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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小龜慢慢爬(大四喜+1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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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2:19 |倒序瀏覽
小龜慢慢爬【大四喜+1之一】作者:陳毓華

慢、真慢、有夠慢!
這小妮子是怎樣,遲緩兒嗎?
問她話,會意、思考、回答花個三分鐘,
沒耐心的他險些拿頭撞牆,直想按快轉,
不過看她被兩個姊姊欺凌、苦毒,
他這正義小天使忍不住跳出來,
從數千名鶯燕中,選這隻小烏龜當助理,
還將被嫉妒的姊姊鎖在門外的她拎回家,
而後果似乎沒有想像中慘烈,
慢工出細活,所以她經手的事皆極完美,
可是想不到烏龜喝醉也是有殺傷力的,
不但猛啃他的背還把他當樹爬,
而他這才發現,原來她身材如此噴火,
天啊!他快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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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2:48
人物表   

  吁若湛--

  三十三歲,七天王的老大。沒辦法,誰叫他趕在大年初一投胎,成為七大家族中最受矚目的新生代。

  家族事業,吁若集團。

  拿舊皮包、穿舊衣、用舊鞋、舊筆……手中最值錢的是一輛中古二手福斯汽車,九年高齡……快要解體了。

  名下沒有一間房子,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雖然富可敵國卻是個徹徹底底的貧窮貴公子。

  家族事業,吁若集團。

  性情穩如泰山,實際,卻不是那麼回事,

  祿瑤王--

  三十三歲,實際上,是三十二歲又十一個月。

  貌比閻羅。父母都是俊男美女,不知道是基因突變還是抱錯孩子,他的面貌比較像角頭大哥,當然,後來經過澄清,他黑黑的皮膚跟小孩一見就哭的臉是隔代遺傳的結果。

  家族事業,太極事業。

  寡言是他最大的特徵,用悶騷來形容也無不可。

  七人中任何搞不定的事情只要他出動絕對搞定!

  黑歙--

  三十三歲,正確年紀跟祿瑤王相同,差別在一個白天出生,一個半夜十二點,白天不懂夜的黑,黑夜不懂白日的亮,不對盤的兩個。

  個性不安分,看似舒懶文雅的貴公子,其實霸氣十足。

  家族事業,黑璽集團,旗下有天寰保全。

  殷翡--

  三十三歲,實際年齡保密,永遠的二十八。

  性情最撲朔迷離的一個,傳說是個同志,又名花孔雀,名下有牛郎店。酒店……不勝枚舉。

  家族事業,殷氏。化妝品起家。

  目前狀況,跟家人脫離關係中。

  殿下--

  三十三歲,七月生,據說這月份蹦出來的小孩是最難纏、最搞怪、最難養的,但是,有外國血統的家族壓根不信邪。

  遺傳了父系方面的髮質,有頭紅通通的頭髮,綽號,紅毛猩猩。

  飲食天才,熱中開髮菜餚。

  家族事業,民以食為天。

  目前呢,回歸家庭當一枚幸福的家庭主夫,男主內、女主外,根據八卦消息傳出兩人適應良好沒有任何後遺症。

  紅毛猩猩&小湯包=朗堤亞耶魯曼。赫那畢拉。波萊特了頓殿下&唐心,正甜蜜的過著兩人生活,請勿打擾喔……

  東方狂也--

  三十三歲。

  人如其名,標準的壞男人,只要性不要愛,還有著無藥可救的老舊大男人性格,超級樂天派。

  有一次婚姻紀錄。近來……發現他的婚姻次數不只一回……

  家族事業,敦煌。

  容郡--

  三十二歲。

  以皮相來看,十個人裡有十一個說他只有十八歲,風華絕色,男女通吃,美到不行的薔薇色少年(老頭)。

  個性極端,倏難捉摸,從小失去母愛的關係,有那麼一丁點的戀母情結,對喜歡的人會黏得如膠似漆,被他討厭的人最好站邊納涼去。

  真實的脾氣很差。

  家族事業,容氏。

  目前跟未來的老婆盛雪定居在上海灝園。

  當前最緊急任務,希望趕快鬧出人命,為單薄的容家添加新生命。

  PS根據最新出爐調查,盛雪肚子裡已經懷有六個月龍鳳胎,容郡大爺早已經樂得忘了自己是誰,每天瘋狂的搶購嬰兒用品,如今灝園簡直可以開一家嬰兒用品量販店了。

  准呆爸一號,今天仍舊是元氣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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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3:16
第一章  

  綠廊山是新開發的高級住宅區,地中海藍白相間的大宅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

  坡道由下而上,越住上頭去,宅子越貴、越顯赫,據傳,隨便-個跺腳都能讓股市紅紅綠綠洗三溫暖,讓那些散戶小腳的投資人哀爸叫母住在套房,久久別想翻身。

  步家剛搬來不久,住在不上不下的區段。

  本來呢,按照步柏邑經營討債集團的負面形象,綠廊山的豪宅怎麼也輪不到他,可是呢,時也運也命也,人走運的時候老天爺也擋不住,這間宅邸的所有人因為公司經營不善,向地下錢莊借了大筆的錢,利滾刊、錢滾錢,可想而知惡性循環的結果是天天飽受汽油彈、威脅信、恐嚇電話的騷擾。

  宅邸主人嚇得屁滾尿流的連包袱也沒款,家當也不要了,趁著夜黑風高逃得不知去向,被銀行質押的宅子一夕蕭條下來。

  混慣江湖的步柏邑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勇於遊走法律邊緣的他跟銀行交涉又交涉,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接收了這間大宅,沒多久便敲鑼打鼓將大小老婆、三個女兒通通帶過來住下,佔地為王,每天快活到不行。

  他是住下了,知道人要臉、樹要皮,三令五申要家中的老老少少學著當上流人物,跟左鄰右舍打好關係更是當前緊要的任務。

  不過呢,也不知道是他的如意算盤打不好還是數學底子本來就差,自從他搬入綠廊山都好幾個月過去了,不管是住他左邊的左鄰,還是隔著大草坪還用通電的防盜牆圍起來的右捨都看不見有人煙。

  這可真苦了習慣開派對、唱卡拉OK、泡夜店、動不動吆喝去夜遊,沒有熱鬧活不下去的步家人。

  就這樣,步家人孤苦伶仃的,在真正好野人拿來偶爾住住的別墅區傻傻的待了好幾個月。

  「呼,鐵甲人耶。」一張細膩如洋娃娃的臉,就著木頭籬笆的縫隙窺視了很久,露出一個水圓水亮的眼珠,兩隻手掌心緊貼著木板,對著比人還巨大的鐵甲人流口水。

  鐵甲人的旁邊躺著一個男人。

  不溫不熱的陽光下那人屈著一腿半倚著倚靠,一腿掉在椅子下,看似翻了沒幾頁的書覆蓋在他臉上,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書,為的是溫煦的晨風和可人的陽光及綠蔭。

  清風掠過他薄衫的下襬,衣袂翻動,微微掀開露出他平坦的肚皮。

  兩「人」動也不動……

  只要稍微注意,就知道步小珪的眼光對準的是那個全身上下擦得亮晶晶的鐵人,對那個不知道神遊到何方的無名氏一點都不感興趣。

  那佩刀的威武造型,頭盔緊系紅金兩色錦緞綁成的穗子,成錐型的面罩泛著冷光,在交錯的日光照射下輝映著金屬特有的光芒,鐵甲、鐵冑,就連鞋子也是金屬製品。

  要是能過去摸摸、看看多好,如果能穿穿看就更棒了。

  好想知道鐵甲裡面是不是真的能夠容納人進去……

  畢竟她只在電視或電影中看過類似的東西,真實生活裡是頭一遭。

  她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這聲悄悄的歎息驚動了男人。

  其實,闔眼休憩的他對週遭環境的聲響再敏感不過了,他剛躺下沒多久她就來了,除去大自然的音律摻雜著窸窸窣窣衣服的聲音,偶爾撞到盆子的出槌狀況,這都在他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他想衣服再多總晾得完吧!

  可不知道她是故意還是動作遲鈍,他打了個盹又醒過來,那抹曬完衣服卻仍逗留的鬼祟身影卻還在原地。

  然後……就是剛才的歎息了。

  這裡是宅子的後花園,說是花園其實只是一塊畸零地,一塊閒置沒用的小綠地,他跑來這裡睡回籠覺取其安靜不受打攪。

  只要他回國一向這麼做。

  只有這樣才能免除那些死命追著他的電話。

  不過……什麼時候隔壁住了人家?上回來的時候據說還是間被法院貼了封條的空屋呢。

  而這丫頭要偷看他到什麼時候--

  一想到這心裡就有氣!

  他拿掉蓋在臉上的書本,兩腿齊齊落地,起身,完美修長的腿裹在休閒褲中,幾個從容的跨步來到做為區隔兩家的籬笆前:

  「喂,妳偷偷摸摸的看什麼?」

  他雷一樣的聲音打下來,步小珪顫抖的瑟縮了下。

  她動也不敢動,眼睛平視過去恰好是對方的小腿部分,哇哇哇,毛毛腿,那捲曲的毛貼在白皙結實的腿上,嘓!她聽見自己流口水的聲音,好賞心悅目喔,要是可以把那腿毛捲起來玩不知道彈性如何?

  「喂!」他不得不用書敲打籬笆。

  她又縮了下,有意扮縮頭烏龜的成分大得很。

  「抬起頭來看著我!」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像鋼琴的低音鍵,一鍵黑、一鍵白,聽起來如行雲流水,要是聲音快點會不會如同飛躍的琴鍵那麼悅耳動聽?

  嘴唇蠕動了半天才慢慢慢慢地吐出幾個字來,「你--說--我--嗎?」

  「不是妳還有誰?」這女的有病啊,反應這麼慢,還以為她斷氣了呢?

  她呆愣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的站起來。

  「妳怎麼回事,動作慢得像烏龜。」搞不好跟烏龜賽跑還會輸呢。

  瞧她眉是眉、眼是眼,小巧的嘴唇紅艷的非常可愛,可是動作卻像拆解的機械人,慢、慢、慢、慢、慢、慢……到叫人傻眼。

  她害羞的眼睛應該是晶亮有神的,此刻卻半闔著,像做錯事的小孩。

  「對不起。」

  家裡學來的經驗,不管任何事情先道歉就對了。

  「我叫妳抬頭的意思是說……跟別人講話的時候眼對眼是禮貌,學校老師應該有教過吧?」

  她抬頭,儘管在別人看起來她的動作還是慢得不可思議,但卻是她有生以來動作最迅速的一次了:「對對……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黑歙的嗓門幾乎全開。沒辦法,他就是這喉嚨、這調調、這凶樣。

  步小珪怔了怔。

  她……的耳朵好得很,用不著他每個字都這麼中氣十足吧?聽久了就剩下嗡嗡嗡的回音,她可不可以把耳朵掩起來?不過,這樣,他會生氣吧?

  「我……」要是她坦白承認看見他的腿毛會不會挨揍?

  「什麼?」

  幾乎過了一世紀,久得黑歙冰臉結凍。

  「你想先知道哪一件?」

  「什麼?」冰山凍結的速度直達底層最深處。

  「我很遲鈍,你可不可以一次只講一件事?」

  名字取壞了,可以歸咎先天不足,小珪、小龜,擺明了就是叫人用力嘲笑她沒關係。

  先天不足,後天又經常被兩個姊姊打壓,常常她的意見還沒發表完,家人就失去耐心,不把她的意見當意見也就算了,還惡劣的把她當隱形人,使得她在家裡本來就一落千丈的地位比菲傭還不如,三不五時,狗仗人勢的菲傭心情不爽還會把她使來喚去,被人這般欺壓,即便她有張十分討人喜歡的臉蛋,為了保護自己仍養成了膽小懦弱、龜頭縮尾的個性,成為半點志氣都沒有的灰色少女。

  「一樣一樣?」黑歙像唸經般重複。

  他比蒙古高原上稀少髮菜更珍貴的耐性通常會到此為止,接下來落雷般的雷公嗓門會轟得對方抱頭鼠竄,滾回娘親的懷抱哭訴,但是,儘管他一聲比一聲大,都好像對她無效。

  她不會是遲鈍到感受不到人家的惡意吧?

  莫非是個遲緩兒?

  他不知道步小珪是很想用最快的速度回答他的詢問的,但是越急越不知所云,像娃娃的臉蛋如滾水中的蛋,要是黑歙再不出聲,他想她會把自己給悶得暈過去。

  「就照妳說的一件一件慢慢來--」不經過腦袋思考的話就這樣蹦出來了,

  她有著讓人憐愛的特質,古典的瓜子臉,水汪汪的眼睛,兩排搧呀搧的睫毛黑又亮,最可愛的是她的頭髮,有點黃帶著幼兒的細緻,半長不短的塞在小巧的耳朵後面,還有幾綹不聽話的翹起來,那種想將她呵護在羽翼下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叫我……慢慢……說……」

  「是。」這有什麼好感動的嗎?看她咬著嘴唇像是快哭了。

  「從來都沒有人對我這麼溫柔。」沒有人催促,那種橫在心裡的壓力突然減輕了許多。

  她老是被身邊的人催促著、趕著、急著,好像什麼事情做不好都是因為她所導致,日積月累,她幾乎快要對自己失去信心,相信別人口中說的,她是個沒有用的人,是垃圾、是廢物,連回收再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黑歙蹙起眉。溫柔?她說的是什麼樣的人?他嗎?他體內有這種性格嗎?他確信是沒有!

  「我並不是偷看你……是那個亮晶晶的鐵甲人。」

  「那個穿盔甲的傢伙喔。」她講話的確溫吞,但是思路一點問題都沒有。他確定!

  還好他沒有自戀太過頭,要不然可糗大了。

  但是,從頭到尾沒把他的容貌看在眼底的女人……她還真是少數。

  「妳可以過來。」

  「過去?看他?」她細如蚊蚋的聲音終於有了高低起伏。

  黑歙心中猛震。真容易開心的奇妙生物,而且,她細柔的音調聽起來喵喵叫很合他的口味。

  「嗯。」

  她歡呼一聲,跨過低低的矮籬,但很不幸的絆了腳,立刻像餅皮啪一聲的貼倒草皮上,他以為她會嬌嗔的掉幾滴眼淚或是故意說哪摔痛了,哪知道她立刻爬起來,擦擦臉上的碎草、土屑,尷尬的笑了笑,當然啦,她所謂的「立刻」是電影放慢的那一種,慢吞吞的舉步之後又跌跤……

  老天!

  黑歙差點看不下去,她從隔壁不到三公尺的地方過來,竟然花了將近六分鐘的時間。

  天荒地老會不會就是這樣的感覺?

  「鐵甲人。」她崇拜的小手才要摸上去……

  「步小龜,妳死哪去了,還不給我滾出來!」河東獅吼恐怖的從某處傳出來,為安靜的豪宅增添奇異的氣氛。

  步小珪臉色大變。

  還沒來得及作任何應變,一抹窈窕的身影氣呼呼的從步宅的後門竄出來。

  「步小龜,妳晾個衣服晾到天邊去了,好大膽,竟然要我跟大姊等妳出門!」

  一身時下最流行的春裝,大波浪的鬈鬈頭,五官嫵媚,長腿姊姊的她是步家第二個女兒步芙蓉。

  「二姊。」

  「妳還記得我是妳二姊……」正要板起晚娘臉孔的步芙蓉看見黑歙,肚子裡的惡毒字眼全部自動拋過牆去。

  真是神奇,有型有款的男人通常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要讓母老虎化為繞指柔簡單到不行。

  好……正的男人!胸是胸、腿是腿,刀鑿的輪廓萬分有男子氣概,不流於粗獷,也不是庸俗的俊美,因為自信流露出來的冷傲跟清冷反而更加迷人,一下她充滿泡泡的腦袋都是十八禁的鏡頭。

  「好妹妹,他是誰啊?」

  好……妹妹?據她記憶所及,她二姊別說叫她妹妹了,還跟大姊聯手叫她「步小龜」,把美玉的「珪」字改成烏龜的龜,說她是烏龜投胎轉世,可見有多討厭她弓。

  「我想他應該是我們的鄰居。」二姊為什麼多此一舉的問?用眼睛看就知道啊。

  「我當然知道是鄰居,我是問他的名字、職業、存款多少、不動產多少?妳要白癡啊!」步芙蓉壓低嗓子,她就知道問也是白問。

  步小珪搖頭。「我不知道。」她的衣服快被扯破了啦!

  「妳想知道這些直接問我不是比較快?」黑歙向前一大步。

  這本來是別人的家務事,他大可晾在一旁,理也不要理,不過他不喜歡一臉窮兇惡極對著自己妹妹的步芙蓉。

  很多人不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道理。

  她這姊姊太機車了!

  「對了,妳叫什麼名字?」他趁機問一臉訥悶的步小珪。

  「小珪……步小珪。」她還想進一步解釋她的珪是美玉的珪。

  哪知道……「烏龜的龜啦。」步芙蓉惡意的笑。

  「貴重玉器的珪是嗎?」黑歙不理噪音,注視著步小珪。

  她一臉喜色,像是遇到知音連忙點頭。

  黑歙並不想搭理步芙蓉,但是他是個長袖善舞的商人,塑造一個敵人絕對比塑造朋友容易,為了省略不必要的麻煩,他可以花點時間解決日後可能產生的囉唆。「妳有什麼要問的快說!」

  「沒有啦……」步芙蓉羞答答的,想說假仙一下。

  哪曉得黑歙快刀斬亂麻。「是嗎?那好,再見!」

  「什麼?」步芙蓉聞言花容失色。

  啊……哪裡好?她只是客套一下好不好?她有一堆問題耶。譬如說他有沒有女朋友?要是沒有她不介意暫時陪他解解悶……

  眼睜睜看黑歙好看的背影消失在樹蔭下,步芙蓉想尖叫抗議。

  慢著,她會受冷落都是那只烏龜的錯!

  她霍然轉過身想找碴,誰知道反應雖然遲鈍卻不笨的步小珪早在黑歙的暗示下,一溜煙跑了個不見人影。

  奈ㄟ安呢?

  黑璽集團旗下的天寰保全大樓電梯門打開吐出了三個人,兩人在前,裝扮入時,一個殿後,褪色的棉布無袖衫,八分褲,復古似的黑布鞋,瑟縮的神態,明顯的看得出來她是多餘的。

  兩個美女婀娜多姿的捲著香風走出電梯外。原來面露笑容的嘴角、上了不知道幾層睫毛膏的眼睛,在看見走道上的狀況後,臉頰的肌肉立刻結凍垮掉。

  「我以為……我們是最早來的。」面試辦公室門前已經排著蛇一般的人龍,而且人數還在急遽的暴增中。

  「還不都是她害的!」步清歡把罪名扣到一同前來的代罪羔羊頭上。

  羔羊不敢吭聲,免得直接被送進屠宰場。

  「這麼重要的面試妳幹麼帶她一起來?多一個人多一份競爭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真搞不懂妳啊!」步芙蓉也沒好臉色。狗咬狗一嘴毛的情況立刻發生在姊妹倆身上。

  本來就知道競爭對手不會少,莫名其妙的大姊還堅持要帶個累贅。

  誰都知道天寰保全是黑璽集團重要的子企業之一,黑璽集團從保全發跡,後來多方發展的子企業年營業額大多遠勝天寰,可是這不影響天寰的存在,它一直都是黑璽在台灣的據點,今天不變,往後也依然。

  這次以考察業務為名,主要是集團有意要將台灣發展蓬勃的汽車旅館業引進上海,就地取材當然需要隨行助理,風聲才放出去,短短一星期,天寰的網絡被塞爆,嚴重當機,應徵的信件如雪片飛來,讓人數不多的天寰員工天天加班加到大哭。

  擠破頭皮就為了一份看似薪資優渥的工作。

  好像沒有人想到一分錢一分貨,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拿多少薪水干多少活是天經地義的事耶!

  「步芙蓉,妳就不能用力想想,妳我條件差不多,真要競爭起來,最後一定兩敗俱傷,我們把小龜推出去,她這種瑕疵不良品肯定讓那些經理大人倒盡胃口,到時候我一站出去,呵呵,憑我的美貌、我的聰明機智,助理的位置還不手到擒來,到時候,姊姊我再拉妳一把,我們同享榮華富貴的日子屈指可數,妳說我是不是要帶著步小龜一起來呢。」步清歡的邏輯常常與眾不同。

  「對哦,有她在可以更加突顯我們的優點。」步芙蓉點頭,對她完全狗屁不通的餿主意只差沒搖尾巴贊成。

  試想,應徵的人有多少,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她們大概不會想到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反正,先卡位再說。

  但這裡又不是好皮相超過任何條件的模特兒公司或電視、電影公司招募新兵,人家要的是腦皮下的那塊東西。

  「大姊……」被視為障眼法的步小珪想好心的提醒兩位姊姊,她們的競爭對手應該是放眼過去那一票看起來聰明智能兼具的對手,而不是不成氣候的她呀。

  「閉嘴,這裡沒有妳講話的餘地。」誰有那種美國時間聽個遲緩兒講話,趕快趁還沒輪到自己的時候補個妝才對。

  「我是說……」應該先去報到拿號碼牌吧?

  「走吧,妳先去幫我排隊,我去補個口紅,蜜粉好像也掉了。」上司管下司,掃帚管畚箕,步清歡踩著女王的步伐走了。

  「二姊……」

  步芙蓉呢,她則忙著插隊跟先來的人大小眼互別苗頭。

  沒人聽步小珪的話。

  這麼說好像有點不盡然……

  這麼湊巧?

  因為前門被塞爆,只好從後門進來的黑歙很清楚的把三姊妹的對話都聽進耳朵,他也從門縫中看見垂頭喪氣的步小珪。

  他心中有了計較。

  本來陽盛陰衰的辦公大樓一改之前的單一色調,到處走動著花枝招展的女子,就連負責人阿霹都「撥冗」出來探頭瞧了瞧究竟。

  「這是什麼情況?皇帝老子選妃也不過如此吧?」整個樓層都是鶯鶯燕燕的聲音,當初保全公司應徵人的時候也沒這種盛況。

  「是你的魅力欠佳,不會生,別牽拖厝邊。」涼涼濼接話的人是阿霹的左右手阿爆。

  「媽的!那傢伙不過就比我帥那麼一咪咪,女人的眼光都長在腳底下啊,不識貨,我可是頂港有名聲的男子漢耶。」

  「很不幸,那傢伙是你的頂頭上司兼發給你股金利息的人。」黑歙走進來自然的坐進公司老大的位子上。這裡原先是阿霹這總經理的辦公室,如今撥給他充作暫時辦公處。

  「嘿,小子,你什麼時候來的?」聲音不對,馬上調頭的人立刻露出諂媚的姿態。

  「不早不晚,剛好聽見你在拐著彎罵我。」

  「罵你,我哪敢?只是稍微抱怨一下,為了你的選妃活動,你看辦公室的蒼蠅幾乎都飛到蜜蜂身邊去了,就剩下我跟阿爆……媽的!那只黃鼠狼什麼時候跑掉的?」亂沒義氣的。

  「我進來,他出去。」剛剛好。

  阿霹氣呼呼的把身體摔進椅子,然後用底下的輪子滑到紅木做的大辦公桌前,雙肘支著桌面。「喏,千挑萬選後資格最符合你要求的應徵者資料,你挑一個吧。」

  黑歙看也不看,只是衝著阿霹後面不透光玻璃看出去,高深莫測的說:「都不必了,我心底已經有了人選。」

  阿霹掉了下巴!這玩的是哪一出啊?

  「媽的!搞那麼大陣仗,你現在卻說人選內定,你玩我?」

  「你有什麼好玩的?」望著阿霹那集暴力、偏執,就連五官看起來也寫著「我是混黑社會的別來惹我」的臉,他無懼的挑釁著。

  「欸,你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

  黑歙一顆爆栗全無預警的就往叫囂的人頭上敲去。「你講話越來越沒家教!」

  阿霹呆若木雞,好一下才委屈的摸著被敲的頭:「我要回去燒香告訴祖先牌位上的列祖列宗,說你欺負我。」

  「你有空燒香不如先去把六樓那些人搞定。」黑歙壓根不甩他。

  連這樣都不行!上輩子他阿霹到底做了什麼缺德事,這輩子被他壓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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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3:47
第二章   

  好強的冷氣!

  步小珪摸了摸無袖的肩頭,早知道應該把小外套帶進來的。

  好大的辦公室,好大的……眼珠子,像要把她拆解開來看看她是不是外星人空降地球。

  好大的茶杯,杯中的熱氣裊裊而升,她卻只敢坐得筆直,即便背後強大的空調吹得她手腳冰冷,也沒膽子喝口熱茶暖暖身體。

  「聽說……我被錄取了?」

  「正取、備取都是妳,沒有別人。」阿霹越看她越覺得有趣,現在滿街都是臉皮厚得可以擋子彈的女人,這麼害羞的女生很久不見了。

  像面對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叫人手癢的想逗她。

  不過,那個暴君幹麼指名要她?

  他那個人防衛意識很強,眼中只裝得下他認為重要的人事物,其它,一概不管,要是不識相惹他,下場會很難看,這可是他多年踩地雷踩出來的心得,有心者應該作為殷鑒。

  「啊?」

  「妳認識我家黑心總裁?」也許可以套點什麼獨家消息出來。

  「啊?」

  「沒有任何特別的交情?」

  「他……是誰?」

  「黑璽集團妳總聽過吧?」

  「聽過呀。」不就這裡嗎,公司大門有好大的門牌,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問她一遍?

  就算真的不熟,要來的路上聽姊姊們翻來覆去的講也快倒背如流。總之,是個有錢到不行的老闆就是了。

  反正如果她來上班,那個人就是她的頂頭上司啦。

  「妳沒跟他見過面?吃飯?還是某種……關係?」像很遠很遠的親戚關係啊,或是指腹為婚之類的關係。

  說實話,不是他阿霹要以貌取人,而是看她的履歷真的不怎樣,普通大學畢業,畢業後一直閒賦在家,沒有任何的就業經驗,他這裡可不是就業輔導中心,菜鳥的溫床ㄟ。

  但是,黑歙指名要她。

  「我再問妳一次,妳真的不認識黑歙?」不死心是他阿霹的座右銘。

  這次步小珪把頭微微抬起來,正視他,不安的輕聲細語,「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

  她只是緩慢溫吞,並不笨。

  她知道所有的人總是把笨跟慢扯在一起,這是人之常情,誰叫她的反應就是比別人慢。

  不只講話慢、反應慢,她吃飯慢、讀書更慢,幾段戀情都因為她的遲鈍告吹,找工作每次都在面試那關被刷下來,她知道他們都拿「她是智障兒」的表情面對她,但她明明不是。

  「這樣子啊。」阿霹挖不到新聞,可惜寫在臉上。但根據他干保全最可靠的直覺,這兩人一定有點什麼的!

  他用指頭點著下巴。狗仔挖不到新聞還能叫狗仔嗎?

  「為什麼我一定認識總裁呢?」

  「好奇嘛,我這人就是好奇心重,妳別見怪啊。」要是她去告御狀,黑歙一定去買狗嘴套封了他的嘴。

  「不會的。」這人真好,雖然表面看起來橫眉豎眼,凶神惡煞的,尤其是那眉毛往上掀的時候會讓人想到三國的梟雄曹操,卻是少數沒有嫌棄她溫吞癡呆的人。

  「那就這樣,星期一開始上班,有問題嗎?」

  「你們真的要我?」她還有些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確定,一千一萬個確定!」老大聖旨都親自頒布了,無庸置疑。

  步小珪跳起來抓住阿霹的雙手,神情快樂激動,一改剛才的蒼白,她誠摯的說:「謝謝你。」

  阿霹感覺到她柔軟得像白棉花的手,心中一蕩。

  仔細看,她長得還真不錯,紅如花瓣的小嘴真是誘人。

  他的春天會不會來到了……

  照例,晾完衣服,步小珪伸長脖子件籬笆的那邊瞧。

  奇怪耶,今天怎麼不見他?

  她已經借口晾衣服好幾次,就連一向不管她的大媽也快起疑了。

  最早當然是爸爸、大媽、二媽、大姊、二姊每天換下來的衣服,後來她又把腳墊換來洗,剛剛連廚房的抹布也已經被她洗得乾淨白潔,足足忙了兩、三個小時就是看不見昨天那個看起來驕傲又溫柔的人。

  只是見過一次面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可她就是想告訴他自己找到工作的快樂。

  他是唯一她想分享的人,那種感覺強烈又突然,從昨天持續著。

  也許她不應該有這種期待,她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曉得,怎麼就對他有了感情?這樣太奇怪了。

  也許……是她寂寞太久,別人隨便給了她善意的微笑,她就錯以為那是永恆的光。

  難怪別人都笑她傻笨。

  望了依舊寂靜的隔壁最後一眼,她端起臉盆,打開紗門,然後闔上,闔上屋外一片陽光,也關上心裡悄悄的期盼。

  有時候呢,步小珪其實是慶幸的,大媽、二媽的注意力分分秒秒都懸掛在父親身上,沒空搭理她,無形中讓她的生活好過很多。她只要順著兩個姊姊的毛摸,通常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姊姊們愛在嘴巴上佔便宜,也幸好她反應慢,等想到人家說的是什麼意思,通常時效性早就過了,也因為這項「優點」微妙的維持著三姊妹間的平衡。

  對於她得到工作這件事,她幾經思量,決定把嘴巴閉得比蚌殼還要緊,單是用想的也知道,要是讓兩個姊姊知道雀屏中選的是她這個最沒有殺傷力的人,她們肯定會把她轟到北極去做一隻極地烏龜。

  於是她偷偷摸摸開始了上班的生涯。

  「步小姐?」

  步小珪一跨進寬敞明亮的天寰保全,辦公室僅有的一朵紅花,頭髮削得比男人遠短,英氣颯颯的端紫硯過來招呼她。

  「我是。」

  「總裁吩咐妳來上班要我帶妳過去。」

  「謝謝。」

  「用不著客氣。」端紫硯抬抬眉。

  走了兩步路端紫硯就發現必須停下來等這位甫上任的助理。

  新來的嘛,那她也不好太過嚇唬人,於是她收攏自己比男人還要大的步伐,順便瞄瞄其它同事小磁鐵上的相片打發時間。

  她這一「等」,隨手把卷宗打開,隨手看完,隨手簽名,然後,再下一份……又一份,她竟然把從業務部帶上來的工作做完了,她怔了下,不敢置信的將文件闔上,眼睛往後拋。

  迎上的是步小珪那張水靈清秀的娃娃臉。

  「不好意思喔,讓妳久等了。」

  「不會……」端紫硯違背良心的說,腦門邊的用力抽搐卻清晰可見。

  「那我們繼續走吧。」

  步小珪的口氣像長途跋涉,橫渡沙漠那種彼此打氣鼓勵的話。本來舉手之勞的工作……呃……變得挑戰性十足。

  兩人繼續往遙遙無期的總裁室大門前進。

  「其實,我本來以為這次考察總裁會帶我去。」這不算下馬威吧。畢竟,去那種地方她是不貳人選。

  「我……搶了妳的工作?」

  「沒有所謂的搶不搶,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是妳。」幾千人中脫穎而出的應該是最優秀的,就算素質達不到像樣的標準……也不可能錄取這個動作奇慢如太空漫步的女生。

  她實在不敢對她抱多大的希望啊!

  「啊?」好複雜的說辭。

  「妳不要停下來啊。」端紫硯發現可怕的事實,天下怕地不怕的她看著總裁大門就在幾步之遙,偏偏,有人不肯動了。

  步小珪笑得靦腆羞澀。「對不起,我不管做什麼只能一心一用,一次只能想一件事情或是做一件事。」要她又想又走路,她沒辦法耶。

  端紫硯掉了下巴,不--會--吧!

  他們又不是請人來養老的。

  她艱辛的吞了下口水。「妳當我剛才說的都是屁話,我想總裁應該等得很不耐煩了。」

  她已經浪費了半小時又四十五秒,她好想哭。

  「哦,好。」步小珪溫柔的點頭。

  十分鐘後端紫硯總算將她送進了總裁辦公室,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一派從容的她面無表情的闔上大門之後,整個人虛脫的貼在門板上,眼神茫然,俐落的套裝領口滑向一邊,像是被誰打敗了一樣。

  「唷,我怎麼看到不該看的地方……」阿霹簡直是算好時間的從壁角摸出來,又大又亮的賊眼恰恰從端小姐的胸部給她瞄過去。

  端紫硯趕緊立正站好,順手撈好差點要春光外洩的衣領。「小老闆。」雲鬢也順手撫了撫。

  「別這樣,那傢伙一來妳就自動把我降級,小老闆,多難聽,好像我的職位是混來的。」多年的革命感情他是欣賞端紫硯這夥伴的,只不過,她那比男人還要男人的個性叫人敬謝不敏,女人啊,就是要有女人味才叫女人,不然他去變性當人妖就好了。

  她才不理阿霹的抱怨,「我去忙了。」她是人傢伙計的命,等她哪天出師自己當老闆再光明正大的摸魚吧。

  「妳把那只慢吞吞的小烏龜送進虎口了啊?」要不是隔著門板,他好想看看黑歙是怎麼應付那隻小烏龜的。

  「你知道……」本來喀喀喀往前走的高跟鞋旋轉了回來,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

  「人是我應徵進來的啊。」

  「你頭殼壞了?」

  「是總裁大人御手欽點的,他要的人我哪有置喙的餘地?」

  兩人面面相覷,再覷,「你確定?」

  「我承認我的腦袋偶爾會秀逗一下,但是這回從頭到尾我都在場。」

  呃……總裁好像要了個不得了的人物!

  她可愛白皙的指頭才舉起來指向某張寬大桌子後面的人物,那人就開口了。

  「沒錯,是我,坐下。」順便要她也把手指頭收起來,免得扭到。一道命令簡單扼要,那種降了Key的音調像奏鳴曲還是迷人得要命。

  步小珪坐進了他指定的位置。

  黑歙明確簡單的發號施令對她來說很容易懂。

  但是,她可愛的小屁屁才沾上椅子,霍地又彈跳了上來,一步、兩步、三步……往後倒退的離開他那張權威性十足的桌子。

  但是,她畏懼的到底是桌子,還是人?黑歙看她都快要撞到放在室內的大花盆。

  花盆的價錢姑且不論,可摔下去,很難看的。

  「別動!停在那!」

  步小珪聽是聽見了,可是她錯在不該住後去看,這一瞧,橡樹葉子正好呈放大狀從她脖子兩端輻射出去,異樣的感覺,冷冰冰的觸感,攪翻了她本來就七上八下的心,她重心不穩的往前趴,情急之下捉住整棵樹的綠葉子,眼看,她就要把印度人親吻上地的那一套在黑歙面前完整演出……

  咦咦咦,不痛耶!

  真要說,就一點癢。

  會癢,是因為橡樹肥厚的葉子正巧搔著了她下巴,摔不痛不是她身懷什麼絕世武功,是有個不得不挺身而出的肉墊恰恰被她壓在底下。

  「咦?」

  「妳……幹麼要逃?」他的聲音摻雜痛苦,他的腰對折卡在沙發的扶手跟步小珪的中間。

  看起來是個很高難度的動作。

  原來他人在下頭。「你常運動喔,你的腰柔軟度好夠。」

  「現在不是談論我的腰力的時候,妳……要不要起來?」

  「哦,對不起!」七手八腳的把障礙物撥開,聲聲慢的人這次卻是很有毅力的以很快的速度站起來,她拍拍裙子,歉疚的絞著手。

  黑歙像老頭子敲啊敲著他犧牲重大的腰桿。「腰力是男人給女人幸福的源頭,腰要是毀了,我的一生就完了。」

  「啊?」

  可以想見,小烏龜完全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好吧!算他白搭。

  「妳沒有受傷吧?」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她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但這樣被人崇拜,黑歙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好像找了個專門來浪費他寶貴時間的女人。

  他恐怕要因為自己一時的仁慈而自食惡果了。

  回到座位,「我們來談談妳的工作。」總要快點進入正題吧,要不然今天……不會吧!他腕上的表很準確的指著十字頭。

  什麼都還沒談到,竟然已經花掉一個多小時。對注重效率的他來說不只是破天荒,也是絕無僅有。

  他俊美的臉整個ㄇㄠ掉了。

  「是。」這次步小珪坐定,不再移動;她專心的瞅著黑歙,那神情像是隨時會把他的話當聖旨。

  「公司這次應徵助理的工作並不輕鬆,因為妳要跟著我東奔西跑,也極有可能必須出國。」

  她點頭,心無城府的允諾。「我沒問題。」

  「妳很有自信?」黑歙微笑。

  對一個女子來說,這份工作是辛苦的,二十四小時待命,私人時間等於沒有,最重要的是他不要一個看到Motel就肖想爬上床的女人。

  沒錯,黑璽集團要進軍汽車旅館市場。

  台灣的汽車旅館市場一枝獨秀,他要將這邊的經驗移植,然後加上日本的,將兩處的優點合併搬到海峽那邊。

  在那邊,汽車旅館業還是處女地,值得投資開發。

  這也是他回台灣來最主要的目的。

  「不是我自誇,我不怕吃苦,這就交給我吧!」

  「我還要確定一件事,妳不會三更半夜爬上我的床?」

  「我可以打地鋪。」

  黑歙的微笑中斷,像被人掐住脖子。

  她大概不知道他所指為何?需要對她講白嗎?看起來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了。

  另外。「我看過妳的學歷,妳……普通科系畢業的,英文程度可以嗎?』其實他並沒有對她抱太大希望,她要是真的不行,真要用上外語的地方只好他自己來了。

  「平常對話沒問題。」

  「我們這種外商公司有很多專業英文,有空我讓端紫硯多教教妳。」

  「呃,好,不過……」

  「下個月我們會去日本。」

  「我會!」

  「呃……日語嗎?」他愕然。

  她點頭,悄悄扳起可愛的指頭數了數。「英文、日文、德文、意大利語、印度話,大陸的區域性語言我也會一點。」她反應是慢了些,但也因為慢,沉迷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比別人專注,語文就是這樣學來的。

  很久……「妳得到這份工作了。」

  像花瓣一樣的笑意從步小珪可愛的唇邊綻放,她不敢相信的眨了眨怯生生的眼睛,然後又有點疑問。「我不是昨天就得到這份工作了喔?」拍拍胸口,「還好……」

  「還好什麼?」

  她笑容可掬,「還好我今天早上沒找到你,我本來想把自己錄取的事情跟你分享的說,還好我沒說,說了就糗了。」

  「今天要上班,所以我很早就出門了。」她竟然這麼信賴他!

  「也對喔,想不到你是個大老闆呢。」

  「妳覺得意外嗎?」

  「不會。」

  「為什麼?」

  步小珪笑得有點羞澀,「因為你看起來就是那種很偉大的人。」

  唉,很偉大的人通常都是死翹翹很久的那種「偉人」,他該不該把她的讚美虛心接受下來?

  「我臉上有寫字嗎?」

  「是氣質。你的氣質很特別,我最喜歡你微麥色的頭髮,看起來好溫柔。」

  這樣也能形容他的特別?

  「通常,我的朋友們不會用溫柔來形容我。」有限表情的撲克臉,冰霜蓋頭的XX○○……他們比較善用這些糟蹋人的名詞。

  他們哪知道天天跟一群雄性動物鬼混哪需要什麼可看度高的表情,不結面腔給他們看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你有很多朋友嗎?」她的臉突然出現羨慕的渴切。

  「嗯。」怎麼了?

  「我好希望像你這樣……」從小被排擠,她根本沒有朋友,因為慢如蝸牛的個性行為被認為是後天遲緩兒,還差點被送進特殊學校去讀書。

  求學的過程對她來說是一本血淚史。

  當年,當她好不容易擠進大學窄門的時候並沒有得到應該的祝福。

  兩個姊姊,一個把高中拿來當四專念,一個更扯,因為談戀愛變成了遺臭萬年的五專生,破了該學校有史以來的紀錄,因為這樣的不幸,三人同時從高中畢業,同時參加大學聯考。

  成績公佈,她上國立大學,兩個姊姊卻慘遭滑鐵盧,連最爛的私立大學車尾都沒吊上。

  事情這樣就完了嗎?當然不是。

  大媽、二媽一致決定她們兩個心肝寶貝既然沒有學校可以讀,憑什麼她這拖油瓶可以去上學?

  不念,大家一起不要念!

  就在家裡每天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因為兩張技術學院寄來的通知單,愁雲慘霧頓時以八隻腳的速度離開他們家屋頂。

  雖然是備取,但在台灣,只要有錢就有門路,不怕沒書可以讀。

  步柏邑最多的就是CoCo,更何況……他叫底下人舉牌抗議,撒油潑糞的基本技能更能叫人傻眼。

  於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就是大學開學日,一串長到拖地的鞭炮吵得左右鄰居不得安寧,步家兩位公主考上了南部某家私立技術學院,可喜可賀啊!

  兩個討債鬼去了南部,步小珪鬆了一口氣,少了兩個姊姊的家她只要專心伺候大媽、二媽就好了。

  當然,寒暑假的時候她依舊過得水深火熱,不過,用四個月的天堂生活換兩個月的地獄塗炭怎麼算都劃得來。

  「妳在想什麼?」敢在他面前發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完全沒有回魂跡象的人真的很少,看起來這隻小烏龜一點都沒有把他當成可怕的上司。

  這樣可不行,但是,他又不想她怕他。

  媽的!這是什麼該死的矛盾心理?

  「步小珪,妳給我醒過來!」

  「哦……」她一臉受驚。

  「妳的辦公桌在外面,所有的工作細節端紫硯會告訴妳。」

  兩個小時,一百二十分鐘,就簡單的面談,他居然用了這麼多時間--

  「總裁,我可以問問題嗎?」像小學生的單純發問。

  「還有事?」

  「嗯。」

  「說吧。」看起來早上半天時間通通要賣給她了。他有些頭痛,卻也想知道她到底要問什麼?

  「剛才端小姐帶我進來的時候說我的工作原本是她的,為什麼?」雖然說能得到這份工作比中樂透還要讓人高興,但她並不希望奪人所好。

  「哦,她這樣說?」

  步小珪用力的點點頭。

  「妳不必介意她說什麼,她是阿霹手下的人,她的辦事能力無可挑剔,但是能有自己的人我就不借將。」他喜歡一項歸一項,不管公私都這樣,這就是他的行事作風。

  而端紫硯肯定誤會了什麼。

  「哦?」她對集團的內部情況還是一知半解。

  「不管任何事情,妳只要相信我的話就對了!」

  「可是,我不想因為我讓任何人不愉快。」

  「端紫硯有說她不愉快嗎?」

  「好像沒有耶。」

  「那不就得了!」

  「瞭解。」她眉開眼笑。

  「妳下去吧,我要辦公了。」

  跟她在一起總免不了浪費時間,可是,他竟然有些喜歡這樣的浪費。

  「好。」她溫溫柔柔的點頭。

  她的動作是慢了些……好吧,他承認比老牛拖破車還要慢,但是性情溫順,出自那樣的家庭家教卻是一等一的好,歹竹出好筍這話用在步家真是貼切極了。

  步柏邑啊,你可知道你擁有著什麼樣的寶貝?

  說要辦公支開步小珪的老闆大人足足又花了快半個小時的時間才開始連上網絡,然而,午休放飯時間好像到了唷!

  他想把步小珪放在身邊,可能要有革命性的決心。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習慣那個丫頭才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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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4:19
第三章   

  不要她回家直接說不是比較省事?!

  因為晚歸就請她吃閉門羹,大門緊緊上鎖,明明亮晃晃的大廳任她門鈴按得都快啞了,裡面的人就是吃了秤坨鐵心裝死。

  交錯的鐵條映照著路燈冷冷的光,也像在嘲笑。

  要找碴為什麼選在今天吶,她很累呢。

  她不是步家的米蟲了,別說今天才上班,更別提八字都還沒一撇的薪水,想不到這個家就容不下她了。

  把她關在門外的遊戲不是第一遭,像時尚流行,姊姊兩人總是過一陣子就翻出來玩一玩,溫故知新一遍,重溫她被惡整的洋相。

  以前她年紀小還有人肯「不經意」的把她撿回家,這回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流浪街頭是注定了。

  垂頭喪氣的轉頭,卻差點一頭撞上牆。

  「唔,對不起,我不小心……」那牆是有溫度的人肉,她連忙道歉,因為緊張口舌更不輪轉,差點把頭點地。

  「妳又隨便鞠躬道歉了?」靜謐的夜晚,出現的聲音有著包容和那麼一絲無可奈何。

  「對不……」她又要說,趕緊用手掩住嘴。

  「這麼晚了,還不進去?」黑歙暗自搖頭,想改掉她動不動就先低頭的習慣,她性子這麼溫馴,去到哪都會被人吃定的。

  即使不能硬著來,不過,是非改不可。

  「你怎麼在這裡?」他……聽見她的吶喊嗎?或者只是湊巧?他們在公司分手,她自己搭車回來的。

  「妳忘記我就住在隔壁。」這裡的人多是開車呼嘯而過,糟蹋這附近一片優美景色,像她用兩腳走路的人少之又少,他從自家窗戶看得一清二楚。

  剛開始,他並沒有出來管閒事的意思。

  他自在的洗澡、看晚報卻發現她還在家門口。

  接著,他就這樣走出來,更甚的,在她剛剛回眸的瞬間,他看見她娃娃臉上茫然、惆悵的模樣。

  於是,他又管了她的事。

  「那是你的房子?」

  「我只是借住。」

  「我們也搬來沒多久。」

  「妳忘了帶鑰匙?怎麼沒人來開門?」

  「也不是第一次,沒事的。」幽幽望著綠林深處的豪宅,她對這裡一點歸屬感都沒有,呵呵,現在連家門都進不去了,去他的歸屬感呢。

  「妳是說……」

  「閉門羹啊,我兩位姊姊很愛玩把我關在外面的遊戲,我小一點的時候還差點被外面的流浪狗咬傷,有一次,還被公園的流浪漢帶走,幸好鄰居看到報警才把我帶回來。」

  「妳是說她們常常這樣欺負妳?」黑歙下巴抽緊,聲音如緊繃的弦。

  她故作愉快。「不要緊的。」

  「都是一家人,她們竟敢這麼待妳?!」步小珪看不見的無影刀劍飛來飛去,他的臉色更見恐怖。

  「其實……並不算是一家人,我只是拖油瓶,我們家很複雜的,一時說也說不清。」

  「反正下了班,我閒著沒事,妳就說吧!」他稀少的耐心果然被改造了,主動告訴人家他很閒。其實家家有本經,只是多與少而已。

  「其實爸爸肯讓我入了步家的戶籍,單是這點恩惠,我就應該永遠記得感恩。」

  當年顏小荻--也就是她媽媽,就像每個十七、八歲的青春少女一樣,因為貧困的家庭,不富裕的經濟,滿腦子玫瑰色幻想,對任何能夠拯救她於水深火熱的人都來者不拒。

  十八歲那年看見率眾到附近討債的步柏邑,她看見被討債的人卑躬屈膝,看見步柏邑威風凜凜的大哥模樣,一見鍾情。

  她主動追求,對於他已經有兩個老婆的事實視而不見。

  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顏小荻的爛漫天真、姣好容貌,年輕的肉體……對於自動送上嘴的肉有哪個男人會推拒的?

  於是乎,乾柴烈火燒光的結果就是有了她。

  步柏邑聽見顏小荻懷孕當時很是高興,他已經有兩個女兒,當前,最需要的是有個男孩可以繼承家業,然後發揚光大,討債集團是可以長久永續經營的行業,只要人類的貪婪之心存在,討債的他們就不怕沒飯吃。

  可是,很不幸的,顏小荻的肚皮不平氣,懷的是女孩。

  步柏邑的熱情消退得快,就像颱風過後留下滿目瘡痍,可要收拾善後的人卻是以為將來有良人可以倚靠的顏小荻。

  她沒有料到男人說翻臉就翻臉。

  她的不名譽生活讓她自絕回家的路,步柏邑的無情更叫沒有一技之長的她感覺前途茫茫。

  金屋藏嬌夢碎,懷孕將近要九個月的她選擇了燒炭自殺。

  鄰居聞到味道叫了消防隊來破門而入,這才趕緊把她送到醫院去。

  大人沒保住,留下了胎兒的她。

  顏小荻的自殺沒能挽回步柏邑的心,他還暗自鬆了口氣。但是,把自己的親骨肉扔在醫院卻也不是闖蕩黑社會的他幹得出來的事。

  壞人常常是對無關自己要緊的事情壞,真要說……也存在這麼一點說不上來的感情。可是也這樣造就了步小珪比菲傭還要悲慘的幾十年人生。

  「所以妳就任他們欺凌,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是迂腐還是蠢笨?長輩們的糊塗帳不需要她來頂!

  步小珪是善良的,她純真知足,然而惡人卻把她難得的優點當作欺凌的手段,隨意糟蹋她。

  現在的人是怎麼了,非要把你踩在腳下用眼睛睥睨你,才能得到溫柔的善待,才會屈服畏懼嗎?

  「你知道我反應慢……不管什麼難聽的話,我就算想反擊,大概也不會有人有耐心聽吧。」呵呵,她也想過會不會是因為母親的燒炭導致她現在的遲緩,事情過了好多年,她終歸也只是想想,卻沒有勇氣去查證。

  笨就笨了吧!就算知道真相,媽媽也過世了,要怨天尤人又有何用,不如用力的活著才是。

  好難看的苦笑。黑歙氣得用力拉扯她粉嫩嫩的臉頰。

  「啊啊啊……」痛痛……痛痛。

  「這兩天我聽夠了妳不要緊、沒事、我很好……這些自欺欺人的話!」

  她茫然的捂著被捏的地方。

  她又要聽不懂他說的話了,

  「其實妳要緊、妳有事、妳並不好,為什麼要強忍呢,把妳真實的感情說出來,沒有人會嘲笑妳的,誰敢說風涼話我第一個揍他!」見她不受教他又把獅子吼祭了出來。

  吼完……一片靜寂。

  她怔然,良久娃娃臉露出一種痛苦又激動的表情,「謝謝你關心我……我好高興,好久都沒有人關心過我了。」

  黑歙怔住,獅子吼頓時破功。

  只是人之常情的為她抱不平,她竟然激動成這樣,可見平常的她多麼缺乏關愛,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她眼眶中滾來滾去的是眼淚嗎?

  完了,生平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的眼淚。

  「妳在那個家得不到認同,不要緊,到我家來,我收留妳!」老天啊,他的舌頭也不聽話了,就被幾顆晶瑩剔透……別掉、別掉,完了完了……眼淚滑過娃娃臉頰的模樣也像滑過他的心,他清清楚楚感覺到心揪了起來。

  他不舒服,幾百年沒有過的感覺。

  他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小學時候的他對班上那個班花一見鍾情的瞬問,那種會死的感覺跟現在一摸一樣的恐怖。

  當然,後來的班花早不知道哪去了,他也早忘記她的模樣。

  他怕是喜歡上這只慢吞吞的小烏龜了。

  步小珪眨掉眼睛的淚意,完全不知道對黑歙造成的衝擊,「謝謝你的好意,要不,你就陪我在這裡一起等好嗎?」

  等?等什麼?等屋子裡的人回心轉意出來開門嗎?

  這隻小烏龜不知道「等」是最沒有經濟效益的字眼。

  「十分鐘。」他不想喂蚊子。

  「啊?」

  「不成,那我走!」

  剛剛還信誓旦旦要收留人家的不知道是誰,居然拿這種喬!

  「半個小時?」她討價還價,是絞盡腦汁後的反應。

  「四百八十秒。」

  嘩,十分鐘縮水剩下八分鐘。

  愛要不要?黑歙就是這種表情。

  「不能……」商量嗎?

  他懶懶的伸出五根指頭,連話都懶得說了。

  「五分?」

  「錯了!五秒!」

  步小珪摀住嘴,不讓嘴巴有再動上一動的機會,拚命點頭。她要再討價還價下去他可能直接把她拎回家,塞進冰箱。

  他會不會有她還沒發現到,不可見人的個性……

  不聞車馬喧囂,只聞鳥雀啁啾。

  紅塵雖好抵不過在綠樹群山的懷抱醒過來的感覺。

  當第一道晨光穿透薄紗的窗簾射進房間,生理時鐘比雷達還要準確的步小珪已經揉著眼睛醒過來了。

  外面美則美矣,但是,好亂的地方……

  要不是她確定自己躺著的的確是一張床,她會以為自己被掩埋在垃圾堆裡面;誰來告訴她床上那堆成尖塔狀的什物是不是昨晚從床上掃下去的?

  放眼望去,髒亂的程度比大姊跟二姊的房間還誇張,她踮著腳溜下床,直奔看起來很有飄逸氣息的窗簾。

  陽光下所有的髒污都會無所遁形。

  哪知道一拉扯……「咳咳咳咳咳咳咳!」無數停在布料上面的灰塵給了步小珪最隆重的見面禮,那就是滿頭滿臉的灰塵,她愣了愣,揩了揩臉,發現指頭是黑的。

  繞了一大圈找出房門,哇哩咧,一門之隔,她好像從垃圾甲區到垃圾乙區,其它房間,大概不用看了。

  她竟然住在一座垃圾山……

  沒有第二句話,挽起褲管,把頭髮紮起來,從堆積如山的衣物中,挑了件看起來很像抹布的東東,開始洗刷。

  洗刷刷洗刷刷……翻箱倒櫃的把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洗衣粉、清潔劑全部拿出來用,本來,看不清沙發佈顏色的緹花布面上了竹竿,古典的傢俱被細心擦拭,恢復了原有的質感……黑歙打開房門看見步小珪的時候,她正架著不知道打哪找來的鋁梯小心的擦著灰撲撲的水晶吊燈。

  「喂!」

  步小珪差點腳滑。「不要突然出聲嚇偶啦!」

  黑歙雙手抱胸,表情很臭,穿著短褲的長腿還踹了鋁梯一腳。

  「哇,你謀財害命啊!」抱著梯她嚇白了臉。他幹麼氣成那樣?誰惹到他了?

  「下來。」他渾身散發的壓迫感光沉默的站在那裡就令人很難忽視。

  步小珪衡量情勢,她要命的話只有乖乖聽話一途。

  腳尖剛剛觸到地面,狂風就席捲過來。「誰叫妳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無聊?你指的是……」她想了想用指頭比了比上面。

  「哼!」獅子噴氣。

  「有個舒適的環境總是好的。」居家環境整潔是很重要的啊,無聊?怎麼會!

  「這些事情他們會做……」他指的「他們」竟然是不知道何時穿睡衣、抱枕頭杵在另一間客房門口的阿霹和阿爆。

  「阿……」

  阿霹點頭。「是我。」

  步小珪的指頭往另外一個人點。「阿……」

  阿爆朝她揮揮手。「嘿,早安。」

  三個臭皮匠果然可以把美到不行的房子住成狗窩。

  「那剩下的交給你們,我去做早餐。」有幫手最好了。

  等她的影子不見,被指名的兩個倒霉鬼立刻爆發抗議浪潮。「老大,你不是當真的吧?」

  「什麼叫真的假的,叫你做就做!」早餐?她會做早餐啊!

  「等一下我們還要上班耶。」早知道就別那麼好奇,窩在棉被裡面裝死就好了。

  「她就不用嗎?」一記回馬槍堵住兩個大男人的嘴。

  「她何必那麼勤勞,以前我們也這麼過啊!」看起來以後他們要過苦日子了。

  「再囉唆,早餐就沒你們的份。」有香味從廚房飄了出來,黑歙撂下重話。

  不過兩個不知死活的人猶然倔強。「不吃就不吃,反正我吃習慣公司巷子口那家阿婆的蛋餅加豆漿。」

  阿爆更勁爆。「我不吃早餐的。」

  黑歙才懶得聽他們嘮叨,人早跟著進廚房去了。

  「ㄟ,你說我們要不要聽那個小烏龜的話?」難得出現在屋子裡的食物香氣,好像勾動了他本來寧死不屈的肚皮。

  阿霹掏掏耳朵。「我想也許那只烏龜女郎有現在女人都缺乏的好手藝也說不定。」

  他不是老大,不然也想進那個一直湧出香味的廚房瞧瞧。

  可是,他之前不是想追她嗎?那也就是說追進廚房去的人應該是他,不是隨便派工作給他的那尾……

  是不是有哪個地方岔了?

  四十分鐘後,

  自從傢俱店搬進宅子後就被晾著堆積雜物垃圾的餐桌第一次重見天日,桌面上的碗盤裡連西紅柿醬汁都被最後-片法國土司擦得亮晶晶,三個大男人摸著挺出來的肚皮坐沒坐相的享受飯後的咖啡。

  「原來有早餐吃,不用勞動雙腿的感覺是這麼好。」

  「快活似神仙!」阿霹和阿爆兩人一唱一和,幾乎可以去國家劇院說學逗唱搶相聲的飯碗了。

  黑歙冷眼一瞄。「你們說完了嗎?」

  「我還想繼續歌詠……」

  「可以,抱著你一肚子大便去洗碗!」

  「老大,水準,稍微注意一下。」

  還在啼的人冷不防收到兩枝筷子同時塞進嘴巴。

  「我……知道了。」

  啊,就說人吶不要多話,該安靜的時候最好把嘴巴縫起來,凡事悔恨莫及,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萬事罷休!洗就洗。

  「啊,我來就好。」習慣服侍人的步小珪顧不得自己盤子裡的炒飯還沒吃完,連忙要阻止。

  「讓他們去,妳吃妳的飯。」黑歙丟過來命令。也不想想自己一頓飯吃了快一小時飯山只去了一角,還敢多管閒事!

  「哦。」她害羞的對阿霹笑笑。「那就麻煩你跟阿爆了。」

  阿霹才想客氣幾句,冷不防瞄到黑歙黑青的臉色,頓時頭皮發麻,拉著阿爆躲進廚房。

  攀關係在這節骨眼絕對不適合。

  細嚼慢咽的步小珪吃完那盤炒飯足足花了一小時,這時間黑歙也沒走開,他喝茶看報紙,甚至連華爾街的股匯市都順便上網絡看了一遍,雖然是舊消息,他並不介意多看一次。

  當他把買來卻一直沒時間打開來看的工具書籍翻出來看時,她終於把一盤炒飯吃完了。

  「好飽。」

  「把妳左手邊的茶喝掉。」翻動書頁的手沒停,卻像長了第三隻眼睛一樣。

  「好。」

  「喝完準備上班了。」

  像不像老夫老妻的對話?溫馨的早餐,滿室燦然的陽光,雖然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場景卻讓步小珪好感動。

  「好,我先把盤子拿去洗。」留個盤子在桌上不好看吧。

  「叫妳去換衣服就去換,別管那玩意!」他寧可砸了那個盤子也不會讓她去洗,那不知道又要花去多少時間。

  她的時間不能用分秒計算,是要以小時作單位的。

  就像她作的菜簡直可以比得上五星級大廚師,不過偶爾為之就好了,要不是他在一旁盯著、幫著,她可能會老死在廚房裡面。

  有人把龜頭縮進去龜殼。「好啦……」臨走,還依依不捨的盯著應該送進水槽的盤子。

  黑歙在她二度回頭的時候用他青筋猛進的手,拎起那叫他火冒三丈的盤子進了廚房。

  摔盤子的聲音沒有傳進忐忑不安的步小珪耳中,她聽到的是嘩啦啦的水聲,還有後來黑歙一直臭到公司的難看臉色。

  但是她一點都不在意。

  其實這男人脾氣雖然火爆,內心卻是無比柔軟。

  她喜歡他,喜歡他在我行我素裡的那份無言的溫柔。

  喜歡他讓她免於流浪街頭。

  不管他是不是信手拈來做好事,至少,在她心目中,黑歙是上天派下來給她的天使。

  步小珪的感動的確太早了,

  上班上到一半,當端紫硯很認真教她如何用無繪圖指令儲存接收的數據時,一通內線把她叫進了老總辦公室。

  黑歙任由計算機跑資料,一手玩著鋼筆,一腳抵著辦公桌。

  「總裁,你找我?」公私分明,她一步不敢逾越的遵守。

  他皺眉。「妳這件衣服跟昨天是同一套。」

  「嗯、」被發現啊?她昨晚連同內衣褲都冼了,而且烘乾,兩天連續穿同一套衣服,公司有規定不可以嗎?

  「妳沒有換洗的衣服?」

  想也是這樣,昨晚抱著累到睡著的她回家時,她也就身上這套衣服。步家的人真夠無情的!

  「我可以回家拿。」

  「哦,哪個家?」她還有家嗎?

  聽懂了黑歙的嘲諷,她沒有生氣,那是事實。

  「我會想辦法的。」也許她都沒發現跟他的對談越來越自得,已經不像以前結結巴巴還要考慮半天才能說出完整的話來。

  「妳可以告訴我,幾套衣服難不倒我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麻煩你。」這要叫她怎麼啟齒?說她沒衣服穿,要他去設法?

  「好吧,那請妳告訴我妳是要怎麼回家去拿?」他就是要追根究底,完整挖掘她的鴕鳥性格,然後加以整頓。

  問到問題的癥結,步小珪可語結了。「我……會想辦法的。」

  「哪來那麼多麻煩事,我帶妳去買!」

  她面有菜色。「你是男人……帶我去買衣服,不方便。」

  本以為他只是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想不到他心細如髮居然注意到她的穿著。

  黑歙無聲的笑。說也奇怪,他就是喜歡她這種小小的保守跟堅持。

  「我一點都不覺得哪裡不方便。」

  「真的不用。」她還沒領薪水,哪來的錢買衣服。

  他知道她的難處,款款誘哄,「妳擔心的是錢的問題吧?這妳不用擔心,妳可以先向會計部預支,我想會計部會很樂意把錢借給妳的。」

  她很堅定的搖頭。

  「如果公司很堅持女職員要每天換不同的衣服,我會去想辦法的,我不想借錢。」

  黑歙本來就不是沉得住氣的人,他怎麼說步小珪都不領情,引爆了他叫人頭皮發麻的眼神。

  空氣中有著全然的平靜--

  他慢慢把鋼筆放下來,離開座位,每個跨步都像準備要狩獵的黑豹。

  「呃……」她全身的寒毛全部豎起來了。

  「妳堅持要回去拿衣物,那裡有什麼妳非要不可的東西?」

  她躊躇了下。「媽媽的相片,那是她留下來唯一的紀念。」

  那些拿自步清歡、步芙蓉的舊衣服也就算了,可是媽媽的相片是她好多年來的慰藉,她沒辦法說不要就不要。

  「既然是這樣,我們就回去拿吧。」黑歙說得一派輕鬆。

  她驚駭的抬頭,「不行、不行的。」根據她跟步家人相處的經驗,只要是他們認為不該的東西,就算一張衛生紙你也別想從他們家偷渡出去。

  「又不行?妳哪來那麼多顧慮!」

  「我不認為他們會讓我進去……」她完全沒有信心。

  「是嗎?」他勾著步小珪的肩。「那就讓我去見識見識妳的家人有多麼不講理、有多蠻橫。」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後,黑歙跟步小珪長驅直入坐進了步家的真皮沙發椅。

  兩個家庭主婦隨著步柏邑出門了,家中留下晏歸晚睡的步清歡,一聽到菲傭來擂門,本來想掩著耳朵裝死不理的她,聽到步小珪帶著野男人回家,顧不得身上是薄如蟬翼的睡衣,翻身就起。

  等她趕下樓,步小珪跟黑歙已經走到門口。

  「站住!你們兩個通通給我站住!」站在迴旋樓梯上的她傲慢如女王。

  步小珪聽話的轉過身。

  「步小龜,妳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東西,妳好大膽,趁爸媽都不在的時候回來偷東西,我一定要叫警察把妳抓去關!」

  「我不認為妳有這種能耐。」黑歙也轉過身來。

  「哈,你是誰?!」

  「我是誰還輪不到妳來問。」

  「你不能問……小龜是我妹妹,她歸我管,我不問你,我問她。」黑歙身上那股男性的氣息讓她迷亂又昏沉,她身邊那些輕佻、無知、散漫,老想用她、吃她的男人沒有一個比得上眼前這氣質出眾的男人。

  「妳不是把她趕出來了?」

  「嗯哼。」

  「那麼,她跟步家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她現在,歸我管!」

  「什麼?!」

  趁著步清歡還罩在五里霧中,黑歙輕鬆愉快的摟著步小珪的肩離開那間華而不實的客廳。

  重新上了車,她輕輕抱著視若寶物的相片對黑歙道謝。

  「現在,我們可以去買妳要穿的衣物了吧?」看見她只從步家帶著相片出來,他就很高興後面還有他可以發揮的地方。

  她眼含淚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

  「這樣就對了。」他用指頭抹了抹她的眼角。「難得今天跑出來了,我們就逛街逛個過癮吧。」

  像出了籠子的小鳥,把所有難過的、不愉快的事情都拋往腦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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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4:48
第四章

  以為按照步小珪那種凡事龜步化的個性,交代她辦的事肯定談不上時效性。

  起初……好像也是這樣,可是幾天過去,她不僅能夠完成上面交代的事情,而且因為她特有的細心、認真、不取巧,經她手的公務樣樣完美,讓很多戴有色眼鏡看人的人跌了一地碎鏡片。

  黑歙知道她不笨,只是學不來複雜,只要能瞭解她的個性加以「破解」一件一件來,一個蘿蔔一個坑,她會是很得力的助手。

  不過,很多事情常常出人意表,老天爺最喜歡不按理出牌了。

  這件事要從柯恩說起,柯恩是美國駐德國的汽車總代理商,跟黑歙曾有過商業性的往來,挾著贈車的「恩情」這次在台灣相遇,大喜之下拉著他非要去喝兩杯不可。

  所謂的贈車是德國汽車公司為了回饋黑璽集團給的量產法拉利,對擁有好幾輛車的黑歙來說只能算是其中之一,他並不特別喜歡跑車,他低調,不愛騷包的玩意,當初收到車就轉贈給東方狂也,但柯恩卻用這來要人情。

  無妨的!台灣的酒國文化這麼發達,他既然來了,就帶他去見識見識,反正他也很久沒去那樣的地方了。

  「你帶她去就不好玩了。」這小女人漂亮是漂亮卻缺少風塵女郎特有的冶艷嫵媚,他獨鍾又辣又敢的女人,她太生嫩了。

  「她一定要跟著。」黑歙知道柯恩要的是什麼,酒色財氣是連在一塊的,他暗中打了電話要酒國英雄的阿爆過來支持,這幾個小時空檔,他就當作小酌一趟。

  「詹姆士,你很沒誠意喔。」柯恩有點抱怨。

  「你今晚所有的花費都算我,包括現在還有未來的,這樣的誠意夠不夠?」詹姆士是黑歙的英文名字,他四兩撥千斤。

  本來就想打秋風的柯恩雖然暗自竊喜,還是皺眉表示不滿意但尚可接受的表情:

  這種得了便宜又賣乖的人黑歙太清楚了,他打了個響亮的響指,要酒保把最頂級的干邑拿上來,成功的封住了柯恩這奸商的嘴。

  「妳喝什麼?」趁著柯恩色迷迷狩獵酒吧的紅男綠女,黑歙不忘他的小助理。

  但回答他的是步小珪的黑色頭顱。

  黑歙不得不把她可愛的小頭扳回來面對自己。

  「啊……你做什麼?」她的眼睛還在許多身材曼妙、講話嗲來嗲去的小姐身上瞟來瞟去,他幹麼扭她的頭啊?

  「我問妳要喝點什麼?牛奶?果汁?」黑歙被她好奇的神情逗得想笑。這步姥姥游大觀園,還真是很認真的在考察呢。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他嘴角的笑往奇怪的方向飄。

  她大方的揮手,「不必在意我,我口渴自己會點東西喝。」

  好吧,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黑歙只好回過身專心應付柯恩。不過,他什麼時候變成蒼蠅了?有點不是滋味呢。

  他們坐在吧檯上,酒保眼花撩亂的調酒技術顯然也是這裡的招牌,眼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注入五顏六色,再加上輕脆的冰塊撞擊聲,震撼的音樂、擁擠的人群,果然很容易使人口乾舌燥。

  她對那些花花綠綠的調酒沒興趣。她想嘗點別的!也真的點了。

  小小的方形杯送上來,「好小氣喔,這麼小的杯子,喝一口都不夠。」她嘀咕的時候琥珀色的汁液已經從服務生的手中不可思議的倒入小杯中。

  聞聞……聞不出味道。嘗了口,濃烈的滋味穿過喉嚨像一道烈焰灼熱的滾進她的肚子,酸辣的滋味蕩漾在舌尖,白花蜂蜜般的香味,隨即散發開來,口感醇厚溫暖。

  她咂咂舌,回甘的甜讓她把杯裡剩下的通通倒進了小嘴。

  「還要!」她對服務生說。

  發尾挑染的酷哥從善如流,又為她倒了八分滿。

  她喝得一滴不剩。

  「把酒瓶留著,你可以走了。」她決定要留下這瓶看起來不錯喝的「飲料」。

  帥哥再度從善如流。

  四肢百骸洋溢著暖意,她像搭坐著搖晃的船……呃,怎麼,地震了嗎?到處搖搖晃晃的?

  貪著好滋味的小烏龜可不知道這種純酒後勁強得嚇人。

  黑歙發現不對時,她已經把滴滴如金的Chateau  D'  Yquem幹掉半瓶。

  「小珪……」

  「有!」步小珪一手托腮,對著他迷迷濛濛的笑,昏暗光線下的她肌膚如雪,雙頰嫣紅似醉,因為熱的關係,幼兒般的髮絲有幾綹黏在嫩頰上顯出一股天真的稚嫩。

  黑歙動手將她臉頰上的髮絲撩開,她感覺到癢意反倒將柔膩的臉貼著他的大掌,不讓離開。

  「喂!」愣愣的看著她酒醉的憨態,男兒堅如盤石的心竟然為之掀起了波濤。

  「你家的小秘書喝醉啦!」大著舌頭的柯恩探過頭。

  「嗯,我送她回去。」他抓起放在一旁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過大衣服幾乎把她嬌小的身軀淹沒。

  「好好玩……好好玩……」柯恩曖昧的擠眉弄眼。

  黑歙根本懶得理會,「小珪,妳可以自己走路嗎?」

  響應他的是她咧得大大充滿酒氣的嘴和無意義的單音發聲。

  於是黑歙將她一路抱出酒店。

  渾然不覺的步小珪可不知道今晚的她被多少女人嫉妒著。

  她蹭啊蹭的,身體自動在黑歙的懷抱中找到最舒適的角度,若有似無的滿足歎了口氣。

  好溫暖。

  打從媽媽走了之後,再也沒有誰給她溫暖。

  呵呵,其實她對媽媽一點印象也沒有,燒炭自殺,不要她的媽媽……

  那是什麼味道,跟媽媽的柔膩清香不同,是稍稍沾了煙味的、叫人安心的感覺。

  長長的哈欠從她的小嘴逸出來,她把小小的頭顱更往溫暖的泉源處鑽。

  咬著牙的黑歙眼睜睜看她將兩隻小小的手心貼上他胸前的重要部位……

  他瞇起眼,要不是最近密集的相處稍稍知道這隻小烏龜的個性,否則這樣的舉動絕對是性騷擾!

  她的膽小緩慢也許不包括這一部分吧。

  橫趴在大床上的男人岔開著大腿,光裸的背上佈滿一排排的牙印,像是有人把他結實的背當成玉米用力的嗑過去、啃過來,身上他處更有不少的血紅色痕跡,SM得非常徹底。

  想來是有人很不客氣的「享用」了一頓「美味」的點心。

  這些「到此一遊」的記號是她步小珪的傑作,沒錯!

  她從來都沒有生猛活眺過,個性脾氣就像一條起不了浪的小河,想不到悶騷在這種地方。

  她該哭……還是笑啊?

  好像都不是時候ㄟ。

  闖了大禍的目光從男人裸背收回來,她用被單把自己捲成蛹一般的毛毛蟲,她最好趁男人還沒跳起來找她算帳的時候偷溜才是上上策。

  「妳想去哪裡?」沙啞的嗓聲驀然響起,黑歙早已經翻身用手肘支著身體,由下往上望著她。

  「我?哪有。」腳絆了下,步小珪像被仙法定住,用她異常優美的背「面對」他。

  黑歙記得她的身材非常有料,不盈一握的小蠻腰,纖細迷人的雙腿,尤其是傲人的胸脯,令人愛不釋手,他的手上今還殘留那種一手無法掌握的感覺。

  「那為什麼不敢面對我?」這隻小烏龜把他吃干抹淨以後就想縮回她的烏龜殼嗎?

  那可不行!依照她的性子,下一步大概是能有多遠就跑多遠,以免因為犯下這滔天大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果然,步小珪轉來轉去的腦袋瓜想的就是這些。

  她懊惱的絞著手,頭低得不能再低,「請你不要叫我滾蛋,我不是故意要強暴你的……」

  他再三叮嚀會用她當助理為的就是防堵那些公私不分的女人跳上他的床,但她不止跳上床還把人用強的。她隱約記得自己是如何把對方壓倒,如何像無尾熊的黏掛在人身上,然後不管他如何抗拒推托,硬是脫下他的衣服還有自己的,然後把他當成美味的食物又親又啃。

  她簡直是忘恩負義的大混蛋!

  她慚愧的眼光往下方一溜……證據就在地上,撒了一地的衣服褲子,中間還混雜著她的內在美、小褲褲,更糟的是她的小褲子還不是新的,蕾絲邊開口笑了不說還有點褪色……

  哇哇哇,她要拿什麼臉見人?一頭撞牆去好了!

  「強暴我?」要不是情況太詭異,黑歙會當著她的面笑場。這小女人,她不知道男人要是不願意誰都不能強迫他的。

  「是啊,請你接受我的道歉!」她很認真的點頭,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希望他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妳為什麼道歉?」他被她搞昏頭了。

  「對不起嘛,我第一次喝醉……我不應該忘恩負義的把你強了……如果這樣你還不能原諒我,我、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每當她焦急害怕的時候不輪轉的口齒就像生銹的齒輪卡得更厲害了。

  黑歙的嘴角泛起無可奈何的笑,很淺很淺。「妳第一次喝醉,昨晚也是妳的第一次吧?」

  她無地自容的臉更加爆紅。「嗯。」

  「妳昨晚一直喊痛。」

  呃。「不……要說……了。」他非要她挖洞鑽下去不要見人嗎?

  「雖然我不敢說我百發百中,不過,我昨晚沒有戴小雨衣妳是知道的。」他不是活動種馬,沒有隨身攜帶保險套的習慣,而,昨晚還不只一發吧。

  她哪知道?她醉得幹出這種事來,過程……不用一一向她報告,她已經快要羞愧至死了好不好?

  糊里糊塗把貞操弄丟了不要緊,對像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哦,她真的要回家吃自己了。

  問題是她根本無家可歸。

  她下次……不,沒有下次了,這輩子再也不沾酒精類的玩意!酒醉誤事,她果然誤了大事,把好不容易找來的飯碗打破了!嗚……

  「小烏龜,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她抬起顯然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水眸,咬了咬豐美的櫻唇,蹙了蹙眉,「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會把自己的行李收一收,馬上滾蛋的。」最壞也就是這樣而已。

  黑歙再也躺不住,他站起來,自若的撿起地上的衣物,指著她身上的被單。「我去沖澡,妳也把衣服穿起來吧,捲著那東西出門不能看的。」

  她雖然什麼都慢半拍,身材卻是一級棒!

  他走了兩步回過頭來。「先說好,妳不會被辭退。」他要是沒解釋清楚,這隻小烏龜恐怕不知道會把牛角尖鑽到哪去。

  「你還要用我?」她感激涕零,飯碗還好好的沒丟耶!

  「我就妳一個助理,別叫我再重新應徵了。」

  那種麻煩的陣仗來一次就夠了。

  有那麼一會兒工夫,步小珪的娃娃臉上沒有特別表情,慢慢地,一抹甜蜜的歡愉飛上她的眼角眉梢,他本來茫然的臉蛋因為這份難得的笑容而變得柔媚可人,整個人像朝陽的向日葵,進放著燦爛奪目的光彩。

  黑歙必須很用力才能把眼光從她的身上挪開。

  該死的!她不只身材能勾起他的蠢蠢欲動,就連一顰一笑也能牽動他的靈魂,這個慢吞吞女郎,叫人愛煞!

  然後……砰地一聲,步小珪軟了腳,一屁股坐在小腿上,像是虛脫了。

  他顧不得長褲的扣子還沒扣好,一隻腳抖啊抖的衝上前,「妳幹麼?」

  她苦著娃娃臉,恢復了一貫的蝸牛。「我被你嚇得腿軟了。」

  他哪裡嚇人了?以前怎麼吼她都不怕,現在卻為這檔事駭得魂飛魄散,真是讓人又愛又憐……

  她心律不整、眼皮跳、手腳發軟了好幾天。

  可是……都沒有耶,黑歙很信守諾言,絕口不提那晚的擦槍走火。

  看起來他早就將那件「見不得人」的事情放水流了。

  於是,表面上他們之間還是上司對下屬的關係,住同一間宅子、吃同一鍋飯,她偶爾也搭黑歙的便車回去--

  可是,這樣太奇怪了。

  她考慮過另外找工作,而且,很徹底的去執行。當然,全敗在她那人人喊打的超級龜速行為中。

  常常,她半句話還沒講完,對方就失去了耐性,叫她回家等消息。這一等,總是石沉大海。

  她認命的知道,就算她很耐操好了,大概不會有任何公司老闆會要她這麼遲鈍又笨拙的員工。

  她只能乖乖,不敢有貳心的待在這裡……呃,其實是想不也走不了。

  出走計畫夭折,以大台北為主汽車旅館的評占卻已經展開,圈畫出來的精華地段、商業區跟郊區以一年時間為限,要完成市場調查,然後將完整計畫移植到對岸去。

  在緊鑼密鼓的策畫中就這樣一晃眼便過了幾個月。

  「這家的情趣椅花樣真多……皮革鞭子……都是鏡子的情趣房間,土耳其蒸氣室彎弧造型的浴缸耶,沐浴精油加上有氧的泡泡澡,這種頂級的主題裝潢真不賴……果然是物超所值的Hot級Motel。」埋在計算機前面的腦袋自言自語中間還摻雜著卡卡卡的輕脆聲響。

  一包玉米片的彩色包裝偷偷摸摸的藏在鍵盤下方,纖纖玉手在鍵盤上飛竄的中間還會不時伸過來用二指神功夾上兩片騙嘴巴。

  幾個月下來跟著黑歙看過不少汽車旅館的內部裝潢,步小珪用力的歸檔整理,也不忘祭一祭最近常餓得慌的肚皮。

  「全天候的反偷拍偵測系統……嚼嚼嚼嚼……旅館門前的販售機販賣三級畫冊、錄像帶和五花八門的性工具……嚼嚼嚼……哇芒果、櫻桃、草莓口味的保險套,五星級飯店才有的高檔設備在這都是基本配備,硬件、軟件的設備都不能少……」想不到投資報酬率看起來不高的汽車旅館業居然這麼競爭,難怪市調要這般仔細了。

  片刻後,她把吃光的包裝紙捏成團正要往垃圾桶丟……不對啊,她從來沒有吃零食的習慣,最近食慾卻是好得驚人。

  而且,她好像胖了。

  是因為離開那個家放鬆了下來所以心寬體胖嗎?雖然這麼自我安慰,心裡還是覺得哪個地方怪怪的。

  她繼續敲著鍵盤,她胖了,可是有人只胖肚子,其它地方都不長肉的嗎?她忽然停下敲打的指頭,眼光驚駭的往下移,就再也不動了。

  好半晌後,四腳滑輪的椅子以極速往後退,她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慌張的直奔化妝室。

  天吶、地吶,不要讓她的惡夢成真!

  天吶、地吶,她突然停在化妝室的門前盯著門板,掐起指頭開始算計起來!

  每算一遍,她的臉就黯淡一次,不管她算了幾遍,似乎結果是一樣的。

  她螃蟹般的移動了兩步,把背貼在牆壁上。

  她發誓,她上班至今從來沒有蹺班紀錄,然而,火燒眉毛了,她吞了吞口水,她必須到樓下的西藥房去一趟。

  半個小時後,步小珪真的從西藥房回來進入化妝室,又花了二十分鐘後從化妝室出來。

  她的臉色很難看,像拉了好幾天壯子的人。

  同手同腳的回到座位。

  她中獎了!

  想不到他居然百發百中,她……怎麼那麼倒霉?

  她用力的思考再思考,卻覺得她的腦袋有一百個小人兒拿著槌子拚命敲,她那一副混亂的模樣跟茫然正巧落入離開總經理室要叫她吃飯的黑歙眼中。

  「上班不專心,妳發呆喔。」敲下的指頭沒來得及抵達她的頭頂,緊急煞車在幾公分處。

  他明眼看見不該出現在辦公桌上的玩意。

  「那是什麼?!」驗孕棒,那玩意是叫驗孕棒不會錯吧!

  步小珪尖叫想收起來已經來不及。她苟延殘喘著,腦袋什麼都反應不過來,只有一片空白又空白。

  「妳可以收,可是我已經看見了!」他像死神的判決無情的砸下來,砸得她頭暈腦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果我說那不是我的……」嗚嗚嗚,她垂死掙扎。運氣真背,這樣也被看見,他就不能晚個幾分鐘出現嗎?

  「我很想打妳!」她想否認是嗎?

  她倒抽口氣,身體幾乎要縮進椅子範圍內的小小空間,雙手不忘挨打最基本的動作,就是雙手抱頭。

  黑歙一股氣硬生生折斷。「步小珪!妳給我抬起頭來,不許妳用後腦勺跟我說話!」

  她不是壓根不把他這老闆放在心上,現在卻怕成這樣,她在怕什麼?難道是……

  因為心中突如其來的想法讓黑歙的態度大轉,他清了清喉嚨,「一起去吃飯吧,也中午了。」

  「吃……飯?」提到吃,窩在蝸牛殼不肯出現的鴕鳥怯怯的伸出腦袋來。

  「嗯。」銳利的目光瞄了瞄她有些微凸的小腹。

  在他的記憶中步小珪有著一副好身材,玲瓏有致的每個部位偶爾想起還會令他坐立不安,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感覺她有點變形的肚子,乍看之不是有點礙眼,卻沒想到是這回事。

  「我不能再吃了……會變成肥豬。」心口不一的人肚皮馬上傳出叫人發噱的咕嚕叫聲。

  「就算妳會變成神豬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哪個孕婦不肥的。

  「啊?」

  「把東西帶著,走吧!」他大方的指著驗孕棒,不給她毀屍滅跡的機會。等一下還要靠它來平反他的身份呢。

  不敢,也沒反抗黑歙淫威的紀錄,步小珪把闖禍的試劑放進皮包,被「押解」著出了公司大門。

  黑歙也不囉唆,一腳踩入明淨的空間,他挑了家距離公司有點遠的餐廳,這樣才好讓他有時間慢慢盤問這隻小烏龜。

  「想吃什麼?」

  她慢慢研究,服務生不敢催,黑歙也習慣了她凡事照著自己拍子來的習性,他點了煙正要吞吐,卻見鬼似的瞪著往上飄的裊裊白煙,沒抽到一口的煙下一秒變成躺在煙灰缸裡的煙屁股了。

  「你……怎麼?」研究菜單的人還有空分神瞥了他一眼。好好的煙給浪費了。

  黑歙乾脆將整包煙拿出來。「我要戒煙。」

  步小珪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看著他連串的舉動,早把快要僵硬成木乃伊的服務生給晾到腦後去了。

  「妳是孕婦,吸二手煙對胎兒不好。」

  「啊,我……」她立刻羞紅了臉,想否認,卻礙於有「外人」在,只敢用菜單蒙住臉,試圖當作自己不存在。

  黑歙把她的菜單抽走,照她平常的飲食習慣替她點了營養佐料豐富的海鮮羹,叫了只黃油蟹、義式海鮮面、焦糖豆腐布丁……幾乎塞滿情人座的小桌面。

  而他自己只要了杯黑咖啡。

  服務生如逢大赦的走了。

  「妳要吃過飯再談,還是現在解決?」

  「餐廳好多人……」家務事用不著攤在太陽底下給人瞧吧。

  「我沒在公司抖出來已經很給妳面子了。」她不會以為一直拖下去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果然是烏龜來投胎的。

  「是是……是……我說。」到底是誰會臉上無光啊,還是早死早超生吧。

  「把那個什麼玩意拿出來,我想看清楚。」女人懷孕都用那東西是吧,這是他頭一遭經驗,不看仔細怎麼行。

  「我要吃飯了。」

  好吧、好吧,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合理的要求。可是,他到底要她先辦哪一樣?

  黑歙看她困惑的模樣,明白她單純的思維又打結了,而害她打結的人就是他。

  這時候,餐點陸續上來了。

  他只能按下如狂的心火。「先吃吧。」

  步小珪瞥他一眼。

  「吃飯皇帝大。」尤其又以孕婦更大。

  哦,先吃飯是吧!問題暫時拋過牆,她不客氣的開動,頓時吃得肚皮朝天,直打飽嗝。

  黑歙非常有耐心的陪著她吃飯、用甜點,直到餐後水果都用過,步小珪已經準備好讓他拷問了。

  「還想吃什麼嗎?我叫餐廳打包帶走。」

  她搖頭,只能像根棒子直挺挺的杵在椅子上動不了,「你不能這樣餵我,我會肥死掉。」

  「妳不都吃光了?」這是什麼問題?!奇怪的小女人。

  「以後還要花錢減肥,我哪來那筆預算?」

  「沒幾兩肉的人跟人家談什麼減肥?無聊!」

  「反正……」被人凶,她停頓了很久,才吶吶的嘀咕,「你不行就是了。」

  「我、哪、裡、不、行?」黑歙氣勢兇猛的橫過桌面,他真的想掐死這個小女人,竟敢當著大庭廣眾說他不行,他要是不行,她肚子裡的種是哪來的?!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看他氣得頭頂冒煙,步小珪哪知道男人說他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說他不行。

  「妳幾個月了?」他收回惡狠的眼光,眼底浮現奇異的溫柔。

  她又掐起指頭算,細細的眉皺啊皺的。

  「四個月有了。」

  「妳是不是女人,居然懷孕四個月了才發現?」他又忍不住吼。老天!他的壽命一定會因為她而縮短。

  「我的MC不准嘛,有時候幾個月才來一次。」她小小聲的說,怕觸怒眼前的噴火龍。

  可是,他有必要那麼生氣嗎?她並不想要他負責。

  「我說……要是我沒發現妳懷孕,妳打算怎麼辦?」

  「我可以自己養。」

  「再說一遍!」他的聲音驟然低啞了下去,有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準備著陷阱讓某個人往下跳。

  「都四個月,我想是拿不掉了,既然這樣,也只能自己養嘍。」

  難得在黑歙太陽穴看見的青筋有轉黑的趨向。「拿掉?」

  她蹙眉。「這是我原先的想法啦。」

  「不用廢話了,我有辦法。」

  「啊,真的?」

  「就這樣,妳嫁給我,我娶妳!」他沒想過回來台灣會有個婚禮在等他,但是,他也到該結婚的年紀了,老婆、小孩一次都有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步小珪先是瞪大水汪汪的眼睛,繼而搖頭,然後在黑歙威脅性十足的眼光下垂下頭,不一會兒又堅強的抬起來。「你不行……」喔喔,又把他的忌諱。「是我不行,孩子是我的,我並不想要你負責。」

  「妳想自己養小孩?」他側著臉,有些陰惻惻。

  她吞了下口水,拚命建立的信心立即被黑歙打得潰不成軍。

  她要是應聲是,他那只磨刀霍霍的手恐怕會立刻起身過來把她的脖子掐成兩截吧?

  「我是男人,我有男人的驕傲和責任,我不會讓我的親生骨肉沒有父親。」

  「嗯……所以呢?」

  「所以,妳跟我會有一場婚禮。」這件事要快,而且要準備周全。

  「婚禮?」她變成空谷裡的回音。

  「沒有錯,妳想要什麼樣的婚禮?」據他所知每個女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婚禮,至少他周邊的女人都信這麼回事。

  「你討厭跳上你床的女人不是?我犯了你的大忌,你為什麼要娶我?」

  「我說過,是為了我的親骨肉。」這女人幹麼要他一再重複,而且那小臉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嫁給他很委屈嗎?

  真是叫人火大!

  看了她半晌,黑歙揮手又叫來一杯黑咖啡,他也不忘為步小珪叫來清涼退火的鮮搾柳橙汁,用力灌下半杯黑色的濃汁,他又注視她好久。

  想來這半杯咖啡的時間足夠安撫他暴跳如雷的脾氣了。

  「我沒有看不起妳的意思……不過,妳說要自己養小孩,妳拿什麼來養?」

  步小珪低頭,

  「養孩子對女人來說並不簡單吧?」她連自己都要養不活了。

  她不得不承認的頷首。

  「我可以照顧妳跟小孩。」

  她很想反駁回去,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

  「妳有什麼話要說的,我勸妳最好今天一次講清楚,我不希望妳過了兩天又反悔。」他也不會允許這事發生。

  他注視步小珪,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你給我兩天考慮。」這種亂糟糟的情況叫她怎麼下得了決定?!上一刻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實,下一刻就被押到這裡來談婚事,老實說她真的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兩天就兩天,」黑歙抓起外套。「我送妳回家休息,妳這種情況不適合上班了。」

  「我明明很好。」不會吧,真的不需要。

  「孕婦最需要休息。」幫她拉開椅子,黑歙以不容反對的姿態把她帶到外面結帳,離開。

  這樣就叫她休息,那她不如早早去死算了!

  「妳回去以後稍微收拾簡單的東西,我們晚上搬回自己的家住。」他的孩子就該在自己的宅子出生、成長。

  「你有房子?」

  「有啊。」

  「你從來沒說。」

  「妳沒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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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5:15
第五章   

  下午,黑歙重新進了辦公室。

  隨手給自己泡了杯茶,脫下西裝、皮鞋,他癱進舒適椅子。

  習慣性的摸了下口袋,發現是扁的,這才想起來他剛剛慷慨激昂宣佈要戒煙的行為。

  想不到他會做這樣的事。

  後悔嗎?倒也不是。是不明的情緒多些。

  抽了幾十年的煙,從來沒有任何理由讓他開口戒煙,現在就為了步小珪腹中的骨肉。他……要當爸爸了啊!

  爸爸,詭異的名詞。說起來,這兩個字也是動詞,要勞心勞力賺錢回來養家的可憐動物啊。

  這年頭的男人就算玩到三十歲也沒人說啥,即使催促他結婚的浪潮沒少過,他幾個死黨也有義無反顧走進結婚墳墓的,然而這些都無法打動他,他也沒有要為誰定下來的念頭過。

  他總認為婚姻是個人的事,結不結婚,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讓步小珪肚子裡的孩子變成私生子,他絕對不允許。

  他或許全身都是缺點,負起婚姻的責任卻是必須的。

  「喂,你那是什麼笑法,叫人毛骨悚然。」不敲門就擅自進來的人倚在門邊瞧了好一會兒,摸著粒粒往上冒的雞皮疙瘩直搖頭。

  黑歙懶懶的睜開閉目養神的眼睛。「你來得正好。」

  「你有事找我?真巧,我也找你。」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看了桌上沒人動過的茶杯一眼,他逕自端起來咕嚕喝光。

  黑歙不作聲等他喝茶。

  喝過茶的人滿足的咂咂嘴。「還是你這裡的茶好喝,一斤上萬,滋味就是不一樣。」

  「你喝的茶葉會比我少嗎?」

  「我只知道你家那一大口子的心都是歪的,一聽到你回台灣,什麼箱底貨都嘛撈出來給你。」

  「別胡扯!你不是有話要說?」

  「讓我表現一下兄友弟恭,你先說。」好酒沉甕底,留著最後才說比較有震撼力。

  「我要結婚了!」

  再接再厲把好茶當開水灌的人差點噴出水柱。「結婚?」

  瞧著只差沒把眼珠瞪出來的阿霹,黑歙自然得很。「你們每個不都催著我結婚?我現在有對象了,你幹麼那種表情?」

  「你家那票人知道吧?」

  「我還沒通知。」也不過才剛剛決定的事,新娘子也還蒙在鼓裡呢。

  「婚禮準備什麼時候舉行?」

  「越快越好。」

  「這麼急?」

  「你要做人家阿舅了你說急不急?」

  「靠!老哥你開竅啦。」阿霹興奮的直搥桌子。原來這兩人是親兄弟。

  「什麼話,被你講得我像是蠢蛋,我又不是沒交過女朋友。」

  「是啊、是啊,你讀書的時候可風流得很,想不到接掌了公司以後卻變成了吃素的和尚。」

  「要不是有個混球堅持要玩保全我會那麼辛苦嗎?每天大江南北的跑來跑去,要不我們換個位置坐坐?!」他掄起拳頭對阿霹恫赫的揮了下。

  也許他不需要把兄弟情擺得太前面,反正沒人感恩。

  阿霹吐了下舌頭,身體往後退,唯恐暴龍發難他要逃走容易些。「別發火,嘴巴說說又不代表什麼。」

  「你是要我以後把你講的話都當屁?」

  「嘿嘿,也不能這樣說,大哥,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還是趕快轉移話題吧,要不然會死得很難看。

  「太繁文耨節的部分都省略,簡單隆重就好。」他的婚禮可不要淪為讓人家看猴戲的搞笑場面。

  好含糊籠統的說法唷,「好,包在我身上。」

  要快速簡單就公證結婚嘍。

  「能多快就多快。」

  阿霹搔搔下巴。「你這麼趕也要讓我知道新娘子……我未來的大嫂是誰吧?」他才好去套套交情,能把他家這只噴火龍馴服的女人肯定要見識見識。

  可是,這種買大送小的生意真不像大哥的作風。

  「小烏龜。」

  阿霹又嗆到。「大哥想養烏龜?」

  「你活得不耐煩了!」

  「哪有,我還想長命百歲呢。」阿霹小小聲的念。但是,對像怎麼會是她?

  「你有意見?」

  「我對她的印象本來也不錯,才想約她去吃飯,哪知道你已經把花摘了。」肥水不落外人田還沃地深耕,已經有「自家品牌」快生產了,扼腕啊!

  早知道就先下手為強了。

  「我不想把她讓給你,從今以後你也不許打她歪主意。」警告警告再警告。違者,走著瞧吧!

  「想不到那只慢吞吞的小烏龜會當我的大嫂啊。」他掏掏耳朵,對黑歙的咆哮加警告無動於衷。這大哥,以為他會跟他搶女人嗎?真是太小看他這弟弟了。

  沒聽說過長嫂如母嗎?大嫂要是娶進門地位就跟媽一樣大,他又沒有戀母情結。

  不過,小烏龜慢到不行跟大哥暴跳如雷的個性互補得很,簡直是天才絕配!

  有她磨著他,他們底下這些人總算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嘿嘿嘿嘿嘿……

  既然快要有自己的老婆、孩子,還窩在別人家裡也不像話。

  黑歙一聲令下,決定搬家了。

  「這麼突然,我的東西都還沒整理耶。」步小珪聽完開始像熱鍋上的螞蟻蹦蹦跳。

  她本來是可以兩手空空跟著黑歙走的,但是,托他的福,她的衣櫃裡現在滿滿是衣服、鞋子、配飾,而這些她穿也穿不完的衣服都是他買的。

  他說走就要走,不用打包啊?

  「好吧,我等妳,妳要多久時間?」

  「我不知道。」

  「我幫妳。」為了不讓搬家變成好幾天後的事情,還是他來幫她打包比較快。

  「不必……我可以自己來!」不會吧,她有很多貼身衣物。

  「害羞什麼,別忘了,妳從上到下的衣服都是我買的。」他一語戳穿。

  也因為黑歙的幫忙,他們趕得及在預定的時間內抵達。

  車子沿著山路婉蜒而上,坡道上到處是濃綠淺蔭,另一邊目光所及是長長的水平線,深藍的海色挾帶著鹹鹹的海風轟隆隆的轟炸著人的耳朵。

  蔚藍的海岸盡頭,棕櫚樹近乎完美的展現著風情,翠羽般的枝櫥鑲在紅邊或黃、或白的牆壁上。

  橄欖和杏仁樹毫不矯作的將兩層樓高的建築物,幽幽藏在佔地一萬平方公尺的庭院中。

  趴在車窗從頭到尾不曾把頭回過來瞧一眼開車的「司機」,步小珪完全被外面的美景征服了。

  尤其是那顆黃昏要西墜如烏金的紅球,金光燦爛的框在海的那一線,漫天彩霞,要多美就有多美。

  但是,景色變化萬千,再變,卻是黑壓壓的一群人。

  整齊的制服,男左女右,就差沒在中央步道擺上紅地毯,這樣的歡迎舉動會不會太隆重?

  人群的最前面必恭必敬的站著一男一女。

  西式燕尾服,兩撇山羊鬍子,滿頭銀灰白髮的管家站在非常古意的石道中央,雙手交握,望之儼然。

  而站在他身旁的婦人穿著非常老氣的長衣長裙,還算烏黑的發挽著髻,拘謹的模樣跟管家形成很搭配的感覺。

  這根本是電影裡的場景好不好……

  步小珪讓黑歙牽著出來。

  「我來幫妳介紹,他是宅子男管家卡納,梅樹是他的老婆,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妳有任何不明白的事問他們就對了。」

  步小珪先是安靜的聽著黑歙的介紹辭,接著娃娃臉逐漸浮現可親的笑靨,她蠕動了一下可愛的小嘴唇,就在眾人以為她要開口說話,大家都呈現眼巴巴的期待情況,然而……她轉了轉眼珠,依舊沒動靜。

  氣氛開始凝重。

  好會拿喬的女人,一來就擺架子,看不起他們這些傭人嗎?

  他們未來不會有個傲慢又難伺候的女主人吧?

  時間拖得太長,就在大家用力傳遞揣測,議論紛紛的時候--

  「大家好,請大家多多指教。」字慢慢,句慢慢,調調也慢。

  咦,還挺有禮貌的嘛。呼……眾人大大鬆了一口氣。

  可是,這樣的說話方式不嫌太累嗎?

  看起來她還有話要說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家的笑臉有點僵硬了。

  頭頂的太陽明明快要下山,怎麼有越來越毒辣的感覺?

  「以後我有做不好的地方,請你們大家用力的糾正我,謝謝!」起碼又過去三分鐘,步小珪的宣言才做了完美的結束。

  卡納把疑問的眼光藏起來。梅樹呢卻是帶著非常興味的眼光看著主子。

  在別人眼中看起來僵硬的氣氛,黑歙卻穩若盤石,他一點都沒有幫步小珪解圍的意願,雙手還盤著,無比悠閒的瞧著久違的庭園景致,明眼人看得出來,他分明是要她自己處理眼前的狀況。

  要當個家,雖然不必太過能幹,收服人心卻是很重要的一環。

  「不敢、不敢,夫人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下來。」梅樹謹守本分的將手收在裙兜中。

  這未來主母似乎天生是個慢郎中,她能收服主子說風是風的壞脾氣嗎?真是阿彌陀佛,上帝保佑!

  「梅姨,我這樣稱呼妳可以嗎?」梅樹的身上有著鄉下人的樸拙,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人。

  「您太客氣了夫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就七個字,從空氣中吞吐出去,只看見步小珪因為站在陽光下白皙肌膚被曬得有點泛紅,然後……什麼反應都沒有。

  她說錯什麼嗎?

  好半晌。

  「梅姨,妳叫我小珪就好,還有請妳別介意,」她羞怯的搔搔臉頰,「我……天生反應很慢,有時候跟不上大家,對不起。」

  謎底解開!跟她猜測的相距不遠呢。梅樹被她不安的神情打動了,這麼乖巧的女孩真是少見,大少爺有眼光。

  「我不介意、不介意,快進來屋裡面休息吧,外面的太陽很毒的。」

  傭人們解散了。

  步小珪隨著黑歙進了宅子大廳。

  新藝術風格的大廳充滿著令人心蕩神馳的四壁浮雕,燦爛華麗的花型吊燈不是眾人聚集的酒吧,伸縮自如的舞台可見常有鋼琴和管絃樂團的小型演奏會舉行。

  沿著樓梯住上走竟可以看見萬里晴空般的游泳池畔,再遠眺,銀白輝煌的橄欖老樹枝葉茂密的開在中庭,紅牆上纏繞著滿滿的長春籐,山下的塵囂早被拋諸腦後了。

  二樓有十幾間房,每間的設計不同,黑歙帶她進去的主臥室有著高高的天花板和寬廣的空間,讓人覺得很舒適,大幅的彩繪,以暖色系為主的高級傢俱則醞釀出非常具有質感的空間藝術。

  這邊梅樹陪著興奮的步小珪參觀。

  另一個跟屁蟲則不同……

  「我聽阿霹先生說您從大陸回來很久了,為什麼不回家來?難道二少爺的家會比大少爺自己的宅子好?」卡納有一堆苦水要吐,他表情嚴肅,要是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七老八十了,殊不知他才不到四十歲。

  他所有銀髮都是大少爺操勞出來的啊!

  「不是我愛嘮叨,太少爺到大陸去發展我沒話說,您好幾個月沒打一通電話報平安我也沒話說,可我擔心您的安危健康……」

  「卡納,你說了這麼多還叫沒話說?」黑歙直接把他逼到牆角。

  這就是他不想回來的原因啊。

  他不是好性情的主人,遭受太多關愛而發脾氣是家常便飯,偏偏,祖孫三代都在他家服務的卡納老是把他當三歲小孩,一偷著空隙,他寧可到處去住也不想回自己的宅子來。

  「大少爺,我可是……」

  「你敢再囉唆,三天不要讓我看到你!」

  卡納嚥了下口水,不讓他說話,比手畫腳可以吧?於是,主臥室的三個人都看見頭髮白白的他臉抽筋、手中風、眉毛亂飛,嘴巴困難的咿咿喔喔。

  「梅樹!」黑歙轉過身體。真是夠了!這些人完全沒有得到教訓。

  「大少爺。」

  「把他帶回房間好好管教!」

  梅樹想笑不敢,用力的憋氣。「是,大少爺。」

  「關到他答應不再囉唆。」

  「知道了,少爺。」

  「你這老鬼,大少爺才進家門你又想氣跑他啊,你再幹這種蠢事,就罰你三天不准吃飯!」她拉高裙子走到卡納旁邊,用她不及卡納肩膀的身高,努力舉起手指用力的擰住他的耳朵。

  卡納不敢叫疼,只能齜牙咧嘴的捂著遭受虐待的耳朵,乖乖的隨著她去。

  想不到看起來端莊賢慧的梅樹也有潑辣的一面。步小珪看得目瞪口呆。

  「妳喜歡這房間嗎?」黑歙靠過去。

  擾人的噪音清除,終於還他安靜了。

  她點頭,依舊也是慢慢的說:「這裡好漂亮,像仙境!」

  「妳喜歡就好,以後妳可以隨自己喜歡把這層樓的任何一間房改成嬰兒房。」

  「謝謝你的慷慨。」

  「我們都要結婚了,妳還對我這麼客氣?」始終注意她臉上表情的黑歙把她帶到一張舒適的椅子坐下。

  「為了孩子……」她看向還不是很明顯的腹部。

  「嗯。」

  「婚禮何時舉行?」都這節骨眼了身為女主角的她還不知道自己要定上紅毯的時間,好像也太脫線了。

  「三天後,會不會太趕?」

  「不會,我還覺得可以快一點。」

  跟他想的不謀而合呢。

  「那我們就簡單請吃個飯。」

  「就這樣決定!」

  兩人的終身大事就此底定。

  婚禮真的很簡單……如果是照著兩人原先預期的話。

  一開始,也的確照著兩人的劇本走。

  走了一趟法院,在證福下,兩人互相交換戒指,互相交換親吻,阿霹、阿爆是見證人,在結婚證書上面落款簽名,不到一個小時,這世界又誕生了一對夫妻。

  然後他們回到大宅子,梅樹用力張羅出來的筵席派對已經在等著他們。

  種滿桃樹、梨樹跟橄欖樹的園子擺設著長桌。

  鮮艷亮麗的花布上擺滿鮮花、紅酒、香檳及大廚拿手的料理,優美的鋼琴聲,一身雪白的演奏家,飛舞的十指,穿梭的傭人,充滿了羅曼蒂克的氣氛。

  「大家別客氣啊,用力的吃喝,我們還有重頭戲要演!」把香檳拿來當白開水喝的阿霹竭盡所能的勸酒。

  「章都蓋了,以後的事又沒我們的份,我們還能幹麼?」阿爆把魚子醬當白飯吃,中間夾點普羅旺斯料理,清爽開胃得很。

  「鬧洞房啊!」跑腿跑了好幾天,要點福利不為過吧?!

  「我早想好了,叫老大把新娘的高跟鞋拿來當酒杯喝。」

  「玩接龍也可以,要七言絕句,還是五言的……」

  「說冷笑話吧,我在網絡上找到一堆。」

  「還有嗎?」陰惻惻的聲音不知打哪來。

  「親吻新娘子算小Case吧?」餿主意正在進行式。

  「真聰明,你想親新娘?」陰沉的聲音更晦暗不明瞭。

  「當然嘍,帶刀上陣沒我的份,A點別的也好。」沾沾自喜的人回過頭來,啊咧,阿霹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呢?

  眼前只剩下朝著他大眼瞪小眼的頂頭上司,也就是今天的最佳男主角。

  「呃……老大,你剛剛什麼都沒聽到……吧?」

  黑歙沉黑著臉,你說有事還是沒事?

  「啊,這深海熏魚好吃呢。」

  老大還是不捧場。死阿霹,你到底死哪去了?

  「不准鬧洞房!」新郎撂下話。

  「呃……」

  「誰來吵,我就砍誰的頭!」夠清楚明白了唄。

  竟然連鬧洞房都不准,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把人威脅完了,黑歙快步的走人。

  今天可是他的大好日子,誰敢不識相來鬧他就要誰好看!

  長桌的尾端,步小珪自在的據桌大啖。說是大啖,看在黑歙眼中她的吃相還是秀氣得不得了,只是食物的份量多得驚人。

  「妳慢慢吃,東西多得很。」梅樹幾乎把她的拿手絕活都使出來了,滿桌子的菜色叫人食指大動。

  「這是我吃過最棒的料理。」步小珪抬頭一笑,因為開心眼睛彎成弧形的月光,因為滿足而嫣紅的臉蛋染著無邪。

  她的溫柔笑意叫人心輕輕顫動。

  「梅樹知道妳喜歡她的料理很開心。」她嬰兒般的淡色髮質閃著光芒,坐在樹下的她滿足而快樂。

  感受到她知足的快樂,黑歙的心也如同蕩漾在黑夜中的舟子,靜謐安詳。老實說,這是他很多年來不可得的心情。

  集團的接掌,拚了命的沖業績,不能在他這一代失去的家業,不能被蒙羞的意念,日日夜夜主宰著他。鮮少有私生活,當總裁是不容易的,

  然而,這樣注視著她,看著她比牛反芻還要慢的用餐動作,看著她如羽扇彎翹的睫毛,看著她細緻的五官,他覺得比擁有全世界還要心平氣和。

  「我看你都沒有吃東西,怎麼?壓力很大嗎?」她注意到從市區回到家的他連杯茶都沒喝,茶可是他最喜歡的飲料不是?

  「我不餓,也不渴。」看著她就飽足的感覺沒有在別的女人身上發生過。

  步小珪心有所思的站起來,徐緩的放下餐巾。

  「我去幫你泡懷茶。」

  「我叫人泡就好。」

  「他們不清楚你的口味,」該用哪種磁杯,熱度要幾分,茶葉該放幾勺,只有她這助理清楚。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想不到她這麼快就有了當人家老婆的自知,不賴、不賴!

  步小珪溫吞吞,保持著她一貫的步伐繞過中庭,又跟來來去去的僕人們打招呼,也不忘停下來逗逗看門的柴犬。

  黑歙本來是很放心的,可是有什麼提醒了他。他硬邦邦的轉頭,看到最不想看到的鏡頭。

  他本來保存在嘴角的笑容一點一滴流失,最後變得只剩下一號表情。

  「妳別忘記今天我們要洞房花燭夜。」他鬼吼鬼叫。

  遠處的影子顫抖了下,馬上撈起裙子,住大門的階梯奔跑。

  不幸地,她奔跑的慢動作維持不到黑歙用手蒙住臉的時間,猛地,步小姐匍倒在石頭道上,摔得裙子翻起來露出白皙誘人的大腿不說,可愛的頭還差點跟硬到不行的階梯做最親密的接吻。

  這一吻上去,怕是一定頭破血流,喜事變晦氣了。

  所有人全部被步小珪驚天動地的動作嚇得噤聲憋氣,大氣不敢多喘一下。

  黑歙火了,這個笨女人!連三笨吶!

  她拍拍裙子,扶著旁邊的椅子站起來。好可惜,衣服跟裙子都是新的,弄髒了耶。

  「說妳笨,妳還不信。」

  「你可以不要用吼的,我又沒有聾。」她也火大,扠起腰,用她溫柔到不行的聲音罵回去。

  「妳這樣也能摔,妳走路到底有沒有看著地上?」噴火龍噴到她面前,鼻翼還不停的抽動。

  通常都只有他罵人的份,幾時被個小女人嗆回來,更過分的是她當著所有傭人的面挑戰他的公權力。

  「走路應該目視前方不是地上吧,地上又沒有錢可以撿。」她可是振振有詞。

  黑歙生平第一次想用自己的頭去撞牆,他無力的閉上眼睛。

  他還沒想出該怎麼解釋她漫不經心的動作要是危害到胎兒有多危險,只見步小珪拉起了他的手,慢條斯理的說:「我已經是你太太了,這種事你就不要太計較。」

  竟然說他計較?他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嗎?

  「你不講話我當你允許了喔。」

  他答應了什麼?黑歙還要怒吼--

  哪知道只感覺到頭昏腦脹,這樣的雞同鴨講什麼時候開始上演的,到底……剛剛他是為了什麼大吼大叫的?

  他……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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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5:45
第六章   

  奉子成婚,對兩個人來說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戀愛談都沒談直接跳上婚姻列車,隔閡、尷尬?不能說沒有,說地不認識黑歙嘛,直到結婚前兩人還是同居狀態,雖然不同床,但就是住在一塊。

  真要說哪裡不一樣,就是本來各睡各的床,戒指戴上以後,就不是單獨一個人。

  因黑歙的堅持步小珪辭了工作在家待產,畢竟快五個月的孕婦了,挺著大肚子上班多危險。

  以上呢,是黑歙一相情願的想法。

  步小珪可不這麼想。

  也許嫁給黑歙之後她不用再擔心哪天又有人看她不爽,把她當路人甲攆出來,生活的擔子也不用再一個人扛,舒適的環境,無憂無慮的生活應該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吧!

  不過,生完孩子呢?

  會不會她的利用價值就Game  Over了?

  她的不安全感是減輕了,卻沒有完全抹去。

  「拜託啦!我想去上班。」從房間到廚房,從廚房到大廳,嬌嫩的哀求女聲沒斷過,最後跟著來到大門口。

  「日子可以過得輕鬆愜意不是很好,幹麼讓自己那麼累?」準備要出門上班的一家之主想也不想的打了回票。

  既然當了人家老婆就要有老婆的樣子,他又不是養不起她!

  「拜託啦!人家想跟你去,你沒了我這助理不會覺得不方便嗎?」她腳不沾地,用新學來的無尾熊式黏功雙手緊抱她家男人的腰,這樣他自然會帶著她到處走動,這比叫她自己慢吞吞的追著跑要迅速確實多了。

  黑歙懶得再重複說過幾百遍的理由,接下卡納遞過來的公文包,「我中午會回家吃飯,我要吃上次妳下廚弄的三杯雞。」

  只要派件事給她忙,起碼半天他都能清閒的處理公務。

  她嘟著小嘴。「真的?」

  「我說過謊嗎?」

  她搖頭。

  「那就是了。」

  「買菜要花時間的。」不管買菜、切菜、醃料都要花很多時間,她好像沒有時間在這裡跟他蘑菇喔?

  「那接下來妳會很忙。」他暗示加上明示,根本是白話說了。

  「對哦……」她從「尤加利樹」上下來,「我去問梅樹家裡還有沒有現成的材料,」雞肉一定要是新鮮的才好吃。

  有時候想想她真是好騙,單純如斯,也難怪步家那幾口總是把她當猴子耍了。

  相處這段時間,他從不曾聽她對他們口出惡言過,他還記得在最初開始的那幾天,她會幽幽的望著步家璀璨的燈光怔然不語,問她想什麼?她才稍稍鬆口說了幾段被欺負的過住。

  這令他怒火中燒,可是她卻認為自己應該心存感激,畢竟步家收留了她那麼久,人要知足感恩的。

  再後來,步家人就如同她生命中陳舊的痕跡再也不被提及。

  最後一次,他出馬,伴著她拿回顏小荻的相片。

  拉回思緒--

  「那我去上班了。」啾的一聲,算是吻別。

  但是,對於黑歙無人能敵的吻功步小珪通常給子最不自覺、最熱情的反應,她重新攀爬上他的頸子,把已經很有份量的重心完全信任的交給她的大樹。

  乾柴烈火,一觸即發。

  要上班的人左手擁著她不能算細小的腰肢,右手的公文包又塞回卡納手中,他摟著小妻子的臀部……沒錯,在彈性很佳,白泡泡、幼綿綿的臀部上色情的撫摸……

  卡納用手掩著眼睛,唉,年輕人就是不會顧慮到老人家的感受。

  他們旁若無人的深吻,這幾天已經害得其它所有的人不知道要把眼睛住哪裡擺,總不能叫他們一個個把眼珠挖出來,等主子和夫人接吻完畢再裝回來吧。

  他們隨時隨地親吻,隨時隨地發情……呃,他的意思是隨時隨地濃情蜜意,嗯,也許每個傭人都嚴格要求隨身攜帶N95口罩是不錯的法子。

  兩個熱吻的人幾成永恆。

  雙膝跪在婚後第二天黑歙就叫人來全部換過的地毯上--他不只換新,就連平常不鋪地毯的角落都做了妥善的處理,想來他是為了動不動就摔個四腳朝天的她。

  半響後--

  「夫人,大少爺走了。」卡納提點。車子都開走了呢,夫人也太沉醉了……

  「呃……哦。」她站起來拍拍裙子,臉上紅暈末退。身上的孕婦裝也是由他買來的,五個月就穿孕婦裝會不會太誇張啊!他卻說她穿孕婦裝很好看,這是什麼讚美?

  她摸著剛剛被吻得紅腫的唇慢慢的往前走。

  「夫人?」

  「啊?卡納?」

  卡納繃著老臉皮,有著可疑的抽筋現象。「夫人,廚房在那邊,妳方向走反了。」

  新夫人下廚,大家都很期待。

  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的僕人都睜大眼珠想看看夫人的手藝如何。

  負責整理房間的阿雅捧著要換洗的床單、被子、枕頭巾,「不小心」多走了兩步路逮住到處巡視的卡納。

  「管家,我聽說夫人進了廚房,夫人的手藝如何啊?」

  「咳……」

  本來應該據守庭園,八竿子都不可能走進宅子「討水喝」的園丁,在某段時間後也阻去管家的巡視之路。

  「老卡,夫人的三杯雞什麼時候出爐?」

  「咳咳……」

  日頭移上了屋頂。

  司機提了桶充滿泡泡的桶子還有抹布,「恰巧」碰上出來喘口氣的管家,衝著多年交情,口氣少了幾分恭敬。「我剛剛瞧見夫人還在剁雞肉,是怎麼回事?」那隻雞可能很難瞑目,據說,夫人一早泡在廚房裡已經超過三個小時,更扯的是聽說油鍋到現在還沒起。

  「咳咳咳……」

  「管家……」不管他走到哪都有人擋著他的去路。卡納在黑府服務了大半輩子沒這麼受寵過。

  本來嘛,他是男管家,外面的一切都歸他管理,屋子裡頭,女人家的事,有梅樹頂著,但是大家都來問他,說起來這間偌大宅子傭人比主子多,好不容易盼到女主人進駐,難怪大家心裡都吊了七、八個水桶,為了主子的三杯雞,他就去瞧瞧吧!

  大廳的瑞七大掛鐘沉沉的敲響,廚房中的人一無所覺;不只廚房,人來人往的宅子好像一夕被淨空。

  「好熱鬧啊,你們在看什麼?」

  「聞香。」有人趁隙回了句。

  「的確很香。」洋溢在空氣中綿綿密密的香味,難怪把許多人吸引到這裡來。

  「還有呢?」殿後的人不是很看得到前頭的情況,老是叫人實況轉播給他聽。

  「你知道我們在這裡看多久了嗎?」不笨會反問呢。

  「嗯哼,不清楚。」原來他們這麼閒啊!

  「快一個小時了,不過這不算什麼,我們家新夫人從早上到現在都埋在廚房裡,四個多小時就為了一鍋三杯雞,嗆吧?!」可以破金氏紀錄了唷。

  是這樣子啊。

  「那好,等開飯了叫我。」某人涼涼吩咐下來。

  咦?遲鈍的人終於回過頭來。「大--少--爺。」

  身為太少爺的人施施然的走了,身後帶著一票想來白吃白喝卻打著公務繁忙需要加班借口的阿霹、阿爆、端紫硯。

  「都中午了耶。」本以為來到豪宅就有吃喝不盡好料的跟屁蟲沒想到午休時間還要苦命的勞碌。

  「時間還多得很,我們有充裕的時間把案子解決。」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早在辦公室中就吃了蜂蜜鬆餅跟燒肉飯團,肚子墊了底,還好、還好。

  「難怪你把手提電腦帶回來,原來你早就有預謀。」阿爆哀哀叫。

  端紫硯丟了個笨的眼神給阿爆,又把眼光往廚房投過去。想不通,行程如麻的黑歙會為了一頓飯從市區趕回來。

  這種不符合經濟效益的事情應該只有一次吧?他是個枯燥、死板的工作機器,從來不懂生活情趣是什麼,何時他開始改變的?一定是因為新婚的關係……一定是的。

  抱著惴惴不安,幾個人在書房坐定。

  「我去泡茶。」端紫硯自動請纓。

  她一直不服氣,想不通優秀如她怎麼不是第一人選。

  「不用,讓卡納送過來就可以了。」黑歙一句話防堵了某個女子想一探究竟的前進之路。

  書房門關上,來撿便宜的人又投入滾滾悲慘的工作。

  是夜。

  懷孕有很多的不方便。

  肚皮、大腿內側,一天比一天多的妊娠紋就別提了,要不是紋路太不規則,無聊的時候步小珪還想拿支筆在上面玩圈圈叉叉以茲洩忿。

  像西瓜大的肚子每天洗澡的時候要捧著才能洗到下面,彎腰洗頭,也是困難的工程。

  「小珪,妳在裡面睡著了嗎?」晚間新聞已經報完,氣象報告鉅細靡遺的從台灣到大陸到歐洲各個城市都做了預報,遙控器也將九十幾台的電視台切過好幾輪,進到浴室洗澡的人卻仍一點動靜也沒有。

  本來就不敢寄望她動作能有多快的人頻頻看著浴室的門,等她響應。

  沒有、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

  咱地關掉電視,黑歙跳下沙發。

  不是他想小題大作,烏龜呢,動作本來就慢了,大烏龜的肚子如今多了小烏龜,更是雪上加霜,每天洗澡都要花掉她很多時間,每天呢,也看得他提心吊膽。

  浴室的門打開,散發出來的蒸騰一瞬間迷濛了他的眼。

  「你不要進來!」尖叫夾雜著一隻小水桶命中黑歙的額頭。

  「妳搞什麼……媽的,妳坐在地上!」爆吼從浴室四分五裂的傳出來。

  「我我我……只是腳滑了一下。」步小珪勞無功的想解釋,可是,浴室不是什麼好解釋的地方吧。

  「我要宰了妳!妳啞了,為什麼不會叫我?」他剛剛不是在外面Stand  by嗎?明天就叫人來裝止滑地磚。

  「我想可以自己站起來。」

  「都摔跤了還叫沒怎樣?非要撞得人事不知才叫嚴重嗎?」

  「我又沒怎樣。」一進來就凶神惡煞的吼,吼得她三魂七魄掉了一半,要遮掩哪裡都忘記了。

  「我抱妳出去!」

  「我還沒洗頭。」

  「一天不洗又不會怎樣。」

  「不要啦,很癢咩。」

  黑歙龍捲風似的狂捲出來抓了一把椅子又捲回去。

  「坐下!」

  「不要啦,我又沒有缺手缺腳,你出去,給我時間,我會慢慢洗啦。」步小珪小小聲,夾著慌亂的哀求。

  她只是懷孕,手腳都好好的,不用大費周章啦。

  「等妳摸魚摸夠人也感冒了!」

  「我又不是紙糊的。」

  「妳很行喔,現在講話又快又俐落,還我講一句、妳應一句?」

  「哪有。」嘴嘟了嘟,她終究不敢再挑戰他的權威。

  可是,有點來不及了ㄋㄟ。「別動,不然洗髮精跑到眼睛去的時候不要叫啊!」透過毛玻璃,顯然有人執法如山,已經用鐵血手段展開大反撲了。

  「哦……哦哦,哦……就是那邊,左邊點,嗯嗯好好喔,哦哦哦……」幸好隔牆無耳,這怎麼聽都很令人想入非非。

  「不許叫!」瀕臨危險邊緣的黑歙飽受煎熬,卻,什麼動作都不能有。

  「可是真的很舒服嘛。」從小到大她沒有被誰洗過頭的經驗。

  「我知道妳很享受了這樣好不好?」他這輩子可也沒替哪個女人洗過頭。真是意志力大考驗,面對柔膩芳香,令人噴鼻血的胴體,說也奇怪,即使她帶著球跑,兩腿腫得像豬腳,他還是覺得她好看。

  十幾分鐘後,備受寵愛的大肚婆被安置在房間的沙發上,呼呼嗚嗚的吹風機正在她濕答答的頭髮上飛來飛去,暖烘烘的熱氣吹得步小珪昏然欲睡。

  「你一身濕耶,剩下的我可以自己來,換你去洗澡吧。」她是貨真價實的黃毛丫頭,稀稀疏疏,三兩下,頭髮就干了大半。

  「我要是不將妳的頭髮吹乾,妳准抱著椅墊就睡覺。」

  一起同住不是一兩天,她的毛病他還不知道嗎?

  用十指幫她把微翹的髮梢拉平,步小珪已經是滿臉睡意。

  沒辦法,孕婦本來就容易累,今天還忙進忙出的,挨到現在體力到了極限,只想爬上溫暖舒適的床甜甜作個好夢,其它的早就不想了。

  她感覺自己離開了沙發,被摟入一張寬厚的胸膛。

  她朝著黑歙微微一笑,揉眼,悄悄打了個哈欠。

  「以後那些瑣事就讓別人去做,幹麼把自己搞那麼累。」

  「可是大家很開心不是嗎?」雙手自動攀上他的頸子,她最喜歡窩著他了。

  三杯雞的推出博得一致的讚美誇獎,大家都吃光光耶。

  「拿妳沒辦法,妳自己是孕婦,別逞強就是了。」

  「好啦、好啦,知道啦。」

  她在黑歙懷中沉入夢鄉,昏昏沉沉中,依稀感覺到有隻手伸進了她的衣衫,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腹部。

  「唔……別……」她呢喃。

  「還不行嗎?」害喜、不適合做床上運動的孕期不是過去了?

  她惺忪的睜開迷濛的眼,這樣的步小珪有著另類的風情。

  迎上黑歙的視線,他的眼睛閃著慾望的熱情,飢渴的大手更是不停的撫摸著她如絲滑嫩的肌膚。

  別的孕婦他不清楚,可小珪,卻叫人怎麼摸都不厭煩。他可不會忘記他們天雷勾動地火的第一次,他背後的「狗啃」痕跡可是過了好幾天才痊癒。

  他把她緩緩拉進雙腿間。

  她沒有任何抵抗,順從、甚至是愉悅的靠著他。

  黑歙吻上她的唇,汲取來自她芬芳甜蜜的味道。

  他輕易的撩撥起她的慾望,胸前因為他深沉的示愛莫名的湧上一股疼意,但是她不在乎,全心全意的逢迎他醉人的熱吻。

  呻吟附和著呻吟,他的手扶住她的頭,讓十指探進她猶帶濕潤的發,聽見了她充滿快樂的歎息。

  「可以嗎?」他不想傷害她,更不想傷害她肚子裡的骨肉。

  「沒問題……」她喘吁吁,手騰空拉下他的襯衫,還意圖想剝掉他的褲子,但礙於手有點短,大西瓜也阻礙了她的非禮之路,只好作罷。

  黑歙瞭解自己的老婆想幹什麼,自動自發的脫掉了長褲。

  「也許適度的運動對孕婦是好的。」

  「運動啊?」

  「你跟我的兩人床上運動。」

  她嬌笑,自然的偎緊他。誰有辦法阻擋溫暖的擁抱與幸福感?那麼她就不叫沉醉在愛河中的小女人了。

  她的生命荒蕪了好久,沒有色彩,沒有任何叫人悸動的光亮和熱情,遇上黑歙是她人生重要的轉折點,她無比的珍惜。

  人生最大的快樂就是碰見需要自己的人,她遇見了,而且……還有點賺到了。

  消耗能量的劇烈運動過後孕婦需要迫切的休息。

  除了比正常人還要長的睡眠時間,黑歙規定她還要午睡。

  想想,一天之中睡上七、八個小時起床,一到中午,又要倒頭睡下,剩下時間能幹麼,黑宅寬闊的庭園,一應俱全的網球場、跑步道、羽球場、健身室、保齡球館、拳擊室、私人影院、派對大廳、幾乎像俱樂部還有運動場的設備,偏偏這些都是孕婦不宜的活動,加上她對運動也不行,只能晃來晃去,百般無聊,一陣子過去,步小珪照鏡子發現自己就像吹脹起來的氣球,她慌了。

  「老臣,我這裡下車就可以了。」

  「是的夫人,我一個小時後再來接妳?」

  「不用啦,第一次產檢比較花時間,可能要填寫資料什麼的。」天兵如她都五個月身孕了卻連一次產檢也沒有,被黑歙發現後強制她非來檢查不可。

  唉,有時候她真覺得他是只老母雞。

  本來說好要陪她來做產檢的老母雞卻因為突如其來的事情,很不情願的放了她鴿子。

  但是,被放的鴿子卻很竊喜,竊喜著終於有空進行她計畫很久一直不打算要放棄的「陰謀」。

  「大少爺吩咐要把夫人安全送回家。」

  「這樣啊,那我檢查完再給你打電話好了,市區不好停車,你到處去轉轉,喝個下午茶也可以。」她的手提包裡面有支黑歙辦給她的手機,亮晶晶的棗紅色很漂亮,她還沒有機會用過呢。

  「一定要打!」司機叮嚀。

  「一定。」步小珪用她一貫細軟好聽的嗓音作保證,

  司機也只好這樣嘍。

  經過一連串檢查,白白胖胖的老醫生只有一句話對她說:「太胖了!」

  對照她未懷孕時的體重,五個月身孕的人已經多出十幾公斤不該多出來的肉,架恐怖!

  可是裡頭有三胞胎,她實在也沒辦法。

  「那怎麼辦?」她真的沒有暴飲暴食,體重就變成這樣,真要多吃兩口飯到足月可以生的時候不就……那種場面,她不敢想。

  「不用擔心,胎兒吸收正常,了不起妳產後再減肥。」多胞胎的孕婦基本上生產的危險度就高,他只能這麼說。「好好安胎,務必小心。」醫生安撫又安撫。

  滿頭冷汗的走出醫院,本來呢,她還抱著利用產檢的機會去找工作……

  沒錯!她一直沒有放棄找工作的想法,現在她胖成這樣,更需要工作來消耗她的體力,她必須減肥。

  聽到三胞胎的喜悅讓她更堅信找工作的意念,這樣不是一舉三得?!找到工作、減肥、賺錢。

  可是,有什麼工作是適合孕婦的?

  沒有,對不對?!

  一條條黑線滑下她的額頭,而且一直跟隨著她從一家又一家的應徵公司出來,正當她心浮氣躁又疲累不堪的時候,看見前方笑嘻嘻走過來兩個非常眼熟的女人。

  「是姊姊!」她雙眸發亮。

  好久沒有見到的親人讓她眼睛為之發光,本來蕩到谷底的心情有了起伏的回升。

  她快步的走向前。

  「肥婆!別擋路!」步清歡忙著炫耀她剛買的名牌皮包,連瞧上步小珪一眼的施捨都沒有。

  「懷孕怎麼可以胖到這樣,恐龍妹耶!」步芙蓉的嘴依然毒辣。

  「什麼男人會要她啊?」

  「睡在她身邊不知道會不會半夜作惡夢驚醒……」

  兩人完全沒有認出來曾經是她們妹妹的步小珪。

  諷刺的笑聲遠遠過去了。

  腫成河豚的孕婦笑不出來,她捏著背包,扁著嘴,眼眶慢慢浮現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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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6:09
第七章   

  不過,終究是有過長時間的相處,走遠的步清歡和步芙蓉從轉過的街角又踅了回來。

  兩人抱著驚訝還有鄙視打量了步小珪很久。

  「真的是妳!我才跟芙蓉說妳好眼熟呢。」步清歡穿著春夏最流行的橙色薄紗,足蹬三吋高跟鞋,限量的皮包,一如往常的昭告苦全身都是名牌。

  「大姊、二姊。」步小珪怯怯的叫。

  對於兩位姊姊的重新回頭,她心中不算沒有驚喜。

  「別喊得那麼親熱,妳上次來家裡搬東西的時候,眼裡有我這個大姊嗎?」老鼠冤記得牢牢的,結結實實是個被寵壞的大小姐。

  令她不服的是只會逆來順受,自認倒帽的小可憐居然有男人撐腰,那男人又可口得要命。

  「我看妳在外面混得也不錯,竟然肥成一粒球。」呀呀,還是很大的那種風向球呢。步芙蓉自以為聰明的嘖嘖歎息,

  「我不是發胖,我懷孕了啦。」見到親人的喜悅漸退,她們看好戲的眼神提醒了步小珪,這兩個姊姊並不是會給她祝福的人。

  她們只會趁這機會大肆的嘲笑諷刺她,瞧瞧前面有哪些是很久不見的姊妹會出現的對話?

  可見她們攆了她並沒有半點愧疚。

  「結婚?連宴客都沒聽說,不會是先上車後補票吧?」

  想不到被烏鴉嘴蒙中了……

  步小珪又淪為兩姊妹的手下敗將。

  以攻擊別人為樂的話她實在說不出來。「我老公說等他目前的工作告一段落才要補請客人,也會帶我去蜜月的。」

  「哈哈哈,笑死人了,連蜜月都沒有,像妳這麼不自愛的女生,男人當然是玩玩就算了,他還娶妳,算有良心的了。」步清歡最喜歡看她慌亂失措的樣子了,那會讓她成就感滿分。

  步芙蓉的舌頭不若她姊姊的毒,卻是只標準的應聲蟲,步清歡說地球是三角形的她照樣點頭。

  沒辦法,她媽在步家的地位就是矮人家一截,她自然也只能聽步清歡的。

  「我不許妳污辱我的丈夫,不許妳欺負我肚子裡的孩子們!」步小珪握緊拳頭,她討厭她們惡毒的笑容,她要捍衛她的孩子跟丈夫,

  「呵呵,拖油瓶,妳想反抗我?」這只拖油瓶跟以前真的不同了,居然跟她嗆聲?

  「妳最好看清楚這是什麼!」她亮出中指上的一圈晶亮。

  「哇,鑽戒!起碼有五克拉。」非名牌不用的人用錢堆砌出來的品味,對真假眼光倒是不差。

  「一定是假的!」不肯承認事實的人還想自欺欺人。

  步清歡白了二妹一眼。「妳少白癡了,那是真的。」硬要拗說是假的,那不是拐著彎罵她鑒賞眼光是零嗎。

  「那天跟妳回家偷東西的男人……」

  「他是我老公!」

  「就算妳嫁人了,也是嫁個賊。」

  「我只是回家拿媽媽的相片,相片本來就是我的,妳家的東西我一樣都沒拿,我也不要!」她真的生氣了,她們除了會顛倒是非以外還含血噴人,這樣的姊姊她不要了。

  「唷,步小龜,妳講話本來不是慢到叫人吐血嗎?幾個月不見連跟我們吵架都學會啦?」意外啊!

  「因為妳們真的好可惡。」她一直都當她們是親人,但是,她們卻只會欺負她,從來沒有當她是妹妹,就算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她們仍舊當她是拖油瓶。

  「唷,怎麼哭了?」以前就算被她們欺負到死眼淚也不曾流過一滴的她居然……

  步小珪掩著臉、她對親情的渴望就此全部破碎!

  然而,正當她傷心欲絕的時候有股暖意將她掃進了懷中。

  她不用抬頭,熟悉的氣息,她躺臥習慣的那片胸膛再度無言安全的容納了她。顫抖著手,她環住他的腰桿。

  她快樂時,那是她可以停泊的淺灣。

  她傷心時,這片包容的溫柔也讓她得以棲息。

  「老公。」

  公務處理完就匆匆趕來接妻子的黑歙,在她產檢的醫院找不到人,打她手機又一直沒人接,便在醫院附近繞來繞去找人,終於他看見他的小烏龜了。可她被人圍著二娘教子。

  一隻打扮得像孔雀、一隻應聲蟲,他打心醫討厭這兩個女人。

  「產檢結束了?」

  「醫生說我太胖。」

  的確!就算現在他伸足了胳臂抱住她,想把她整個圈起來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誰說妳胖?我去宰了他!」瞧瞧偏心的男人,連這種泯滅良心的話也說得出口。

  「他說肚子裡有三個搗蛋鬼,了不起生產完再減肥就好。」

  「三胞胎?!」黑歙乍聞,瞄了瞄步小珪五個月像氣球般膨脹的肚子。這裡頭居然有三隻小鬼?!

  「醫生有送我超音波相片喔,你要不要看?」

  當然要,這女人問的是什麼鬼問題!

  步小珪縮回雙手,順便將側背的包包移轉過來,從裡面小心翼翼的掏出相片遞給准爸爸。

  看著婦科醫生好意贈送的超音波相片,不是很清晰,上頭麻花般卷在一起的手腳有著三顆小小的心。

  「三個小不點啊。」即將當爸爸的感覺真實了,他把眼光從相片轉移到步小珪的腹部。

  「果然雙胞胎是會遺傳的。」他看來看去齜牙咧嘴的笑起來。

  「什麼意思?」好隨心喔,笑成這樣。

  「我跟阿霹是雙胞胎。」

  「你跟他?」她知道他們是兄弟啦,兄弟也有完全不像的那種,可是雙胞胎?好勁爆喔!

  任她前後左右怎麼拼湊橫豎都逗不到一塊啊。

  「以後,我們也許會有三個長相完全不同的三胞胎,好玩吧?。I

  步小珪想了想,點頭。

  黑歙溫柔的攬住她的肩膀,一手幫她拭去額頭冒出來的汗珠。「回去吧,外面好熱。」

  當兩人甜甜蜜蜜、旁若無人的要走進停放在路邊的車子時,壓根被冷落遺忘的步芙蓉喃喃的低語。

  「我見過他……」

  「妳嘀咕個什麼勁?」步清歡受過黑歙的壞臉色,實在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見過他,小珪的老公。」步芙蓉忙著解釋。

  「我也見過啊,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就借住在我們家隔壁。」她想起了有點久遠的事情。

  「借住?那也就是說他根本是個窮光蛋嘍。」步清歡結屎的臉總算便秘的不那麼嚴重。

  「我看小龜是被騙了。」步芙蓉看著被黑歙小心安置進後座的步小珪,看她辛苦的挺著大肚子,有些同情。

  近距離的,她的聲音傳進了黑歙的耳朵。

  本來要上車的他腳跟旋轉,幾個跨步,回到步清歡的面前。

  他冷情淡然,微麥色的頭髮因為剛剛送步小珪進車子有綹掉了下來,他既沒有咆哮,也沒有口出惡言,然而,他強烈的存在感叫只敢為難女人的步清歡很不自在。

  黑歙從西裝內袋拿出一張名片,豎在兩指間。

  「這是我的名片,還有,轉告妳的父親,叫他要好好管束妳們兩姊妹,因為我再也不想看見妳們!」

  名片被步芙蓉呆呆的接過去,至於步清歡則是拿不定主意的看著黑歙放話、離開。

  夏日的細雨濕了階上的夜色,珠圓玉潤的水沁入青草的根部,止了花花草草的渴。

  光透著影剪出瘦壯碩實的男人身形,他來回的在室內走動。

  「回去?不行!我老婆已經五個月的身孕,我怎麼帶著她飛……我什麼時候結婚的?嗯……沒多久以前吧。」黑歙把手機拿遠又拉近,手機那端的人顯然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嘰哩呱啦的聲音不管他拿多遠都聽得見。

  「喜帖……通知?你們一個在北極,一個在南極,剩下的忙得不見人影,我哪來的美國時間一個個通知?反正結婚娶老婆的人是我,只要新郎準時出席就行了,你們來不來都無所謂。」

  他明顯的遭到炮轟,因為電話那頭的口音變了,明顯被轉到另外一個人的手上。

  黑歙用一掌貼著冰冷的牆壁,無可奈何的瞪著手機。哎,居然輪流來炮轟他!這些人吃飽閒閒是嗎?

  所謂的「這些人」是他在上海的一群冤家。

  他們總是保持著有點黏又不太黏的關係。

  除卻因為企業共同體而結盟的認知以外,私底下,他們偶爾會互相落井下石一下,偶爾也會聯手抗外,更多時候大家各過各的生活,各自干各自的總裁,各自苦命……

  「我沒時間聽你囉唆,就算半年下回上海我也能遙控得很好,我不進辦公室也能做事,不勞你費心。」這些人管東管西管到他家門口了,煩!

  準確無誤的按掉通話鍵,這些人就是不能給他們好臉色,給了甜頭染房一間一間開,嘖!

  「大少爺。」黑歙站直身體,瞧見站在門口看似等候很久的卡納,

  「怎麼?」他隨手把手機放在書桌上。

  「有客人想見您。」

  「這時候哪來的客人?」

  「他說他是夫人家的大老爺。」

  「不見,叫他回去。」半夜跑到人家家裡擾人安寧,他沒興趣見他。就算來的是小珪家的祖先也一樣。

  「他已經在客廳等大少爺很久了。」

  「卡納……」黑歙突然叫他全名。「你老了。」

  「哦?」完了,他又踩到大少爺的哪塊地雷?雖然很習慣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皮皮挫。

  「你老了,所以耳背。」

  卡納面無表情的臉慢慢泛起法令紋,偉岸的身軀俏俏的往後退,接著困窘的拉了下喉嚨處的領結。「大少爺……」

  黑歙猝然變臉。「叫他滾就滾!你居然替他說話。」

  「對不起大少爺。」果然被吼了。

  「老公,又有誰惹你發飆了?」一手扠腰,打開跟書房相隔房門的步小珪揉著眼,腳趿著加菲貓室內拖鞋出來。

  「妳不是睡著了?」黑歙本來發黑的臉改換成覆著薄冰,他小心的趕上前去扶住她的小蠻……好吧!不管近看遠看都是水桶的腰啦。

  「我聽見你在吼人。」她是睡下了,可是睡得不好,當孕婦真可憐,就算大肚子下面墊了好幾層的軟墊還是喘,心臟還是負荷極大,還是覺得翻個身就像身子要散了一樣痛苦,你說誰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睡得好?

  「好像是妳爸爸來了。」讓步小珪在椅子上坐下,單單一個白天到晚上短短時間,感覺她的肚皮又大上一圈。

  「爸爸來了,我去見他。」僅剩不多的瞌睡蟲一下被丟到腦後去了。

  爸爸啊,她快要大半年沒見到他了。

  「妳知道他要來幹麼?」

  「ㄟ,我怎麼知道?」會不會是姊姊們回去告狀了?不過爸爸能找到這裡來挺厲害的呢。

  「我倒是知道他來的目的。」

  「哦?」終究是夫妻,從黑歙聽不出情緒的口氣中,她也知道後面絕對沒好話。

  「妳想見他?」

  「嗯。」她誠實的點頭,「可以嗎?」

  「不可以。」這廂……也老實得要命。

  大象跺腳了。「他是我爸爸耶,好歹你也要叫他一聲岳父。」

  「說實在的,我真不想。」那種吸血鬼憑什麼要他的尊敬?

  步小珪心臟奇異的收縮了下。「對喔。」她怎麼忘了,忘記他娶她不過是因為她的肚皮底下有他的骨肉。

  要是去見了爸爸,他以後就不好做人了。

  這些日子她過得太幸福,把事實都給忘光了,她真笨!

  「小珪?」

  她振作了精神,慢慢的拉長聲音。「不見也好,也許他會亂七八糟的跟你要東西,這樣我也很丟臉。」

  「我也這麼想。」那個男人要是敢說要把小珪討回去,他-定會抓狂的把他踢出大門,到時候她會傷心吧!

  黑歙的直言不諱悄悄割傷了步小珪的自尊心。

  雖然明明知道自己的父親貪婪,可是從自己愛的男人嘴巴說出來她還是會難過心傷,有錢人家最怕的不就是糾纏不清又貪心的親戚嗎?

  父親的名譽不佳,這是她早知道的,甚至還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身上流著父親血液的她,有天,黑歙會不會也嫌棄?

  她想得好累,一顆心讓多愁善感割得支離破碎了。

  在黑歙的暗示下,卡納將第一次造訪黑府卻慘遭軟釘子的步柏邑送出宅門。

  但步柏邑不氣餒,喜悅的望著比他家別墅還要遼闊一百倍的宅子。

  有了這樣的女婿,他想怎麼笑都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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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6:33
第八章   

  札幌的雪祭、函館夜景。富良野熏衣草田、登別溫泉、小樽運河、北海道溫泉……十月份的北海道也許沒有春夏天的百花盛開,沒有冬天皚皚白雪,但是美食、一年四季都在的溫泉,還是很叫人開眼界的。

  對於臨時起意,又從來沒有出國經驗的步小珪來說如在天堂了。

  掀起壽司店門前的布簾子,被裹成大肉粽的她還在舔吮著指頭,回味剛才的海膽壽司、鮭魚子壽司、鮪魚肚握壽司、什錦握壽司,還有在壽司飯上面裝滿鮭魚子、青魚子及北海道海瞻的三色飯。

  「喔咿西ㄋㄟ。」

  對了,她還想吃剛才老闆介紹的牡丹蝦、飛魚子壽司、還有新鮮的干貝。

  「老公,我還可以再進去吃一次嗎?」

  壽司店是日本飲食文化的代表,壽司也是步小珪百吃不厭的一項食物。

  「我們也許可以叫老闆打折。」這麼好吃又捧場的客人大概不多,因為剛剛在裡頭他的老婆就已經是吃相驚人了。

  「那有什麼問題,討價還價看我就是了。」她曾說過她懂日文,來到日本果然從飛機上就跟人家日亞航的空中小姐講個沒完,害得那些日本籍的空姐以為她是日本人,來個他鄉遇故知呢。

  下機後不管吃飯、購物更是如魚得水。

  黑歙趁機落了個輕鬆。

  兩天前,也就是步柏邑造訪黑宅之後的那一晚,黑歙摟著早也能睡、晚也能睡,只要沾上枕頭隨時隨地都能打盹的烏龜媽媽說:「我們出國去玩。」

  她喔了聲,睜開一隻眼。「好哇!」

  她很早就想去玩了,只是黑歙老用她是孕婦,不適合長途飛行來敷衍她。其實他也真的忙,總裁的位置並不好做,每天四、五點出門,然後忙到三更半夜回家是常有的事,想出去玩,看見他的辛勞也就算了。

  「不過會不會太突然?」

  「我欠妳一個蜜月不是?」真要說欠,可不只蜜月,還有個盛大的婚禮。

  他之前性急,為了想趕緊擁有她,急就章的公證了,那天聽見步家兩姊妹對小珪無情的攻擊,他才恍然自己做錯了什麼。

  另外,他沒說的,是不想待在家不定期遭受步柏邑的騷擾。

  他知道,步柏邑不會輕易還他跟小珪安寧的。

  與其抱個不定時炸彈,不如眼不見為淨。

  於是,他連行李也不要她收拾,第三天清晨搭最早的飛機到大阪,出關轉國內線去札幌。

  溫泉、好吃的料理、滿山遍野的楓紅,大啖札幌的螃蟹、壽司,在小樽運河的燈火閃爍中過了一晚,第二天換室蘭本線經過洞爺湖又到登別。

  這時候的步小珪已經吃膩了日式早餐,因為不管他們去到哪,不管住的是五星級飯店還是溫泉旅館,幾乎每個地方早餐都差不多,配飯吃的海苔芝麻,一塊煎鮭魚、醬菜、燉煮的馬鈴薯、紅蘿蔔以及蒟蒻,一顆水煮溫泉蛋天天吃,神仙也會膩。

  這有什麼難的,既然出來玩就要盡興,西餐、拉面部可以輪番上場,他只要看見她吃得嘴笑目笑,當人家老公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到了函館,問題來了!

  行程才進行幾天,旅行變成了搬家。

  瞧瞧她幾天下來累積的Shopping戰果,富良野農場手工制的香皂一打、乾燥的熏衣草,相關產品抱枕、蠟燭啦,這些,單獨算一項,用粗鹽醃製裝在木頭方盒子的醃鮭魚計有八條,十斤抹茶、玫瑰、熏衣草、迷迭香,向日葵,諸如此類的溫泉粉無數包……其它零碎之類的就不用提了。

  他們帶來的兩口箱子早就塞爆了。

  「我明天請旅館的人幫我們寄空運回去吧,免得提來提去。」叫孕婦提重物,會給雷劈的。

  至於他,他沒有一點當NO.1免費勞工的意願,也不想那麼苦命讓自己提早罹患五十肩,或是閃到腰。這些,都敬謝不敏!

  趁早寄回家省事。

  「那好,到了東京我還有很多東西想買的。」她才為這些東西傷腦筋,想不到她聰明的老公就把事情解決了+

  果然不必用到三個臭皮匠,諸葛亮就自動誕生了。

  嫁到一個聰明老公真是三生有幸吶!

  「到底,妳買那麼多溫泉粉是想用到公元三千年啊?」

  「我想,我難得出來,多買點伴手禮回去可以送給卡納、梅樹、阿雅他們。」她又靦腆了,畢竟她花的都是老公的錢,就算是她借花獻佛啦。

  「是這樣啊。」她出門想的居然儘是家中那些跟她長久相處的傭人們,那些堆置在榻榻米上的禮物大概沒有一樣是要給她自己的吧。

  「嗯,他們不能來,可是看到這些禮物可以稍稍撫平他們的失望啊。」她將心比心,完全將宅子裡的人通通當她的親人了。

  「照妳這種說法,我下回不是要組團出國旅遊才叫不偏心?」

  「有什麼不可以的,人多鐵定更好玩。」

  黑歙捏了她嬌俏可愛的鼻樑一下,真是天兵一枚。「妳這麼嚮往,乾脆等妳生產完,坐完月子,那時候要多少人馬就有多少人馬。」這丫頭,根本忘記他們在補度蜜月吧。

  「你答應的唷。」她撲進黑歙的懷抱。

  至於必須負責扛起「大樹」的男人抱著軟玉溫香,心裡想的是:扯了她的浴袍、扯了她的浴袍!

  從浴袍領口處可以看見步小珪泡過溫泉風呂後袒露出一大塊白玉般的胸脯,雙峰原來就完美無瑕的她因為懷孕,整個豐滿的胸部像要蹦出來。禁慾很久的黑歙天天守節,守得都想去找兩包紅豆跟綠豆來排遣漫漫長夜,如今難得看見美景,再也不肯放過,伸長狼爪摸進了浴袍之內的柔軟僨起……

  「啊!色狼!」她渾身上下馬上變成最高熱度的紅西紅柿。

  「別動,只要讓我這樣就好。」他感性的低語。

  她安靜了,雪白色的窗外忽然飛進一片楓紅,輕輕輕輕飄蕩迂迴,最後,停落在榻榻米上面……

  就像沒事也要去逛逛西門町的人,來到東京,澀谷車站也是非去不可的地方。

  不只澀谷,代官山、表參道、銀座、原宿都有抵擋不住的魅力。

  銀座的歌舞伎町:有東京香榭大道美稱的表參道,其實是通往明治神宮的參道;拜日劇「大和拜金女」一夕成名的代宮山……都是她內定非去不可的地方。

  但是呢,再多難以抵擋的魅力都沒用,來到東京的第三天,步小珪開始拉肚子,而且呢,吃什麼就拉什麼,拉得非常徹底。

  不是水土不服,而是這小妮子對於吃的東西根本是來者不拒,這家吃冰,下一家吃粥,沿路抱著仙貝配日本煎茶吃個沒完,晚上肚子還要清塊地方大啖懷石料理,日本之於步小珪,代表的就是食物。

  這實在不能怪她,就像一個長久半飢餓的人突然面對吃喝不盡的美食,就算會有撐死之虞也非要把食物全部下肚不可。

  當然她也沒忘記到電器街的秋葉原買了一堆3D數碼產品,美其名是要給黑歙的,其實是想帶回家自己慢慢研究。

  望著飯店下面如織的遊客人潮,她喪氣的把窗簾全部拉上。眼不見為淨是唯一最好的辦法。

  她極其緩慢的踱回大廳。

  她本來就沒有長進的動作,因為妹妹背著洋娃娃的緣故,更是舉步維艱,幾公尺的距離晃了半天才到。

  不准出門!

  她家皇上老爺勒令她要無條件的在飯店休養生息,直到廁所潔白的便器裡面再也看不到她拉肚子的痕跡。

  他怎麼不當御醫去呢!

  她每天僅有的樂趣就是不到飯店附設的娛樂游泳池,游泳池中有二十噸運自死海高密度的鹽水,就算地那麼大一隻躺在上面看書、翻滾都沒問題,

  當然啦,每回她泡進泳池的時候,那些游泳教練每個不時的盯著她看,步小珪沒有自戀汪,因為泳池裡的美女簡直多得像蜜蜂一樣,她知道,人家是怕她那顆肚子。

  至於黑歙呢,衣帶不寬的照顧她幾天後突然忙了起來,而且呢,逕自認定他的老婆會安穩的待在飯店,他就開始偶爾會消失個幾個鐘頭。

  既然老公對她放心,她也在身體情況「好多了」的時候自動出門運動、散步,她產檢的醫生說過嘛,要順產就要多運動,而且她總是在黑歙回來之前就在飯店房間啦,這樣不算說話不算話吧!

  在東京呢,除了百萬富翁和出租車司機才買車,大多數的人不管要上班、旅遊,JR和十二條地下鐵是最方便的。

  在滿街斗大漢字中,步小珪用她老牛拖車的大象行動還有細膩心思,每天暢遊東京,自得其樂得很。

  就在她快樂的站在沒椅子只能站著吃麵的店門口,向蕎麥麵攤老闆大喊「替玉」(也就是小心吃麵沒把湯喝光再等著加面)的時候,看見了不該看到的人。

  她抹抹嘴。呃,應該擦眼睛才是。

  是眼睛花才會在不對的時候看見不該出現的人……不是一個,是一對呢。

  她站的地方是六本木的小巷子口,而六本木是著名的酒店街。

  她看見的是從酒店出來的一對男女。

  那個男的,她認識……而且,熟得不能再熟。每天在你身邊醒過來的人你熟是不熟?

  那女的,穿著雪紡紗,身材婀娜,隱約露出細瘦的小腿,腳不是Farrabo,專門設計給時尚女人穿的金色、細帶、高跟、尖頭的鞋子。

  可以想見那種鞋子只能站不能走,所以,那女人有大半個身體是偎著黑歙靠著他走路的。

  兩人穿過人行道,越過街,可以看見黑歙的胳臂上是她的金穗皮包,然後他招來出租車,從左後門體貼溫柔的扶著那女子上車,金穗皮包跟附近的金屬招牌相輝映,激發出來的金光閃花了步小珪的眼。

  就在她忙著揉眼睛的時候,噗一聲,車子跑了,

  步小珪也不示弱,才想說也叫輛出租車,既然要抓奸,還怕花什麼錢;她這幾天雖然瞞著黑歙到處跑卻是買了地鐵券,連出租車都捨不得叫來坐,現在,給她豁出去了,還管他那麼多幹麼!

  是運氣好,她才把手舉起來,一輛整齊乾淨的出租車立刻停在她身邊。

  看見她是孕婦,頭戴帽子的司機還很有禮貌的出來扶她坐進去。

  「追前面那輛車陣XXXX的車!」

  出租車司機瞄了眼步小珪氣急敗壞的臉蛋,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快加入車潮中。

  步小珪從來不希望自己的運氣這麼該死的好,車子走不到一公里就發現黑歙又在扮演標準紳士,正扶著那個林黛玉下車,然後轉進了其中一條巷子。

  她不禁悲從中來。

  即便她的肚子比籃球場還要大,那個臭男人也沒這麼噁心的體貼成這樣,果然野花絕對要比家花好。

  她在前面一個街口下車,承受司機充滿同情的眼光,一股辛酸不平直在她胸口泛襤,不知道打哪來的氣力讓她堅持非親眼目睹不可。

  至於親眼目睹什麼?

  她暫時還不知道。

  呵呵呵呵,原來,他們相邀一起是到這個地方來啊。大大小小的招牌,在她轉過街角的時候明白的杵在那。

  姦夫淫婦!

  這裡,前後左右,十字街口綿延到她看不見的地方,是溫泉旅館跟汽車旅館,至於巷子裡面,是五花八門的情侶館。

  靠!現在才幾點,太陽還那麼大一粒,居然多得是雙雙對對的男女在她身邊穿梭,老少配、少男少女配、怪叔叔配清純小妞、男男配……就她這可憐兮兮的歐巴桑一個人站在這,她好想揉眼睛喔。

  她不想知道黑歙進去的那家情人館叫什麼玩意,不想知道他帶那個美女開房間會發生什麼事,只是她的腳生了根,怎麼拔都拔不起來,只能對著那些招牌上的漢字發愣、發呆。

  她的世界在一瞬間破碎,碎了一地的心是怎麼也拼湊不起來了。

  有錢的男人十之八九果然都是不能信的。她的爸爸是這樣、黑歙是這樣,這世間到底還有什麼值得人去付出跟信任的?

  她一直想不通黑歙愛上她什麼?她的慢吞吞、她的遲鈍、她的笨拙,她連說話應對都還要學習……

  也許這一切都是他在可憐她而已。

  她笨重的轉過身,沒有看見旅館裡面的黑歙跟著旅館經理一起走了出來。

  步小珪失魂落魄的背影從他眼角掠過,

  他先是一怔。

  不可能的,這時候不是她睡午覺的時間嗎?

  「黑桑?黑桑?」旅館經理叫著神情動作都奇怪的黑歙、

  「Sorry,我好像看到內人。」英日文夾雜,黑歙還是不放心。會扛著那麼大肚皮到處趴趴走的女人真的不多。

  「真的?」

  「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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