張與江皓熙極為相似的面容,但卻不是皓熙。
  范樂倫認得他,他是皓熙的哥哥,江家的長子——江昀熙。
  江昀熙慢慢地開口:“抱歉,我不是皓熙,我是江昀熙。”
  發現找她的是他,范樂倫感到有些意外。
  她知道江昀熙也在自家開設的醫院擔任副院長一職,與負責對外的江皓熙不同,他王要負責院內事務。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出,為什麼江昀熙會來找她?
  還記得大學聯考前,她暫住在江家一個多月裏,見到江昀熙的次數寥寥可數。
  當時他已是醫學系大五的學生,忙得終日不見人影,偶然在主屋遇見,也僅是客套的點個頭,當時他的臉上甚至沒有笑意。
  她曾問過父親,江昀熙是不是不歡迎她暫住江家?但父親卻笑說,江昀熙和江皓熙不一樣,拿動物來打比喻,若說皓熙是只熱情洋溢的黃金獵犬,那麼江昀熙就是只孤傲而離群索居的遲邏貓,與誰都不親的。
  范樂倫想不通,是什麼理由,讓難以親近的江昀熙親自到複健科找她?
  “副院長,請問有什麼事嗎?”樂倫問。
  “十分鐘前,我接到宗老的越洋電話。”
  宗承祖,縱橫臺灣商界五十年的傳奇人物,今年高齡八十,因為他在商界的龐大影響力與年高望重,旁人總敬稱他一聲“宗老”。這位商界巨人深受中風而導致的行動不便所苦,於兩年前移居美國波士頓養老。在這兩年之間,擔任宗承祖隨行治療師的,就是范樂倫。
  “宗老他打電話來?他還好嗎?”范樂倫最掛念的,就是他的身體狀況。
  “據他本人表示,自從你辭去他私人治療師的職務之後。他的複健情況就一直停滯不前,言下之意,他似乎不是很滿意接替你的那位治療師。”
  范樂倫一怔。怎麼會?那位治療師的資歷可是比她豐富百倍,怎麼可能會讓宗老的複健沒有進展?莫非是溝通出了問題?
  “我明白了,我會儘快打電話和他的治療師談談。”
  “我想他不是要你找他現任的治療師談,”江昀熙平靜地道出宗承祖要他轉述的話,“他希望你回美國,繼續擔任宗老的治療師。”
  她先是一怔,然後搖了搖頭,“這是不可能的,我已經答應過江伯伯——”
  “我知道你答應我爸什麼,”江昀熙抿了抿薄唇,眸中閃過一抹剔透的冷光,“但那不是問題,如果你有意願回美國,我可以幫你向他解釋。”
  范樂倫戒心頓起,“請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麼,就恕我直言了。”江昀熙冷道:“范小姐,請另謀高就,我不希望你繼續留在江氏醫院裏!”
  江皓熙開完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的變更設計會議後,立刻開車返回醫院,一路上。他的心情愉快。不由愜意地吹起口哨來。
  此時正是范樂倫下班時間,江皓熙打算接了她之後直奔港口——今天是邢七洋與韓堇結婚滿三周年的日子,不僅如此,韓堇還懷了第二胎,據說是邢家期待已久的女娃,得知這好消息的邢家太后,決定要將這兩樁喜事一起辦,特地選在自家豪華郵輪上舉行慶祝派對。
  身為邢七洋死黨的江皓熙,自然是在受邀之列,而且他也打算趁這機會,將范樂倫介紹給自己的一票好友。
  進了醫院,江皓熙迫不及待地往復健科走去。
  此時複健科的診療時間已過,複健科診問外,已經沒有候診的病患,江皓熙敲了敲門板,然後推開一條縫。
  “哈囉!”
  正在整理病歷的護士小姐,見到江皓熙立刻露出笑顏,“副院長!”
  他探頭看了下診間,沒見到范樂倫,“樂倫走了嗎?”
  “沒有,她在隔壁的治療室裏。”
  “謝啦!”
  道了謝,江皓熙轉往復健室。
  複健室的門沒存關,他走到門邊,看見范樂倫正在為一個約莫國小六年級的男孩做複健治療,他立刻注意到男孩的整條手臂上,有著大片的燒傷疤痕。
  范樂倫在一個平臺上放了幾種形狀、軟硬、重量都不同的器物,然後對他說:“來,試試看把海綿球遞給我。”
  男孩吃力的移動手指,想將海綿球抓起。
  這個對平常人而言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男孩卻試了好幾次才成功。
  樂倫接過男孩遞來的海綿球,露出贊許的笑,“做得很好,接下來把叉子遞給我。”
  叉子是又細又扁、緊貼著桌面的長形物,這讓手指下靈活的男孩吃盡了苦頭,他費力地試過一次又一次,甚至因為心急額頭都冒出了汗水,但范樂倫始終耐心地等待,沒有一點不耐煩,輕柔地對他說慢慢來。
  最後他總算成功地將叉子拿了起來,遞給范樂倫。
  范樂倫接過叉子,笑著為他鼓掌。“小誠,你手指的靈活度,比起一個月前已經有非常明顯的進步,我想再過不久,你一定可以像王建民一樣,站在投手丘上投球了!”
  “這是真的嗎?”他綻出驚喜的笑容。
  范樂倫拍拍他的頭道:“當然是真的!前提是——在療程結束之前,你得持續練習下去才行。”
  “我會,我會,我一定會!”小誠大聲保證。
  “謝謝你,范小姐。”小誠的母親不停地對范樂倫鞠躬道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
  “范小姐,這個……送給你!”小誠忽然從口袋中拿出一隻紙鶴,紅著臉道:“這是我昨晚在家做的。雖然有點醜……”
  “我覺得這只鶴非常漂亮,我好喜歡!”范樂倫明白,那只紙鶴必然是小誠用他那不甚靈活的手指慢慢折出來的,心中不由漾滿感動,“謝謝你,我會把它放在我的桌上。”
  “我還會折別的,我下次折一隻兔子給你。”
  “好,我等著!”
  “後天見!”小誠開心地對她揮揮手。
  “後天見。”范樂倫與小誠道完再見之後,才看見江皓熙正倚在門邊,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中,望著她的眼眸滿是笑意。
  “皓熙,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一會兒了,剛好看到那個小男孩送你紙鶴當禮物。”他故意酸味十足地道:“我敢說,你又給我招來一名情敵了。
  “你又來了!”范樂倫一陣好笑,不由給他一記白眼,“他只是個孩子!”
  “那全都要怪你,誰教你對我以外的人笑得那麼溫柔,簡直像在迷惑眾生。”
  他走到她的面前,環住她的纖腰將她拉向自己,笑著俯下身吻住了她。
  她沒有抗拒,輕啟朱唇,讓他毫無妨礙地探入她的口中,與她親密糾纏。
  “你今天過得好嗎?”一吻既罷,他貼著她的額頭低語。
  “嗯……”她忽然想起江昀熙對她說的那番話,他那對她充滿敵意的眼神,使她有一瞬間的黯然,但她不想讓皓熙擔心,於是搖了搖頭。“就像平常一樣。你呢?”
  “還不錯,只是好想你。”
  “皓熙,我們只不過八小時沒見面……”
  “八小時?才八小時嗎?我覺得好像經過八天。”他抱怨的說。
  范樂倫噗哧一笑,工作累積的疲憊在一瞬間消失了大半。
  “對了,今晚你沒事吧?”
  “沒有。”范樂倫笑看著他,“你安排了什麼節目嗎?”
  “沒錯,”江皓熙又乘機吻了她一下,綻出滿足的笑容,“我想帶你去見見我的朋友,他們是我的好哥兒們,我希望也讓他們認識你。”
  為了慶祝結婚三周年與妻子再度懷孕,邢七洋特地撥出一艘由他親自操刀設計,同時也是邢氏海運最大的豪華遊輪——Monarch oftheseas海皇號,作為宴會場所。
  邢氏海運集團旗下的“七洋造船公司”所承制的遊輪,向來是全球富豪的最愛,尤其是由超級大玩家邢七洋所設計的“海皇號”,更堪稱是海上逸樂宮殿的典範——畢竟,有誰比邢七洋更懂得享樂呢?
  為了今晚,邢七洋廣發邀請函,邀來百名嘉賓共同分享他的喜悅,此外,他也開放遊輪上除了賭場以外的所有娛樂設備,像是酒吧、舞廳、撞球間、棋室、橋牌室……等等以饗賓客,務讓前來的賀客賓主盡歡。
  當江皓熙挽著范樂倫的手步向泊在港口邊的海皇號時,范樂倫被它那高達十五層樓的船身所震懾,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壯觀的遊輪。
  “今天的宴會就在遊輪上舉行?”她捂著唇,不可思議地低呼。
  “是啊!怎麼?”江皓熙笑看著她。
  “我只是覺得…太奢華了。”誰能想得到,結婚三周年的派對,竟會以這麼別出心裁的方式呈現?
  “那是因為遊艇的主人太過嬌寵他的妻子,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以換取妻子的笑容。”
  當范樂倫終於見到邢氏夫婦以後,她才瞭解江皓熙所言不虛。
  一個女人是否幸福,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來。
  邢七洋的妻子韓堇,很顯然是個生活在幸福中的小女人,她臉上的笑容,真切地發自內心,她的氣色白裏透紅,她的眼眸閃閃發亮,整個人容光煥發得足以令全世界的女人羨慕。{※小¥*説%之¥@家☆~獨@家&%制¥作※}
  “七洋,小堇,恭喜啦!”
  江皓熙先笑著擁抱了韓堇,而後才拍了拍好友邢七洋的肩膀,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好傢伙,小堇都和你結婚三年了,她還沒膩啊?”
  “去你的,我跟我老婆恩愛得很!”邢七洋推了他一下笑駡道。
  “皓熙,還不快幫我們介紹這位小姐?”韓堇提醒道。
  “哦,這是當然!”江皓熙將范樂倫摟到自己身側,正色道:“這位是我的女朋友,范樂倫小姐。”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韓堇。”韓堇立刻微笑著輕擁了下范樂倫。
  “我是邢七洋,久仰大名!”邢七洋也笑著伸出古銅色的大手與范樂倫相握。
  “呃?久仰……大名?”范樂倫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不是什麼名人,邢七洋怎會認識她?莫非是客套之詞?
  邢七洋笑答:“邢、江兩家是世交,我和皓熙可說是打小一塊兒長大,他喜歡的女孩,我豈有下記得的道理?”
  范樂倫訝異地看了江皓熙一眼,粉頰紅了紅——原來,皓熙連這事都告訴了邢七洋!
  就在此時,唐人堯與郎世祺也不約而同的抵達,並且帶著自己的妻子一同前來。
  “呵,郎和堯也來了!”皓熙道。
  四個好一陣子不曾相聚的知交,一碰面便是相互擊掌、拍肩,接下來江皓熙又將范樂倫介紹給唐人堯、郎世祺與他們的妻子。
  范樂倫原以為自己到了一個不熟悉的場合,肯定是說不上幾句話的,沒想到江皓熙的朋友們竟輕易將她納入他們的圈子,對她十分親切。
  唐人堯的妻子楊海甯是個溫婉女子,她就坐在范樂倫的另一側,用餐時不停的幫她夾菜;而郎世祺的妻子喬子蘋,綽號小蘋果,有著一張稚氣的蘋果臉蛋,卻有一副最敏銳的味覺,這次的宴會主廚,正是由她所推薦,一場餐宴下來,果真每一道菜都令人口齒留香,回味再三。
  在餐桌上,他們很自然的帶領范樂倫進入他們的話題中,而江皓熙也不時在桌下握握她的手,對她露出微笑,使她一點也不覺得受到冷落。
  用餐過後,邢七洋帶著懷孕兩個月的韓堇到船艙休息,其他人也各自帶開,到舞池裏相擁跳舞。
  “想跳舞嗎?”江皓熙忙問。
  范樂倫笑著搖搖頭。
  江皓熙貼著她耳朵邪氣低語,“或是參觀海皇號的頭等艙?”
  他的不正經,立刻贏來一記嬌嗔的白眼。
  “我想到甲板上吹吹風。”范樂倫嚮往地道,“船艙裏好悶,我想外頭的風一定非常涼爽舒服。”
  吹風?江皓熙苦笑。好吧!此刻他的確是很需要吹風。
  “走吧,我們上甲板去。”他握住她的手,熟稔地帶路,陪她登上甲板。
  甲板上沒有賓客,他們全受到遊輪裏的聲光娛樂設備所吸引,留在船艙裏,空曠的甲板上,只有他們兩人。
  遠離城市的海邊,星空格外明媚,晚風徐徐吹拂著,帶來大海的氣息。
  范樂倫握著欄桿,深吸了一口氣,露出滿足的笑意。
  “好舒服,可是有點冷呢!”
  江皓熙立刻脫下西服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披著,別感冒了。”
  “謝謝。”她微笑道。
  “不客氣。”他帶笑的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她,灼熱的視線緩緩梭巡過她的臉龐、秀髮和嬌軀。
  今天的范樂倫穿了件簡單的杏粉色的細肩帶洋裝,襯得她的膚色格外瑩白,而綰在腦後的秀髮,強調出她纖細的頸項;緞質的衣料仿佛是第二層肌膚似的,服貼著她的曲線,勾勒出誘人的身段……更別提裙下的那雙美腿,白皙、光滑且修長。
  還有,她蓮足下的那雙高跟涼鞋才真正是要人命!不但拉長了她躁部的線條,還使她款款挪步時,帶著一種不自覺的性感,江皓熙甚至不由得回想起她的腿環住他的感覺,於是體內那股方興未艾的欲望,在血液裏奔竄得更加激烈。
  他正與欲望奮戰,但范樂倫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影響,否則她不會在這時候和他獨處。
  忽然,她挽住他的手臂,又驚又喜指著星空對他說:“皓熙,流星!
  我看到流星了!你看到了嗎?”
  江皓熙垂眸,望著她閃閃發亮的眼眸,胸口倏地被一陣強烈的愛意淹沒。
  他不在乎什麼流星,他只知道,她是他眼中的唯一。
  “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他環住她的腰,將她拉到自己身前,讓她看見他眼中濃烈的情感,低啞地說:“我只看見你。”
  他緩緩收攏手臂,低俯下頭,帶著強烈的愛意吻住她的唇。
  打從。一開始,這個吻就是充滿需索與渴求的,他的手在她的雪背與腰肢問撫弄,結實的體魄緊貼著她而立,唯恐不夠貼近,不能把她揉進懷裏,與她合而為一。
  范樂倫羞怯的回應,惹來江皓熙更激切的擁吻,他將她推靠在欄桿上,以身軀覆住她,熱烈的吻向下遊移至她的下巴與雪白的嫩頸。
  披在范樂倫肩上的西服外套,已在兩人親密的廝磨中落地,但沒有人在乎。
  此刻江皓熙已被原始的欲望所主宰,他感覺身體饑渴地悸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失控。
  “皓熙……”范樂倫顫抖的低喚。
  但是江皓熙沒聽見。
  “皓熙!”她再叫了一次。
  好不容易,這次她的聲音終於傳到他的耳裏。
  江皓熙霍然抬起頭,當他望著她時,野性的眼眸中猶有尚未褪盡的激情,但在下一秒,他意會到剛剛差點發生什麼事時,不由發出一聲懊惱的呻吟。{※小¥*説%之¥@家☆~獨@家&%制¥作※}
  “老天!”他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狼狽過,“我差點就在這裏要了你,我真是個混蛋!”
  “沒事的,不要在意。”她微笑著輕撫他的俊顏。
  但江皓熙忽然脹紅了臉往後退開一步,小心翼翼地隔開兩人的距離。
  即使是此刻,范樂倫的撫摸對他仍有莫大的影響。
  “你在這兒等我,我……我去喝杯冰水!”說完,他像逃命一樣的逃開。
  意識到他逃得這麼快的理由後,范樂倫幾乎想笑了,但在笑意退去後,她又再一次因為他的情意感動。
  雖然她從沒有說出口,但她是愛著他的。
  在每一次他為她克制住欲望的時候,她明白那是源自於對她的愛,他愛她,愛到不敢輕易傷害。因為這個緣故,她才終於打開心門,再一次接受這份愛。
  她彎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外套,抱在胸前。
  “皓熙……”她撫著西服的衣料,低喃著他的名字,流洩在唇角的微笑,為幸福下了最好的注解。
  啪啪啪啪啪啪……刺耳的鼓掌聲使范樂倫嚇了一跳,她猛一抬頭,看見一抹背光的黑影,從船艙裏走了出來。
  是誰?她頓時有些緊張,眯起眼睛,努力想將來者看清,然而,下一秒,那熟悉的聲音立刻喚回她的記憶。
  “好精采的一幕,樂倫。”對方終於走到燈光下,甲板上的燈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銳利的眼眸閃耀如寒星,“他就是你不願留在美國,選擇回到臺灣的原因?”
  他在范樂倫面前兩步遠的地方站定,龐大的壓迫感使得她不自覺屏息。
  這張熟悉的面容,將過去兩年的點點滴滴重新拉回眼前。
  他是宗爾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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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范樂倫望著眼前的男人,有好半晌沒辦法做出反應。
  她太意外了,自從她決定回臺灣後,她以為兩人這輩子不可能再見面,沒想到竟在邢家的宴會上遇見。
  宗爾傑,宗承祖的孫子,自小定居美國.對臺灣的印象早已十分陌生,雖然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臺灣人,但若非必要,他很少回到這個海島。
  再次見到他,范樂倫覺得好意外,是什麼原因讓他不遠千里飛回臺灣?
  “爾傑,你……怎麼會到臺灣來?”
  宗爾傑微微一笑。
  “我收到邢七洋的邀請函,邢家與宗家素來交好,所以我代表爺爺前來祝賀。”他頓了一下,又道:“我本想過幾天再去找你,但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宗老好嗎?”
  他的笑容淡去了。
  “我不想騙你,他……這陣子並不好。自從換了一個治療師之後,整天都在發脾氣。”宗爾傑煩躁地爬梳過濃密的頭髮,“以前你在的時候,他的複健成效迅速,但是自從你離開以後,他再也不肯好好完成規定的療程,現在他變得很消極。”
  “也許你們可以試試換一個治療師。”
  “你知道的,他很固執,他需要的不是那些治療師,而是你。他對你離開的事,還不能釋懷……”他直直地望入她的眸心,“我也一樣。”
  兩年前,當范樂倫以私人職能治療師的身份,隨著爺爺到美國來時,她的沉靜與不多話吸引了他。以往爺爺的特別護士或女性助理,總不遺餘力的誘惑他,但她沒有。她似乎除了工作以外,沒有做出任何超過職務範圍的事。
  她的自尊自重,是吸引他的主要原因。
  范樂倫是第一個令他心動的女人,但她卻沒有接受這份感情,這使得高傲的他一直耿耿於懷。
  “樂倫,跟我回美國,我爺爺需要你。”
  “爾傑,宗老已經不需要我了,他只需要按時複健——”
  “是爺爺希望你回去!他說了,你一日不回去,他一日不做複健。”
  為了說動她,宗爾傑甚至不惜使用哀兵政策。“他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難道你忍心讓他失望?”
  在范樂倫的心目中,她把疼愛自己的宗老當成是自己的親爺爺,她對他的尊敬絕不亞于宗爾傑。但是……皓熙怎麼辦?一想到離開他的可能性,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見范樂倫遲遲不肯點頭,宗爾傑不自覺地說出重話——“要是讓爺爺知道,被他視如孫輩的你居然是這麼鐵石心腸,不知道會有多傷心!他根本是白疼你了!”
  宗爾傑的責備,像一支利箭刺穿她的心,一股交織著心酸與委屈的感覺直上心頭。想到宗老也許真的曾對她感到失望,一種難言的情緒絞痛了她的心臟,她的身子不由一晃,腳步跟嗆後退,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紙。
  就在這時候,拿了兩杯冰飲料的江皓熙正走上甲板,當他發現一名男子就站在范樂倫面前,而范樂倫白著一張臉搖搖欲墜,他心臟一沉,驀地丟開手上的杯子奔過去。
  “樂倫,發生什麼事了?”江皓熙將她緊緊護衛在胸前,同時怒視著宗爾傑,對他咆哮,“該死的!你對她做了什麼?”
  江皓熙的神情像是進入備戰狀態的雄獅,渾身蓄滿憤怒的能量,為了扞衛所愛,打算讓敵人付出最大的代價。
  “皓熙……”范樂倫虛弱地搖搖頭,“我沒事,你別衝動。”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傷害你嗎?告訴我!”他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簡直讓他擔心死了!
  沒有人可以欺負他的女人,如果有任何人敢動她一根寒毛,那絕對是活膩了!
  范樂倫什麼也不敢多說,就怕引起誤解,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我只是覺得有點不舒服……”她懇求的望著江皓熙,“雖然對韓堇和七洋感到抱歉,但我可能沒辦法待到派對結束,我們先回家好嗎?”
  “你別擔心那個,你想回家,我們就回家。”江皓熙保護地環著她的肩,在與宗爾傑擦身而過時,他眯起銳眸,給了宗爾傑一記殺人般的目光,低聲撂下話,“無論閣下是誰,我記住你了!”
  宗爾傑在一瞬間被激怒,但他還是咬牙克制了自己——他是來帶樂倫回美國的,除此之外根本就不重要,他不必在其他人身上浪費時間。
  “皓熙,我們走吧!”范樂倫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只想快點離開這個令她窒息的場面。
  江皓熙這才收回犀銳的目光,攬著范樂倫離開。
  回程的路上,范樂倫與江皓熙兩人都沒說話。
  但她注意到江皓熙的唇角是緊抿的,這表示他還在想方才在甲板上發生的事,也代表他追根究柢的決心——他一定會想弄清事情發生的始末。
  她知道,江皓熙絕不會任由這件事平靜的過去。
  如果他真的問了,她該怎麼回答?
  她可以告訴他,對方是宗爾傑,當然他可能會聯想到他是宗老的孫子。可是……如果他問她為什麼那麼難過,她又該怎麼解釋?
  江皓熙對於與她有關的事非常在乎,萬一被他發覺,宗爾傑方才是在說服她回美國,他一定不會善罷幹休的,要是兩人因此發生衝突,又該怎麼辦?
  范樂倫無意識的握緊了皮包的提帶。
  距離江家已經不遠,可是她腦中依然一片空白。
  五分鐘後,江皓熙將車子駛進自家車庫,他停好車後,走到副駕駛座幫她開門,然後拉著她的手進屋。
  今晚,江家大宅空無一人,客廳只有牆角的立燈亮著,像在守候回家的人。
  他送她上樓,跟著她進房間——這一次,范樂倫沒有拒絕。
  “你好些了嗎?”江皓熙關切的問。
  她勉強笑了笑,道:“好多了。”
  “樂倫,今天晚上我離開甲板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審視著她仍有些紅腫的眼睛,“你認識那個男人嗎?”
  他果然問了。
  沉默了片刻,她才承認道:“我認識他,他是宗爾傑。”
  “姓宗?”這個姓氏並不常見,江皓熙立刻機警地聯想起另一個人名,“他與之前雇用你的商界大老宗承祖是什麼關係?”
  她早就料到,江皓熙不可能忽視這一點。
  “他是宗老的孫子。”范樂倫小聲地說。
  果然!“他做了什麼讓你哭成這樣?”
  “他……只是告訴我宗老治療的情況不怎麼理想……”她垂下眼眸,“宗老待我如孫女,所以聽到這個消息才會那麼難過。”
  “原來如此!”江皓熙緊鎖的眉峰驀地鬆開了,“我起先以為他對你有不良企圖,像是試圖對你動手動腳之類的。”
  “沒有,他沒有。”
  “那就好。”他伸手撫上她細緻的臉龐,低柔地問:“你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范樂倫望了他許久,然後往前一步,將臉蛋偎入他的胸懷。
  今晚,她不想再逞強,她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作為暫時的避風港。
  “請你……留下來。”
  “好。”他在她的發心印下輕柔的一吻,關上門,拉著她上床。
  那一夜,江皓熙並沒有向她索歡。
  他抱著她,像一個令人心安的灣岸,庇護著脆弱又蒼白的她,直到她發出綿長而均勻的呼吸,沉沉睡去。
  他一直擁著她,連一秒鐘也不曾鬆手。
  范樂倫以為,她不會再遇到宗爾傑,沒想到一星期之後,她在醫院接到宗爾傑的電話。
  因為是午休時間,休息室裏空無一人,電話響起,她便順手接了起來。
  “喂,複健科。”她將電話夾在肩窩處,空出兩手找尋包包裏的皮夾。
  對方立刻認出她的聲音。
  “樂倫,我是宗爾傑。”
  聽見熟悉的嗓音,范樂倫的手頓了下,她放下包包,拿起聽筒。
  “爾傑?”
  “我現在在江氏醫院對面巷子的義大利餐廳裏,你方便過來和我吃個午飯嗎?”
  范樂倫有些遲疑,因為她不確定江皓熙待會兒會不會過來找她一道用餐。
  像是意識到她的頤慮,宗爾傑忍不住揶揄道:“今天是我待在臺灣的最後一天,我搭明早的飛機回美國,在回去之前,我們一道吃頓飯,應該不至於惹得江皓熙誤會吧?”
  宗爾傑都這麼說了,她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知道了。”范樂倫看了一眼掛鐘,在心中估量時間,“我大約十分鐘後到。”
  “好,我等你。”
  推開義式餐廳嵌著玻璃的木門,門邊上韻銅鈴叮鈴鈴地響起。
  “歡迎光臨,一位嗎?”綁著紅格子頭巾的侍者笑咪咪地問著剛進門的范樂倫。
  “我有朋友……”這時范樂倫看見宗爾傑從座位上起身,對她招了下手,她轉向對侍者道:“他在那裏。”
  “請進。”
  范樂倫走進餐廳,在宗爾傑的對面坐下。“嗨。”
  他抬手看了看表,微笑。
  “你還是一樣準時。”他從侍者手中接過功能表,推到她面前,“想吃什麼?”
  她點了一客茄汁海鮮筆管面,宗爾傑則點了一客紅酒蛤蜊義大利面。
  “你這次在臺灣待了多久?”將菜單還給侍者後,范樂倫問道。
  “八天。除了參加邢家的派對以外,也拜訪了幾位與宗家在商務上往來密切的長輩,算是一種半正式的拜會肥!”宗爾傑似乎不想談論那些枯燥的行程,轉了個話鋒,切進主題,“不談那些了,關於我上次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願不願意回美國?”
  正如范樂倫所預料的——宗爾傑約她吃飯,其實真正想做的,還是勸她回美國。
  她垂下眼眸,低語:“爾傑,我很抱歉。”
  聽見了她的回覆,宗爾傑的唇再度抿成一條線。
  他不常被拒絕,尤其是被同一個女人拒絕兩次。
  “這就是你最後的答案?”
  “爾傑,我曾打電話與接替我的治療師通過電話,萊恩告訴我,他與宗老都還在彼此適應的階段,他相信這種情況很快就會改善。萊恩是個非常資深且優秀的治療師,我也同意他的話,認為這只是過渡時期。”范樂倫耐心地解釋。
  這固然是范樂倫婉拒的理由,但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過去兩年,宗老一直試圖撮合她與爾傑,而且一直沒有放棄過。
  當初她之所以離開,除了江氏醫院需要她之外,另一個因素就是招架不住宗老的積極撮合。
  她怕這趟回去,再度舊事重演不說,還造成皓熙的誤會。
  好不容易與皓熙重新交往,她不希望給這段感情增添變數。
  宗爾傑沉默地聽完,唇角微微揚起。
  “說到底,你從沒打算回美國去。”
  “爾傑——”
  “是為了江皓熙吧?”他笑睨著她,眼中卻沒有什麼笑意,“你為了他,甘心放棄高薪的私人治療師一職,在他家的醫院裏工作,每日有看不完的病患,領著不成比例的薪水,把自己弄得像是個廉價的醫療勞工,這就是你要的?”
  范樂倫俯著頭,算是默認了。
  就在這時,服務生送上兩人的餐點。
  “請慢用!”服務生微笑地鞠了個躬,再度退下。
  沉默延續著,兩人不約而同的以進食來填補這段尷尬的時間。
  這間小餐館在此處開設了十年,早在范樂倫大學時代就經常光顧,可見餐點的美味不在話下。然而,此時的范樂倫神經緊繃著,根本無法好好享受美食,因此品嘗不出料理的可口。
  過了半晌,宗爾傑忽而放下叉子,驀地開口:“你知道嗎?我非常嫉妒江皓熙。”
  她抬起訝異的雙眸。
  她無法想像,竟然會從高傲的宗爾傑口中聽見“嫉妒”兩字。
  看見范樂倫的表情,他自嘲地一笑。
  “那天在海皇號甲板上,看見你和他在一起的樣子,我才發現原來我從來沒有認識過真正的你。”
  想起范樂倫在江皓熙面前,時而羞怯,時而溫柔,時而帶著滿足笑靨的面容,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竟有如此豐富的表情,那是她在美國時不曾展現的。
  “原本我以為我可以說服你,但看樣子我是白費心機,所以我不打算再繼續浪費時間了。”
  “什麼意思?”這時候,她已經一點食欲也沒有了。
  宗爾傑將盤子推開,直截了當地說:“你知道江氏醫院最近正在興建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吧?”
  “我知道。”范樂倫的目光忽然變得戒備。
  “籌建一座大型研究中心,絕不是一家私人醫院可以做得來的,因為它很花錢,籌措資金是件非常不容易的工作,那要視負責人有多少人脈,而那些人脈又可以為他聚積多少資金。”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第一,江溥俊院長計畫在五年內退休,他理所當然會從他的兩個兒子裏挑選一個作為繼承人,不用說,他挑選的自然是比較優秀的那一個;第二……”他頓了頓,露出一抹冷笑,“在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興建計畫裏,投注了百分之二十五資金的,正是宗氏財團!”
  范樂倫的小臉刷地失去血色。
  宗爾傑對樂倫的表情視若無睹,繼續冷酷的說道:“百分之二十五是很大的資金缺口,我相信宗氏財團一旦撤資,很可能引發連鎖效應,連帶的使其他財團萌生退意,如此一來,這個興建計畫肯定就要作廢了。”
  這表示,如果她不答應宗爾傑的要求,他們就打算撤資,讓研究中心無法完成!
  “樂倫,我現在把球發給你了,研究中心會變得如何,全看你怎麼決定。”
  “這太荒謬了……”范樂倫不敢置信地低喊:“難道你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就只為了要我回美國?這值得嗎?”
  “這一點,你永遠也不會明白。”宗爾傑面無表情地起身,抄起帳單,“我的話已經說完,你若改變心意,給我一通電話,我的電話和以前一樣。”
  說完,他付了帳,推門走出餐廳。
  留下范樂倫一個人呆坐在原處,茫然無措。
  搭著計程車前往國際機場的途中,宗爾傑的手機響起。
  他看了一眼螢幕顯示的人名,按下接聽鍵。
  “喂?”
  “Jay,你和范樂倫談得如何?”
  “我已經把撒手鐧都使出來了,你說呢?”宗爾傑煩躁地爬梳過黑髮,“該死的!為什麼在這節骨眼上,老爺子非要給我出這難題?”
  “因為你想要他的江山,所以在接棒之前,勢必要為他做牛做馬,直到他高興為止。”
  “你可以停止你的幸災樂禍了嗎?”宗爾傑咬牙冷吟。
  “抱歉。”
  “我搭明早十點五十五分的班機飛波士頓。”
  “知道了,你抵達的時候,我會派人去接機。”
  “嗯。”宗爾傑掛掉電話,陰鬱的面容上,仿佛有著抹不去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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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星期五的傍晚,副院長室裏,江皓熙坐在大皮椅中,長腿蹺在辦公桌上,一臉無奈地接聽電話。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他急著要到複健科接範樂倫下班,可是來電的人始終說個不停,他被釘在電話線上整整二十分鐘,根本走不開。
  “……就跟你說今晚不行……明天?明天也不行。是,我當然知道是你的生日,我不是老早就把禮物快遞給你了嗎?”
  江皓熙聽著話筒彼端傳來一連串尖聲質問,他不由把話筒從耳邊拿開,面露苦笑。
  有那麼一瞬,他真想掛電話,可是他又不願傷了人家的感情,讓對方沒有臺階下。
  “莫莉,莫莉……你聽我說,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現在我有女朋友,我必須顧慮她的感受,要是她傷心,我也跟著難過……對!我承認我說過“不會為了一朵花放棄整座花園”那種話,可是她對我而言不一樣——不,當然不是玩玩!我對她很認真的……”
  忽然,江皓熙帶笑的眸子冷了下來。
  “抱歉,我江某人或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我從不搞“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那一套!很遺憾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我想我們沒必要談下去了,再見!”
  用力掛掉電話之後,江皓熙還是氣得要命。
  是怎樣?大家都覺得他是那種會背著女友偷吃的人嗎?
  那些被他視為紅粉知己的女人們,聽見他有了女友之後,不恭喜他也就算了,最後競不約而同提出背著範樂倫來往的要求,難道在她們眼中,他是這麼沒有人格的嗎?   可惡,越想越火大!
  這時,門板上響起輕敲。
  “進來!”江皓熙沒好氣地叫。
  “皓熙,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江昭熙抬起頭,一看見站在門外不敢進來的範樂倫,什麼不爽全拋到腦後去了。
  “沒有,當然沒有!”他的眼眸很快的被笑意點亮,繞出辦公桌,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她面前,摟著她給她一記啄吻。“真難得,你怎麼會來這裏找我?”
  範樂倫微笑,“因為今天我想請你吃飯。”
  “你要請我吃飯?”江皓熙好驚訝。
  “你有空嗎?”
  “當然!天大的事也沒有比你約我吃飯更重要!”江皓熙三兩下脫掉白袍,拿了外套,摟著她的肩,一臉的迫不及待,“走,我們要上哪兒去?”
  範樂倫眼波流轉,神秘地對他道:“你去了就知道。”
  當範樂倫從廚房端出最後一道蟹粉豆腐煲放在餐桌上,解下圍裙,對住發怔的江皓熙微笑時,江皓熙還有種宛如置身夢中的感覺。
  她取來空碗,盛好兩碗飯,將一碗放到江皓熙的面前。
  “好了,可以開飯了。”她宣佈。
  “你說要請我吃晚飯,就是親自下廚做菜給我吃?”江皓熙愣愣地問。
  “是啊。”她笑著點點頭,“我已經有好多年沒下廚了,而且我也沒時間親自去市場採購,只好就冰箱現有的材料,簡單地弄了四菜一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江皓熙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我的天!今天是什麼日子值得這樣慶祝?既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為什麼會有好事發生?”
  “你不是老記恨著,大五那年,原本屬於你的生日大餐,竟然被我的同學與學長給搶先享用了?”她溫柔地望著他,“這是補給你的,遲來的生日禮物。”
  沒想到,她居然記得。
  “樂倫……”一種莫名的感動,使他喉嚨發緊。
  他站起身,繞過餐桌,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拉起。
  “皓熙?”
  在她搞不清楚他想做什麼時,下一秒,他將她扯入懷中緊緊地摟住她。
  他寬闊的肩膀,將嬌小的範樂倫裹進懷裏,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堵厚實的牆圍困住,但那感覺,卻是美好得令她歎息。
  她張開手臂回抱他,雖然他是那麼高大,但她努力展開自己,接納他的情意。
  “你讓我覺得好像在作夢一樣!”他的聲音裏,不知為何帶了些許鼻音,“你剛剛穿著圍裙,在我家廚房為我做菜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既幸福又幸運的傢夥!”
  “皓熙……”她貼著他的胸口,笑著輕歎著。
  “和你交往的這陣子以來,我常常感到不安。”見範樂倫從他的懷中抬起頭,臉上滿是訝異的表情,江皓熙笑了笑,重新將她按回自己懷中,“是真的,我沒騙你。在家裏,你在意我爸媽的眼光,所以總是跟我保持距離;在醫院的時候,你在意同事的眼光,所以只要有別人在場,你總不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副院長”。
  你老是這麼冷靜,一點也不像是陷入愛河的樣子,所以……我總害怕是找單方面的愛著你。”
  範樂倫的心揪了起來。
  在她的面前,他將自己的不安掩飾得那麼好,她從不知道,皓熙竟會有這種想法。
  “傻瓜,你根本是白擔心了。”
  他閉著眼睛,下巴親昵地貼在她的鬢邊,抱著她輕輕地搖著,唇角流露出一絲笑意。“沒辦法,因為愛得太深,所以就格外患得患失……也許我本來就是個傻瓜吧!”
  範樂倫的眼眸閃過一抹淚光,但很陝地被她眨去。
  “別說這些了,飯菜都要涼了,快吃吧!吃完我還準備了一個驚喜要給你。”
  她將他按回位子上。
  “真的?”江皓熙吹了一聲口哨,笑得俊眼彎彎,拉住她的手晃啊晃,“是什麼?快告訴我,我好想知道。”
  範樂倫瞪他,“那是個驚喜,怎麼能現在就告訴你?”
  “拜託啦!跟我說嘛!”
  “不行。”
  “拜託嘛!”他露出小狗般乞憐的眼神。
  “厚,你很盧耶!”她的口氣雖是斥責的,但唇角卻洩漏了一絲笑意。
  “別這樣,透露一點點嘛!一點點就好?”他比出“一滴滴”的手勢。
  再這樣下去,簡直沒完沒了了!
  最後,範樂倫決定狠下心不理他,自顧自地開始吃晚餐。
  晚餐後,碗盤都交給洗碗機。
  範樂倫切了一盤水果,和江皓熙窩在一張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正在播放一部已經上映過的電影,那是一部輕鬆的愛情喜劇。
  範樂倫看得津津有味,不時被風趣的主角逗笑,但江皓熙板著臉,面無表情。
  電影正演到男主角對女主角展開追求,要快遞送禮物到她的公司去。
  “那包裹裏面是一個無線對講機,男主角因為沒有女主角的電話,所以想出這招把妹。”江皓熙用平板的聲音,把劇情提前洩漏。
  範樂倫拍他一下,“討厭,你幹嘛要說出來!”
  “因為這部片很無聊,而且第四台已經重播過一百遍了!”他撐著下巴,用快睡著的聲音道。
  “這片子哪里無聊?明明很輕鬆好笑啊!”
  “男主角長得又沒有我帥,”他毒舌的批評著,“你要看他,不如看我。”
  “我覺得他有種讓人愉快的特質。”範樂倫不以為然地說。
  什麼?居然在他面前稱讚別的男人?
  江皓熙臉一黑,很幼稚的抄起遙控器,把電視給關了。
  “皓熙!”范樂倫驚呼。“我還想繼續看……”
  “相信我,那真的沒什麼好看的。”他把她抱到腿上,捧著她的小臉認真的問:“我的驚喜呢?你不是說你準備了一個驚喜要給我?”
  聽見他問起那個“驚喜”,她羞澀的別開視線。
  “我覺得……現在拿出來還太早。”
  “咦?這還要看時間的嗎?”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更好奇了。
  範樂倫點點頭,“等晚一點的時候……”
  江皓熙很用力的瞪她,“再等下去,我就要被好奇心殺死了!”
  範樂倫不由失笑。
  “好吧,”她站起來,“那……我這就去拿。”
  他揚起大大的笑容,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快去快去,我等你!”他催促的說。
  範樂倫走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在等待的時候,江皓熙開始放縱想像力馳騁——她會準備什麼給他?親手打的圍巾?一張邀他去日本泡湯的機票?或者是……戒指?
  江皓熙驀地屏息三秒鐘——樂倫該不會是……打算向他求婚吧?
  如果是的話,他絕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他帶著既緊張又期待的心情,等了十分鐘,總算把人給盼下來。
  範樂倫的手上,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她拿著那本書的模樣,羞澀中帶了些許緊張。
  “皓熙,這是要給你的。”她將那本書遞給他。
  “這是什麼書?”他看了看封面和封底,卻沒看見書名與簡介。
  “這不是書,”她深吸一口氣,道:“這是我的日記。”
  “日記?”他有趣的挑了下眉。“為什麼給我你的日記?”
  “到美國的第一天起,我養成寫日記的習慣。每當我想到你的時候,就寫日記……”在這本日記裏,記錄了她對他滿滿的想念。
  “皓熙,我把我對你的感情,全寫在這裏面了。”
  江皓熙愣住了,他望住她的目光,熾熱得使臉皮薄的範樂倫差點逃回房。
  “我可以現在看嗎?”他問。
  範樂倫點點頭。
  江皓熙打開日記,日記裏充滿了娟秀的字跡——九月二十日。皓熙,我就要離開臺灣了,就在離開臺灣的這一刻,我心中最掛念的,是你。算了算,我們分手,已將近三年了,直到現在,我仍會夢到我們以前交往的種種。我們分手,並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太愛了。因為太愛,所以你變得患得患失,變得猜忌,甚至連學業都可以不管。所以,我才決定,暫時從你的生命裏離去,讓你沒有負擔的完成學業。至於未來……我不敢期盼我們會有破鏡重圓的一天,我只知道,當你以醫學系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時,我可以安慰自己,我當時的決定沒有錯!
  皓熙,我現在正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飛機穿過雲層後,雲海像棉花一樣鋪展開來,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天空是那麼藍,藍得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一樣。
  皓熙,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與那一日的藍天嗎?我們都不要忘記好嗎?
  九月二十三日。皓熙,我已經在宗家安頓下來了。他們安排我住在最大的客房中,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住進這麼大的房間,這房間甚至連著一個更衣間。可是我帶來的衣服卻少得可憐,連衣櫥的五分之一都填不滿。我忽然有種空虛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房間大過空曠,選定因為你不在我身邊……十月八日。十月的波士頓已經好冷了,但白天仍有晴朗的陽光,每當我白天出門時,總會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皓熙,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你。如果你在我的身邊,你還會不會用你的手,幫我擋陽光呢?
  江皓熙一頁一頁地讀著,時而微笑,時而感動。他極有耐心的繼續往下看——二月二十日。皓熙,今天下了好大的雪!窗外的世界,在短短一夜間變成銀白。我央求宗家的司機,載我去了一道超級市場。我買了一些做蛋糕的材料,做了一個不太美觀的蛋糕。這是我第一次親手做蛋糕,我想彌補那個來不及幫你過的生日,只是……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今天有人幫你慶生嗎?祝你生日快樂!
  江皓熙放下那本日記,目光晶亮的望住範樂倫。
  她的目光笑中帶淚,而江皓熙心情激動。
  原來,在她冷靜的外表下,藏著這樣深刻的感情。她是愛著他的,就和他一樣,在分別的這五年之中,他們從沒忘記過彼此,他們都在等待一個再度相愛的奇跡。
  驀地,江皓熙張開雙臂環住她,低下頭深深地吻她,幾乎是即刻的,範樂倫環住他的頸項,毫不保留地回應著他的吻。
  不需要言語,這本日記,就是愛情最好的證明。
  江皓熙從沙發上起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連一秒鐘也不願耽擱,直接往自己的房間奔去。
  那一晚,他的需索格外強烈。
  有如狂濤拍岸,甚至讓她承受不住的落了淚。
  激情過後,江皓熙一瞬也不瞬地遍覽她餘韻的風情,唇邊帶著溫柔的笑意。
  她亦回望著汗水淋漓的江皓熙,帶著細細的喘息。
  “你喜歡這個禮物嗎?”她低問。
  他笑得一臉饜足。
  “這絕對是世界上最棒的禮物。”他溫存地望住她,好半晌,他低啞道:“樂倫,我們結婚吧!”
  江皓熙突如其來的求婚,使她一陣措手不及。
  “皓熙……”
  “跟我結婚,嫁給我,做我的妻子!”他拉起她的手,貼住自己的心口,望著她的俊眸閃閃發亮著,“既然我們已確認了彼此的心意,那我們還等什麼?我想和你結婚,想和你定下來,和你生一打小孩,我想在向別人介紹你時,說你是江太太,我更希望能像這樣,每天和你一起入睡,當我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你的臉。”
  江皓熙的笑是那麼耀眼,但那抹笑,卻絞痛了她的五臟六腑。
  “你怎麼說,樂倫?”他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輕吻,笑意中帶了一絲緊張,“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皓熙……”她欲言又止,感覺自己的心好痛,痛得無法說話,只能攀住他的頸項,主動送上自己的唇。
  在她吻上他的那一刹那,他什麼都忘了,他翻過身,再一次覆上她的柔軀,帶領她奔向燦爛的天堂。
  當江皓熙終於滿足而疲憊地入睡,範樂倫凝望他的目光漸漸朦朧。
  “皓熙,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
  十二月的週末早晨,寒意逼人。
  天色方亮,所有人都還窩在暖暖的被子裏,此刻,江家大門卻無聲地開啟。
  範樂倫提著一隻篙單的提袋,從江家走了出來。
  江家大門前,不知何時停了一部車,後座的車門開啟。範樂倫望進車內,看見坐在後座的男子,他有著一張和江皓熙極為酷似的臉龐,周身卻泛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他是江昀熙。
  “范小姐,我來幫你。”江昀熙的司機小張接過她的行李,放入後車廂。
  範樂倫進入後座,坐在江昀熙身旁。
  車內空間寬敞,雖有兩人坐在後座,但彼此之間仍隔著一大段距離。
  江昀熙瞥了一眼讓司機取走的行李,慢慢地開口:“你的行李就只有那些嗎?”
  “我只是個暫住江家的客人,不是嗎?”範樂倫自嘲地一笑。
  “我很感謝你做的決定,因為你,研究中心的興建計畫得以繼續。”
  江昀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對司機吩咐道:“小張,開車。”
  睡夢中的江皓熙,心臟驀地緊抽了下,猛然驚醒過來。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突然有種心驚膽跳的感覺?
  江皓熙甩甩頭,甩掉那令人不愉快的感受,低下頭,望向身旁的範樂倫……霎時,傭懶帶笑的黑眸,倏地瞠大——樂倫不在床上!
  江皓熙從床上驚坐而起,他摸摸身旁的位子——冷的。
  難道樂倫臉皮這麼薄,連在他房間過夜都不敢,半夜還跑回自己房間去?江皓熙慢慢地笑了。是了,一定是這樣!
  隨手抓了件Ralph Laumn Polo的棉褲套上,也不在乎自己上身還打著赤膊,走出臥房,往對面她的房間走去。
  叩叩叩,他輕敲門板,但門內沒有回應。是還在睡嗎?
  “樂倫,開門,是我。”
  他極有耐心地再敲了一次,但仍是沒有回應。
  他不由轉動門把,意外的發現房門沒上鎖。
  “樂倫,我要進去囉!”
  打開房門,江皓熙的笑意頓時僵在唇邊。
  她不在房裏。
  “樂倫?”他顧不得禮不禮貌,驚慌地跑向房間裏的浴室,浴室裏也沒有她的蹤影。
  “一大早去哪里了?”江皓熙失望的從浴室退出時,無意間瞥了一眼鏡台,他的心臟登時一停?
  鏡臺上,那些瓶瓶罐罐到哪里去了?
  他閃電般的轉身,望向範樂倫的床鋪,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被單紋絲不亂,像是昨晚沒有人在這裏休憩過。
  江皓熙閉起眼,深吸一口氣——沒有!空氣裏,沒有她的氣息!
  她不在這裏!
  “樂倫!”他大吼一聲,跑回房中,抄起手機撥了她的電話。
  熟悉的手機旋律,忽然傳入他的耳裏。
  “是樂倫的手機鈴聲!”他拿著手機,循著鈴聲瘋狂找尋,他飛奔下樓,聽見鈴聲愈來愈清晰。
  當他來到客廳,客廳的茶幾上,範樂倫的手機旋律持續響著,唯獨不見主人的蹤影。
  江皓熙心臟一沉。人呢?人呢?
  這時,李嫂正巧買了菜回來,江皓熙立即抓著她問:“你看見樂倫沒有?”
  “范小姐?她應該還在睡……”
  “我找過了,她沒在房裏!”江皓熙心急地追問:“她是不是出門了?你有沒有看到她出門?”
  李嫂連忙搖頭。
  “該死!”他鬆開李嫂,低咆一聲,轉身奔回樓上,不死心的把家中所有房間全搜了一遍,依然一無斬獲。
  “樂倫,你到底到哪里去了?”他跌坐在地毯上,頭靠著床沿。
  他不相信她會平空消失,但對於範樂倫可能會去的地方,卻一點概念也沒有。
  “打電話到醫院去吧!說不定是有什麼緊急狀況……也許她會在那裏。”江皓熙再度拿起手機,正要撥號時,他才發現手機螢幕上一個小小的信件符號。
  他進入簡訊收件夾,看見一封語音簡訊。
  會是樂倫嗎?
  他眼睛~亮,立刻進入語音信箱聽取留言。
  “皓熙……”是範樂倫欲言又止的聲音,“抱歉,我必須到美國一趟,我很快就會回來。”接著電話便掛掉了。
  江皓熙聽完留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重新聽了一遍,接著再聽一遍。
  “到美國去?為什麼要到美國去?”他像是一隻一掌拍在倒刺上的獅子般跳如雷。“該死的!留這麼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以為她留下這麼一句話,他就會明日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又沒有超能力,怎麼會知道她為何突然要到美國去?
  機場!他要馬上趕到機場,當面向她問清楚!
  他連上衣也沒時間穿,抓來大衣就直接套上,拿了車鑰匙與皮夾就直奔車庫。BMW像支銀色的箭般射出,往桃園國際不一會兒,一部銀色的BMW像支銀色的箭般射出,往桃園國際機場飛奔而去。
  航廈入口大廳裏,旅客熙來攘往。
  範樂倫一直不喜歡機場,機場裏總是不停上演著分離的場景,充滿了離情的氛圍。
  “這是你的機票,”江皓熙將頭等艙機票遞到她面前,“宗先生交代過,等你抵達波士頓的羅根國際機場時,他會親自過來接機。”
  范樂倫望著江昀熙手上的機票,並沒有伸手去接。
  “有沒有人說過,你表達情感的方式很彆扭?”她忽然說了句無關的話。
  江昀熙沒有接腔,他注視她的目光,和往常一樣疏離。
  她笑了笑,又道:“當你那天在醫院找上我,坦日說出希望我離開江氏醫院時,我以為你對我有敵意。”
  江昀熙別開視線,“我很抱歉,但我並非針對你。”
  她點點頭,“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江氏醫院。”
  所以江昀熙才希望她回美國,繼續擔任宗老的隨行治療師,以免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的興建計畫,因為宗氏集團的撤資而宣告流產。
  “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興建完成之後,將會設置最先進的設備,並且網羅國際優秀的學者,這對基因與遺傳的研究是一項重要的推進,也是我爸一生的心血結晶,我不能讓任何事阻礙這個計畫。”
  範樂倫聽完,問了一個許久之前就想問的問題。
  “如果你這麼在乎,為什麼這個案子是由皓熙負責,而不是你?”
  那一瞬,江昀熙的面容仿佛閃過一抹尷尬。
  “因為……我認為皓熙比我更適合與人溝通。”
  範樂倫睜大了眼睛,而後笑了。
  江昀熙看了看表,再次將機票遞給她,“把機票拿著吧!這是宗先生特別準備的。”
  “不,我自己買了機票。”範樂倫從大衣的口袋中拿出機票給他看。
  “為什麼?”
  “因為我這趟回去,是出於關心,而不是接受了雇傭的關係。”
  江昀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我想我開始明白,皓熙之所以喜歡你的理由了。”
  聽見他提起江皓熙,範樂倫的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等皓熙發現她不告而別,他會很生氣吧?但她無法當著他的面與他告別,尤其是在他向她求婚之後,她真的說不出口……江昀熙離開後,範樂倫在機場內的星巴克點了一杯咖啡。
  距離入關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但她不想那麼快進去,所以點了杯咖啡坐下來。
  天色早已大亮,不知道皓熙此時醒了沒有?
  想起江皓熙,她的胸口一陣緊縮——昨夜,他向她求了婚。她沒有料到他會向她求婚,而且是在她準備去美國之前。當時,隱瞞與喜悅同時在心中拉鋸著,因此她無法答覆他,但是在她的內心,她早就同意了,並把自已許給了他。
  只是,不知道等她從美國回來時,他是否會氣得不理她?
  忽然,機場內響起了廣播。
  範樂倫吃驚的站了起來,廣播重複了兩次,讓她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名字透過擴音器傳遍了機場。
  是皓熙,她敢打賭那一定是他!
  他一定是發現了她離開,而且將手機留在茶幾上,所以才會打電話到機場找人。
  但她不能接他的電話,她可以想像他會在電話裏說什麼,她也知道他說的那些話一定會讓她心軟,可是……她不能回頭。
  她急急提起唯一的隨身行李,但她不是往服務台的方向走去,而是步嚮往入關處。她走得那樣匆忙,就連剛才點的咖啡都忘了帶走。
  當她正要入閱,猛地一隻大掌揪住了她的手臂。
  範樂倫一驚,手提行李脫手落在地上,她回過頭,立刻迎上一雙噴著怒焰的黑眸。
  “皓熙……”她顫抖的喚出他的名字,淚霧立刻迷蒙了眼眶。
  他俯著頭,銳利地逼視著她,噴在她臉上的氣息灼熱而濃鬱,胸口因餘怒末消而劇烈起伏。
  樂倫這才發現,那襲軍裝式大衣下,除了一條棉料長褲以外,別無他物。他為了爭取時間趕來,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穿。
  “我就知道你不會去服務台接電話,果然被我料中了!”他咬牙說道。
  樂倫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
  “你知不知道,當我一覺醒來發現你居然不告而別,心裏是什麼滋味?”他怒視著她,握著她的手勁大得讓她幾乎痛呼出聲,“還有你那通該死的留言,說得不清不楚就罷了!重點是你連要走也不肯當面跟我說,你知不知道我當下很想掐死你?”
  面對江皓熙的控訴,隱忍許久的眼淚終於滑下麵頰。
  看見範樂倫落淚,江皓熙咬住牙關,深吸一口氣,他要是不這麼做,他怕自己也會當場崩潰。
  “樂倫,你為什麼要走?昨天晚上,你把那本日記送給我,你對我的感情,讓我成為這世界上最快樂的男人,我以為我總算擁有了全部的你,可是才經過一夜,你讓我從天堂掉到地獄,告訴我,昨晚究竟算什麼?死囚行刑前最後的饗宴嗎?你是因為同情我、可憐我,才施捨這一夜給我嗎?”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變得嘶啞。
  範樂倫拼命搖頭,泣不成聲。“不是、絕對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江皓熙的憤怒轉為挫敗,眼睛通紅,眸中盈滿劇烈的痛,“告訴我,你是真心在跟我交往的嗎?為什麼你對我的感情可以說放就放,丟棄得那麼容易,好像在你心裏一點也不重要?”
  看見他眼中的痛苦,範樂倫淚落如雨,哭泣得無法成言。
  天啊!他怎麼會以為她不是認真的?難道皓熙還不相信,他是真的打動了她的心嗎?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淚,一時間,江皓熙竟手足無措了。
  “別哭,”他急急擁她入懷,緊貼著她淚濕的頰,兇惡的口氣變成心疼的誘哄,“別哭,求你不要哭,我不是在凶你……”
  但是範樂倫無法停止哭泣,她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與不安、理智與情感的拉鋸全宣洩在淚水中,不再強迫自己堅強。
  “樂倫,你再哭下去,連我也想哭了。該哭的人是我吧?我才是被你撇下來的那一個。”他鼻音濃重地說。
  “皓熙……”
  “你知道求人對我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還是要求你別走,就算……就算你過去對我的感情只是施捨……真的,就算是施捨也好,拜託,不要奪走我最後的一點希望,我不要再回到沒有你的日子。”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都啞了。
  她捧著他傷心的俊顏,感覺自己就要被疼痛撕扯成兩半,“皓熙,不是的!那不是施捨,我愛你,我愛你呀!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沒有半點虛假,你一定要相信我!”
  江皓熙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那……你願意留下來了嗎?”
  她含淚望著江皓熙,他正屏息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皓熙,”她艱難地開口:“我到美國去……有逼不得己的理由。”
  “是為了基因遺傳工程研究中心,對嗎?”他替她說出來。
  “你知道?”她瞠大淚眸。
  “我早就猜到宗爾傑回臺灣的動機並不單純,”江皓熙的眼神再度變得憤怒,“可是我一直認為那與我們之間的事無關!就算宗氏財團決定撤資又怎樣?我也可以另外再找出資者……”
  “我知道你可以。”
  她柔聲說。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去?”他低吼。
  “皓熙,我並不是打算拿我們的感情去換取宗家的資金,我這趟回去,主要是探視宗老,並且協助他繼續複健,宗老一直不適應新的治療師,我想回去陪他一陣子,等他適應了之後,我就會回來的!不管怎麼說,宗老就像是我的爺爺,我不忍心放著他不管。”
  “如果只是這樣,有什麼不好說出口的?我並不是個不能溝通的人,如果你必須去美國一趟,你大可以老實告訴我,不需要不告而別的,不是嗎?”
  江皓熙銳利的看著樂倫,“或者——事情根本不像我所想的那麼單純?我瞭解你,樂倫,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沒說,對不對?”
  範樂倫一愣。她沒有想到。皓熙竟敏銳至此!
  “我……”
  “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必須不告而別?”
  在江皓熙銳利的注視下,範樂倫不再隱瞞。
  “宗老……從以前就一直撮合我和宗爾傑,他希望我成為他的孫媳婦。”她吞吞吐吐地說。
  江皓熙沉默了三秒,三秒後,火山爆發。
  “該死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單純!”他暴跳如雷,“難怪你一直不敢對我說實話!難怪你會想要不告而別!原來宗承祖不要別的複健師,非你不可的理由就在這裏!”
  “我之前不敢跟你說,就是怕你會生氣——”
  “我怎麼能不生氣?我氣得要死!可惡的宗承祖,居然想替他的孫子跟我搶人!”江皓熙氣得朝空中揮拳。
  “皓熙,你冷靜點聽我說!”範樂倫拉住他的手,要他冷靜下來,“宗老先前的撮合沒有成功,這次也一樣不會成功的。就如同我寫的那本日記一樣,我的心不會變的!我一定會回來!”
  江皓熙望著她,目光危險,“你說你會回來,那是什麼時候?如果宗承祖很頑固,一直拿他不適應別的治療師為藉口,硬是把你留在美國,那你要怎麼辦?就放我一個人在臺灣癡癡的等下去嗎?”
  “皓熙,我沒辦法給你確切的時間,我唯一能給的保證,就是我不會變心。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等下去了,”範樂倫的眼眸掠過一抹強烈的痛楚,“那麼……我不會耽誤你的幸福。”
  江皓熙倒抽一口氣,大手按住胸口,幾乎招架不住。
  “你好狠!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看見她驚愕的神情,他更生氣,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拉到身前,惡狠狠地說:“你給我聽清楚,範樂倫!我的幸福,除了你沒人能給!你要是不回來,我打光棍等你一輩子!”
  她的視線再度模糊了,但是,淚霧迷蒙中,她卻浮起一抹笑。
  “你一定要回來,知道嗎?”
  他捧起她的淚顏,嘶啞的聲音裏,帶著蠻橫的霸道,“這輩子,你是當定了江太太,我們昨晚就說好了的,別想賴掉!”
  “皓熙!”她投入他的懷中,如釋重負的淚水再度泉湧而出,浸濕了他大衣的衣襟。“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
  江皓熙托起她的淚顏,在她的唇上烙下深深一吻。
  這一吻,是兩顆心的許諾,亦是永恆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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