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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軒] 邪情貝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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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33:37
第九章

風急花飛畫掩門,一簾疏雨滴黃昏,
便無離恨也銷魂。
翠被任薰終不暖,
玉杯慵舉幾番溫,
這般情事與誰論?
  ──趙今時.浣溪紗



  當薰尹睜開眼睛時,是上午辰時許。

  守在一旁的女僕看見薰尹醒來,便微笑著端來溫熱的洗臉水伺候薰尹梳洗。

  「貝勒爺呢?」

  薰尹支起上身,毫無防備的讓毛毯無聲無息的滑了下來,露出赤裸而烙滿粉紅色印記的嬌驅。

  「啊!」

  薰尹與尚未嫁人的女僕同時叫出聲來,兩人的臉上都浮現紅霞。

  薰尹手忙腳亂的將毯子拉到下巴處,窘得面紅耳赤、頭頂冒煙。

  年輕的女僕趕緊別開臉,兩頰熱辣辣地燃燒著,對仍在待字閨中的少女而言,這一幕還真是有點兒「刺激」。

  兩人在這個時候都覺得非常尷尬。

  最後,還是女僕先拿了件衣裳為薰尹換上,然後紅著臉道:「貝勒爺上山遛馬了,約莫過了晌午時分才會回來。」

  「哦……」

  兩人又持續了一會兒的尷尬,女僕才道:「對不起,少福晉,害您難為情了──」

  如果她不要反應過度就沒事了,誰教她太大驚小怪,結果害得兩個人都尷尬困窘。

  看見女僕自責地道歉,薰尹連忙搖搖手說:「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薰尹緊張的樣子使得尷尬的氣氛被打破,最後兩人相視而笑。

  盥洗之後,女僕端起水盆欠身告退。

  「少福晉應該餓了吧?奴婢到廚房去準備些吃的。」

  「謝謝。」

  薰尹的道謝使得女僕的臉紅了紅。

  「少福晉別這麼說,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她沒見過這麼平易近人的主子,居然還會對下人道謝。

  「奴婢去喚人來替少福晉著裝──」

  「不……不用了!」薰尹可不想讓人看見宣臨留在她身上的「傑作」。「我可以自己來。」

  女僕點點頭,體貼地將大門帶上。

  薰尹這才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著裝。

  面對銅鏡,薰尹又看見頸項上的吻痕,不由得想起昨夜狂野的激情,宣臨深深的眷寵……

  思及宣臨,薰尹情不自禁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的柔情、他的狂野、他受傷時痛楚的眼眸、他解衣的情景……她所深愛的人有那麼多種的面貌,而每一種都令她著迷不已……

  薰尹微微地苦笑了。啊,真不敢相信他只是上山去遛個馬而已,她就如此地想念他了……

  穿上了衣裳,她看見幾上還有一件袍子。

  拿了起來在身上一比畫,發現這件長及地的衣袍是宣臨的衣裳。

  寬闊的肩線、修長的身量……宣臨毫無疑問的有著極為偉岸高姚、出色性感的身軀,而這一點,她昨晚就已驗證過了。

  她將小臉埋進袍中,每一個吐納間都感受到宣臨那致命又令人迷醉的氣息。

  她相信全天下的女人只要見到他,都會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他的魅力不僅僅在於俊美的外表,還在於他天生尊貴不凡、卓絕出色的氣勢。

  她相信即使在皇親國戚聚集的宮廷宴會裡,她的宣臨仍會是最出色搶眼的一個,而這是她身為一個少福晉的虛榮自信。

  薰尹慢慢地將宣臨的衣袍折且好,放回茶幾上,冷不防的從衣袍中滾下一件物品。

  「啊……」沒摔壞吧?

  薰尹慌忙拾起,卻在看見那件東西時一怔。

  那是一個彩墜,可是卻不是她送給宣臨作「聶兒瑾」的那一個!

  薰尹端詳著這串彩墜,發現這墜子的配色、打法,完全與她送給宣臨的那只環墜一模一樣,只有一個地方不一樣,就是──墜子上綴著一個鏤著「豫」字的玉珮!

  「豫……」

  一個一閃而逝的影像突然喚起她一些記憶。

  好熟悉的字眼!

  直覺告訴她──這只彩墜與她有著莫大的關係!

  薰尹覺得有些惶恐。這究竟是誰的東西?是誰的東西……

  她彷彿看見一張臉……那是一張帶著笑意的俊朗臉龐,與宣臨極為相似,但與宣臨不同的是他唇邊深深的笑紋,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充滿陽光般的和煦氣息。

  她知道「他」不是宣臨,而是……

  而是宣豫!

  宣豫?!

  這兩個字在她腦海中浮現,就像開啟百寶箱的鑰匙般,將所有的回回憶都串聯在一起了。

  她想起來了!五天前……五天前她的大喜之日,她要嫁的人不是宣臨,而是宣豫!

  「不……」她痛苦的抱住頭,狂亂得幾乎失去控制。

  怎麼會這樣?!她要嫁的人如果是宣豫,那又為什麼會變成宣臨?

  「為什麼?為什麼……」

  突然,她又想起來了,是宣臨迷昏了她!她不敢相信──宣臨竟然欺騙了她!

  「少福晉,請用早膳……」

  女僕笑吟吟的將早膳擱在桌上,這才發現薰尹臉色發白的縮在角落,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少福晉!您……您怎麼啦?」女僕慌忙的奔過去關切地問。

  薰尹兩眼空洞地直視著前方,對於她的問題彷彿聽若未聞。

  女僕擔心的伸出手想要探探她的額頭,卻被薰尹躲開。

  「我要見宣臨……我要見宣臨……」她要聽他解釋!

  她握緊吉祥墜,站了起來往外面走去。

  「貝勒爺上山遛馬,過了晌午就會回來了……啊!少福晉……」瞧少福晉迫不及待的朝馬房奔去,難不成──

  「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女僕的驚叫喚來許多僕人。

  「少福晉!」

  眾人來不及阻止,只見薰尹奔到馬房牽出雪玲瓏,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中策馬往山上奔去。

  「啊!阿星,快跟上去!」

  「快去!開始下雪了,山路危險啊!」

  「阿彌陀佛喔!希望貝勒爺能遇到少福晉,不然可怎麼得了!」

         ※        ※        ※

  降了大雪,宣臨快馬奔回楓林館已經是午時過三刻,他的披風上全覆滿了雪。

  聽見馬蹄聲,僕人們紛紛迎了出來。

  看見身旁沒有薰尹的蹤影,大家都知道貝勒爺應該是沒遇見少福晉。

  「貝勒爺,您難道沒遇上少福晉嗎?」

  宣臨危險的瞇起藍眸。

  「什麼意思?」

  「少福晉駕著雪玲瓏上山找您了!」

  「什麼?!」

  他不想讓薰尹知道他是回定浚王府,所以才佯稱上山遛馬,所以,薰尹若是上山去,是怎麼也不可能找得到他的!

  「阿星已經跟去了,楓林館的人也都分批去找,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宣臨的心像是沉入了冰窖,痛徹心扉。

  「她去了多久?」

  「天剛飄雪的時候,離現在已經一個時辰了!」

  天啊!宣臨飛快地掉轉馬頭,往山上飛奔而去。

         ※        ※        ※

  好冷……

  薰尹趴在馬背上,藉由馬兒的體溫來維持自己的清醒。

  她的背上全是雪,四周也全是雪,她已經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不甘心……如果她是在幸福中死去,那麼,她至少還能笑著說自己不枉此生,可是,偏偏她發現宣臨的欺騙……她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他啊!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她要見宣臨!要見宣臨!

  「薰尹!薰尹!」

  狂暴的風雪中,她好像聽見宣臨的聲音。

  是他嗎?她幾乎不敢確定那究竟是不是幻覺?

  「薰尹!你在哪裡?」

  啊!沒錯!是宣臨的聲音。

  「宣……臨……」她語不成聲,瘖啞得幾乎聽不見。

  「薰尹!回答我!」宣臨狂吼著。

  就在這個時候,雪玲瓏突然引吭嘶鳴。

  宣臨精神一振!迅速地循聲找了來。然後,他看見趴在馬背上,被凍得奄奄一息的薰尹。

  「薰尹!」他驚恐地大吼,跳下馬奔過去抱下她。

  她單薄的衣裳使她全身凍得像冰柱,背上覆蓋著一層積雪。

  「薰尹!薰尹!」他輕拍她冰冷的臉頰,看見她發紫的唇,他的心如刀割。

  她乏力的睜開雙眼,看見宣臨急得快發狂的神情,然後狠心地轉開頭。

  宣臨沒有汪意到她的表情,他脫下保暖的大氅緊緊地裡住她,抱她上馬。

  風雪愈來愈大,他們無法下山。宣臨當機立斷的策馬往山裡奔去,他記得在山中有一幢小木屋,專供獵人們過夜或避難用。

  憑著印象找到了木屋,宣臨立即抱著薰尹進屋。他先將她放在床上,然後找出囤樍在小屋裡供人取暖用的木材開始生火。

  薰尹無法克制的拚命顫抖,分不清是因為被凍僵,還是心寒。

  「薰尹。」宣臨將她抱到火堆旁取暖。

  薰尹一直閉著雙眼,根本不看他一眼。

  「暖和一點了嗎?」他抱緊了她,提供她他所有的溫暖。

  她仍在顫抖,覺得自己凍得彷彿沒有知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宣臨在她耳邊說話,那聲音已不再悅耳,而是充滿痛苦的嘶啞。

  「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他更加摟緊了她。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他沒有聽見雪玲瓏的叫聲,薰尹會怎麼樣?

  薰尹沒有接腔。

  宣臨痛苦地繼續道:「再也不要……這輩子再也不要讓我嘗到這樣的滋味,薰尹,我承受不起。」

  宣臨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冰冷而無血色的臉蛋,再三的流連撫摸。

  「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他的語調幾乎是帶著懇求的。

  薰尹依言睜開眼睛,看見他漂亮的藍眸盛滿最劇烈的痛楚,那痛楚比起昨晚瑾彧貝勒傷人的言詞更劇烈千百倍。

  薰尹的眼眶不爭氣的泛紅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在知道他的欺騙之後,他的痛竟然還能強烈得讓她感同身受。

  不該這樣的啊!她對他應該只有恨──他欺騙了她,在成親當天擄走了她,甚至下藥迷昏了她,使她忘記過去,甚至……他還佔有了她!

  他的罪惡多如罄竹難書,可是──此刻她恨自己更甚於他,因為,她竟然恨不了他呵!

  淚水成串地滑下臉頰,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

  她的淚使得宣臨一震。

  「別哭……沒事了……」他俯首吻去了她的淚,柔聲安撫著。

  「宣臨……」她遲疑地伸出手。

  「嗯?」他立刻握住,放在自己的臉頰旁。

  「如果……我真的死了……」她含淚凝視著他。

  「不要胡說!」宣臨低斥道。

  「我是說『如果』。」

  「不會有如果!」他連想都不要想。

  「宣臨!」她捧住他的臉,固執地問:「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麼辦?」

  「拜託──不要那麼殘忍!不要問我這種問題!」這種問題會讓他痛苦得生不如死。

  「回答我啊!」她狠心地無視於他慘白的表情,堅持要聽見他的回答。

  「我會跟著你死!」如果她真的比他早死,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薰尹一怔,幾乎不敢相信。「你瘋了!」

  「我從沒有這麼認真過。」他摟著她,非要感受到她的心跳才能恢復平靜。

  「如果你膽敢比我早死,我會追隨你而去。」

  「宣臨……」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在意我是死是活。是你讓我的生命變得有意義,愛你讓我有活著的感覺,所以,我不會讓你丟下我的。」

  「瘋子……」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淚,伸手環住他的頸項,主動吻住了他。

  宣臨說過──為了得到她,什麼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所以,他欺騙了她,還下藥使她忘記一切,不惜一切代價的擄走了她,不管她是宣豫的未婚妻,不管她是他的弟媳,不管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種種距離……他留住她、愛她、佔有她、保護她,甚至想不惜自己的生命追隨她。

  她要怎麼去恨這樣一個深愛著她的男人?

  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只求能與一個呵護自己的男人相守一生,而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之後,她又怎能輕易放他走?

  她一直以為她對宣豫的感情是愛,但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真正的愛是多麼濃烈。

  她已經不想揭穿這一切了,為了宣臨,她可以裝聾作啞,當作早已遺忘了過去,讓她的世界裡只剩下他一個。

  薰尹的吻逗瘋了他,宣臨將失去她的恐懼全化成最熾熱的愛慕,緊緊地吻住她。他幾乎瘋狂地糾纏著她的舌瓣,輾轉挑逗、交纏、輕咬……傾他一生所有的熱情吮吻著她。

  熊熊的火光中,溫暖的小屋裡,宣臨像只被放出籠的猛獸般緊緊的抱住她,將她壓倒在攤開的大氅上,迅速地解開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遮蔽物。

  他激切的擁吻透露著他無法訴諸於口的恐懼,他必須抱緊她、吻她,真實的感覺她的軟玉溫香,確定此時她在他的懷中,如此才能平復之前以為幾乎要失去她的恐懼。

  薰尹無言的攀附著他,努力的給予他所需要的慰藉。

  「宣臨……」薰尹迷濛的雙眼望著狂野的他。

  「嗯?」他抬起頭。

  「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她感傷地低語著。

  她哽咽的聲音使他憐惜不已。

  「薰尹……我的愛……」他的歎息之聲不絕於耳。

  他伸手握住她柔滑的小手,以他的吻梭巡她的嬌軀,以緩慢而令人心焦的溫柔,吮含住她嬌弱的蓓蕾,惹得薰尹猛地倒抽了一口氣。

  「宣臨……」她無助地喚著。

  「我愛你。」他重複著他的愛語,一遍又一遍,說得讓她禁不住淚眼迷離。

  他抬起她織細的腰,將她拉進懹裡,一個挺進,將自己融入她的體內。

  「薰尹……」宣臨低吼出她的名字,並發出狂喜的歎息。

  薰尹不由自主地拱起背迎合他,她在他身下不經意的款擺挑起宣臨失控的激情。他狠狠地拉住她,將她的俏臀壓向自己,狂野地律動起來。

  毀天滅地的快感向她席捲而來,她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她的手指深深地陷進他背部的肌理中,在他狂猛的衝刺中嬌喘不休。

  他感受到她的灼熱、緊縮,充滿擴張感的內壁緊緊地包覆著他的,兩人在這目眩神迷的一刻中彼此相屬、彼此融合。

  他感覺到他體內奔騰的血流不斷地沖激著四肢百骸,像是一波波足以滅頂的浪潮,他的飢渴與亢奮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像個需索無度的掠奪者在她體內奮力衝鋒,卻覺得怎麼也要不夠她,就像他對她的愛,無論付出多少都嫌不夠。

  「宣臨……宣臨……」在激情的漩渦中,她低泣著他的名,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宣洩出她的深情。

  冰冷的四肢恢復了血液循環,好像有一股熱流直往上衝,溫暖了她的全身。

  「你好溫暖……宣臨,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高興我們都活著……」

  薰尹的呢喃使得他再無保留的放任慾望的熱流盡情宣洩,他知道她同樣深愛著他,他不但擁有她的身體,也擁有了她的心。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四年的光陰,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這般富有。

  「啊──」宣臨發出一聲悶吼,在她的體內抽搐著,解脫的快感在一瞬間爆發,最後崩潰地倒在她的身上,失控地沉重的喘息著。

  他沒有移開身體,仍在她的體內與她合而為一……

  薰尹抱住枕在她胸前的宣臨,在沉沉睡去之前微笑著呢喃著──「宣臨……我好像融入你的身體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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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34:04
第十章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去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
除非問取黃鸝。
白囀無人能解,因風吹過薔薇。
  ──黃庭堅.清平樂



  冬雪盡融,樹梢的枝椏抽出新綠,萬物復甦,春臨人間。

  一個半月前那個暴風雪的夜睌,宣臨與薰尹從山上小屋回到定浚王府北苑之後,宣臨便不再對薰尹下藥,因為他已敏銳地察覺到薰尹的改變──一種極為細微的改變。他知道,那個暴風雪的夜睌,他們融合的不只是身體,還有最純粹的真心。

  直到那一天,宣臨才算是真正的擁有了他最渴望的人兒。

  他相信薰尹知道他對她所做的每一個欺瞞,可是,她卻從未對他興師問罪。她在裝聾作啞,對於他曾經做過的欺騙,她寧可選擇忘卻,只因為她深深地愛著他,所以甘願不去追究。

  日子依然平靜的過著,可是他們心知肚明──這樣的生活像是從天堂借來的一角,風平浪靜中藏著巨大的陰霾,總有一天,平靜無波的生活會掀起滔天巨浪,而那也將是兩人分離之時。

  某個寧靜的午後,一個美艷女子來到北苑要求見薰尹。

  北苑總管向她通報了,於是,薰尹在側廳接見她。

  求見的女子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特殊的打扮使薰尹知道她是個異族人。

  「綺爾真見過少福晉,少福晉吉祥。」她曲膝為禮,不卑不亢的帶著女人罕有的傲然。

  薰尹沒有見過她,但直覺知道她的來到勢必會引發一場風暴。

  她的心中有著淡淡的悲。平靜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嗎?

  「請坐。」

  「謝少福晉。」綺爾真在一旁坐下,一雙媚眼定是的凝視著薰尹,像是要從她平靜的容顏中找出一點點驚慌之色。

  「有什麼事嗎?」薰尹迎視她探索的眼光,臉上的笑容有些黯淡。

  綺爾真凝視著薰尹,思忖:她就是宣臨最愛的女人,那個令他心心唸唸了十年的薰尹格格?

  微酸的情緒在發酵,她凝視著眼前美得奪人心魂的容顏,想到她那顆不受流言蒙蔽的、高貴的心,她不由得感到自卑──她也曾因為有關於宣臨的流言而退卻,若不是她實際與宣臨相處過,知道那些流言是無稽之談,她也不會愛上宣臨。

  而薰尹卻從未在乎過,她對他那毫無根據的信任使她自卑了。由這層自卑,使她更想要親眼目睹她平靜的容顏被撕碎,高貴的心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的模樣。

  一個半月以來,她天天在妒火的啃噬中度日,只要想到宣臨對薰尹千絲萬縷的輕憐蜜愛,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受到妒火的煎熬。

  她恨薰尹的出現,也恨宣臨的絕情。

  她對宣臨的愛遠比薰尹多更多,可是,他卻再也不看她一眼。

  過去她與宣臨共度晨昏的日子難道都是騙人的嗎?宣臨對她到最後還是沒有一丁點感情嗎?

  當嫉妒超過了她的心所能負荷的範圍之後,她只想要報復!

  她知道這輩子宣臨不會對薰尹之外的女人動情了,所以,在她報復了薰尹之後,她也永遠得不到他的心了。

  綺爾真從袖中掏出一串東西,薰尹在看清她手上的東西之後,臉色微微發白了。

  那是吉祥彩墜!

  一個半月前的那個雪夜,她下定決心要不聞不問到最後時,她就把這只墜子丟棄在山上了,只是,她沒想到這只墜子竟然會出現在綺爾真的手中。

  「少福晉可曾見過這件物品?」

  綺爾真以為薰尹仍舊被宣臨定時下藥,所以對於過去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

  「不,我不曾見過。」她決心否認到底。

  「啊!這是當然的,」綺爾真微笑道:「因為每隔一天,宣臨貝勒就會對你下藥,那種藥名為『忘魂散』,它會讓你忘記過去許多事情,包括你與宣豫貝勒的婚約。」

  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她對她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用意?

  原以為裝聾作啞這件事就不會再被提起,可是……如意算盤還是有失誤的時候呵!千算萬算,終究還是算不過老天爺安排的變量。

  薰尹冷汗涔涔地盯著綺爾真不懷好意的笑,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那就換個方式說好了。」綺爾真冷笑著,道:「為了得到你,宣臨貝勒不惜用藥迷昏了你,他卑鄙的利用移花接木的伎倆讓你成為他的人!說穿了這不過是個騙局,你的夫君其實是定浚王府的二貝勒,也就是這只彩墜的主人──宣豫貝勒!這只彩墜一直被宣臨妥善的收藏著,最後丟棄在山上的雪地裡,想要藉此湮滅證據!」

  綺爾真曾經看到宣臨藏起這只墜子,但是,她不知道這只墜子已經被薰尹找了出來,所以,仍舊一廂情願的以為墜子會被棄置在荒山雪地裡,是宣臨為了要湮滅證據。

  薰尹木然地看著她。

  雖然宣臨的欺騙是她早已經知道的事置,但是由一個外人來揭穿,仍令她有莫名的心痛。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薰尹忍著錐心的刺痛,淡淡地問。

  薰尹的沉著令綺爾真驚訝,她不相信她竟然會無動於衷!

  「我不想讓你傻傻的被宣臨貝勒欺騙,這個理由可以嗎?」她說著言不由衷的敷衍之詞。

  薰尹搖了搖頭,道:「你真正的用意只是想逼走我而已;只要逼走我,就達到你報復的目的了。」

  綺爾真頓時大驚失色。她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格格竟然能猜得出她的用意,而今天,還只是她們第一次見面而已!薰尹的心思究竟是怎樣的敏銳?

  被猜出了用意,難堪且狼狽之餘,她仍不忘強調著,「就算我想報復好了,我告訴你這些難道不是為你好嗎?你必須認清宣臨的為人,而且,你別忘了宣豫貝勒是如何拚命的在找尋你的下落」

  「宣豫在找我?」薰尹驚詫的問。

  已經一個半月了,他還沒放棄希望嗎?

  「他是個多麼負責任的人,這一點你應當比我清楚才是。」綺爾真冷笑一聲,「你不應該辜負他的,他才是真正能照顧你一生一世的良人。知道了這些,應該更能幫助你瞭解宣臨貝勒的為人吧?」

  「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宣臨對我下藥嗎?」薰尹望著綺爾真倏然錯愕的臉,微微地苦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因為不願意離開宣臨,所以刻意裝聾作啞的呢?」

  綺爾真狠狠的一震!

  「你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薰尹點了點頭。

  「騙人!」綺爾真帶著怒意的質問道:「如果你知道,為什麼你不揭穿,反而──」

  「因為我愛他,我愛宣臨。」薰尹坦然的回答。

  「他對你下藥,並且說一大堆謊言曚騙你,而你居然告訴我你愛上他了?」綺爾真那無法置信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一則笑話般。

  「我愛上他不是因為他的曚騙,而是他對我的心,」薰尹垂下長長的羽睫輕輕地說道:「他用他整個生命來愛我,對我付出一切卻不冀求回報,對他而言,我是他的一切,失去我,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我不知道天底下還有哪一個男人會像他這般愛我,我不以為宣豫能。」

  綺爾真愕然地說不出話來了。

  她說的可是冷絕無情的宣臨貝勒?為什麼她說的宣臨與她所認識的完全不一樣?宣臨難道真的待她特別嗎?

  她好恨!她愛了宣臨那麼久,可是他卻從未那樣愛過她。

  薰尹不想再跟綺爾真談下去了,便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進房休息了。」薰尹溫和地下了逐客令。「赫總管!」

  「喳!」

  「送綺爾真姑娘。」

  「綺爾真姑娘,請往這邊走。」赫圖倫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綺爾真只好忍著氣退出北苑。

  她不會就這樣放棄的,她絕不會如此輕易就善罷甘休!

  傍睌,宣臨回到北苑。當他踏進紫京苑時,他看見薰尹靜靜地憑窗而立,絕美的容顏上有著難言的憂鬱。

  宣臨走向她,從她的背後抱住了她。

  「啊!宣臨?」她沒發現宣臨回來了,所以被他嚇了一跳。

  薰尹轉過身來抱住他的腰,粲然而笑。「回來了?」

  宣臨不同於一般嬌貴的貝勒,對於與生俱來的財富,他自有一套投資理財的辦法,天生的聰穎使他即使無心插柳,也能弄出一番氣象,所以,他名下的產業與日俱增,因此,即使不需涉及政治,他的桌上永遠都有一堆案牘要看,每天也有不同的地方需要他去巡視。

  「在想什麼?」

  他在乎她的每一個情緒反應,他不要看見她有任何悲傷或難過。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

  她小心翼翼地應對著,不想讓宣臨知道綺爾真曾經來過。

  宣臨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在溫暖的炕上,自己也脫靴上炕,摟她入懷。

  「我不要你對我有所隱瞞。」他在她耳邊低語著。

  他瞭解薰尹比她瞭解自己更甚,他可以百分之百精準的感覺出她的每一種情緒,就算她刻意掩飾也沒有用。

  「我沒有隱瞞什麼……」薰尹急切地否認。

  宣臨倏地吻住她的唇,懲罰似的粗暴索吻,弄疼了她柔嫩的唇瓣。

  「不要……好痛!宣臨……」

  宣臨猝然放開她,陰鷙的眸中跳動著藍色的火焰。

  「別試圖隱瞞我。」他沙啞地道。

  他痛恨被她隔離在心門外的感受,那會讓他以為她將棄他而去。

  他執著的眸讓薰尹的心動搖了,她偎進他的懷中,誠實地招供,「綺爾真下午來過。」

  宣臨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了。

  他捧住薰尹的俏顏,問道:「她對你說了什麼?」

  該死!他沒想到綺爾真居然有那個膽子在薰尹面前嚼舌根!

  「她要我離開你。」

  「她不可能這麼乾脆,她一定還對你說了什麼。說,一字不漏的告訴我。」綺爾真的心機深沉,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

  薰尹早就知道不可能這麼容易打發宣臨,只好全招了。

  「她找到我扔掉的吉祥彩墜,而且誤以為那是你為了湮滅證據所做的。她說你對我下藥,要我認清你卑鄙的手段趁早離開你,回到宣豫的身邊。她告訴我──宣豫直到現在仍不放棄地找我,只有他這樣的男人才值得我托付終身。」

  她一口氣說完,也看見宣臨頓時空茫的眼神。

  「宣臨……」她擔憂地輕喚。

  她知道綺爾真這些話真的是戳中宣臨的要害了,這是他最不願承認,卻又否定不了的事實。

  久久,宣臨啞聲道:「薰尹,你我心知肚明,給爾真說的不是謊言。」

  薰尹雖然沒有訴諸於口,但早在一個半月前,他就已經明白她已知道他所耍的手段了。

  「是的,我知道。」薰尹輕聲道。

  她的話令宣臨臉色一白。

  事情再也瞞不住了!綺爾真找到那只鏤著「豫」字的吉祥彩墜,代表這件事必然會傳進北安王府與定浚王府。

  到那個時候,他便再也無法阻止他們向他追討薰尹。

  「那麼,你決定要離開我了嗎?」他苦澀地問。

  「宣臨,我想……我於情於理都該回家一趟……」

  宣臨倏地揚聲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諷刺而絕望,夾帶著來自靈魂深處最劇烈的痛楚。

  這就是最終的結果嗎?他為她付出了所有,卻仍是得不到她的心,到最後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不要這樣,宣臨……」

  他的笑聲扯疼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我明白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他起身,走下炕床。

  「不是的,宣臨,你聽我說……」她跌跌撞撞地下床,緊緊地扯住他的衣袖,焦急地想要解釋。

  他背對著她站立,卻沒有甩開她。

  「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已經說了,你想怎麼做隨便你,用不著向我解釋什麼,那些都是多餘的。」

  「可是你不明白,我不能不回去,我──」

  「夠了!」宣臨忍無可忍地回過頭大吼:「停止你的辯解,滾回你家去吧!不必試圖說什麼來緩和我的情緒,那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殘忍!」

  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宣臨頭也不回的走出紫京苑,發洩似的猛力甩上大門。

  「宣臨!」薰尹悲慼的聲音也喚不回滿心創痛的宣臨。

  他整個人渾身是傷,那是更基於錐心刺骨的疼痛啊!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力量傷他分毫,但是,她無心的一句話卻能夠置他於死地。看似冷硬絕情的宣臨,實際上脆弱得讓人心驚。

  薰尹頹然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一整晚,但他沒有回房過夜。

  天明了,一早,北苑便湧進了大批人馬,阿瑪、額娘、定浚王爺、宣豫都來了。

  她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彷彿那是一出與她全然無關的戲碼。

  當天,她被帶回北安王府,而宣臨卻失去蹤影。

         ※        ※        ※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北安王爺──薰尹的阿瑪,暴跳如雷,吼聲響徹雲霄。

  綺爾真的通報,以及親眼證實的結果,才知道薰尹這一個月來的行蹤不明全是宣臨搞的鬼,他簡直不敢相信擄走他女兒的,竟然是定浚王府的大貝勒!

  「王爺,你冷靜點兒。」北安福晉不滿地說著。

  女兒有點不對勁,需要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或是聽聽她想說些什麼,而遲鈍的北安王爺就只會在那裡嚷嚷。

  「你還要我冷靜?!」王爺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愛妻,道:「宣臨那小子擄走薰兒在前,又下藥迷惑薰兒在後,不聲不響的藏匿她一個半月,你居然還要我冷靜?!」

  他怎麼冷靜得下來!

  薰尹是宣豫的媳婦兒啊!宣臨卻什麼也不管的搶走弟媳,這種不顧禮教的行為,要他怎麼能不氣?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定浚王爺氣得病倒了,宣臨此刻也下落不明,薰兒已然平安的回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北安福晉淡然地表態。

  「我想怎麼樣?我倒想問問定浚王爺打算怎麼樣?宣臨打算怎麼樣?」王爺氣呼呼地道:「薰尹是我的寶貝女兒,難道就這麼平白教宣臨欺負去了,一點表示也沒有?」

  「你要他們怎麼表示?」北安福晉瞪著北安王爺,言詞咄咄的說:「這種事情可不是打破一隻花瓶,道歉了事就可以的,你倒是說說,怎麼樣個表示法你才會滿意?要宣臨負責,娶了薰尹?」

  王爺暴吼道:「他別想!我絕對不把女兒交給那種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

  「宣臨不是那種人。」薰尹突然開口。

  她疲倦得接近耳語的聲音使王爺和福晉的針鋒相對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北安王爺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次。

  「宣臨不是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她淡淡的回答。

  「荒謬!」北安王爺嗤之以鼻,「他那個煞星除了會剋死人之外,就只會玩女人,舞伶、窯姐兒、邊疆姑娘、寡婦、有夫之婦……他哪一種沒玩過?不事生產、游手好閒,若不是頂著一個貝勒的虛銜,我看他老早──」

  「王爺!」北安福晉簡直聽不下去了。「不要把事情愈弄愈複雜,這根本是兩回事兒!」

  「怎麼會是兩回事暱?」王爺振振有辭的反駁,「他與生俱來是個煞星是事實,他荒淫的私生活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宣臨是個怎麼樣的人還看不出來嗎?我這是在告訴薰兒,別被他俊俏的外表給騙了!」

  薰尹臉色煞白。

  阿瑪說的宣臨是她完全陌生的宣臨,他當真是阿瑪所說,是個荒淫、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

  「一張臉長得俊俏有什麼了不起?難道宣豫比不過他?宣豫上進、負責,哪一點不比那浪蕩子好上千百倍?只有宣豫夠格成為北安王府的三女婿,至於宣臨……哼!他甭想!」

  「我不贊成薰尹嫁給宣豫。」北安福晉可不以為然。

  「你別老跟我唱反調!」北安王爺火大的吼。

  「我不是在與你唱反調,而是為了薰兒著想。」北安福晉毫不畏懼地陳述自己的想法,「薰兒已經是宣臨的人了,木已成舟,難道你要宣豫娶了嫂嫂做妻子?」

  「什麼嫂嫂?!胡說八道!」王爺激動的吼,「這件事是定浚王府捅出來的簍子,他們得想辦法給我收拾!除非宣豫娶薰兒為妻,不然,北安王府和定浚王府三代的交情就到此為止!」

  「把薰兒硬塞給宣豫,這樣事情就算解決了嗎?」北安福晉的火氣也上來了,「我們該考慮的是薰兒的幸福!倘若宣豫被逼著娶薰兒,這樣勉強、不甘願的婚姻,薰尹是不會幸福的!」

  「宣豫已經表明他要娶薰兒了,這總不會讓薰兒受委屈了吧?」北安王爺得意的說。

  宣豫就是成熟懂事,事情一發生他就表態願意負全責,這種好女婿半夜打著燈籠找遍北京城也不會有影兒!

  薰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難道她就要這麼嫁給宣豫嗎?這樣的婚姻會幸福嗎?

  福晉沒想到宣豫仍然願意負責,一時之間也意外得瞠目以對。

  「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我要親耳聽見宣豫向我保證,他會疼愛薰尹一如從前!」北安福晉堅持。

  「好,來人!到前廳去請宣豫貝勒!」

  「喳!」

  片刻後,宣豫走進薰尹的寢居。

  「王爺、福晉。」

  「宣豫,你世伯母知道你願意負責,但是,她堅持要聽見你的保證,保證你會疼愛薰尹一如從前才肯放心。」

  宣豫鄭重地看著北安福晉,道:「我向您保證,只要薰尹願意嫁我為妻,我會愛她一如往昔。」

  看著神情堅定的宣豫,北安福晉也無話可說了。

  「這下你可滿意了吧?」北安王爺笑吟吟地說道。

  「宣豫!」薰尹驀地低喊。

  宣豫迅速走近炕床,關切地俯下身子凝視她。「怎麼了?」

  宣豫的眸子深邃而真誠,帶著濃濃的關心。

  「宣豫……我不能嫁給你!」薰尹含淚說道。

  北安王爺第一個爆發,「你在說什麼?!宣豫都已經發誓會愛你如往昔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阿瑪,請你聽我說……」薰尹懇求著。

  「我什麼也不想聽!總之,你給我乖乖把身體養好,下個月擇日成親!」

  「王爺──」北安福晉還來不及抗議,宣豫便搶先發言了。

  「世伯,求您聽聽薰尹想說什麼,好嗎?」

  礙著宣豫的情面,北安王爺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望著關心自己的家人,她輕聲說道:「這一輩子,我除了宣臨之外,不可能會另嫁他人了。」

  「你──」

  王爺咬牙切齒的正要發作,冷不防的被北安福晉狠狠一吼──

  「你給我聽完!」女兒也有表達意見的權利,吵什麼吵?

  北安王爺滿腔的怒火無處發,只得怏怏地坐下,聽薰尹繼績往下說。

  「是的,宣臨有罪。與宣豫成親三天前,宣臨曾與我見過一面,他對我宣告──為了得到我,就是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所以他擄走了我,又對我下藥,使我忘記曾經與宣豫有過婚約,他就是那樣一個不達目的絕不罷手的人。

  「但是,在這一個半月中,宣臨真正對我下藥的時間只有五天,其餘的一個多月之中,他沒再對我下藥,那段時間我是清醒的,而我是自己選擇與他在一起。」想起宣臨種種深情,薰尹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在你們眼中看來,他是萬惡不赦的,但是他愛我,用他最狂烈的方式愛著我,他甚至可以為我付出他的生命。阿瑪,我不知道有誰可以為我付出這麼多。不管最初他用什麼方法奪走我,他愛我的心自始至終沒有改變。」

  宣豫、北安王爺和福晉全怔住了。

  薰尹轉向宣豫,含淚說道:「宣豫,我最愧對的人是你,我知道我這輩子欠你的,幾生幾世都還不清……」

  「傻瓜,你在說什麼啊?」宣豫歎口氣,「不要這麼說,你會害我有壓力的。」

  「可是──」

  宣豫以拇指擦去她滑落的淚珠。

  「薰尹,你知道我們打小一塊兒玩到大,沒有人比我們更瞭解我們之間的默契,不是嗎?或者你會願意與我成親的原因與我是相同的──與其與一個陌生人共度一生,不如選擇從小就認識的青梅竹馬。我喜歡你是那種介於朋友與情侶之間的喜歡,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就會義無反顧的照顧你一輩子。相反的,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我當然也會祝福你,難不成我要不識趣的棒打鴛鴦啊?我可沒那麼無聊。」

  「宣豫……」她睜大含淚的眼眸,沒想到宣豫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諒解了她。

  「啊!不用太感動,我會承受不起的。」宣豫笑道。

  「真是不像話──」北安王爺又要發飆了。連宣豫都和薰尹連成一氣了,還愈說愈不像樣!

  「世伯,請您成全薰尹與宣臨吧!」

  「那怎麼可以──」

  「世伯,」宣豫正色地道:「我以我的性命保證,宣臨絕不是什麼煞星,那全都是謠言,我額娘與太福晉的過世與宣臨絕無關聯!而且,宣臨也不是什麼放蕩的公子哥兒,若不是他,宣豫今天也不會如此蒙萬歲爺倚重,還有──宣臨愛上薰尹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整整十年了!」

  「十年?」北安福晉驚呼。

  「因為,薰尹是第一個不曾因他被傳言為『煞星』所影響,並因而躲避他的女人,而且──她七歲的時候就曾經對宣臨唱『宜爾哈姑娘』,把自己許給宣臨那個善騎善射的『薩哈達』了!」

  薰尹驚訝地看著宣豫,臉色緋紅。

  宣豫怎麼會知道?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啊!

  「很意外是嗎?」宣豫帶著促狹的笑意,壓低聲音道:「因為,十年前那個晚上,我一直跟在你後面,可是你根本沒有發現……」

  薰尹幾乎呻吟出聲。

  北安福晉笑了。「好啦!那就這麼著,把薰兒嫁給宣臨吧!」

  宣臨等待了薰尹十個年頭,這樣的深情還需要懷疑嗎?

  「等等,我可沒有答應!我──」被忽視的北安王爺不服地叫嚷著。

  「你敢不答應就等著接我的休書吧!」北安福晉霸道地下了最後通牒,揪著北安王爺的耳朵走出薰尹的寢居。

  「哎喲!輕點、輕點……」北安王爺痛得求饒。

  「同意了沒有?」

  「好啦!全依你了。」

  北安王爺的哀嚎聲愈傳愈遠,薰尹與宣豫不由得相視一笑。

  「謝謝你,宣豫。」薰尹誠摯的道謝。

  「唉!怎麼又來了。」宣豫無奈的歎口氣,女人就是這麼婆媽。「你阿瑪和額娘都同意讓你嫁給宣臨了,現在你只要好好準備當我嫂子就行了。」

  薰尹的笑容微微收斂了。

  「我不知道宣臨在哪裡,要怎麼成親?」

  她的話傷了他,這一點她永遠地無法原諒自己。

  「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一個人一定知道,那就是……」宣豫一字一字地說:「多羅貞王府的瑾彧貝勒!」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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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1-12-9 00:34:22
尾 聲

東風吹柳日出長,兩余芳草斜陽。
杏花零落燕泥香,睡損紅妝。
寶纂煙銷龍鳳,畫屏雲鎖瀟湘。
衣寒微透薄羅裳,無限思量。

                   ──黃庭堅.畫堂春



  深夜的江南別業中,宣臨埋首處理堆了滿桌的案牘。

  江南織業是他與瑾彧合資開創的,但是瑾彧向來只負責出錢,其餘的事一概不管,因為他知道宣臨會管,而且管理得井井有條。

  「貝勒爺,夜深了,早點歇著吧!」織業的代理負責人勸著。

  宣臨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有分寸,你可以下去了。」

  代理負責人只好摸摸鼻子退下。

  終於,偌大的書房只剩下宣臨一人。批示完手中的案牘,他放下筆,起身走向床榻。

  整整三天未曾合眼,他已經撐到極限。

  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他怕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薰尹那張清靈如水的俏顏。

  宣臨微微苦笑了。他果然還是忘不了她呵!那個讓他愛逾生命的人兒,他終究還是捨不下。

  突然,緊閉的窗子響起一陣輕敲,宣臨冷著臉起身去開窗,在他看見敲窗是誰時,他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了幻影。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是薰尹啊!

  「宣臨!快拿張椅子給我!」她急迫得像是後頭有人在追趕似的。

  「要椅子做什麼?」

  「我要從窗子爬進屋裡啊!外面好冷。」沒想到江南初春的夜晚仍是那麼冷,她都快凍僵了。

  「為什麼不走大門?」他寒著臉的模樣比春夜更冷。

  薰尹羞愧地道:「我找不到路……」

  江南的宅子都這麼複雜嗎?迴廊百彎千轉的,轉得她頭都昏了。

  見宣臨一直冷冷的看著她,她不自覺地有些退卻。

  「好吧!那我自己爬──啊!」

  話還沒說完,宣臨大手一伸,就將她抱進屋裡。

  「謝謝……」她不敢抬頭看他,只好旴嚅的道謝。

  宣臨面色不善地抓了件外袍披在她肩上,問:「你到這兒來做什麼?」還穿得那麼單薄!想找死嗎?

  「我來找你,因為……我要做『薩哈達』的新娘。」童年的心情直到今天仍沒有改變,她只願成為他的妻。

  宣臨發出一記淺笑,嘲弄地道:「記得幾天前你不是這麼說的。記得嗎?你說你要回北安王府。」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她是怎樣辜負他的真心,那種椎心之痛,這輩子他再也不要嘗第二次了。

  薰尹仰首看著受傷的他,顫聲低語:「可是,你沒有把我的話聽完就判了我的罪,宣臨,你一點也不公平。」

  她的指控扯痛了他的心,但宣臨的怒火卻奇異的消弭了,他的右手遲疑的覆上她那水嫩的頰,最後,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地一把狠狠攫住她,彷彿要將她摟進身體裡似的緊抱著。

  聽見他強烈鼓動的心跳,薰尹踮起腳尖,勾住他的頸項吻上了他。

  宣臨吟哦一聲,發狂般的響應已幾近失控的熾情。卻在這一刻,薰尹用力地抬起頭來結束了吻,同時聽見宣臨壓抑般的低吼。

  「你曾經要我滾回家去,現在我要問問你──你會趕我走嗎?」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我已經告訴阿瑪和額娘,這一輩子非你不嫁,這樣你還要趕我走嗎?」

  她令人憐惜的眼神火速地挑起他的慾望。

  「不!」他用力的吻住她,喘息地道:「再也不放開你了。」

  他打橫抱起她步向床榻,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再度以一個意味深長的吻封住她,吻得她天旋地磚,吻得她意識迷離。

  「薰尹。」

  「嗯?」她困難地回答。

  「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瑾……瑾彧貝勒。」

  宣臨的手探進她的裙擺挑逗她的脆弱,道:「成親當日務必提醒我。」

  「什……什麼?」她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聽他在說什麼。

  「在首座替他留個位置。」

  薰尹笑了。

  江南春日的天空滿天星斗,旖旎的夜與飄送的花香交織出一地的浪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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