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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軒]搶親王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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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0:10 |倒序瀏覽 | x 1
搶親王爺  作都:喬軒

他只是閒著沒事倚牆看熱鬧,誰知繡球就這麼投奔到他懷裡,
這大概就是姻緣天注定吧!不過,準新娘可不這麼認為,
竟打算在成親前與「愛人」私奔!
可惜呀!可惜!被他當場逮個正著,她「不得不」委屈下嫁他這睿王爺。
浪漫的洞房花燭夜,當他想跟她親熱親熱,她嘴裡叫的竟是別人的名字,
害他「欲」罷「不能」,他怒火未平,
隔天一早,她竟又在用餐當著雙親的面,「累」得直打盹,
害他父母曖昧的表示他倆太熱中做那愛做的事,真是羞得他無地自容,
決定立刻隨皇上秋獵去!誰知分別六、七日,
一進門就發現她紅腫著一張俏臉,究竟是誰膽敢動手打他的「愛妃」?!
雖然他得不到她的心,但至少她是他的女人,
即使對方貴為郡主,也不能在太歲頭上動土,傷她一根寒毛!
只是,奇怪勒!看見她受傷,他幹嘛這麼生氣?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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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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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0:53
第一章   

  傍晚時分,在荒涼的山坡上,有一位美麗絕倫的少女騎著一匹白色牝馬,飛快的奔馳過來。  

  動人的長髮披散在背後,隨著風飄動,並閃耀著動人的光澤。她那美麗得像白薔薇般的臉龐,因為驚惶與緊張而顯得毫無血色,一對烏眸像星子般閃爍著。  

  她一邊策馬急馳,一邊像擔心被發現般頻頻回頭張望。靜寂的山坡上,馬蹄噠噠地響個不停。山丘上的蘆葦像一望無際的海洋,波濤起伏著,幾乎淹沒了她嬌小的身影。  

  當馬兒躍過一條山澗時,她因為驚嚇而鬆了手。  

  「啊!」  

  兀真?應采靈從馬背上重重地跌在濕潤的泥土上。  

  而馬兒因為主人突如其來的驚呼而驚惶失措,舉起前蹄嘶鳴兩聲,隨即跑開了。  

  「回來,驥兒!回來……」應采靈連忙站起來想追上去,但是她的腳踝痛得寸步難行,她紅著眼眶,只能看著馬兒奔馳而去的身影。  

  怎麼辦?沒有馬兒她該怎麼去平遠家?  

  不行,沒有時間了!就算是跛著腳走去,或是爬著去,她都要見到鄅平遠!  

  應采靈一拐一拐地,咬著下唇強迫自己走下去。  

  不遠了,就要到了……只要彎過這個山腰,離平遠家就不遠了……  

  應采靈忍痛又走了幾步,繡鞋踏到一顆圓石子,腳步一個顛躓,撲倒在地。  

  「好痛!」  

  她支起上半身,跪坐在地,看看自己,雙手擦破了皮,連淺紫色的羅裳上也沾了泥沙,真是狼狽不堪。  

  腳傷連同擦傷讓她疼得紅了眼眶,但是她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必須先找到平遠!  

  扶著樹木撐起身,她繼續往前走。突然,她聽見了一陣馬蹄聲,同時也看見有人騎著馬路經此地。  

  太好了!  

  她一跛一跛的走上前,揮舞著雙手。  

  「對不起!請停一下!」  

  她的呼叫有了效果,那些人騎馬朝著她過來,並減慢了速度。  

  一陣馬兒的嘶鳴,為首的男子停了下來。狐皮圍巾遮去了男子大半的面容,只留一對狹長深邃、撼動人心的眼眸與她對視。  

  他一身獵裝打扮,但是渾身有著無法形容的尊貴氣勢。應采靈怔怔的望著他,幾乎忘了要如何開口。  

  「什麼事?」男子的聲音冷冷的,但十分低沉悅耳。  

  她一跛一跛地走近他,鼓起勇氣說道:「公子,我有急事必須去凌江村,但是我從馬上摔下來,我的馬跑走了,天黑之前我恐怕趕不到,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載我一程?」  

  男子尚未回答,他身後一位四十多歲的隨從開口了:「少爺,天色不早了,我們必須趕緊回府。」  

  應采靈臉色一白。  

  他們是唯一可以幫她的人啊!如果連他們都不幫她,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求求你!公子,求求你!」  

  「少爺……」  

  長者還待開口,高踞馬背上的男子開口了。  

  「木裡罕,你們一行人先回府去。」  

  「可是,少爺——」  

  話未說完,男子伸手打斷了他,表示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他彎腰撈起她的纖腰,將她安置在他的前方。  

  「抱緊。」他將她的手繞在自己腰上命令道。  

  礙於禮教,應采靈有些顧忌,但遲疑了一下,她還是照做了。他掉轉馬頭,修長的雙腿一夾馬肚,馬兒立即馳騁奔去。  

  好快!她忍不住驚呼。她方才拚命加速,使驥兒的速度達到極限,也沒有這匹馬的一半快!  

  只聽見風兒在身邊呼嘯,片刻後,凌江村便近在眼前。  

  男子放她在指定的一戶磚瓦房前停下。  

  應采靈匆忙地說道:「我說幾句話就好,請你等一下。」  

  他若走了,她就沒辦法趕回去了。  

  男子一頷首,沒說什麼。  

  采靈敲著木門,叫道:「平遠!平遠!開門呀!」  

  木門很快的被打開了,走出一個英俊的男子。  

  「采靈?」他驚訝的看著她。「你怎麼會到這兒來?你怎麼弄得滿身是傷?痛不痛?我去屋裡拿金創藥——」  

  「平遠,沒關係,我在趕來的路上摔了一跤,這是小傷,不要緊的。你先聽我說,我爹向皇上請旨,皇上賜我一個綵球、一座樓台,恩准我拋繡球招親!時間是初五午時,平遠,你一定要來!我會把綵球丟給你!」  

  因為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提親,應維之無計可施,所以請皇上賜婚。  

  平遠凝視著已是丞相府千金的昔日玩伴,低語:「采靈,我配不上你!我什麼也沒有,跟了我,你注定要吃苦,你是千金之軀,而我——」  

  「我可以吃苦!平遠,你忘了嗎?童年的時候,應家與鄅家比鄰而居,我也曾經住過這樣的紅磚房。自小,我們青梅竹馬,爹和娘曾經說過,他們要把我嫁給你……」  

  平遠苦笑了下。  

  「那已是過去的事了。自從你爹入朝為官,平步青雲後,他便送來十兩白銀,取消了婚事。」  

  采靈的親娘很早就過世了,後來應維之又娶了參知政事的千金,入贅「兀真」一姓,這才平步青雲,爬上丞相之位。  

  「平遠!」采靈紅了眼眶。「因為我的身份不一樣了,所以你不要我了嗎?」  

  她多麼痛恨冠上「兀真」這個蒙古姓氏!  

  「傻瓜!」他擁住心愛的人兒,顫抖著聲音:「我怎麼會不要你?我愛你,從以前到現在,從來就沒有改變過呵!」  

  「那麼,初五——後天午時,你一定要到京城裡來!皇榜有云:『打富隨富,打窮隨窮』,只要接住繡球,我就嫁給誰!」采靈含淚望向平遠,道:「平遠,我知道明年的科舉你一定會上榜的,我們一起做給爹娘看。」  

  平遠看著她清麗絕俗的臉龐,深深地動容了。  

  「采靈,我會去的,今生今世,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俯下頭,重重地吻住她濕潤的朱唇,作為他永不悔改的誓言。  

  「我該回去了,平遠。初五那天,我等你來!」她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拖著不便的腳步,匆匆走向一旁等待的男子。  

  一身勁裝的男子在天色未暗前,及時送她至丞相府後門。  

  采靈下了馬,感激的道謝:「公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請你留個大名,來日采靈必定報答你。」  

  「你會有機會報答我的。」而且很快!他漂亮的厲眸隱隱流過一抹難以形容的邪氣,卻快得讓采靈來不及看清。  

  一揚韁繩,他像一陣風般離去。  

  聽到有人在後門交談,采靈的貼身丫鬟畫湄輕輕地打開門,露出一條縫,見到是采靈後,她鬆了口氣。  

  「小姐,你可回來了!」  

  她開了門,這才發現采靈一身泥濘。  

  她驚呼:「小姐……你怎麼受傷了?馬兒呢?」  

  「我不小心從馬背上跌下來,把驥兒嚇跑了。」  

  畫湄小心翼翼地將她扶進來,著急地問道:「要不要請個大夫,看看摔傷哪兒?」  

  「泥土很軟,沒關係,只是扭傷了腳,擦點藥,過一、兩天就會好了。我爹娘呢?」  

  「相爺和夫人都沒有發現。」她掩嘴輕笑。「倒是小姐,是誰送你回來的?」  

  采靈笑了。「幸虧是個好心的公子,他送我到凌江村,又把我送回來。」  

  「小姐見著鄅少爺了嗎?」  

  「嗯……」  

  她漾起一朵甜蜜的微笑。她相信平遠,他一定會來的!  

  「那真是太好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沒有枉費她們主僕計劃了那麼久。  

  「只是,畫湄……我不希望你陪嫁過來,我和平遠會過得很清苦……」  

  「我不在乎!只要能服侍您,不管是什麼地方我都要去!」  

  如果不是小姐收留她,她早就被買到青樓了!打從她被小姐買下來,她就打定主意要做牛做馬來報笞她。生活清苦又算得了什麼?  

  「小姐,咱們快進房裡,把這身衣裳換下來吧!」不趕快湮滅證據不行!  

  她們主僕倆相視而笑,躡手躡腳地走回房裡。冷不防一個威嚴的聲音打破寂靜……  

  「站住!」  

  采靈僵在原地,慢僈地轉過身。  

  「爹!」糟了!  

  四十多歲的兀真?應維之冷冷的掃過女兒狼狽的模樣,沉聲問:「你去哪裡了?」  

  機靈的畫湄連忙代答:「相爺,小姐她——」  

  「住口!我沒有問你!下去!」  

  「是。」  

  畫湄看了采靈一眼,不情不願地退下了。  

  「靈兒,你是不是到凌江村去見鄅平遠了?」  

  「我……」  

  「是不是?說!」他低吼。  

  「是,我去找平遠了。」她硬著頭皮承認,儘管接下來要面對懲處,她也認了。  

  「你告訴他綵球招親的事了?」應維之的聲音更加冰冷。  

  「是的。」  

  「你與他早已沒有任何關聯,難道你還不死心?」  

  「爹——」采靈輕聲道:「我愛他呀!我只要他做我的丈夫,誰也無法取代他!」  

  「無恥!」他憤怒地瞪著女兒,「你是堂堂丞相府二千金,卻恬不知恥的把一個窮小子掛在嘴邊,成何體統?」  

  「平遠人窮志不窮,他很努力的求取功名,力爭上游!爹,請相信我,明年的科舉,平遠一定會上榜的!」  

  「哼!那個窮小子拿什麼去應考?他連盤纏都沒有,還妄想登科呢!而且他是個漢人,他有本事考上左榜嗎?」  

  元朝施行種族歧視政策,蒙古人、色目人科舉考的是容易的「右榜」,漢人、南人考的是艱澀的「左榜」。  

  「平遠他滿腹詩書!只要有志氣、有實力,他會考上的——」  

  「靈兒!」應維之打斷她的話,口氣嚴峻:「後天的綵球招親不准拋給他,聽見沒有?嫁給了他,你的子孫永遠翻不了身!」  

  她難過的看著同為漢人,卻入贅兀真家,憑借裙帶關係而位居高官的父親,她顫抖著聲低語:「為什麼?這不公平……」  

  「我不會承認他的!你嫁給他,會使應家與兀真家祖上蒙羞!你膽敢拋給他,休想我會給你一文錢當嫁妝!」  

  語畢,他拂袖而去。  

  平遠……采靈傷心的咬住唇,忍聲啜泣著秋天的夜空,不知怎地,讓她覺得好冷……  

  北安王府——  

  北安王妃帶著笑意,前呼後擁地領著一堆女侍,堂而皇之地進駐兒子的寢居。  

  「季淵,你在忙嗎?」王妃隨意在一張雕花椅上坐下,看到兒子正由丫鬟服侍更衣。  

  奇渥溫.雷季淵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由雲母屏風後傳出。  

  「有事,我要出門一趟。」  

  「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先擱下,皇上有諭,宣佈進皇城。」  

  「皇堂兄找我?什麼事?」  

  奇渥溫.忽必烈是雷季淵的堂哥,雷季淵的父親與忽必烈的父親為親手足,故雷季淵為世襲一等的王爺,受封睿親王。  

  「你爹希望你能早日成親,了卻我們兩者的一樁心事;皇上樂觀其成,這次宣你進宮,想必是為了這事而來。」  

  雷季淵從屏風後走出。一襲簡單的深藍色織錦,適度的將他尊貴的氣勢展露無遺,毋需華麗的綴飾襯托,偉岸卓絕的威儀渾然天成。  

  王妃看著兒子笑了。他真是英俊得不像話!  

  雷季淵漂亮的唇線拉起一個似笑的弧度。  

  「為什麼他不先大婚?」  

  皇上立後才是大事,何況長幼有序,若說真要成親的話,也應該以皇上為先。  

  對喔!皇上為什麼不先大婚?這事她倒是沒想過。  

  「太后不急著抱孫嘛!」  

  王妃立即把身為皇姑的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  

  「你很急嗎?」  

  「喲,這是什麼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兩個姊姊已經生了四、五個孫子給你了,還不夠嗎?」他就不相信有五個孫子了,娘還如此慾求不滿。  

  「那是外孫!外孫是別人的,孫子還是自己的好!」  

  王妃婀娜多姿地站起來,款擺著水蛇腰貼近兒子,笑嘻嘻地輕撫著兒子的俊臉。  

  「而且,還得是一個像你這般俊俏的小子才行喔!」  

  雷季淵撥開親娘的『毛手』,似笑非笑,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皇堂兄那裡,我不去了。」  

  「你爹會氣得暴跳如雷。」  

  「年紀大了,能跳得動是一件好事。」  

  王妃當場哭笑不得。他的兒子樣樣都好,就是一張嘴讓人又愛又恨。必要的時候,兒子的舌尖可以殺人,這一點她再明白不過。  

  「季淵……」  

  他彎下腰,用臉頰碰碰她。  

  「不要吵我,乖乖在府裡等,我會帶你媳婦兒的消息回來。」  

  「等、等一下!」她根本還沒弄懂,兒子就走遠了。  

  他剛剛說什麼?媳婦兒?難道,他不願接受皇上賜婚,就是因為有心上人了嗎?  

  王妃笑了。看樣子,他們兩老不必擔心兒子不娶妻了!  

  終於到了初五這一天,采靈的人生即將踏入另一個里程碑。  

  采靈由著畫湄替她梳妝著衣,心裡不斷地祈禱——平遠,你一定要來!一定要來呀!  

  「好了,小姐。」畫湄滿意地看著精心妝扮後的主子,快樂地道:「小姐,你一定會讓所有來搶繡球的王孫公子們直流口水的!」  

  她才不希罕別人的驚艷,她只希望能夠和平遠一起得到幸福。  

  跟著采靈多年的畫湄一下子便看出她的想法,她笑道:「不要擔心,小姐,鄅公子一定會來的,輕鬆一點。」  

  對!平遠答應過她,他就不會失信,他從來就沒有失信過……  

  不過,這樣的自我安撫到了緊急時候居然失去效用。  

  她緊張地抓住畫湄的手,追問:「可是,我爹已經知道我的心思,我怕他會阻止他來!如果爹真的這麼做,我怎麼辦?」  

  「不會不會,皇榜上寫著:只要是尚無妻室的青年都可參加。相爺絕不會知法犯法,為了阻撓鄅公子而公然抗旨的。」  

  皇上為了保障小姐穩坐大房之位,所以已有妻室的男人禁止參加;想來這也是種恩寵。  

  采靈鬆了口氣,畫湄的回答安撫了她的心。  

  靜下來後,她對自己慌亂的情緒感到好笑。前天她單槍匹馬直闖凌江村的勇氣到哪裡去了?她必須堅強,必須冷靜,為了將來和鄅哥哥在一起,她要勇敢的面對這一切!絕不退縮!  

  「畫湄,我已經想清楚了,現在的我非常鎮定。我相信鄅哥哥,他不會食言的。」  

  雖然她是區區一介女流之輩,可是她要用自己的雙手,用御賜的繡球來決定自己的未來!  

  「你知道嗎了畫湄,戀愛中的女人的堅強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喔!」  

  「好棒啊!說得真好!對嘛!這樣子才像平時的小姐,處變不驚。」畫湄鼓掌歡呼。  

  此時,府裡的丫鬟恭敬地在門外道:「小姐,已屆午時。」時候到了!采靈點點頭,漂亮的黑眸閃耀著篤定。「走吧!畫湄。」  

  「是。」  

  奉旨搭建的高台綴滿了鮮花,並以紅色輕紗作為妝點。高台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全都是貪戀富貴,或是貪戀美色的公子哥兒。  

  采靈從應維之手中接過御賜綵球。  

  他神情嚴肅,略帶著警告意味的開口:「下面都是想娶你為妻的青年。在他們之中,有的是看中咱們家的財富,妄想一步登天者,有些是貪戀美色之徒;當然,其中不乏有官職的王孫公子。我希望你下半輩子過得幸福而且衣食無虞,至少,你絕不可拋給漢人或南人!你沒有絲毫蒙古的血統,全仗著後娘『兀真』這個姓氏讓你穩坐千金小姐的位置;一旦你嫁給漢人或是南人,你救不了丈夫,只會拖累你自己。你想清楚了沒有?」  

  采靈望著父親,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道:「爹,我會得到幸福的!」  

  應維之欣慰地頷首:「想清楚了就好。去吧!」  

  他退了下去,畫湄壓低聲音開口:「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的聲音有些發急,小姐她——該不會改變心意了吧?那癡心等著小姐的鄅公子怎麼辦?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她的櫻唇揚起淡淡的笑容,「畫湄,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清醒過。」  

  「那……你該不會是想……」  

  在這一刻,畫湄竟然無法從小姐絕美的容顏上看出絲毫端倪。她開始為鄅公子擔心了!  

  「我所想的,只有一件事——」她突然停住,美麗的小臉轉向畫湄,朝她露出一抹推心置腹的笑容,「我要得到幸福,你該瞭解我的,不是嗎?」  

  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原來小姐的信念從來就沒有改變過,而她居然疑心自己的主子會見異思遷,真是該打!  

  「吉時已到,小姐,用你的雙手,去爭取你想要的幸福吧!」  

  采靈站上高台,她的美麗引起人群一陣歡呼。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自語:「決定性的一刻終於來了,我所等待的就是這一天。」  

  她努力的梭巡鄅平遠的身影……找到了!  

  采靈感動的笑了。他沒有失信,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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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1:16
第二章   

  站在女兒身後的應維之冷眼觀察著女兒的一舉一動。順著女兒的視線看去,他大驚失色的發現鄅平遠就站在那個方向!該死的!她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平遠刻意遠離人群而站,他知道采靈一定找得到他!  

  應維之低吼:「不准投給鄅平遠!聽見了沒有?你答應我你不會拋給他的!」  

  采靈舉起了繡球,用力的擲向人群外的平遠。  

  「不!」  

  他撲了過來,抓住女兒的手,不過,他沒能搶過繡球,繡球在他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刻被拋出,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綵球往平遠的懷中飛——  

  大夥兒沒料到她會往最後的方向丟,前頭的人得知繡球往後飛了,便轉身要跑去接,但是後面的人腦筋還轉不過來,仍密切注意繡球的動向,一會兒便亂成一團。  

  「球呢?球呢?」  

  采靈抓著圍欄,心中反覆祈禱著:「平遠哥,接住啊!」  

  平遠看著球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他立刻奔上前,但是在他奔向前的同時,繡球卻越過他的頭頂,不偏不倚地掉在他身後一個高大男人的懷裡。他閒適的倚著方才站立的牆邊,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  

  「啊!」采靈失聲叫了出來。  

  不!騙人!怎麼會這樣?  

  「小姐!接到球的……不是鄅公子啊!」畫湄也白了臉。  

  采靈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不要!不要啊!  

  應維之笑了。  

  「丟得好,靈兒,你所丟中的,不但是蒙古人,還是一個高官。你的未來將有享不盡的容華富貴,爹放心了。」  

  元代實施佩牌制度,他腰間的反光,不就是個金牌嗎?聽完了父親的話,她頹然跌坐在地。  

  「小姐……」看見采靈這個模樣,畫湄嚇壞了。  

  「嗚……嗚嗚……」采靈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她的夢想在這一刻,全都被摔碎且破壞殆盡了!  

  這一段時日,儘管擔心,儘管害怕,縱使有再多的壓力,她都咬著牙關撐下去,然而,在搞砸了這一切後,她再也無法堅強的面對鐵一般的事實——  

  她即將嫁為人妻,嫁給一個素末謀面的陌生人!  

  「小姐!小姐,你不要嚇我呀!」畫湄哽咽著想扶起采靈,但她撥開她扶持的手。  

  「我要去找平遠哥!」  

  她的心意已決,與其要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她寧可私奔!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無法諒解,她也無所謂。  

  「小姐——」畫湄驚呼。  

  她那麼做是抗旨呀!畫湄白了臉,急急追了上去。  

  「平遠!平遠!」采靈提著裙擺,含著淚喊道。一見到采靈追了過來,他忍住想迎上前的慾望,掉頭就走。「平遠!請你聽我說!」  

  她抓住他的衣袖,卻被他甩開。  

  「不要碰我!」  

  采靈沒料到他會甩開她,毫無防備地被他發怒的力量給推倒在地。  

  「啊!」  

  她的背重重地與地板相吻,痛得她眼冒金星。  

  「采靈!」他愧疚地折回,眼裡寫滿了痛苦。「對不起!我——」  

  「我不痛!」她忍痛站了起來,道:「該道歉的是我!是我沒把球丟好……都是我的錯!」  

  「不要再說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他還有什麼能力可以挽回?  

  「平遠,我不要嫁給別人!我只願成為你的妻子,與你一起努力——」  

  「采靈,已經太遲了。」  

  「不!還來得及!」采靈的烏眸在淚水洗滌下更形明澈,並閃耀著無法動搖的決心。「我們可以離開這裡,遠走高飛!」  

  平遠一怔。  

  「你是說……私奔?!」真是瘋狂!  

  「對,我們私奔!我們可以隱姓埋名,到溫暖的南方去,在那裡落地生根。」  

  「你……」平遠瞪目結舌,說不出話來。片刻後,他點頭了,「好,我們私奔!」  

  采靈笑了。  

  「今夜子時,我會雇一輛馬車在後門等你,你一定要來!」  

  「我答應你。」  

  晚膳時,丞相府大宴賓客,為了慶祝采靈覓得良緣。  

  整頓餐宴中,采靈不言不語。  

  她什麼也不想看、不想聽,那些虛偽諂媚的道賀全都與她無關——因為,她就要離開了。  

  應維之笑著對采靈道:「靈兒,你可知道你未來的夫婿是何許人嗎?」  

  「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他是睿王爺,當今皇上的堂弟!世襲一等的王爺奇渥溫.雷季淵!」  

  采靈哼了一聲,表示聽見了。  

  奇渥溫.雷季淵是什麼東西?聽也沒聽過!王爺又有什麼了不得的?那不過是他運氣好,轉生在皇家罷了。  

  「他是一個英挺的男人,而他的智能與他的外貌一般馳名,皇上之所以封他睿親王,這個『睿』字代表著他的精明與過人一等的決斷力,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封號了。」  

  采靈看著父親自說自話,把奇渥溫.雷季淵捧得和天一樣高,不由得懷疑起父親何時加入雷季淵的親衛隊了。  

  「可不是嗎?恭喜兀真大人得到一位乘龍快婿!」一群人忙不迭的附和。  

  「吉日良辰定在什麼時候?」  

  「就在明日一早,這是睿王爺的意思。」  

  「兀真小姐真是好福氣!」  

  福是沒有,氣倒是積了不少。采靈心忖。  

  「是啊!真是好……氣。」中間那個字被含混過去,當然誰也不曾注意到這小細節。大家又是一陣言不及意的打屁。  

  懶得看這種虛應來、虛應去的官場把戲,匆匆解決掉晚飯,她欠身一福,輕道:「各位慢用,小女子失陪了。」  

  「不敢當、不敢當……」  

  今天女兒的應對得體,讓應維之面上有光。  

  「回房休息吧!」他的口氣溫和許多。  

  「是。」采靈裝出大家閨秀的風範,竊笑著退開了。  

  「小姐……」  

  小姐好奇怪,她不再掉眼淚了,難道她認命了嗎?畫湄望著主子沉默的側臉,覺得有些難過。  

  「小姐,事到如今,請你忘了鄅少爺吧!也許,你會對睿王爺日久生情。」  

  采靈輕笑著搖頭。  

  「我不會嫁給睿親王的,我已經打定主意,非平遠不嫁。」  

  「可是,這次綵球招親是皇上賜婚,你若不嫁,那是抗旨呀!」  

  「我不會讓任何人抓到我的。」她低語。  

  畫湄有了不祥的預感。  

  「什麼意思?」  

  「我要隱姓埋名,和平遠私奔!」  

  「那怎麼可以……」畫湄脫口低呼,簡直不敢相信小姐那麼堅決。  

  「我沒有辦法了,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得到幸福的方法。」她知道已無退路,現在只能選擇這麼做了。  

  為什麼小姐要那麼死心眼呢?小姐為了自己的夢想,勇敢的去實現,這令她這個小丫鬟感動。畢竟這種決心,又有幾個人能辦到?  

  「畫湄,」采靈執起她的手,輕道:「當我離開後,第一個被盤查的對象就是你了,我不知道爹會怎麼對你,所以,你也離開這裡吧!隨便哪裡都好,走得遠遠的,不要被我爹找到。」  

  「小姐,我說過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的,不是嗎?」  

  「謝謝你!」采靈感動得幾乎淚盈滿眶。  

  夜深了,窗外的月牙兒卻顯得更為明亮,星星在夜空中閃耀著……  

  夜深人靜,采靈換了一套尋常人家的荊釵布裙,小心翼翼地從後門溜了出來。  

  「好險……終於溜出來了!」沿路上躡手躡腳的,走得真是辛苦。  

  「小姐,我去前頭看看馬車來了沒有,你在這裡等鄅公子,一個人要小心點!」  

  「我知道了,快去吧!」她躲到銀杏樹幹後,靜靜地等著平遠出現。  

  突然——  

  「你的心上人不會來了。」  

  因為四周極靜,這個低沉的嗓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采靈嚇了一跳,卻遍尋不著發聲來源。  

  「是誰?」  

  聲音的主人沒有想捉弄她,很乾脆地從銀杏樹上一躍而下,卻半點足音也沒有激起。  

  采靈知道情勢對自己非常不利。這個高大的男人顯然武藝非凡,而她什麼也不會;她又不能大聲喊救命,讓府裡的人發現她正準備逃跑,也不能跑回房裡躲起來,讓自己私奔的計策前功盡棄。  

  隨著這個男人緩緩走近,她的神經便不由自主的繃得越來越緊。像在比賽誰比較沉得住氣,誰也沒開口。  

  不一會兒,采靈在這無聲的競賽中認輸了,「我……跟你無怨無仇,請你……放過我——」  

  「哦?無怨無仇?」  

  背著光的他,使她無法看清他的五官,但似笑非笑、閃著嘲謔的眼神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未婚妻要與情郎私奔,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她不可遏抑的倒抽一口冷氣。  

  難道,他就是……他就是……  

  「顯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他依然諷笑著。  

  「睿王爺……」采靈垂首低語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請你成全我和平遠吧!我會永遠感激你的。」  

  「我不要你的感激。」他冷冷吐出這麼一句。  

  「那……」  

  他是王爺,要什麼有什麼,她到底該用什麼跟他換,他才肯高抬貴手讓她走?  

  「你要什麼?」  

  他笑了下,眼中卻是全然的冰寒。  

  「我只要你。」  

  采靈一驚,生氣地道:「如果我不給呢?」  

  「我可以退而求其次——要丞相府中所有人的命。」他可是一個很好溝通的人。「兩者擇其一,你怎麼選?」  

  怒火燃上了她的眼眸,她言詞咄咄:「不要以為你貴為皇親國戚,就可以視人命如草芥,濫殺無辜!就算是王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無辜嗎?」他的眼中寒光迸射,「你抗旨逃婚,論罪是滿門抄斬!不需要我動手,皇上自有定奪;怎麼,你還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嗎?」  

  采靈驚呆了!  

  她一心只想逃婚,卻置府中所有人的生命於不顧——滿門抄斬……她差一點就要鑄成大錯了!她必須趕緊通知平遠——  

  她一語不發的往前跑,才跑了兩三步便被他抓住。  

  「放開我!」好痛喔!  

  「你要去哪裡?」他仍舊沒有鬆手的跡象。  

  「我要去告訴平遠,我不能與他私奔了!他一定在趕來這裡的路上——」  

  「不用去了,說不說都是一樣的。」他冷笑,「因為他根本不會來。」  

  「你不瞭解平遠,他是一言九鼎的君子,他答應我了就一定會來!」這個人真是可惡透頂!  

  「不到黃河心不死?好,我帶你去找他。」他不由分說的丟她上馬——直到這時候,采靈這才發現對街居然有匹馬!  

  雷季淵策馬往凌江村方向而去。  

  來到熟悉的紅磚房外,采靈發現屋內一片漆黑。她遲疑地看看雷季淵,他回她一個嘲弄的笑意。  

  「去求證啊!」  

  她怒瞪他一眼,「我當然會!」她輕敲木門,喚道:「平遠,是我,開門呀!」沒有響應。  

  「平遠?平遠?」  

  雷季淵不客氣的一腳踢開門。  

  「啊!你怎麼可以——」踢到平遠的東西也讓她同仇敵愾。  

  「有何不可?」  

  采靈敢怒不敢言。  

  走進屋裡,她叫:「平遠哥,你在哪裡?」當她點亮了燭火,她整個人驚呆了。  

  屋內一片凌亂,好像是急著離開,來不及收拾一般。  

  連他也背叛她了!  

  「死心了沒有?」雷季淵驀地開口。  

  她閃電般的轉頭看他,「是不是你把他帶走,讓我再也見不到他?」  

  雷季淵臉色一沉,旋即冷冷一笑,「隨你怎麼想。」  

  「把他還給我!」她努力忍住眼淚,為了終身幸福,她死都要抗爭到底。  

  「還給你又能如何?與他私奔?」  

  她洩氣地快要哭了。  

  他說得沒錯,見到他又能改變什麼?  

  「明天我們就要成親,如果你還記得抗旨會有什麼後果,最好打消所有逃婚的鬼主意。」  

  「我不想嫁給你。」她重申立場,明知這麼說也沒用,但仍不死心的掙扎一下。  

  「嫁給我不會比滿門抄斬還糟糕。」  

  但是比暗無天日還糟。她苦澀的想道。  

  在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氣氛中,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足足蜿蜒了一里路。皇上欽賜半朝鑾駕,八抬喜轎風風光光的進入北安王府大門。  

  皇上朝服,正位而坐,一左一右分別是北安王爺與王妃,雷季淵在天井下了馬,走進大廳向皇帝及父母行三跪九叩大禮。  

  接著是新娘被扶下轎朝見天子與公婆,行了三跪九叩的六拜之禮,在丫鬟、喜娘的簇擁下,準備送入洞房安歇。  

  婚禮到此算是完成了,王公大臣退在一旁等待賜宴。  

  雷季淵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與他擦肩而過的妻子,深不可測的眼眸泛起一縷極細微的璉漪,但所有的情緒波動全被他迅速地藏進那汪深潭底下,英挺懾人的臉孔依舊是一貫的深沉冷靜。  

  被送入洞房的采靈坐在床上,一語不發。  

  畫湄打發了閒雜人等,走近采靈。  

  「小姐,要不要喝點東西?」  

  采靈幽幽地看著畫湄,低語:「無路可逃了,對嗎?」  

  事已至此,畫湄也無法多說什麼了。  

  「睿王爺說得沒錯,如果小姐逃婚,那丞相府裡的每一個人都會沒命;你已嫁給睿王爺,這些事千萬不能再提起,這裡是王爺府,不是丞相府,說話處處要小心哪!」當她知道昨晚帶走小姐的是睿王爺時,她著實吃了一驚;等她又聽說鄅少爺不告而別的消息時,她更是重重的歎息了,沒想到他居然是那樣的人,枉費了小姐的一番真心。  

  想起平遠的背叛,采靈紅了眼眶,心碎地哽咽道:「畫湄,我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了!再也不了!」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說不定睿王爺他——」  

  采靈搖頭。  

  「我幾乎是與平遠一起長大的,我認識他十七年,他都可以丟下我離開,我還奢望雷季淵什麼?」  

  昨晚,使她一夕之間成長了好多,她總算告別了屬於少女天真的期待。  

  「小姐……」畫湄吶吶地喊道。  

  她的人生歷練並不比小姐多,這會兒,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小姐與睿王爺婚姻幸福。  

  希望他們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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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1:41
第三章   

  「朕沒想到你會去參加拋繡球招親。」  

  奇渥溫.忽必烈——當今的天子與雷季淵兩人對酌,他英挺的臉上帶著一絲難掩的笑意。  

  以雷季淵的俊俏,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須紆尊降貴去搶繡球?  

  「當初兀真卿求朕賜婚時,朕該想到將你們倆的婚事一起辦了的。朕不知道你喜歡她。」省得皇叔父與皇嬸兩老一直叨念著要抱孫。  

  喜歡?雷季淵笑笑。  

  「我只是對她感到有興趣。」  

  第一次她攔住他的馬,兩人四目相接,令他心中一陣驚艷,但僅止於此;她非常美麗,但絕非獨一無二,他看過幾個能與她較勁的絕艷,再者,他的身旁亦不缺美麗的女人。  

  真正挑起他興趣的是她的堅強,她的決心、倔強與固執。她不像一般女子,遇見了困難就哭泣,或是躲在男人背後尋求保護,為達到目標,她會不顧一切、不計任何代價也要達成;為了告訴心上人初五午時的繡球招親,她的馬跑了,她就是拖著不便的腳也要一步步走去,即使全身傷痕纍纍,她漂亮的小臉硬是咬著下唇,一副忍著痛不哭的模樣。  

  就是那樣的神情挑起了他對她的興趣。  

  他不知道聲稱愛他的女人中,有沒有人願意付出一切只為與他天長地久?那一刻,他強烈地想要取鄅平遠而代之。  

  「就為了這個理由,你就娶了她?」他不該驚訝的,雷季淵的行事方針從來就沒有常理可尋。  

  「有何不可?」雷季淵笑道,至少他的妻子有與其她女人不一樣之處。  

  「她不是個認命的姑娘,試想,有幾個女人同她一般,嫁的不是心儀之人,就乾脆抗旨逃婚?」  

  忽必烈皺著眉笑了。雷季淵敢要這種老婆,實在很有膽。  

  「祝福你了,兄弟。」他舉杯敬雷季淵,而後一口仰盡。  

  沐浴過後,采靈換上一襲雪白絲袍,袍身長長地直曳至地面,絲袍上用金線繡著奇渥溫家族的族徽,袖口與領口滾著相同的紫貂裘,腰際繫著同色系的束帶。合身的剪裁襯托她更形身長玉立,步步金蓮,彷若函逸搖風之姿。  

  畫湄輕輕梳理著采靈長過腰際半濕的秀髮。  

  采靈輕輕地開口:「不用梳了,畫湄,我想睡了。」  

  昨晚一夜無眠,再加上折騰了一天,她將近有二十個時辰沒有闔眼了,擔心、害怕,與提起勇氣面對這樁婚姻,強迫自己堅強……這一切情緒的交替,已耗光了她所有的心力,她疲憊得只想好好睡一覺,讓自己忘記一切,什麼也別去想。  

  「可是,王爺還沒回來呢!」畫湄小聲提醒。  

  她才不管!那一點都不干她的事,他一輩子都不要回來最好。她自動自發地脫鞍上榻。  

  不過,她的心念才剛剛轉完,她的丈夫——雷季淵走了進來。他作了個手勢,要所有人退下。  

  畫湄看了采靈一眼,謹守本分地欠身告退。  

  現在新房裡只剩下她與雷季淵。這個認知讓她疲乏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  

  她緊張的眼神與雷季淵的目光相遇,這一照眼,使她怔住了。  

  他——真的是她的丈夫?站在她眼前的他,英俊得不可思議,左右飛揚的兩道劍眉下,是一雙狹長但深邃的星眸,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瞳中,兼俱冷硬與微微的邪氣,挺若山嶽的鼻樑下,是充滿魅惑力的薄唇;一襲黑色錦袍襯托出他尊貴不凡的氣勢。  

  她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他。昨天第一次相見是在闇黑的夜裡,他生得什麼模樣她根本無從看清,所以今日一見,才會被他過度英挺的容貌震懾住。  

  雷季淵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唇邊勾起諷笑,這令她難堪地別開視線,其齒緊咬住下唇。就算他俊俏得一如宋玉再世,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是他奪走繡球,造就這一段不幸的婚姻,而且平遠會走就是因為他——她想過了,平遠絕不會背叛她,是他帶走平遠,狠心拆散了他們!  

  她漂亮的明眸中,帶著明顯的戒備與恨不得砍得他身首異處的模樣,雷季淵性感的唇浮起一抹笑意。  

  他毫無所懼地迎視她的眸光,道:「我累了,替我更衣。」  

  他以為他是誰?  

  采靈別開臉,道:「想都別想!」  

  她不會為他做任何事!  

  雷季淵笑笑。他沒再開口要她服侍,索性自己動手。  

  他毫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開始寬衣解帶。  

  「啊!」他怎麼可以這麼不知恥!她拉高裘被遮住視線,紅了臉低叫:「出去!滾出去!」  

  他丟開錦袍,露出精壯強健的上身,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她:「這是我的房間,希望你沒有忘記。」  

  「那……我馬上走。」  

  她立刻就想開溜。  

  不過事情並沒有如采靈的意,她沒走兩步,便被他從背後摟住。他赤裸的胸膛與她僅存一件薄薄的絲袍相隔,他溫熱的體溫透過絲袍傳遞到她的身上。采靈的俏臉抹上一層難堪的暈紅,心跳得飛快。  

  「這裡是我倆的新房,誰也不許走。」  

  「拿……拿開你的手!」掙脫不開他的箝制,她氣得低叫。  

  「行。」  

  他低笑著由她背後抱起她,放上床,以他健美的身軀壓住她,雙手隨意擱在兩旁,微支起上半身。他刻意俯近她,與她眼對眼相視。  

  「你……」噢!這個可惡的傢伙!惡棍!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雷季淵唇邊那抹笑意加深了。她悶氣在心中且手足無措的模樣,顯然愉悅了他,他低笑出聲。  

  「沒話說了?很好,輪到我了。」  

  他像鷹隼一般攫取了她柔嫩的粉唇。  

  「不——」  

  沒有容她抗拒的機會,在她開口欲斥責他時,他趁此機會加深了這個吻。  

  在她發現自己所犯的錯誤後,她慌亂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不!他怎麼能這樣對她?她的唇只有平遠碰過啊!  

  「放……放開我……」  

  她的拳打腳踢他毫無所覺,狠狠地咬傷他的唇他也不為所動——他根本無所謂痛!  

  待他發現掠奪的熱吻得不到她的響應,他放鬆了力道,改以輾轉深吻以引誘她響應,並以修長的大手愛撫著她誘人的曲線,撩撥、挑逗著她敏感的肌膚……  

  他吻得她近乎窒息——終於,他抬起頭來,與她相距寸許。  

  采靈劇烈地喘息,口中充滿了他血的味道,她以敵視的眼光控訴他。  

  雷季淵的黑眸中閃著激情,舔著唇角的血絲,他抬起她的小下巴輕喃:「你,喜歡我血的味道嗎?」  

  「下流!」  

  雷季淵不以為作地一笑。當視線落到她半褪的衣棠,見到她露出大半個光滑柔細的肩頭時,他的眼神再度轉沉。  

  「看樣子,你的尖牙利嘴並沒有得到教訓。」  

  他再一次侵佔她的櫻唇,他的大手兩三下卸去了兩人身上多餘的衣物,完完全全與她纖柔的身體契合。他抓起她反抗的手反壓在她身後,掠奪的唇滑下她的頸項,輕磨慢咬。  

  「啊……」他在她身上燃起了烈火,使她不識情愫的身子感受到銷魂的激盪,她不知道這陌生的情潮是什麼,但本能的要壓抑它。  

  雷季淵知道她在抗拒,但他不給她任何機會,他以靈巧的手指一寸寸愛撫過她的嬌軀,火熱的唇隨之跟進,當他吻住了她粉紅的蓓蕾,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顫。  

  采靈知道自己的身子已完全不聽腦子指揮,他已可以漸漸掌控她的身體,他正在征服她……  

  不?暈眩與痛楚同時席捲了她昏蒙的意識,豆大的眼淚,一點一點地爬上眼眶,威脅著要滑下來——不哭!她才不要在這邪惡的男人面前示弱!誰來救救她?  

  「平、平遠……平遠……啊!」她求助的叫喚被他打斷,因為他咬疼了她的肌膚。  

  雷季淵霍然抬頭,離開與他交纏的嬌軀。溫存與激情在同一時間內消褪得蕩然無存!他漂亮的眼中有著深沉的怒氣。  

  「不要讓我從你甜蜜的小嘴中聽到除了雷季淵以外任何男人的名字!」  

  采靈緊抓住裘被往床角縮,「睿王爺,我們的婚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我們不該結為夫婦的!」  

  「我們已經成為夫婦了!」  

  「你可以休妻!這樣的婚姻再拖下去,也沒有絲毫意義……」  

  雷季淵冷笑,一字一字冷絕地道:「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因為我不會休妻!」  

  別想他會放她與鄅平遠雙宿雙飛!  

  「除非你的命長過我,否則在我有生之年,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人!」  

  「為什麼你不肯成全我?」這種婚姻對雙方都是一種折磨呀!  

  「因為這是你欠我的!」他勾起一抹笑,冷漠又駭人,「我說過你會有機會報答我,這就是你的回報。」  

  采靈震住了!  

  「你……就是那位……送我去凌江村的公子?」  

  不!事情不會這麼巧!但是……她想起那位好心公子的眼睛,和眼前這個邪惡的男人……一模一樣!同樣閃著邪氣!  

  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這居然是真的!  

  喔,他真是一個惡魔!他處處算計她,使她的處境進退維谷,最後無路可走,只好乖乖掉進他佈置好的大網中,成為他專屬的禁臠……  

  采靈不由自主地顫抖。  

  「拆散我和平遠,讓我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折磨我……這就是你的目的?當時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求你幫忙,所以這樁婚事就是我必須支付的報酬?」  

  雷季淵漂亮的星眸變得陰蟄而危險,薄唇緊抿著,他幾乎要因為她的言詞而勃然大怒了。  

  「是又如何?如果這就是我要的,你別無選擇!」  

  說完,他抓起丟在矮櫃上的衣袍,重重地甩門離去。  

  采靈驚跳一下,一顆心因他的話無法遏止地跌入冰窖中,凍徹心扉……  

  新婚的第一天早晨,一家人圍在一起用早膳是王府的規矩。  

  列席的只有四人——北安王爺、王妃、雷季淵,還有新過門的媳婦兒采靈四人,但桌上卻足足有九十九道菜,意味著兩夫妻長長久久,白首偕老。  

  九十九道菜雖各自一小碟,但排起來的模樣就十分可觀了。  

  「吃吧!別客氣。」王妃笑吟吟地對采靈說道。  

  「是,謝謝娘。」采靈囁嚅著一些禮貌的客套話,夾了些香筍放到碗裡,低著頭,默默吃著飯。  

  啊,好困……昨晚又是一個失眠的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又淨作一些光怪陸離的夢,真是痛苦的一晚!  

  一面聽著王爺與王妃愉悅地聊些什麼,雷季淵也說了些什麼,可是她聽著聽著,劃動筷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淵兒,爹命人在皇城近畿建一座宅邸送你當新婚賀禮,大約再三個多月就可竣工,屋內格局一切由名建築工匠計無施先生包攬,你以為如何?」  

  「一切由您做主即可。」  

  「新房住得可還舒適?」王妃笑問著兒子。  

  雷季淵眼睛微微一沉。「嗯。」  

  「采靈呢?可還習慣?」  

  只見她不停地點頭。  

  「采靈?」她手上的碗筷都要滑掉了,小臉不由自主地往雷季淵肩上靠去。  

  啊!她居然在飯桌上打起瞌睡來!真是敗給她了。  

  雷季淵伸手接過她的碗筷,扶住她一面倒的嬌軀。  

  「娘在問你話呢!」他低頭在她耳畔輕語。  

  采靈猛地嚇醒過來。  

  「對不起——」她漲紅了小臉,真是窘透了!  

  「呵呵!自己人,別放在心上。」老王爺毫不介懷。  

  「是呀!一定是昨晚太累了。有興趣當然是很好,但身子也要顧著點才是!」王妃抿著唇笑看著兩人。  

  呀!照小倆口這麼打拚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有孫子可以抱啦!  

  采靈的臉更是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王妃顯然誤解他們了,真實情況是什麼,恐怕只有兩位當事人心知肚明。  

  她悄悄抬眼看了下雷季淵,見他眼眸又浮現嘲弄的神情,她立即掉開視線。  

  她知道此時他一定很不悅,可是她告訴自己不必去在意那個偽君子的感受。  

  勉強吃了半碗飯,她實在無法再塞入任何東西,而且這頓飯局的氣氛一直壓迫著她,使她太陽穴隱隱作痛。  

  「我吃飽了,請恕我先告退。」  

  「喔!不要緊,去歇一會也好。」王妃是全然的開明。「兒子,送采靈回房吧!別累著她。」  

  采靈一驚,忙拒絕道:「不……不用麻煩睿王爺……」  

  「一點也不麻煩。」雷季淵不由分說地強摟過她,由齒縫中迸出這句話。  

  他向雙親點個頭後便離席。  

  王爺笑看著兒子過度的保護欲,道:「他們倆很登對呢!看得出來兒子很寵她。」  

  「可不是嗎?采靈也很體貼季淵,還不要他送呢!」不愧是丞相千金,應對進退十分得體。夫妻相敬如賓,好典範。  

  「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吧?」王爺深思道。  

  「當然,那是一定的。」王妃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丟她上床,雷季淵壓低聲音吼道:「你非得要把我們夫妻不睦的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你才滿意是嗎?」  

  「我沒有——」  

  「我們的事情私下解決,一旦搬上抬面,對雙方一點好處都沒有。」他不想撕破臉,但是他不知道這個無知的女人想怎麼做。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我。」  

  如果她得罪了整個奇渥溫家族,那她,還有父母親在京城將沒有立足之地!這個中利害關係她明白得很。  

  「如果你覺得我是那樣不知輕重的女人,我的言行舉止會給你帶來困擾,甚至使整個家族蒙羞,你何不放過我,讓我們各自尋找合適的生活?」  

  她原本就沒有打算要嫁給皇親國戚!她的言行舉止在他們貴族的眼中,自然就像村婦一般缺乏思量。  

  他走了過來,以雙手將她困在身下,警告道:「我說過你還輩子休想逃開我,你最好死了想和鄅平遠在一起的心。」  

  「就因為我曾經有求於你?」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也太沒天理了!  

  「不止,」他低笑,「因為鄅平遠那小子配不上你。」聽見他這樣侮辱平遠,她氣得就要奉送他一巴掌;他一下子便察覺了她的意圖,毫不費力的就擋下了她的攻擊。  

  「你為了他想打我?」  

  他的眼神十分危險,也——好嚇人!  

  采靈別開頭去,不想面對他的怒氣,但他的遠度更快——他扳過她的小臉,侵略的唇便落了下來,他要她承受他帶著怒意的吻!  

  「唔……」她憤怒地掙扎著,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雷季淵強硬地分開她的雙唇,深入她的口中與她交纏,強迫她必須響應他的吻。  

  他的大手來回愛撫她的雪背,使她漸漸融化在他的懷中。采靈沒有辦法推拒,她的理智在他激情的愛撫下全化成雲霧飄散了……  

  雷季淵狠狠地吻著采靈,不知道為什麼,他想狠狠地吻掉鄅平遠在她心中的影像。  

  是的,他想征服!他想佔有這個早已心有所屬,而且恨他入骨的女人,不管是她的人、她的心,只要是她的一切,他都要宣告完全的所有權;她只能屬於他!  

  鄅平遠不值得她如此癡心對待,當他知道她打算與他私奔時,為了不想惹禍上身,匆匆收拾細軟逃到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原本平遠想要憑借她的身份謀求一官半職,但是當他知道今生無望——因為雷季淵接住繡球,打碎了他的夢想;而且,他若與采靈私奔,又與抗旨扯上關係,他為求活命,哪裡顧及曾允諾的話?  

  然而采靈卻堅信他的諾言,苦苦地守候著他……這令雷季淵心中一陣惱怒。  

  雷季淵用力抓起她雪藕般的手臂環在他的頸後,兩人的距離更加貼合。  

  采靈的眸中帶淚,無力阻止她與雷季淵之間強烈的情愫,對不起……平遠……  

  雷季淵離開她的唇,滑向她的耳邊,眼波與她激烈交纏,呢喃低語:「你是我的妻子,在我的懷中,你只能想我……」  

  褪下她的褻褲,分開她的雙腿,他不甚溫柔地要了她。她疼痛的抓緊了他,寧可咬著下唇也不肯痛叫出聲。當激烈的疼痛過去,血絲染紅了她嬌艷的唇瓣,也重重撞擊了雷季淵的心。  

  他擰起眉峰拭去她唇邊的血跡,沒有多說什麼便擁她入懷。他懂得她的血所代表的一切意義——她在贖罪,因為她推不開他甜蜜又痛楚的折磨。  

  采靈乏力地眨了眨眼眸,她知道她的純真已被他奪去,再也沒有機會與平遠在一起了……  

  然而,她與雷季淵之間的愛恨糾纏卻才剛剛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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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2:06
第四章   

  十月時節,正是每年奇渥溫皇室秋末狩獵時節,隨著皇上到東北圍場的,除了眾位親王外,尚有幾位王公大臣。  

  北安王爺自然定必須隨行的,當家的一走,王妃也就閒下來了,因此,她帶了些零嘴來和媳婦兒聊天解悶。  

  「王爺和季淵去參加秋獵,府裡一下子靜了好多,怪冷清的,所以娘來找你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秋獵可要花上十天的時間呢!不找些事做,會閒得發慌。  

  采靈示意畫湄砌茶,笑道:「媳婦兒很歡迎,娘。」對於這個既開明又沒有架子的婆婆,采靈是打從心裡喜歡的。親娘死後,父親入贅兀真家,後娘與她雖不夠知心,但也客客氣氣;反觀婆婆天生熱情大方,倒是拉近了兩人不少距離。  

  「你嫁到王府,算算……將近半個月了吧?」  

  「十七天了,娘。」  

  「還習慣吧?」  

  不習慣又能如何?她笑了笑,沒有搭腔。  

  「說起季淵那孩子,唉!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皇上體諒他新婚燕爾,不曾下旨要他參與秋獵,他卻上旨硬要跟去,也不想想你的心情。」王妃倒是對兒子的行為頗有微言——這一去十天,她要何時才有孫子抱呀?  

  采靈低下頭。雷季淵會請旨跟去秋獵的原因她一清二楚,因為誰也不想終日針鋒相對。  

  一思及此,她的思緒便慢慢地飄遠了……  

  早知道這樣的婚姻是個錯誤,如今,她與雷季淵就要嘗到苦果了。他們從來不曾瞭解過彼此,加上種種心結使得他們形同陌路,兩人之間那道看不見的藩籬越築越高,氣氛也越來越冷,越來越一觸即發。  

  從成婚第二天以後,他就沒有再碰她。  

  他總是在她睡著之後上床,在天亮之前便下床了。他表現得很清楚——他不想再和她說話。  

  采靈不知道這樣的婚姻會持續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維持這樣一段對雙方都是傷害的關係有什麼意義,但它依然可笑的存在著。  

  也許,她這一生就要這樣耗下去了……  

  而她,沒有力量改變它。  

  拋繡球招親那一天是她有能力主宰自己命運的時候,但她親手毀了它,而今,她必須接受這個事實,直到她死去那一刻為止。  

  東北的暮色降臨得特別早,在一片濃密的「窩集」(樹海)中,罕見溫暖的陽光。  

  從上午持續到下午的大型狩獵活動後,皇上下旨晚上在林中紮營,並且在營地中央燃起營火,大伙圍著火光飲酒作樂。  

  雷季淵持著酒觴倚在樹幹旁,並不參與其中。  

  忽必烈身著一襲輕便的獵裝,學著他倚著樹幹,雙手交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開口:「怎麼不過去和大夥一起玩樂?」  

  「回皇上,微臣沒有興致。」  

  雖是堂兄弟,除非只有他們兩人在場,否則雷季淵仍堅守自己的原則,言談間,格守君臣本分。  

  「一個成功的宴會不該有人落單的,由此可知朕不是個好主人。」  

  「皇上是好皇帝。」他硬是不與忽必烈談笑。  

  精明如他,怎會察覺不出皇堂弟的思緒?  

  他淡淡開口:「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參與秋獵?」雷季淵笑笑。  

  「微臣可有一絲一毫不情願?」  

  「總不是興高采烈的吧?」  

  能受御筆欽點參與秋獵是一種榮寵,誰不是歡歡喜喜來著?偏偏雷季淵老是冷著一張俊臉,眉宇間彷彿堆積著重重陰霾。  

  「請皇上恕罪。」  

  忽必烈失笑,道:「皇堂弟情緒失佳,犯了大元哪一條律令來著?皇堂兄沒有巧立名目給人治罪的不良癖好呵!」  

  雷季淵不禁微微軟化了冷厲的神情,淡淡一笑。  

  見雷季淵露了笑靨,忽必烈這才切入主題。  

  「是不是與你那漂亮的媳婦兒有關?」  

  雷季淵微蹙起眉峰。  

  「皇上毋需為微臣的家務事操心。」  

  喲!此時,他奇渥溫·忽必烈與他奇渥溫.雷季淵之間的差別又被分得清清楚楚啦!這難道就不算他的家務事嗎?  

  於是他只好改口:「我那堂弟媳惹毛你了,堂弟?」為了問清事情的真相,他連皇上的專用詞彙「朕」這字都可以省了,擺明了非插手到底的決心。  

  雷季淵再度深深地擰了下眉。  

  「皇堂兄,我不想談她。」  

  也許他不該執著於這樁婚事,如今演變成彼此折磨的局面——與她成親,讓她成了他的女人,她卻過得一點也不快樂。  

  忽必烈微微歎了一口氣,季淵早已知道她心有所屬,卻依然孤注一擲娶了她,這樣的婚姻到底是對是錯,就連他這個皇帝也不敢妄自斷言了。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季淵視她為一項挑戰,只要她對他沒有動心,季淵勢必專注於她,直到她臣服為止…  

  面對素有「鬼魅」之稱,智能、性感與魅力兼具的雷季淵,她會臣服嗎?  

  寧王府  

  奇渥溫.塔拉海郡主——寧王爺的三女兒的閨房中傳出重物落地聲,她又丟又摔的把房內值錢的物品全砸了,從她閨房裡逃出的奴僕們抱頭鼠竄,深怕遭受波及。  

  自從她去了趟南方回來,驚聞她的表哥雷季淵已成了親後,便像是引發了成噸炸彈爆炸般,搞得寧王府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他居然娶了個冒牌蒙古千金當妻子!」塔拉海抓過一隻古瓶,狠狠地砸向房門。  

  那種血統不正的賤人,憑什麼嫁入奇渥溫家族?她連替她提鞋都不配!  

  「郡主啊!當心哪!別割傷了自己!」郡主的奶娘奴罕氏憂心地勸說著。  

  「少囉唆!」她生氣地吼:「哼!她一定是用什麼方法魅惑表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骯髒的漢人就只會用這種下流招數,利用他們蒙古人高貴的血統,替自己抬高身份,她絕不允許那個賤人霸著「睿王妃」的名分快活度日!  

  「奶娘,走,咱們去殺殺那表子的氣焰,看她還敢不敢囂張!」  

  奴罕氏瞪大眼睛,連忙搖頭。  

  「郡主,這……不好吧?」說起來那個兀真氏也是郡主的表嫂,這樣前去興師問罪,未免有些過分。  

  「有什麼不好!」塔拉海怒盈眉睫,看樣子,不將采靈剁成碎片是難消其心頭之恨。  

  「她是郡主的表嫂,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是睿王爺知道了……」  

  「表哥不會說什麼的!」她冷冷地笑了,「聽說他請旨跟隨皇上去秋獵了,這表示他根本對那個婊子漠不關心!娶了那賤人,表哥一定是後悔了,否則,尚在新婚期間何須跟去東北圍場?這樣的表示還不夠清楚嗎?」  

  奴罕氏唯唯諾諾應是,不敢再多說什麼。  

  見奶娘沒再表示反對,塔拉海笑了。  

  趁著表哥前去秋獵這段時間,她若有辦法把那無恥的漢女趕出王府,他心裡一定會十分高興吧?  

  只要她再多下點功夫,表哥必然會因她的用心而感動,用不多了多久,他們的婚期便指日可待。  

  想到這裡,塔拉海得意的笑了。沒錯!表哥最後絕對是她的!那個漢女根本沒資格與她——奇渥溫.塔拉海郡主競爭,完全沒有!  

  「備轎,本宮要去北安王府。」  

  「是,郡主。」  

  寧靜的午後,采靈對著屋後的梅園展卷揮毫。  

  北方的十月時節已降了第一道霜,梅園裡的紅梅在這樣的天氣展顏怒放。  

  她一向喜歡梅花高踞枝頭吐露芬芳的神態,小小的花朵雖不似玫瑰馥郁,沒有水仙依人,沒有蓮花婉媚,但是,它高傲而堅強。  

  在宣紙上落了款,她道:「再拿紙來。」  

  畫湄笑嘻嘻地拿來宣紙,感覺今天的小姐是自得其樂的。  

  「還要畫一幅嗎?」  

  應采靈笑笑。  

  「我想打個樣,繡對枕套送給婆婆。」  

  今天婆婆出門去串門子了,因此,她才有閒暇畫畫。  

  「不繡點東西送給睿王爺嗎?」心直口快的畫湄一說完,立刻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懊惱的值想咬斷舌頭。  

  采靈僅是一揚黛眉,淡淡回答:「沒有必要。」  

  他不曾在乎她繡的東西!  

  提起筆,她正要下筆打樣,總管恭敬的站在新房門外,道:「少王妃,表小姐塔拉海郡主來訪。」  

  「啊!」畫湄輕叫了聲,趕緊摀住嘴巴不敢多言。  

  采靈知道她在想什麼。  

  雷季淵花名在外,與不少千金、名伶、舞妓都有來往,尤與表妹奇渥溫.塔拉海的關係最為人所熟知,而今天她會來拜訪她,所為何來,采靈心中多少有底了。  

  「請她回去,我不想見客。」  

  她沉著氣,在雪白的宣紙上畫下第一筆。  

  她與雷季淵只是名義上的夫妻,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以為她需要應付他的眾多嬌客。  

  「是。」  

  總管領命正想回客廳通報,塔拉海已然不請自來,走進房內。  

  「不想見也得見!本宮肯紆尊降貴來見你,這是你的榮幸!」  

  凹凸有致的身材,明艷照人的絕美容顏,一身嬌貴的氣息在錦衣華服的襯托下,更顯閃亮動人。塔拉海不愧為奇渥溫皇室中排名第一的美人,無論是家世、背景或是外型,都足以匹配英挺卓絕的雷季淵。  

  塔拉海走到采靈面前站定,一雙媚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她彎起宜喜宜慎的嬌艷紅唇,問道:「你就是兀真.應采靈?」  

  一副薄命相的漢女!表哥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  

  「是的。」采靈仍專注於梅花的打樣。  

  她目中無人的模樣,顯然惹怒了被眾人捧在手掌心的驕蠻郡主。塔拉海伸手撕爛了她的畫,並且賞了她一巴掌。  

  「你給我站起來!」  

  這個身份卑賤的漢女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裡!  

  「小姐!」畫湄驚呼,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高高在上的郡主會野蠻地出手打人。  

  「我不要緊。」  

  采靈沒有擦去唇角的血跡。她緩緩的站起來,用力的回塔拉海一巴掌,打掉了她刁蠻的笑臉。  

  「你——」塔拉海為之氣結。  

  這個纖弱的女人沒有打疼她,但是,打掉了她的自尊,還有她引以為傲的高貴。  

  「你居然敢對我動手?!」這個漢女分明是不想活了!  

  采靈也毫不客氣冷冷的響應:「這句話應該是由我對你說!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對我動手?」  

  塔拉海郡主抬高了聲音,氣得直發抖。  

  「我是堂堂一個郡主,你又是什麼東西?」  

  「我是睿王爺的妻子,北安王府的少王妃!論輩分,你還需恭敬的稱呼我一聲「表嫂」。」  

  「呸!就憑你這個卑賤的漢人,也配讓我叫聲表嫂?」  

  「那麼,憑你這個卑賤的郡主就配到我的房裡對我叫囂?」  

  卑賤的郡主?!塔拉海這輩子還沒有被人這麼侮辱過!她氣得差點吐血。  

  「你敢藐視我這個郡主!」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  

  塔拉海瞇起眼睛,怒極反笑。  

  她輕挪蓮步,逕自走進內寢,站在雷季淵與采靈共享的床榻邊,一股妒意突如其來地淹沒了她。  

  「這就是你們的床榻?」  

  當著采靈的面,她從腰間抽出自衛的寶刀,抓起被子狠狠地割它個四分五裂。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畫湄氣憤地叫了出來,想上前去理論。太過分了!這算是哪門子的郡主啊!刁蠻得可以。  

  「沒關係!由她去。」采靈輕聲道,毫不介意塔拉海毀了雷季淵與她共有的東西。  

  見采靈沒有衝上前與她爭吵,塔拉海以為她怕了她,笑得更加陰冷。  

  「我這麼做還便宜你了,我恨不得將你這偷人搶漢的臭表子像這裘被一般砍成碎片。」  

  偷人搶漢?采靈幾乎失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呵!她是皇上賜婚,雷季淵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落了個「偷人搶漢」的罪名,真是可笑至極。  

  「應采靈,你只是個冒牌蒙古千金,根本不配當我的表嫂!識相的,就快點走人,別在那裡丟人現眼!」  

  「你說誰丟人現眼,海兒?」  

  輕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北安王妃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塔拉海。  

  塔拉海怔住了。姑母是何時來的?  

  「姑母!」塔拉海奔了過去,委屈的告起狀來:「您看您的好媳婦,她動手打了我一巴掌!」  

  「哦?」  

  王妃挑眉看向采靈,發現她白皙絕美的臉龐紅腫瘀青,唇邊還帶有血絲。再看見滿目瘡痍的寢居,精明的王妃眼中有了了悟。  

  「我會好好說說她,海兒,你回寧王府去吧!」  

  聽見姑母這麼說,塔拉海得意的看向采靈,但仍故作柔弱地挽著王妃。  

  她哀怨地道:「姑母,為什麼表哥要娶這個野蠻的漢女?表哥明知道我的心意的。」  

  她一定要趁此機會除之而後快,免得夜長夢多。  

  「這是季淵自己選擇,皇上降旨所賜的良緣。」  

  原來是皇上賜婚,怪不得她這麼有恃無恐!  

  塔拉海咬了咬下唇,裝出委屈的模樣道:「姑母,您知道我一直愛著表哥,我……我可以與她共事一夫的!」  

  哼,等她過了門,看她怎麼整治她!她雖不屑於當個偏房,但目前也只好暫且忍氣吞聲。  

  「呵呵,」王妃笑了,「你可是貴郡主,怎能委屈你當偏房?我會與皇上商量,替你覓得一位乘龍快婿的。」  

  「姑母……」塔拉海記恨在心,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天色不早,快回去吧!免得寧王爺擔心。」  

  「那——海兒告辭。」  

  塔拉海恨恨瞪了采靈一眼,不甘不願的退下。且讓這賤女人與表哥雙宿雙飛,但是,她發誓這種好日子她過不了多久的!  

  王妃目送塔拉海離開,笑臉立刻拉下。海兒這妮子越來越沒有分寸,居然對她的表嫂撒起野來了!  

  王妃拉著采靈坐下,命人拿來冰毛巾與藥粉為她消腫。  

  「疼嗎?要不要緊哪!」海兒出手真是狠毒,嘴角都瘀青了!  

  被那種刁蠻千金打傷,就算疼她也不曾叫出聲的。  

  「沒關係,皮肉之傷。」  

  重要的是,她也沒讓塔拉海郡主佔了便宜,這就夠了。想來她還頗為得意,不顧唇邊的傷口笑了起來。  

  采靈真是逞強!王妃心疼地皺眉。  

  「怎麼會沒關係?都流血了!」  

  一個女孩兒家最重要的就是臉哪!今天海兒敢這樣登門叫囂,下回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木裡罕,下次只有少王妃在府中,不准表小姐進門一步,聽見沒有?」  

  「是!奴才遵命。」  

  「娘,我並不怕她。」采靈知道王妃是一片好意,但她不想讓北安王府與寧王府交惡。而且——如果讓塔拉海三不五時來作威作福一番,也許雷季淵被她吵煩了,真會納塔拉海為妾也說不定。而像塔拉海那樣的嬌貴身份自然不甘於當偏房,必然會使計陷害她……說不定直接要雷季淵休了她,使自己的地位扶正,那她從此就自由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娘知道你不怕她。」王妃慈祥地笑了,「勇敢的女孩,你跟她對峙有一段時間了吧?」采靈笑笑。  

  「一下子而已,我也沒有對她很客氣,真的打了她一巴掌。」  

  采靈真痛恨自己個頭、力量都沒能及得上塔拉海,沒能把她打到黑青;不過,看她臉上的五指掌印也夠值回票價了。  

  「呵呵,她被慣壞了,教訓一下也是應該。」王妃握著采靈的手輕拍,「季淵回來後,要是看到你臉上的傷,一定會大發雷霆。」  

  算一算,再四天秋獵就結束了,不知道四天內媳婦的傷好不好得了?唉,兒子發起脾氣可是很駭人的哩!  

  「他不會的。」  

  雷季淵才不會管她的死活,王妃要是知道他們婚姻的實際狀況,就不曾這麼想了。  

  「難說喔!」她可沒媳婦兒那麼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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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2:26
第五章   

  窗外綿綿不絕地飄起了細雪,躺在剛換新的羽毛床罩上、蓋著羽毛被褥,采靈的思緒再一次轉到下午所發生的事件。  

  她可以確定塔拉海絕不是唯一與雷季淵有關係的女人,只不過塔拉海有家勢、有膽子找上門來叫囂。  

  以女人的眼光來看塔拉海,她承認她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既然他們之間的關係已弄得人盡皆知,為什麼雷季淵不乾脆娶塔拉海?也許她該考慮問問他……  

  她相信雷季淵不將女人的內涵或氣質列入考慮——從他肯貿然迎娶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孩看來,娶妻只是為了好玩。  

  娶了她,想必雷季淵很後悔吧?她不禁猜測再過多久她就會淪為下堂婦。  

  他說過他不會放開她,除非她和一般女人一樣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也許他娶她為妻是因為對她不顧一切的喜歡平遠,對她的傻勁感到有趣吧!  

  很有可能的,不是嗎?  

  雷季淵是個奇怪的男人,做事全無道理可尋,只要覺得有趣,便值得他去做——  

  采靈微微地苦笑了。  

  她是怎麼了?居然開始分析起雷季淵這個人。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探究那些了無益處,不是嗎?他不會因為她弄懂了他的動機,便龍心大悅的放她自由。  

  他會有厭倦她的一天,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即使如此,他寧可被她打入「冷宮」,列為拒絕往來戶,也絕不甘心放她走。這是他的堅持,只要是屬於他的東西,他絕不拱手讓人。  

  她感到有些累了,小心的在不弄疼左邊臉頰瘀青的情況下,她側躺而眠。  

  因為天冷,她今晚特別好眠。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覺左頰微微地發疼。  

  難道她不知不覺翻身壓到傷口了?她伸出左手碰了碰臉頰,卻觸到一隻溫熱的手,她嚇得睜開眼睛,在暈黃的燈光下,她費了點時間讓眼睛適應微弱的光線,然後——她看見了雷季淵。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慌亂的開始推算日期。她記得秋獵需要十天,他出發的日期是十八號,那麼今天是幾號?二十四,還是二十五?  

  總之不管是幾號,他應該在二十八號才回來的吧?沒道理那麼早——  

  「你……怎麼回來了?」言下之意,好像他不該早歸打擾到她似的。  

  雷季淵眉峰微微一皺,簡單地答道:「東北圍場下了大雪,所以皇上提前結束秋獵。」  

  那麼,也就是說她一個人逍遙寫意的日子已經告終了。采靈的心中無端沉重起來,一成不變的冷戰又要開始了嗎?他在床邊坐下,移過油燈,托起了她小小的下巴。  

  「你的臉怎麼回事?」青了一大塊!這令他的心臟緊抽了下。  

  迎視他深邃的眸子,她彷彿看到了他眼中的不捨。但是這個想法立刻就被她否決了。他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眼神?  

  她別開臉,吶吶地回答:「沒什麼,發生一點小意外而已。」  

  她當然不會說出塔拉海郡主下午來撒野的事情,她可不想利用這些事來引起他多餘的同情心。  

  「小意外?跌傷的?」  

  「嗯,不小心跌倒。」她敷衍地虛應道。  

  他突然抓過她的手,察看她的手心。  

  跌倒,然後手部沒有事,而臉青了一塊?  

  「撒謊。」  

  他擒著諷笑。她連這個也要瞞他?「這是被人近距離打傷。」依稀還可看到紅腫的掐印。  

  明知故問,還挖陷阱讓她跳——真該死!  

  「誰打的?」  

  他的聲音雖輕柔,但夾著不可輕忽的慍怒。他詢問地看著她,也不指望她會回答,乾脆自己猜。  

  「不是娘,因為她沒有這麼強的手勁。府中除了娘沒有人敢動你,那麼——傷你的人不是府裡的人;一般人進不了王府,敢動你的也絕不是尋常大臣……莫非,是皇族?你不可能和別人結仇,那麼——是衝著我來的?打人巴掌看起來是女人會做的事,難不成是——」他瞇起厲眸,「是奇渥溫.塔拉海?」  

  敢如此目中無人,仗勢上門挑釁的也唯獨她了。  

  采靈突然佩服起雷季淵。她完全沒回答他任何問題,可是,他那精明的腦袋就是不曾漏掉任何線索,層層抽絲剝繭,答案馬上就出來了。雷季淵咬牙切齒。  

  「除了打你,她還對你做了什麼?」  

  「還說了些難聽的話,僅止於此了。」知道了這些,他想做什麼?她可不相信他會替她討回公道喔!說不定他會去獎勵塔拉海,告訴她下次不必客氣,要殺要剮隨君高興。  

  沉默片刻,他突兀地擁她入懷,緊緊地、狠狠地,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雷……雷季淵——」  

  她愕然發現他居然……在顫抖!像他這樣冷硬決絕的男人為什麼會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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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2:52
第六章   

  「郡主,這是阮先生給您的密函。」  

  奴罕氏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斜躺在貴妃椅上賞雪的塔拉海郡主。  

  阮一揚,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神探,委託他調查事件金額是嚇死人得高,但是他的消息來源準確,即使是皇親國戚不為人知的秘密亦難不倒他,而且還可以揣測委託人的心意,專朝特定方向調查。  

  「哦?」這麼快就查出應采靈的弱點了嗎?  

  她接過密函,看了一眼,便丟給奴罕氏。  

  「用最簡單扼要的句子念給本宮聽。」塔拉海對於書本沒有求知慾,反正女子無才便是德,也就別浪費時間去學了。  

  「是。」奴罕氏瞇起老眼,費力地將密密麻麻的信函看了一遍。  

  「回稟公主,阮先生在信上說,兀真姑娘雖然受皇上賜她一座摟台、一個繡球招親,但是,其實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太艱深的句子郡主聽不懂是會翻臉的,所以她不但要挑扼要的講,還得說得白話些才行。唉!真累啊!  

  「真的?她早就有了男人?」  

  聽到這裡,塔拉海的雙眼發光,興奮了起來。太好了!終於逮到了她的把柄。  

  「呃——」心上人就是她的男人了嗎?還是不要忤逆郡主比較好。  

  「也可以這麼說。」  

  「阮先生還說了什麼?」她不耐地催促著。  

  老人家就是這樣,慢吞吞的!礙事!  

  「他還查出兀真姑娘與睿王爺婚姻不睦,有一段時間陷入冷戰,原因就是兀真姑娘仍牽掛著她的心上人。」塔拉海頻頻點頭。  

  「有沒有調查那男人是何許人物?」  

  「有的。他名叫鄅平遠,家住凌江村,與兀真姑娘是青梅竹馬的鄰居,是一個窮書生。但是他現在已經遷居了,因為兀真姑娘欲與他私奔,他怕惹禍上身,所以在睿王爺與兀真姑娘成親前一晚便離開。聽說他醉心於功名,但礙於漢人的身份,始終未能鹹魚翻身。」  

  「聽起來,那個笨女人很愛她的男人囉?」一個計策迅速浮上心頭,塔拉海不自禁地露出奸笑。  

  「依照種種跡象看來,的確如此。」奴罕氏毛毛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她不知在盤算什麼,那種神情她再清楚不過了。  

  沉默片刻,塔拉海笑逐顏開。  

  「奶娘。」  

  「奴才在。」  

  「請阮先生幫我找人,我要找鄅平遠,賞金——一千兩!」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用多久,兀真.應采靈很快就會淪為下堂婦,呵呵呵!  

  平遠揣揣不安地走進寧王府。  

  老天!他從未看過如此奢華的豪門大宅!  

  皇親國戚到底是不同於尋常人家,他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金榜題名,魚躍龍門。他多希望功成名就,親身體會什麼叫「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  

  但是,他不過是一個漢人,即使高中左榜,頂多也只能成為副手,永遠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呵!  

  他痛恨自己身上屬於漢人的卑賤血統,如果他不是漢人,今天,他就不需如此狠狽了……  

  「鄅平遠公子嗎?」  

  正當他悲憤難當之時,一位老婦在他身後喊道。  

  「正是。」  

  「郡主在屋內等公子,請跟我來。」此名老婦正是奴罕氏。  

  跟在奴罕氏後面,平遠心中的疑團又再次湧現。  

  一早,寧王府便有人差來口信,說是塔拉海郡主要召見他。  

  他不明白這次約召見所為何來,他沒有見過塔拉海郡主,她找他究竟想做什麼?  

  走進側廳,平遠抽了一口氣。多麼氣派的大廳!若非蒙郡主召見,恐怕他這一輩子也想像不出何謂「金碧輝煌」。  

  然後,他看見了高坐堂上身著華服的美艷少女;她應當就是塔拉海郡主無疑。  

  「還不快見過塔拉海郡主?」奴罕氏低聲提醒道。  

  「是。」他慌忙行禮。「在下鄅平遠,見過郡主。」  

  「你就是鄅平遠?」  

  她起身,優雅地走下來,用她媚人的杏眸掃了他幾眼。  

  這就是應采靈的男人?  

  長得儀表堂堂,很是俊秀,但是比起素有「鬼魅」之稱的雷季淵,他顯得生嫩許多。  

  「是的。」  

  「你知道兀真.應采靈吧?」  

  平遠一怔,回答得很是謹慎。  

  「是的,她是在下的青梅竹馬,如今是睿王妃。」  

  「你是她的男人?」塔拉海笑問著。  

  「不!」他深怕這頂帽子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慌忙回答:「睿王妃與小的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沒有任何關係。」  

  塔拉海笑了起來。  

  「喲!別怕,今天我傳你過來,對你絕對是有好處的。你想不想入朝為官哪?」  

  想!他怎麼不想?他已經過怕了窮日子了!  

  平遠趕緊答道:「如果小民對朝廷有所助益,自然願效犬馬之勞。」  

  「好極了!本宮再問你,你是真的喜歡應采靈,還是喜歡她是丞相之女的身份?」  

  這個問題非常尖銳,也非常不客氣。  

  平遠不敢貿然回答,這種兩者選一的問題一旦答錯就毀了。而且他還摸不清郡主想要做什麼,故而沉默不語。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塔拉海柔媚一笑。  

  「鄅公子,本宮喜歡栽培有遠大志向的能臣,可不是一個只重兒女私情的窮書主喔!」  

  郡主提示得很明顯了。他立刻回答:「回郡主,小的與睿王妃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不喜歡她?」  

  「不,我喜歡的是——像郡主這般高貴的女子。」  

  郡主一直追問他是否有意中人,該不曾是……若真是如此,他也樂得順水推舟。  

  塔拉海立刻沉下臉。  

  「你是個漢人,衝著這一點你就不配對本宮示愛!你最好弄清自己的斤兩  

  「是……」  

  平遠尷尬地僵立當場。  

  「我可以給你一官半職,可是,你必須替我做一件事。」  

  「請郡主明示!」  

  只要能做官,他什麼都願意做!  

  「隨便你用任何方法,把應采靈帶離睿王爺身邊!」塔拉海冷笑,「她不配做王妃,她配不上表哥!」  

  原來塔拉海郡主喜歡奇渥溫.雷季淵!要帶走應采靈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他道:「只要我帶走應采靈,郡主就能給我一官半職?」  

  「只要你能辦到」  

  「那麼請郡主靜候佳音。」  

  采靈要送給婆婆的枕頭套就快完成了,偏偏線用完了,在畫湄尚未買回來之前,她只能對著半成品乾瞪眼。  

  「小姐!小姐!」是畫湄回來了。  

  采靈等她一進房,便挪揄道:「畫湄,我可沒有要求你去吐魯番幫我買線喔!」從北安王府到繡摟買線她花了一個時辰,尋常她們一起去也不過才花了兩刻鐘。  

  「小姐,我跟你說——」  

  「我在聽;你線先給我。」  

  她拿過竹籃,便自顧自的拿出線來。  

  「咦,你好像少買了一個顏色……」  

  「小姐,你先別管這些了,你猜我在路上遇到誰?」  

  「我爹?還是我後娘?」還缺了鵝黃色的絲線,明天要記得去買。  

  「不!是鄅公子!」采靈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她慢慢地轉過來。  

  「你說什麼?」  

  「我遇見鄅公子了!」  

  平遠?  

  采靈抓住她的肩,追問道:「人呢?你知道他搬到哪裡去嗎?」  

  她要去找他!她有一肚子的疑惑要他解答。  

  「小姐,你不要急,我把他請到後院去了,趁現在睿王爺還沒有回來,快去見他吧!我在這裡替你把風。」  

  「畫湄,謝謝你!」  

  采靈匆匆趕往後院。  

  分別了一個月,再見到平遠使她覺得彷若隔世。他俊朗的容貌,不知怎地,竟有些陌生。  

  她幾乎不可置信的輕輕喚道:「平遠?」  

  那個身軀頑長,顯得有些清瘦的人,真的是平遠嗎?  

  「采靈。」  

  他朝她走了過來,帶著如往昔一般不變的微笑。  

  「真的是你?」  

  采靈美麗的眼睛凝視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是我。」他伸手擁住她,沙啞地道:「這些日子以來,你過得好嗎?對不起,當初我不該不告而別。」  

  「你到哪裡去了?」  

  她回想起剛嫁入王府的日子,無端惹起一陣傷感。對未來的茫然、失去心上人的恐慌、與雷季淵的冷戰,那一陣子她硬逼自己勇敢面對,可是……其實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  

  「對不起,我失約了!」  

  平遠將所有過錯全推給雷季淵。  

  「如果不是睿王爺逼我走,我也不曾眼睜睜地看你嫁為人婦!采靈,你可知道我有多麼心痛?」  

  「真的是他?」她有些意外。雷季淵沒有明確的告訴她平遠是他逼走的,可是,她是真的這麼認定;今天由平遠口中證實,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不願相信。  

  「當然是他!只有他會這麼做!」  

  是睿王爺搶走綵球,同時也搶走他欲利用采靈的身份謀求一官半職的機會,他要讓采靈恨睿王爺一輩子!  

  「采靈,跟我走吧!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我會用我的雙手養活你!」  

  「不……我不能害我的父母背上欺君之罪。」  

  「那不是欺君之罪!」  

  只要能帶走她,即使對她說謊也無所謂!  

  「你已經嫁給雷季淵了,你沒有抗旨!」  

  采靈愣了下。  

  「采靈!」平遠焦急了起來,「你愛上他了是不是?所以,你不願跟我這窮小子過苦日子——」  

  「我沒有愛上他!」她急切地否認,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鬆了一口氣。  

  「如果這樣,還有什麼理由讓你走不開的?這樣的婚姻對你、對他都不公平,為什麼還要維持這種關係?離開他,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他也可以另娶新婦,這樣的結果對雙方都是一種解脫。」  

  她不愛雷季淵,當然沒有走不開的理由。更何況,平遠沒有說錯,他們何必維持這樣痛苦的婚姻?  

  她看著平遠。  

  「我會跟你走的。」  

  「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在城外高昇玉樓二摟等你,然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采靈無言的點點頭。  

  這一次,她絕對不讓幸福白白溜走!  

  當晚,采靈便早早上床就寢。她不想面對雷季淵那雙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她害怕———害怕精明的他會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更怕她明天就要離開的事被他察覺,因而功虧一簣。是的,這種只有肉慾的婚姻為什麼還要放任它持續下去?他們彼此不相愛,她喜歡的是平遠,而他———他從來就不缺女人,他只要有肉慾的關係,娶的媳婦兒是誰,對他而言都沒有差別。結束這樣一個可笑的婚姻,沒有人會有損失,只會獲得重生。她並不在乎會遭受到世俗的批判,男尊女卑的觀念打壓了女人幾千年,只許男人三妻四妾,處處留情,卻規定女人「烈女不事二夫、一馬不配雙鞍」從一而終的不平等待遇。在她實際接觸過書本後,才知道女人的地位有多麼卑微。她不知道這樣的不平等待遇要維持多少年,但是,她絕不成為其中之一的犧牲品!  

  突然,門外傳來細微的交談聲。  

  采靈閉起眼睛面向床的內側,她知道雷季淵回來了。  

  她聽見雷季淵問了些什麼,畫湄回答道:「少王妃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提早就寢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然後,她聽見雷季淵走進房中,並且關上房門的聲音。  

  隨著他的腳步聲,采靈不自覺地緊張得抓緊羽被。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緊張,但她就是無法放鬆自己。  

  雷季淵坐上床榻,在她耳邊低喚:「采靈?」她的臉色有些發白。  

  他低沉醉人而過近的嗓音使她驚跳了下。采靈閉緊眼睛,不敢回頭。  

  雷季淵將她翻過身來面對他,大手伸入被中握住她的。他微微蹙起眉峰。她的手十分冰冷,甚至有些顫抖。  

  他拂開她額前的劉海,將額頭輕輕地貼住她的。  

  幸好沒有發燒。  

  他的臉與她相距寸許,低柔地問:「哪裡不舒服?」  

  她從睫毛縫中看見他眸中的溫柔,嚇了一跳,忙別開臉閉上眼睛,囁嚅道:「沒有……」  

  她一定是看錯了!他的眼神竟是那麼……溫柔……  

  「沒有?」  

  他將她的手包入掌心中,想要融化她的冰冷。  

  「可是你的手很冰。」  

  他溫暖的大手漸漸驅走了她的冰寒。  

  采靈輕聲道:「我沒事。」  

  他滿意的發現她不再冰冷,躺上床將她抱在懷中,輕語:「你應該多加件裘衣,免得受寒。」  

  這次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也特別寒冷;而她是那麼織弱,若不悉心看護,隨時可能大病一場。明天他要讓廚房燉些補品,好讓她的身子強壯一些,而且  

  他想要有子嗣,他與她的孩子,是男孩或女孩都無所謂,他只想要融合了他與她容貌與個性的孩子。  

  「好好睡一覺,你會比較舒服些。」他輕撫她冰冷的臉龐低語。  

  采靈閉著眼睛沒有回答。  

  往往在他懷中她都能睡得很安穩,但是今夜因為心虛,反而難以入眠。閉著眼睛,她的頭腦卻是清醒的。  

  這是第一次在他懷中失眠。  

  窗外的雪仍然飄落著,皎潔的月亮卻被闇黑的雲絮遮住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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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姐!小姐……醒醒呀!」  

  采靈羽睫輕顫,而後緩緩睜開。  

  她覺得好困!昨晚她失眠一夜,天將明時才瞇了一下。她轉向聲音來源,勉強打起精神開口。  

  「畫湄?什麼事?」  

  「小姐,你都忘了呀?」畫湄壓低聲音,道:「今天咱們要去高昇玉樓——」  

  「糟糕!」她想起來了,她今天要與平遠離開這裡!  

  采靈慌忙起身。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畫湄,你怎麼不叫我?」  

  「辰時。還來得及,小姐。」  

  她捧來樸素的衣棠,為采靈著裝。  

  「因為今天睿王爺起身得遲,所以我不敢進來叫你。」  

  「哦?」他要上朝的,即使再遲,寅時之前他就該出發了,沒理由拖到辰時。  

  像是看出采靈的疑惑,伶俐的畫湄隨即解釋。  

  「睿王爺今兒個沒有上朝,他寅時時分就醒了,但他陪你到卯時時刻,直到接到皇上口諭召見才起身出門。臨走前還交代別打擾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畫湄無心的一番話,無端讓采靈的心緊縮了下。  

  真的嗎?他對她是認真的?  

  打從他自東北圍場回來後,他沒有再強迫她什麼,也沒有再碰她。反倒他會花更多時間陪她,會摟抱著她入眠。他不會再丟下她一個人獨守空閨,不會在她入睡後才上床、她醒來前下床;每天每天,他與她一同迎接日昇、日落。  

  也許,他沒有地想像中冷血。  

  有好幾次,她看見了寫在他漂亮眸子中的溫情。  

  就像昨夜,他是那樣小心地呵護著她,關心她的冷暖。不,那絕不是刻意的造作!他眼眸中的溫柔騙不了人。  

  驀地,她發現她從來就沒有花時間去瞭解他!  

  每當他接近她,她總是忙著推拒,忙著樹起心中的防禦與他針鋒相對。  

  昨天平遠告訴她是雷季淵拆散他們的時候,為什麼心中這個她一向認定的事實竟產生動搖?  

  當平遠提出一起離開的要求時,她回答的是:「我會跟你走的。」而非「我要跟你走」。兩人離別了一個月後,她原本對平遠的愛慕之心竟淡了!再見到平遠、離開雷季淵一直是她的堅持,但曾幾何時,她習慣了雷季淵的陪伴。  

  現在要她離開他,她發現——  

  她竟沒有辦法離開雷季淵!  

  面對這樣深深眷寵著她的夫婿,她如何能不動容?  

  「畫湄!」她突然抓住她的手,顫抖地喊。  

  「怎麼了,小姐?!」她嚇了一跳。  

  「畫湄,我錯了。」采靈急切地道:「我必須告訴平遠,我不能跟他走了!」畫湄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  

  「小姐,你在說什麼?」她完全弄糊塗了。  

  「你一定會認為我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壞女人,但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即使跟著平遠,我也不曾幸福的——因為我不愛平遠!」  

  「你的意思是說,你從來就沒有愛過鄅公子,是你弄錯了?」  

  「不,我愛過他!」采靈幽幽地道:「在雷季淵到東北圍場去的那段日子裡,我仍然愛他;但是漸漸的,當雷季淵一點一滴地以他的方式愛我……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的心早已背叛平遠……無法挽回了。」畫湄瞠目結舌地看著她,久久說不出話。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這麼說,但是,我無法違背我的心願,我總是這麼自我,不在意別人的感受——」畫湄拍了拍采靈的手,微笑著打斷她的話……  

  「不用說抱歉,小姐。我可以明白你的想法。女人在這樣封建的社會裡,原就不該有自己的意見,就連婚姻也必須聽命父母及媒妁之言:『專一』是社會規範女人該有的道德。從社會的角度看,小姐是離經叛道的,但是,難道這樣就錯了嗎?」畫湄笑著搖搖頭。  

  「不,小姐並沒有錯,你只是忠於自己而已。如果這樣的自覺可以阻止一場婚姻悲劇的產生,有什麼錯呢?」  

  「畫湄……」  

  采靈作夢也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會有人站在她這一邊。  

  「跟了小姐那麼久,畫湄雖不敢自認很瞭解小姐,但是我知道小姐和一般女孩子一樣,你有你的想法,雖然現在社會認為它是錯的,但是也許在幾百、甚至幾千年後,社會反而認為它是對的。你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只要你覺得是對的,何必在乎世俗的批判呢?畢竟,這是你自己掌握的人生呀!」  

  「謝謝你。」  

  采靈感動得幾乎紅了眼眶。  

  「不要這麼說。其實,我很欣賞小姐的個性,我相信女人也可以是有主見的,如果今天我服侍的是一個柔弱的千金小姐,也許我就不會想得那麼多、看得那麼遠了吧?再說,比起塔拉海那個刁蠻郡主,小姐有修養得多了。」  

  采靈笑了笑。  

  「好啦!我們該去高昇玉摟了。」畫湄拿起滾著紫貂的披風披在采靈的肩頭。  

  「說真的,認識睿王爺越久,我就越相信他不是個會濫用權力拆散你與鄅公子的人,因為無論從哪一方面看,睿王爺的條件比起鄅公子強得多了。」她壓低聲音,又笑道:「小姐,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睿王爺從東北圍場回來那天,也就是塔拉海那刁蠻郡主來北安王府撒野那天,王爺不是發現了你的傷嗎?結果呀!隔日一早,他就上寧王府,狠狠地訓了一頓刁蠻郡主呢!」  

  不可能!采靈不可置信的在心中驚呼。  

  「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的表弟在寧王府當差,是他告訴我的!當時我不說,是因為那時我也半信半疑,也不怎麼相信睿王爺會為了小姐去訓了他表妹一頓,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敢確定,才敢告訴小姐。」  

  采靈在心中對自己吐了吐舌頭當時她還誤會他追究傷口時的居心呢!  

  不過,這件事打死她她也不曾洩漏出去的。從今以後,她要努力的去認識他、瞭解他。  

  但現在,她還要去向平遠道歉,請求他的諒解。  

  「走吧!畫湄。」不管橫亙在她面前是怎樣的阻礙,她都要勇敢的面對她所選擇的未來。  

  御書房內,忽必烈撤開了閒雜人等,將所有奏折擱置一旁,與雷季淵兩人一人一杯地對飲起來。  

  忽必烈似笑非笑地道:「敢無故不上早朝,你的膽子不小呵!連朕都沒有你這個膽。」只有無能的昏君才會醉心於芙蓉帳暖,而荒廢早朝。  

  「請皇上恕罪。」雷季淵早有心理準備。  

  忽必烈笑笑,擺了擺手。  

  「要是朕肯降罪,你的腦袋可還擱得安穩嗎?」  

  「謝皇上。」皇堂兄無意降罪,但是他相信他不曾輕易放行。他怕的是皇堂兄別有目的。  

  「恩賜你一個將功折罪的辦法,」忽必烈笑得奸詐:「今天無故不早朝的理由何在?從實招來!」  

  雷季淵也不是省油的燈,丟給他一個簡單的理由——  

  「微臣睡過頭了。」  

  早知道雷季淵沒那麼好設計,忽必烈一個大帽子立刻拍下來。  

  「哼哼,欺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雷季淵微笑。  

  「皇堂兄應當是屬於九族之中的父族吧?」  

  被他一句話反攻回來,忽必烈頓時啞口無言。  

  可惡!居然被他反將一軍!  

  忽必烈懶得拐彎抹角了,因為他知道雷季淵肯定避重就輕。  

  他單刀直入問道:「你之所以不上朝,與你的媳婦兒脫不了關係吧?」  

  雷季淵笑笑,迴避道:「何以見得?」  

  「單就你這麼言詞閃爍便八九不離十。」忽必烈笑道。  

  他對季淵的婚姻生活,不知怎地,特別感興趣。  

  「既然如此,微臣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他偏不著皇堂兄的道兒,他要怎麼想,悉聽尊便。  

  精哪!他這皇堂弟真不好拐,不愧受封為「睿」王爺。  

  忽必烈拐得有些意興闌珊了。他把話題調到政事上。  

  「大理國為患著大元國土南方,你可有什麼建議?」  

  「建國不久,臣認為不宜興兵征戰,可先派遣使節締結邦交,但最主要理由是——沒有適當將領。」  

  「若朕執意發兵,如何?」  

  他早有並下大理國的打算,既然要稱帝,他就要建立一個史無前例、橫跨亞歐的蒙古帝國!  

  雷季淵啜了一口御賜佳釀。  

  「亦無不可,既然我蒙古族可以花五十年滅了南宋,拿下大理國不是問題  

  蒙古族是十分曉勇善戰的民族,他們可以夜不紮營、炊煙不舉,在馬背上馬不停蹄,僅靠喝馬奶度日,直搗意大利威尼斯東北,放眼十三世紀,只見蒙古大軍縱橫馳騁於歐亞大陸,並把遊牧民族的作戰能力發揮到顛峰,兵鋒所到之處,所向被靡。  

  「朕欲御駕親征,卿以為如何?」  

  雷季淵白了他一眼。  

  「那麼,微臣反對發兵大理國。」他當然知道皇堂兄絕對有此能耐,元太祖鐵木真攻不下的南宋是由忽必烈所滅,他是大元最傑出的軍事家。但如今他的身份非凡,自然不可以身涉險。  

  忽必烈縱聲大笑了。  

  「好吧!就依你之言,先締結盟約,暫且靜觀其變。」  

  雖說高昇玉樓稱得上是皇城近畿數一數二的玉樓,但是,對足不出戶的采靈、畫湄主僕倆,可是沿路尋問了不少攤販才找到。見高昇玉樓偌大的招牌遙遙在望,畫湄鬆了口氣。  

  「到了,小姐,就在前面不遠處。」采靈揭開披風的帽子,抬頭看見了招牌。  

  「這就是平遠所說的高昇玉樓?」  

  「是的,大都這邊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如果她沒記錯,這一家玉樓是寧王府名下產業之一,為什麼平遠可以入得其內?  

  「怎麼了,小姐,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  

  或許是她多慮了吧!  

  繞過一個彎,高昇玉樓華麗的店面使寧立在街角。  

  「畫湄,你上二樓去請鄅公子下來。」  

  采靈不打算進去了。  

  「咦?」  

  「這家玉樓是寧王府的產業。」  

  采靈看出畫湄的疑惑,道:就算她小心眼、愛記仇好了,她就是不要走進門去。  

  「我知道了。」  

  畫湄銜命走進玉樓裡。  

  站在繁華的市井中,采靈頗有興味地開始觀察來來往往的人群。  

  元代的交通設施完善,故中西使節、商旅往來通暢便利。  

  大都與泉州都是元朝的國際性都會,常可見到許多邊疆民族與外國人。此外,大批的中亞、波斯、阿拉伯人也陸續移居西北一代,元人稱之為「回回」。  

  遠遠走來一隊商旅,顯然是風塵僕僕由外地趕來,隨行還有許多駱駝與牛羊。  

  忽然,遠遠約有兩位官差騎著馬領先開路,喊著:「肅靜,迴避!」  

  商旅慌忙停下,將駱駝群與牛羊趕到路旁。看這等架式,應該是有王公大臣路過。  

  采靈好奇地看去,看見由遠而近的兩列官差,緊接著,是一個高踞在駿馬上的一等尊爵。  

  「啊——」采靈脫口驚呼。  

  怎麼會……他——竟是雷季淵!  

  對了,他一早被皇上召見入殿,現在正要打道回府。  

  完蛋了!怎麼會好死不死在這條街上相遇呢?  

  如果被他知道了,那……  

  采靈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慌忙地面向牆壁,心中祈禱著雷季淵快快通過。  

  不料,就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時刻,平遠從二樓飛奔下來,高興地道:「采靈,我就知道你會來!」  

  在這一刻,所有街上的民眾都聞聲轉向這邊來。  

  天哪!她相信血色一定離開了她的臉上。  

  一名官差走了過來,兇惡道:「不准喧嘩!」  

  「退下!」是雷季淵的聲音。  

  來了!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她的背脊一僵,知道自己已然躲不掉了。  

  跟在平遠身後走出來的是畫湄,一見到眼前的光景,她嚇白了臉。  

  「小姐……」  

  怎麼會這樣?睿王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雷季淵下了馬,一步一步走到采靈的身後。  

  他的聲音如悶雷般響起:「為什麼到外面來?」  

  采靈咬緊下唇,害怕得發抖。  

  她很清楚這種情景會帶給雷季淵什麼錯誤的聯想,她該怎麼解釋?他會相信嗎?  

  雷季淵的厲眸淡淡地掃過平遠,雖然他的表情平靜無波,但平遠就是知道雷季淵憤怒得幾乎要撕碎他!  

  平遠下意識嚥了一口口水,倒退兩步。  

  出乎意料的,雷季淵沒有任何動作,他甚至不與他說話。  

  他站在采靈身後,摟住她的纖腰將她帶進懷中,低下頭在她耳畔低語:「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到外面來。」  

  采靈驚駭得無法言語!她害怕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她聽見他柔柔的聲音中所發出的警訊,感受到由他箍在她腰際的手心所傳達的怒氣。  

  然後,雷季淵冷冷地掃了畫湄一眼,畫湄嚇得面無人色。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事情並非您所想的那般——」雷季淵懶懶地扯出一抹沒有任何笑意的微笑。  

  「我會給你時間解釋。回府!」  

  「王爺!」平遠見采靈就要被帶走,他所有的努力即將功虧一簣,仗恃著有郡主靠山,他決定賭這個機會。  

  雷季淵站住,但,並沒有回頭。  

  「王爺,你並不愛她,何苦維持這樣虛偽的婚姻?君子有成人之美,請求你成全我與采靈吧!」采靈緊緊的閉了下眼,這下,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如果她尚未愛上雷季淵,那麼,當她聽見平遠這麼說,她會感動得無以復加。但是——  

  雷季淵摟著采靈的手緊了緊,他冷笑地看了采靈慘白的嬌顏一眼,再轉向平遠。  

  「她是皇上賜婚,我奇渥溫氏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有什麼資格求我放了她?」平遠一時語塞,但仍掙扎地低喊:「因為……我——我愛她!你敢說你愛她嗎?」雷季淵仰首大笑。  

  這種謊言他居然說得出口,當真可笑至極。  

  平遠被雷季淵嘲弄的笑聲弄得面紅耳赤。  

  笑夠了,他冷冷冷的回答:「愛她與否,你還不夠格質詢我。」  

  「你——」平遠氣得牙癢癢的,卻不敢再口出冒犯之言。  

  「回府。」雷季淵凝視著妻子細緻而蒼白的容顏,平靜地下令道。  

  「是。」他抱她上馬,粗魯地將她的手往自己腰間一環,冷道:  

  「抓好。」采靈依言環緊了他。  

  雷季淵拉過披風包圍住她,隔絕所有人的視線,將她困在自己漸漸形成的風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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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到王府,雷季淵將坐騎一丟,便拉著采靈往房間走去,完全無視於沿路請安的奴僕們。  

  采靈被動的被雷季淵拉著走,他走得很快,她幾乎是跌跌撞撞跟著他的;而且,他抓著她的手腕是那樣用力,她必須咬緊牙關,才能忍住即將決堤的眼淚。  

  他們在晌午時分回到寢居。  

  丫鬟來午膳,道:「王爺、王妃,請用午膳。」  

  雷季淵冷道:「不吃,撤下。」  

  「可是,王爺……」  

  他厲眸一掃,低聲吐出:「滾!」  

  他低沉冷然的聲音雖是那樣平緩,實際上,卻是那樣駭人。因為北安府的奴僕皆知,他的怒火越熾,語氣越是低柔。  

  「是、是……」  

  一干奴婢嚇得面無血色,慌忙收拾午膳後奪門而出。  

  轉瞬間,偌大的寢居中只剩下采靈與雷季淵兩人。  

  他的厲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大步走向她,不甚輕柔地抬起她的小下巴。他隱含怒氣的聲音絞痛了采靈的心。  

  「和你的舊情人私奔,這就是你要的?」  

  采靈含淚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他白著臉冷笑。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想要解釋什麼?  

  「我前腳一出門,你後腳就會情郎,如果當時我沒有出現,你現在早就投向鄅平遠的懷裡!」  

  「我去見他,不是為了要與他私奔,而是要與他做個了斷,我想告訴他——我與他是不可能了,如今我只想努力去做你的妻子……」  

  雷季淵仰首發出一聲短笑。  

  「能夠面不改色的這麼說,我該覺得高興,還是這是你訓練有素的成果?」  

  采靈渾身震了一下,心中漲滿著一片悲哀——他不相信她。  

  是的,他不相信她。  

  這種事情口說無憑,誰會相信呢?  

  在他面前,她從來沒有掩飾過她想離開的念頭,才造成了她今天跳入黃河也洗不清的處境。  

  見她無話可說,雷季淵再度冷笑了。  

  「事已至此,我想我也不需再多說什麼。」他不自量力地以為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的愛——  

  是的,他愛上她了。  

  是她特別的個性挑起了他的興趣,直到他秋獵回來,發現她臉頰上紅腫的傷,他的心驀地抽痛了起來。那一瞬間,他痛恨自己竟然丟下她不聞不問,以至於讓她遭受塔拉海無禮的對待。而由這一層恨,他才警覺——自己的心不知在何時早已沉淪。  

  她從來就沒有對他動心。  

  她只想從他的身邊逃開。  

  這些是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他拒絕去面對。他要把她留在身遏,只要能每天看著她、與她靜靜地相擁而眠,便足夠了。  

  而今,最殘酷的現實已赤裸裸地擺在他眼前她不願與他生活,她要擺脫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束縛。  

  鐵一般的事實逼得他無法再逃避。  

  如果「離開」是她的希望,他願意賭——用他的命和老天賭,若他輸了,他願放她離開。  

  背對她,雷季淵再度平靜地開口。  

  「皇上一直想要御駕親征拿下寇擾逆境的大理國,是我極力反對才作罷;如今,我想上奏請纓,帶兵攻打大理國。」不——采靈想阻止,只是喉嚨緊緊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說過我不會休妻,因為在各種形式上我都要了你。只有在這個情況下,除非你的命比我長,你就可以得到自由。」他又笑了,但這回他笑得嗜血而殘忍。  

  「如果你想得到自由,最好從現在開始便祈禱讓我戰死沙場,因為這是你重回鄅平遠懷抱的唯一希望。」  

  說畢,他轉身就走。  

  「不!」  

  她奔過去抱住他的腰,再也無法抑制地淚流滿面。  

  「我不要!我不要你上戰場,更不要你離開我!」  

  她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成為他的妻子,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淚擰疼了他的心,他幾乎克制不住的要伸手抱住她,吻干她臉上的淚痕;然而,他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雷季淵嘲諷地笑笑,是的,他當然不會以為她說的是真話。她會演出這幕戲碼,自然是有目的的。  

  他淡淡的說道:「若你是擔心你與鄅平遠同是漢人的身份無法在這個社會求得溫飽,我可以支付你一筆銀兩,夠你們安養到老,你可以放心。」  

  他狠心推開她,重重地甩門離開。  

  「季淵——」她追了上去,徒勞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將小臉貼在門上,人慢慢地滑下來。  

  她撲倒在長毛地毯上,輕輕地啜泣著。  

  「什麼話都是你說的,什麼事都是你決定的,可是,你為什麼不聽聽我有什麼話想說?你太不公平了……」他這一走就不會再回頭了。  

  她清楚的知道,即使與他僅僅隔著這一扇門,也無法再喚回他了。  

  當晚,雷季淵便衝入皇城,求見忽必烈。  

  埋首於奏章中的忽必烈從未見過雷季淵如此失控的模樣,他那向來冷然的黑眸充滿了狂暴。  

  斥退左右,忽必烈失笑問道:「怎麼回事?」  

  有什麼事情逼得季淵失控至此?他的冷靜與他的英挺同樣馳名,即使在蒙古軍與南宋交戰失利時,也未曾見到他顯露絲毫情緒。  

  「請皇上恩准微臣帶兵攻打大理國!」忽必烈驚愕地瞪圓了眼。  

  「你——」今天上午他還反對他出兵呢!怎麼才半天的光景就改變心意了?  

  「季淵,上午與你談過後,朕已著手擬草詔,準備與大理國締結盟約,為什麼現在你卻反而要求出兵?」這不像平時的季淵——太不像了!  

  雷季淵並未正面回答。  

  「訂定盟約,是因為大元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不欲為也,非不為也。而今臣願意毛遂自薦,請皇上允許微臣發兵大理國。」忽必烈當然知道季淵所言不假,對於季淵的能耐他更是瞭如指掌;攻打南宋時的重要策略,都是與他討論定案的。  

  季淵運籌帷幄的本事並不在他之下!  

  靜靜凝視他片刻,忽必烈眸中閃過一抹光彩,笑了。  

  「又是你那媳婦兒?」  

  能讓季淵失去引以為傲的冷靜,唯兀真.應采靈莫屬。  

  「皇上!」雷季淵低吼,有些火了。  

  他為什麼總要觸碰他的傷口?  

  忽必烈依然笑得自得。呵呵,果然沒猜錯。  

  在情場上一向走得春風得意的季淵,居然也有想要逃避的時候?乖乖!這兀真.應采靈究竟有什麼魔力足以惹火季淵?  

  他倒是很想見見她。  

  「你想怎麼做,朕依你了。」  

  也許經過一場分別,能教他們倆認清彼此間無形的牽引。感情必須有一些調味品,用來增加些許刺激。  

  但願他這一記狠招可以收效迅速。  

  「你瘋了,季淵!」次日早朝,得知兒子自願帶兵前去攻打大理國,北安王爺氣得差點血管爆裂,並發半身不遂!  

  「大理國與大都相隔千里之遠,即使需要援兵,亦鞭長莫及、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朝中文武百官多的是將領之才,你何須上旨請纓,自願帶兵前去?」雷季淵笑笑。  

  「蒙古人原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我們奇渥溫氏祖先亦是千里迢迢前來攻打南宋,何曾怕什麼長途跋涉來著?」  

  老王爺氣得跳腳。  

  「那也不需要你親自帶兵啊!帶兵打仗是武將們的事,你乃是奇渥溫皇室之後,安安分分當你的「睿王爺」就好!」  

  雷季淵冷笑以對。  

  「若要靠那幫在宮廷裡無所事事,穿著甲胃閒蕩的玩偶,遲早大元會葬送在他們手裡。」  

  蒙古一立了國,那票武將便成天喝酒賭馬,恐怕連如何拉弓都忘了,還妄想他們出兵呢!  

  「你……」  

  老王爺氣結,最後長歎了一口氣。  

  「為父只是……太意外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做!淵兒,你尚無子嗣,咱們家的香煙還要你來傳承呢!教我怎麼能不憂心?」  

  雷季淵一笑。  

  「若我真的來不及有子嗣,就同姊姊領養一個繼承香火吧!」  

  「淵兒!」  

  王爺沒被當場氣死算他祖上有德!  

  雷季淵開玩笑的神情一斂。,  

  「爹,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王爺一怔,問:「什麼事?」  

  「如果我一去不回,不要耽誤采靈的幸福,讓她離開吧!」  

  王爺暴吼:「你說的是什麼話?你居然在交代後事,存心氣死我是不是?不孝子!」  

  「不管那些,您只管答應我!」  

  王爺牛眼一瞪,低吼:「我為什麼要答應你?采靈是咱們奇渥溫家的媳婦兒!」  

  雷季淵認真地看著父親,眼神複雜而難解。  

  半晌,他閉起眼睛輕語:「因為我不想阻礙她的幸福。」兒子深刻的情感令王爺驚訝而愕然。  

  迎視父親瞭然的目光,雷季淵微笑了。  

  「是的,我愛她;我深愛著她,所以,我願意放她走。爹,您可願意成全我?」  

  「這……這……」王爺支吾了下,然後粗著聲音道:「哼!現在我姑且答應你,如果你敢不回來完成傳宗接代的事,我再反悔不遲!」雷季淵幾乎失笑。  

  「不吃虧」是奇渥溫家的家訓,北安王爺逮到了機會自然是奉行不悖,即使面對自己兒子亦然。  

  數日後,發兵大理國的戰表下來了,雷季淵受封為樞密使(元朝最高軍事統帥),三日後領兵進軍大理國。  

  如此,算是大事底定了。  

  臨行的餞別宴上,儘管采靈坐在雷季淵的身旁,兩人卻連一句話也沒有交談。  

  她聽著滿室人聲喧嘩,只覺得頭暈目眩,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迫著她,使她難以喘息。  

  「采靈,你的臉色很差。」王妃握著她的手,擔憂地看著她慘白的臉。  

  可憐的孩子,季淵的出征一定讓她很難過吧?唉——兒子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她這個當娘的從來就沒有摸清楚過:不是她不關心,而是兒子太過於深沉,而且他是那麼封閉,有什麼心事從來也不肯講……  

  「娘,我沒事。」  

  「還說沒事呢!別逞強了。畫湄,送少王妃回房休息。」  

  「是!」畫湄扶起采靈。  

  不!她不要回房!她要坐在這裡,只要能看見雷季淵就好……  

  采靈看向雷季淵,他正與五衛親軍的都指揮使談些什麼,根本沒有理會過她。  

  「少王妃,走吧!」采靈默默地起身,小聲地道:「請容我告退,大家慢用。」向諸位賓客客套了一番後,她離開了魷籌交錯的大廳。她沒有再看向雷季淵,所以她錯過了他眸中的關切……       

  雷季淵臨行前一晚,采靈睡得很不安穩,她一直在作夢;夢見他握著她的手,坐在她的床邊,以他那混合著痛楚、不捨與陰鬱的漂亮眼眸靜靜凝視著她,以他那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撫摸過她的五官,用他那低沉悅耳的嗓音在她耳邊輕柔細語。  

  但是,當她睜開眼眸後,她才知道一切都是自欺——他並沒有回房。  

  畫湄端著洗臉水到房裡。  

  看見采靈醒了,她關心地問:「小姐,你好些了嗎?」  

  「嗯。」  

  采靈披了件衣袍下床。  

  天已大亮,雷季淵應該踏上征途了吧?他沒有向她辭行……  

  想到這裡,她自嘲的笑了。他當然不曾向她辭行,在他的心中,她早已無足輕重了,不是嗎?  

  「小姐,皇上下了朝後便來到府中,除了與睿王爺商討國事外,皇上說要見你。他知道你身體不適,所以堅持等你醒來後再召見你。」  

  皇上要見她?  

  「在什麼地方?」「在書房。皇上等了一個時辰了。」采靈低呼一聲,連忙加速更衣盥洗。  

  「兀真.應采靈叩見皇上!」她正要下跪,皇帝便帶笑道:「這不是在宮中,不必多禮。賜坐。」  

  「謝皇上。」在一旁坐下後,采靈才敢看向端坐首位的皇上。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因為她與雷季淵的婚禮便是皇上主婚。不過,當時她只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卻從未如此近距離見過他。  

  忽必烈與雷季淵有些神似,那是承自於奇渥溫家特有的傲岸不群。他稱得上是英挺絕倫的,俊逸的臉上有著年經的威嚴。  

  「弟媳,身子可好點了嗎?」  

  原來她就是讓季淵牽腸掛肚的女子,果然是十分美麗,在她身上亦可尋到有別於一般貴族千金的堅強與自主。  

  「謝皇上,臣妾已無大礙。」  

  忽必烈究竟是所為何來?她可不怎麼相信他是來與她打官腔的。  

  忽必烈看著她絕美的小臉上浮現一抹戒備,忍不住笑了。  

  「你在猜測朕的來意,嗯?」見她俏臉微微一紅,他笑道:「朕只是單純的來探望你,如此而已。」  

  「謝皇上恩典。」采靈囁嚅著。  

  真的嗎?那人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另外,」忽必烈沉沉地開口,「朕還想與你談談季淵。」  

  果然!恐怕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吧!  

  玩味著她的表情,他淡淡一笑。  

  「季淵不是一個很好懂的人,與他兄弟一場,我仍是無法完全瞭解他,有些時候,我只能從地做過的事情中去分析他。他的感情——就我以往的觀察,他的情感是全然的空白——」  

  「請恕我不認同。」風流天下知的雷季淵,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太可笑了!忽必烈並不反駁,她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季淵天生就是女人包圍的目標,他早已習慣周旋在花叢之間,甚至可以不帶感情的對女人說愛。」可是,他對她卻連虛偽的情話都懶得說。采靈毫無來由地覺得受傷。  

  「第一次他肯主動與我提及的女人,是你。」對上她不可置信的美眸,他笑了。  

  「是真的,他毫不掩飾對你的興趣,他是十分在乎你的。他請旨秋獵是因為你,請纓出征亦是為你,除你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真正牽動他的心。」  

  「就算是如此,那早已是陳年往事,臣妾不以為知道這些有什麼用處。」  

  「朕只希望你正視他對你的感情,不要再傷他,並且讓他知道你的真心。」他相信她是愛他的。  

  采靈眸中浮現了淚光。  

  她輕聲道:「臣妾並不想傷害他,這是一個誤會,但他不聽我解釋……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不!還不算遲。」  

  忽必烈看著她,笑容奇異。  

  「朕可以派人護送你南下去見季淵,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  

  到時她一定要告訴他,要他平安回家,因為不管他是否還要她,她都不曾離開北安王府,她永遠是他的睿王妃。  

  「很好。明日一早,朕派人送你過去。」  

  呵呵!接下來肯定會有好戲瞧囉!  

  唉!他發現自己實在賢明得過火,歷史上能有幾個皇帝為了撮合良緣不遺餘力的?他忽必烈是第一個吧?  

  雷季淵代他去攻打大理國,使他們夫妻言歸於好就當是他的回禮吧!嗯,禮尚往來,大元真是個有禮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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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04:26
第九章

  這回的武裝平叛勢在必行,因此雷季淵攻打大理國的策略沒有一絲遲疑。  

  蒙古大軍只花了五天五夜,便從大都飛奔至大元與大理的邊界。  

  雷季淵軍事指揮的風格如其人一般充滿侵略性,彷彿撕破天幕的雷電,平地驟起的狂風,奔騰翻滾孕育著暴風雨的烏雲。  

  與大理國交戰數日,蒙古大軍連連告捷,最高紀錄,一日之內連破大理軍隊七陣,沙場上儘是大理兵士的死屍與丟棄的盔甲。然而大理國都易守難攻,因此,蒙古大軍暫且駐紮邊境按兵不動,表示與大理周旋的強烈決心。雷季淵切斷了大理的糧食補給,存心讓他們糧盡援絕。  

  征途中,雷季淵只進不退,有時副樞密使稟報紮營之處不適,欲退回幾步安營也不許。  

  而戰場上的勝利並沒有帶給雷季淵絲毫愉悅,他的心中十分空虛。他當然知道為什麼,但他不願面對。  

  暮色逐漸降臨,帳外卻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  

  雷季淵璧起劍眉,正要走出帳外,有一名侍衛走了進來,恭敬道:「睿王爺,抓到一名來歷不明的姑娘,要如何處置?」  

  姑娘?在兩軍交戰的沙場怎麼會有女人?難道是奸細?可能嗎?大理國用女人來刺探軍情?  

  「帶進來。」  

  他倒要看看能潛入蒙古軍營中的女人有多大能耐。  

  片刻後,她被押進他的營帳中了。她坦然無懼地抬起絕美的容顏,一雙剪水滴溜的美眸與他相對——  

  「應采靈?!」雷季淵雙眼噴火地暴吼。  

  她到底在想什麼?一個弱女子竟然跑到戰地邊陲來。  

  「睿王爺——」士兵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她是我的女人,下去。」揮退士兵,他冒火地轉向她。  

  「你怎麼來這兒的?」  

  「皇上派人送我來的。」原來是他搞的鬼!雷季淵兇猛地皺起眉,低吼:「送你來的人呢?」  

  「他們回去了。」這是忽必烈的意思,因為他不想讓雷季淵有立刻遣返她的機會。  

  雷季淵氣得想把她捏死!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想到他那樣狠心丟下她出征,她不自覺的眼中淚光盈然。  

  「我……不要離開你。」雷季淵一征。  

  「你說什麼?」  

  面對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她顫抖地重複:「我……不要離開你。」她不敢看向他,怕看見他眼中的鄙視。主帥的營帳中有好半晌沒有聲音,只聞他重重起伏的喘息聲。  

  最後,他忍無可忍地道:「你——清醒點吧!」就算她要告白,也不該是在這時候,更不該為了「不想離開他」這個理由就千里迢迢跑到這兒來!她難道沒想過他會為她擔心嗎?這句話重重地擊碎了她的心。她不該來的!她難堪的轉身向外跑去。  

  跑了兩步,雷季淵大手一伸,從她的背後將她抱進懷中,不顧她維持自尊的掙扎,將他的臉深深地埋進她的秀髮中。  

  「放開我!放開我——」反正他已不在乎她了,還抱住她做什麼?  

  「采靈,」他的聲音低沉而瘖,忐忑不安的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假的!我千里迢迢來這裡找你,為的就是耍著你玩!」他不是不在乎嗎?還問這些做什麼?  

  他將她轉過身環緊了她,俊美的唇貼著她的耳際低語:「你撒謊。對我說實話。」迎視他醉人的眸光,她強忍著的淚水滑下了她優美的臉頰。  

  「實話在你出征前就已對你說過了,可是你不相信我,現在我再對你說,你會相信嗎?」  

  拭去她的淚痕,他輕語:「是的,我會。」  

  他的眼眸是那樣誠摯且溫柔,采靈含淚開口了。  

  「那一天,你在街上看見我與平遠會面,我不是要與他私奔,而是要告訴他——我的心早已被你搶走了,無法再嫁給他,成為他的妻,我只想努力的重新認識你,成為你的睿王妃……可是,你不相信我……」  

  雷季淵動容的吻住她被淚水濡濕的櫻唇,一次又一次地掠奪她的甜美。他幾乎無法原諒自己曾說了那麼多殘酷的話傷害她。  

  「我的采靈……」他橫抱起她,將她放進柔軟的床榻中輕壓住她,支起上半身,以右手輕撫她美麗白質的臉龐。  

  「對不起……」現在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已造成的傷害,但,他終究欠她一個道歉。  

  采靈看著他,有些受傷地問道:「剛剛你……你叫我清醒一點是什麼意思?」  

  提到這個,雷季淵擰起眉,低吼:「你知不知道你一個弱女子跟來戰場是很危險的?萬一你受傷怎麼辦?你知不知道當我一想起來就直冒冷汗?」  

  沒想到皇堂兄居然會把采靈送到戰場來,這一筆帳看來有得算了!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采靈顫抖地覆上他撫在自己臉頰的大手,凝視著他,輕問:「你還要把我丟給平遠嗎?」  

  雷季淵搖頭。  

  他俯近她,柔聲呢喃:「打從我搶了親之後,就再也沒有還給他的打算了。他最好死了這條心,因為你永遠是我的。」  

  采靈含淚的笑了。  

  雷季淵執起她的柔夷,放在唇邊輕吻著。而後,他的吻落了下來,深深地吻住她。  

  他一邊吻著,一邊呢喃:「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願意交出一顆心……我等得好辛苦……」  

  采靈因他眼中的痛楚而心疼了。  

  她顫抖地撫上他卓絕無倫、如刀鑿般英挺的容顏,哽咽道:「我一直以為我愛的是平遠……可是,是你讓我知道什麼才叫真愛……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  

  雷季淵搖了搖頭,低俯下頭吻去她頰上的淚痕,然後,他的唇輕輕印在她猶凝著淚珠的羽睫上。  

  采靈輕輕閉起眼睛,再睜開時,被他熾熱而狂野的眼眸緊緊揪住。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雷季淵啞聲低語:「還怕我嗎?」  

  他想起第一次強佔她的身子時,她咬破她的唇作為無言的抗議。他絕不要再傷害她!  

  她搖頭,含淚凝視著他,低聲道:「我不要再離開你了!」  

  她憐人的模樣擊潰了雷季淵所有的武裝防禦,他狠狠地堵住了她呢喃不休的小嘴,傾他所有的熱情與愛戀,無聲地宣告他一生無悔的誓言……  

  褪下了彼此的衣裳,他們裸裎相對。雷季淵深深地凝視她甜美的容顏,及發著抖、雪白無瑕的嬌軀,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與她的手指交纏。  

  「好嗎?」天,他好想要她!  

  采靈輕輕地對他一笑,那是她全心的默許。  

  「我愛你。」暈黃的燈火,溫暖的帳中,他輕憐蜜意的要了她……  

  這一次他不再狂野地侵略,他充滿柔情的撫觸像一張網,緊緊地包圍住她。  

  此時此刻,星月為證,他們交出了彼此的真心,並將那份甜蜜化為永恆……  

  采靈悠悠醒轉,眨了眨雙眸,她輕輕地挪動身軀,卻發現身旁一片冰涼。她彈坐而起,身旁早已失去雷季淵的蹤影。  

  季淵呢?  

  她急急穿上肚兜,套上單衣,手忙腳亂地找尋自己的衣棠。  

  「在找什麼?」  

  雷季淵溫柔帶笑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脹紅了臉,聲若蚊蠅地回答:「衣、衣服……幫我找衣服……」  

  雖然他比較喜歡她不著寸縷的模樣……不過,雷季淵還是替她找到了衣服,走回床邊,一件件為她穿上。然後,他的視線停留在她佈滿了吻痕的頸項上,他的眼眸變暗了。  

  「我弄痛你了嗎?」  

  采靈的俏臉頓時紅得可以媲美蘋果。他的言詞真是百無禁忌,直率得令人羞死!  

  她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轉移話題,從上衣的暗袋中拿出一條手帕,不敢看他表情地遞給他。  

  「這個……嗯,送你。」  

  雷季淵接過,挑眉問道:「這是什麼?」  

  「是……手帕。」  

  采靈開始覺得這禮物送得不妥,他貴為王爺,所擁有的手帕接起來恐怕可以做一箱衣服,她送這個做什麼?可是拿都拿出來了,還能怎麼辦啊?  

  「上次我繡枕頭套時剩了一小塊布,所以就繡了條手帕給你……雖然我知道你不缺,而且……你可能看不上這個破玩意見,如果你不喜歡,就丟掉好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她真想消音重說一遍。  

  「我喜歡。」他低語。  

  她很快地抬起頭,還是不怎麼相信。  

  「不喜歡的話,不要勉強……」他自己說過那些是破玩意兒的。  

  雷季淵笑了起來。  

  「我是認真的!」她懷疑地看著他的笑臉。  

  他摟住她,溫存地吻著她誘人採擷的唇瓣。而後,他的額頭抵著她的,與她近得氣息相融,就這樣,兩人籠罩在親暱的氣氛中。  

  「只要是你送給我的,我都喜歡。我並不是什麼都不缺,我也有我的願望「哦?是什麼?」  

  「一個是你的心,」他笑了,「我已經得到了。另一個是……」  

  他的大手輕撫上她平坦柔嫩的小腹,輕語:「你與我的孩子;我只想要你與我的孩子。」  

  「季淵……」  

  她埋進了他懷中,輕輕地在他的胸膛上寫下:我愛你。  

  他一震,環緊了她,在她耳畔低語:「我也愛你。」  

  她看著他令人屏息的英挺臉龐,甜甜地笑了。  

  有這樣眷寵她的丈夫,她已別無所求。  

  「采靈,」他輕輕捧住她白晰的小臉,嚴肅地道:「用過早膳後,我派人送你回大都去。」  

  他不能讓她留在軍隊中,蒙古大軍是放眼天下最精銳的武裝部隊,他們行軍的速度形同鬼魅般迅捷無倫,普通男子都不一定能適應,而她是那麼柔弱,絕對無法承受那樣的顛簸。  

  「你要把我送走?」  

  怎麼可以這樣?他才說完愛她,就要把她送走了!  

  「你必須回北安王府去。」  

  采靈搖頭。  

  「我要留在這裡,確定你平安凱旋,我們再一起回家。」把她丟在王府,讓她擔心害怕,那對她並不公平。  

  「你不能待在這裡,因為這是軍紀,沒有人可以在軍隊中攜家帶眷,而且,你會因水土不服、行軍顛簸而病倒。我愛你,所以我不能帶著你行軍,懂嗎?」  

  凝視著雷季淵半晌,她點了點頭。  

  「我回大都去,可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是什麼?」  

  「一定要平安回來!」他抬起她的下巴,無法不動容地吻住她。  

  「我答應你。」他許諾。  

  「哼!鄅平遠那個沒用的東西!」塔拉海簡直要氣出好幾條皺紋來了。  

  她原本以為鄅平遠可以成功的把應采靈帶離雷季淵的身邊,她就可以趁虛而入,取而代之……沒想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先是雷季淵請纓出征,然後又從爹的口中得知,皇上派人送應采靈去與雷季淵見面的事情——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都要怪鄅平遠!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窮酸漢人!顯然她太高估了他的能耐;事情沒辦成,他也不敢回寧王府交差,早已腳底抹油,溜得不見人影。  

  「郡主,您還是別再想了吧!」奶娘奴罕氏苦口婆心地勸道。  

  「你少給我囉唆!本宮要是不出出氣,難消我心頭之恨!」塔拉海揚聲叫道:「哈里罕、也孫圖!」  

  「奴才在!」兩個家丁立刻在門外待命。  

  「你們倆立刻到北安王府前的御街守著,睿王妃——兀真.應采靈經過時,格殺勿論,事成之後必有重賞,倘若辦不好這件事,則提頭來見!」  

  她一定會比雷季淵更早返回大都的,因為軍隊中絕不容許攜家帶眷!  

  「是!」。  

  塔拉海微微冷笑了。應采靈只是一個卑賤的漢女,她就不信動不了她!  

  「王爺,馬匹已準備妥當。」奉命送采靈回大都的,是副手瓦克齊。他恭敬地站在帳外聽從差遣。  

  「知道了。」雷季淵回答後,便輕撫采靈黑緞般的長髮,久久不語。采靈環著他身懷鎧甲的腰身,埋在他懷中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就要走了。」  

  「嗯。」  

  「我會等你凱旋歸來。」  

  她抬起頭,看向濃眉深鎖的雷季淵。  

  他的心情很差,她確定地想。分別在即,他這個要送走她的人竟然比要被送走的人心情惡劣。  

  他的心思深沉且內斂,他不是個常吐露愛語的情人,但是,他總是以他的行動來表示,不吝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眷寵。  

  這就是她所深愛的男人了!  

  見他沉默不語,她纖纖玉手捧住他英挺得教人心悸的臉龐。  

  「就要啟程了,我希望你能笑著送我。」  

  他低吼:「你教我怎麼笑得出來!」  

  她輕輕地笑了。鬧彆扭的季淵好可愛喔!  

  雷季淵瞪她。她就要啟程回大都了,竟還能嘲笑他。  

  「居然敢嘲笑我?!」他突然抱高她,狠狠地吻她,吻到她透不過氣才放開。他喘息道:「乖乖在家等我,聽見沒有?」  

  「聽見了。」她笑道。  

  凝視她甜美的笑容,他拉她入懷緊緊地摟了下。他的嘴唇貼著她的耳朵道「我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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