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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小米在唱歌(大四喜+1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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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29:37 |倒序瀏覽
小米在唱歌【大四喜+1之二】作者:陳毓華

這女人幹架紀錄輝煌,進警局像進廚房,
真不懂她怎能老把自己搞得渾身是傷?
要她有心事說出來,她叫他去吃屎,
要她不准說髒話,她說那叫語助詞,
一看不爽就開扁,還找他去外面單挑,
說他是溫室花朵,不懂弱肉強食的現實,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覺得她可愛?!
不僅照顧她三餐,還多事替她惡補功課,
且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房間易了主,
明明兩人算不上朋友,說戀人又未滿,
但他終是被這綜合天使與惡魔的女人攪亂,
從來不唸書的她,卻為他搬出「拿破崙」,
見他被人找麻煩,她低聲下氣為他求情,
他的人生規劃怎能沒有她的空位?
只是,沒想到兩人一別就是好幾年,
而她身邊已有個「他」,他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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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0:02
人物表

  吁若湛--

  三十三歲,七天王的老大。沒辦法,誰叫他趕在大年初一投胎,成為七大家族中最受矚目的新生代。

  家族事業,吁若集團。

  拿舊皮包、穿舊衣、用舊鞋、舊筆……手中最值錢的是一輛中古二手福斯汽車,九年高齡……快要解體了。

  名下沒有一間房子,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雖然富可敵國卻是個徹徹底底的貧窮貴公子。

  家族事業,吁若集團。

  性情穩如泰山,實際,卻不是那麼回事,

  祿瑤王--

  三十三歲,實際上,是三十二歲又十一個月。

  貌比閻羅。父母都是俊男美女,不知道是基因突變還是抱錯孩子,他的面貌比較像角頭大哥,當然,後來經過澄清,他黑黑的皮膚跟小孩一見就哭的臉是隔代遺傳的結果。

  家族事業,太極事業。

  寡言是他最大的特徵,用悶騷來形容也無不可。

  七人中任何搞不定的事情只要他出動絕對搞定!

  黑歙--

  三十三歲,正確年紀跟祿瑤王相同,差別在一個白天出生,一個半夜十二點,白天不懂夜的黑,黑夜不懂白日的亮,不對盤的兩個。

  個性不安分,看似舒懶文雅的貴公子,其實霸氣十足。

  家族事業,黑璽集團,旗下有天寰保全。

  殷翡--

  三十三歲,實際年齡保密,永遠的二十八。

  性情最撲朔迷離的一個,傳說是個同志,又名花孔雀,名下有牛郎店。酒店……不勝枚舉。

  家族事業,殷氏。化妝品起家。

  目前狀況,跟家人脫離關係中。

  殿下--

  三十三歲,七月生,據說這月份蹦出來的小孩是最難纏、最搞怪、最難養的,但是,有外國血統的家族壓根不信邪。

  遺傳了父系方面的髮質,有頭紅通通的頭髮,綽號,紅毛猩猩。

  飲食天才,熱中開髮菜餚。

  家族事業,民以食為天。

  目前呢,回歸家庭當一枚幸福的家庭主夫,男主內、女主外,根據八卦消息傳出兩人適應良好沒有任何後遺症。

  紅毛猩猩&小湯包=朗堤亞耶魯曼。赫那畢拉。波萊特了頓殿下&唐心,正甜蜜的過著兩人生活,請勿打擾喔……

  東方狂也--

  三十三歲。

  人如其名,標準的壞男人,只要性不要愛,還有著無藥可救的老舊大男人性格,超級樂天派。

  有一次婚姻紀錄。近來……發現他的婚姻次數不只一回……

  家族事業,敦煌。

  容郡--

  三十二歲。

  以皮相來看,十個人裡有十一個說他只有十八歲,風華絕色,男女通吃,美到不行的薔薇色少年(老頭)。

  個性極端,倏難捉摸,從小失去母愛的關係,有那麼一丁點的戀母情結,對喜歡的人會黏得如膠似漆,被他討厭的人最好站邊納涼去。

  真實的脾氣很差。

  家族事業,容氏。

  目前跟未來的老婆盛雪定居在上海灝園。

  當前最緊急任務,希望趕快鬧出人命,為單薄的容家添加新生命。

  PS根據最新出爐調查,盛雪肚子裡已經懷有六個月龍鳳胎,容郡大爺早已經樂得忘了自己是誰,每天瘋狂的搶購嬰兒用品,如今灝園簡直可以開一家嬰兒用品量販店了。

  准呆爸一號,今天仍舊是元氣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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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0:33
第一章   

  「讓我下來,臭條子!我只是痛宰了幾個賤人,又沒有殺人放火,你要業績……嗑藥、轟趴哪裡沒有……有種你去抓通緝要犯,找我充數我算哪根蔥……你是垃圾、廢物,你這孬種──」用力狂吠的女孩滿嘴粗語叫人不敢恭維,要不是拽著她的警員見過大風大浪,不屑跟她這樣一尾小蝦米計較,早就用肥皂水幫她洗嘴漱口了。

  「喂,你耳聾啊,我講話你聽到沒有?!」高分貝的噪音從上車持續到下車,真是佩服她的精力充沛。

  就在警局門口,出勤回來的警車停在大門口,紅燈不停的閃爍,反覆扭曲掙扎的腳勾住車門把,抵死不肯進警局。

  開玩笑,再進去還有命嗎?

  一星期被逮兩次,栽在同個糟老頭手裡。

  她發現一路罵過來喉嚨都干了,根本沒人鳥她。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她老娘就是要抵死賴在這裡……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她的潑辣,負責押解的祿景福只好示意同仁們把她的腳扳開。

  這一動手差點知道她穿了幾號鞋。

  還沒完呢──

  「我不要進去,放我下來啦,你們這些仗勢欺人的國家米蟲!」剛剛休兵沒多久的破鑼又開嗓,無奈雙手遭到制伏,雙腳也英雄無用武之地,唯一的凶器就是……凶狠的獸對準倒霉的獵人咬下去……

  準確尖銳,毫不留情,牙印狠狠的烙上無敵英勇大人的手背,祿景福慘叫,差點手軟放走到手的潑辣野貓。

  「米迦家,妳要是真的想上今天晚間的新聞頭條就繼續大聲叫,我保證新聞記者馬上出現,如果不想把事情越鬧越大,就閉嘴,安靜!」為了警察的顏面,架子不擺出來是不行了。

  不知道破傷風打一針要多少錢?

  「你恐嚇我嗎?警察大人。欺負小女孩可不是什麼英雄好漢的行為。」薑是老的辣嗎?嫩姜塊嗆起來也會辣得叫人流眼淚。

  「小鬼,這裡是警局,不是江湖,妳電影看太多了。」警局裡常有記者出入,他沒有危言聳聽。

  「小姐,我爭取人權有什麼不對?」

  祿景福搖頭,不跟她一般見識。

  現在的小孩有哪個不鬼靈精怪的,又以他手頭上這個丫頭最嗆,抓了她兩次,兩回都是單槍匹馬把對方打得哀爸叫母,路人圍了好幾圖,沒有半個人敢出手喊停。

  他干了二十幾年條子,每天在外面看到的會少嗎?每每只有搖頭歎息的份,青少年問題多,跟這些牛魔王比起來,想到自家也有個血氣方剛年紀的小孩……也不是存心比較啦,只不過那可以說是他最大的安慰。

  哎呀,想遠了……

  同仁投過來不以為然的眼光;警界老鳥鬥輸混跡西門町街頭的小援妹,真是小丟臉吶。

  「看山小!沒看過美女嗎?再看,老娘把你的眼珠挖下來!」才不管會不會波及無辜,米迦家見人就吠。

  「這裡坐下,妳聽話我就不銬妳,妳要是造反,就難看了。」祿景福拍拍腰際的手銬,不想對她動粗。

  並不是故意要禮遇她,人民保母的他單純覺得一個小女孩被銬在警局裡實在難看。

  其實……上次好像也是因為同樣的顧慮而讓她給跑了。

  因為她,他的報告書寫了半人那麼高,這次,還要重蹈覆轍嗎?

  要做筆錄的不只她一人,瞧瞧後面魚貫進來的青少年,一輪看過去,個個都掛綵,鼻青眼腫,都叫她的拳頭招呼來的。

  「走開啦,別煩我!」不識好歹的人還敢嫌他礙眼。

  「別動歪腦筋,本局的廁所因為妳已經全部加裝鐵欄桿,喏,妳往上瞧,那個叫監視錄像器,也是托妳的福兩天前才裝上去的,這裡真的叫銅牆鐵壁了,在這別動,做完筆錄就放妳回去。」

  「哼,又想騙我說出家裡的電話號碼,我不會上當!」

  她的幹架紀錄輝煌,逃跑的紀錄也不遑多讓,祿景福調閱過其它警局的檔案看過,千奇百怪的理由借口,只要稍微不注意她就能逃之夭夭,讓其它同仁臉上很掛不住,這顆燙手山芋掉到他手中,想不到富有傳承美好風評的警局也因為她而破功,她啊,找麻煩的本事真的一流。

  也因為這樣,其它的組員寧可去面對窮兇惡極的搶劫犯也不想當奶爸,於是堂而皇之的丟給他這局長。

  所長做到這麼缺乏威嚴也真是夠了!

  「妳未滿十八歲,不叫父母來保妳回去,妳想永遠住在警局嗎?」

  捏捏鼻樑,他頭痛呢。

  瞄了眼四處移動的監視器,米迦家撇了撇嘴。

  「有吃有住又都免錢,有什麼不好?!」

  她呢,不是第一天跟這些人交手,這些表面維護正義的英雄腦袋裡裝的全部是社會階級的有色眼鏡,就算她爸媽肯來認她這只黑羊女兒,也禁不起別人鄙視的眼光,到時候只會把她關在家要她永遠見不得光而已。

  祿景福搖頭。

  她回頭,果然接觸到警員紛紛投來不以為然的眼光。

  才要平息的情緒因為莫須有的自尊又抬頭了!

  她穿小可愛、露屁股短裙又怎樣,穿這樣就要歸類到那些向錢看齊的女生嗎?她雖然匪類,可還沒到為了名牌出賣身體去賺錢的墮落地步!

  這些條子,哼!沒個好人!

  「妳鬧夠了沒有,一張嘴髒得要命,怕人家看不起妳,妳這副德行又叫誰看得起妳?我看連路邊的小狗看了也要衝著妳撒尿。」一串,臉不紅氣不喘,嘲笑又譏諷的聲音在她背後輕響,然後,一顆很大的爆栗準確無誤的敲中她潔白的額頭。

  頓時雞母皮四起,「我有那麼倒霉嗎?」米迦家吶吶的蹙眉,眼珠子瞪成了鬥雞,氣勢不自覺的消失泰半。

  她鴕鳥的不看對方。

  怎麼每次她到警局報到,那傢伙都在?

  可是,就算她把頭埋進沙子裡也沒用。

  可是沒道理啊……他又不是她的誰!

  「辦公室那些人又是妳的手下敗將?一、二、三、四、五、六、七,一比七,好壯觀!」變嗓的聲音,卻不難聽,就是那口氣隱隱帶著捉摸不定。

  他剛打完一場球賽回來。

  老位置、老地方,她也在。

  最近總是看到她。

  別人看她是個惹禍精,但說不上來為什麼,在他眼中她擁有一股乾淨又舒服的氣質。

  又黑又大的眼珠充滿靈氣,圓圓的臉蛋不時透著少許紅暈,扁瘦的身材沒什麼女人味卻活力充沛,像顆隨時都會蹦起來的跳豆,叫人忍不住要注意,然後眼睛就離不開了。

  她好看的臉蛋又是青又是紫,今天,沒有例外,又多了幾處暗紅擦傷,另加十根指頭關節腫紅得像面龜一樣,舊痕又添新傷,超短的裙子下面更是大傷小傷加在一起,也就是說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沒有一塊是完好的。

  怵目驚心。

  扁人也被扁,把自己搞得渾身是傷,真不懂她!

  這樣的她像在宣洩什麼,在跟週遭的人抗議什麼。

  像現在……不滿他的言論,不友善的聲音馬上砸過來。「要你管!」還故意把聲音拉得老長。

  「不會是喜歡警察局所以每天來串門子?」反應真大。

  「你臭美呢,我最不爽的地方就是這裡!」偏偏她最近衰星罩頂,幾乎要變成警局的常客。

  「這話是我要說的吧,妳每天找我爸麻煩讓他更忙。」他所在的地方是介於辦公室跟茶水間的走道,中間隔著鐵櫃,形成一個角落,兩人的對話既不會影響辦公又稱得上私密性。

  「你爸?」

  「在關公桌下擦藥水的那個。」他繼續喝水。

  「你們兩個完全不像,你是抱來養的。」她故意挑釁。

  「妳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他絲毫不在意。

  「你不生氣?」

  「有什麼氣好生的?」

  「孬……」

  「叩!」很硬的聲音,是腦袋瓜子被敲。

  「你變態暴力啊!」潑猴跳起來,一副備戰的樣子。幹麼敲那麼大力,要死啦,她的頭欸,不是誰想敲就可以敲的。

  「不要說髒話。」

  「你又不是我老子,要你管!」

  「看不過去的事我就會說。」這麼頑劣的女生前所未見。

  他從來不多事的,尤其常在警局出入的分子;局裡來來去去的分子說有多複雜就有多複雜,他通常都能置身其外。

  其一,他只是學生,抓犯人做筆錄是他老爸的事,他不認為有什麼立場要把自己放進去。

  其二,會在這裡出現,在於警員宿舍就在警局後面,雖然說公私不好混淆,但他從小在這長大,這裡就是他的家,所以哪來的公私問題?!

  「老土!」怎麼,她臉上寫著隨便哪個都能來欺負她嗎?連這臭男生也看她不順眼找碴。

  「妳火氣很大。」不會啊,氣象報告說今天天氣涼爽宜人,適合踏青郊遊,但是,看起來她心情很差。

  「我是揍人你想怎樣?」

  「看得出來……妳也挨揍了,而且,還很慘。」他簡直是說風涼話了。

  她像被蜂螫了下,忿忿踹了辦公桌椅子一腳。「那些人渣以後就不要在路上被我逮到,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他一臉不以為然。「再把他們揍個半死,妳繼續到這裡來報到,最後送少年觀護所,把那裡當家住?」

  「要你管!」

  「依我看,妳的確缺乏管教。」

  米迦家昂起臉,神色複雜,本來充滿不馴的眼神突然摻進了彷彿是脆弱的東西,咬咬牙,撇過臉死瞪著雪白的牆壁,不再跟他說話。

  凝視她變了的臉蛋,祿瑤王暗忖,他說錯什麼了嗎?

  「要不要說說看為什麼打架?」

  今天的他話太多了。

  他心裡偏生有個聲音在說不想看見她強忍某種情緒的模樣。

  「沒什麼好說的。」

  「沒有人是妳肚子裡的蟲,是非曲折要自己去力爭,知道嗎?」他像個大哥哥好脾氣的對她布道。

  她回過眸來,「說得容易,誰有空閒聽你吐垃圾?」瘋狂的玩,不計後果的癲狂才能抒解壓抑的痛苦吧。

  「如果妳有心事可以來跟我說。」她看起來像個小妹妹,思想卻偏激得很,這樣不好。

  「吃屎去吧你!」她才不領情,誰知道他是不是臨時起意說著好玩的?要信了她是豬!

  「叩!」這次是頭頂,她又挨敲。

  「Shit!」她已經快要變成高空彈跳的彈簧了。

  「不許說髒話!」這點他超級堅持。

  「靠,那是語助詞,一點意義都不具備好不好!」拉里拉雜的竟然跟他扯了半天。

  「借口!」祿瑤王有稜有角的濃眉打折時,表情有一點點點的恐怖。

  「你……凶什麼凶!」死男生!

  「也不許在肚子裡面罵髒話。」看她寫得一清二楚的表情,生氣就是生氣,心虛的時候聲勢馬上降下八度半。

  他竟然覺得她可愛。

  「這也不許,那也不准,你當我是小狗嗎?到外面單挑去,贏的人才有資格發號施令!」

  「妳今天還沒打夠啊?」也不瞧瞧這裡是哪家的地盤,還囂張呢;她這種看不順眼就開扁的個性到底是哪學來的?

  「是你激我的。」米迦家推得很乾淨。

  「人家一刺激妳就控制不住?」不是他愛搶白,而是她這樣激烈的個性以後終究是要吃虧的。

  「你是溫室裡的花朵吧,不會知道弱肉強食是怎麼回事。」世界就是不公平,有人生下來一輩子安安穩穩,有人……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連要往前走的路都不知道在哪。

  「妳要是自艾自憐夠了,把悔過書寫一寫。」

  米迦家來不及成形的負面情緒一閃過去,面前飄來紙筆。

  「你叫我寫我就寫,那我不是太沒志氣了?」

  「妳耍白癡啊,志氣不是用在這裡的,快寫,我等一下來收。」

  「罵我白癡,哼,算你有種!」嘀嘀咕咕,還是把有滑輪的椅子往前移動,就著辦公室的桌面寫起悔過書來。

  沒多久,一杯帶著茶葉香氣的小杯子放到她眼前。

  「小老頭,本小姐只喝便利店賣的飲料,不喝這種老頭牌開水。」她可大牌了。

  祿瑤王從善如流的換了白開水。

  她噘噘嘴,連嫌棄都懶了。

  這裡是警局,她也沒巴望有什麼好款待的。

  開水就開水吧。

  拿起來猛灌,涼水碰到嘴角的傷口害她齜牙咧嘴。

  杯子還沒放下,一瓶有著小護士的藥膏又出現。

  她拒絕被收買,砰的放下杯子繼續悔過書之旅。

  「不痛嗎?」他研究了下,那些傷是很痛的,雖然不會要人命。

  「你再囉唆老娘不寫了!」米迦家丟下筆。

  她不需要這些無關痛癢的關心。

  關心?算了吧,充其量是好奇。

  「那……為什麼打架?」換個安全的話題。

  顯然,安全層級不夠,他得到兩枚又圓又亮的白眼。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印證妳說的跟寫的一樣嗎?」

  「是!風紀股長,我保證不會把你牽拖進去的。」

  知道她有心情說笑,不再張牙舞爪了,祿瑤王放心的走開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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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1:07
第二章   

  下課後打球、買晚餐材料是祿瑤王每天固定的行程。

  四通八達的生活機能是住在這塊區域的好處。

  百貨公司地下樓的美食街跟傳統市場叫賣完全沒有衝突。

  買菜的人也很隨性,夏天的時候當然就往冷氣充分的量販店跑,天冷了,傳統的菜市場收得早,價錢一切好商量。

  注重門面的傢俱行跟古意十足的中藥店也能相依並存。

  網咖跟快餐店作鄰居司空見慣。

  遊戲玩累了叫份薯條、可樂繼續廝殺。

  他在這裡如魚得水。

  賣水果的老闆,賣菜的阿桑,多得是從小看他長大的,他出現,這些樂知天命的長輩經常送這給那──重點是不許推辭。

  當然……拿人手短,有時候也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家阿英的英文前幾天只考了五十分,她阿爸氣得要死,小王啊,你晚上有沒有空來教一下阿英?你上次教她國語作業,居然拿九十九分回來溜,她阿爸笑得嘴巴咧到耳朵那裡企……」手腳利落的剁骨頭給客人,嘴巴還不停的三姑六婆,順便把一塊三層肉塞進祿瑤王的購物袋。

  賣青菜的也不遑多讓,「天冷了,蘿蔔燉排骨湯最好,你阿爸每天辛苦抓小偷,叫他要多喝些湯排毒啊。」於是早上才從屏東上來的大蘿蔔又加進晚上的菜單裡。

  最後,他手上還多了個保溫鍋。鍋子裡溢出的香味不用說是他跟他老爸最愛的魯肉。

  「湘姨,謝謝。」

  對他老爸頗有好感的女人多到十根指頭數不完,她燉的魯肉卻是祿家老爸唯一肯接受的口味。

  用食物來拴住男人的心,還是很多女人奉行不悖的道理。

  老舊年代的老爸是不做家事的,他是君子,君子遠庖廚,唯一叫得動他的只有工作,他熱愛他的工作,案件發生他跑得比誰都快,夙夜匪懈、不眠不休,回到家也是倒頭就睡,睡飽,伸手要吃要喝,自動化身為邊幅不修的邋遢男人。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再也受不了枕邊人的媽媽一怒之下帶著其它弟妹們搬出了宿舍,這一搬搬到里斯本,揚言謝謝,不再聯絡了!

  剩下唯一可以奴役的小兒子,祿景福不屈不撓訓練他墊著小板凳站在廚房水槽旁當老媽子。

  他也曾經為自己一時氾濫的同情心後悔過,幾個兄弟姊妹全部站在媽媽那邊,孤掌難鳴的爸爸當時看起來實在可憐,要是連他也走了,很難想像孤家寡人的老爸怎麼活下去。

  不過,當他小小年紀站在流理台前面洗碗的時候……他罵了自己豬頭九百九十九次。

  之後,就認命了。

  他有個開明的家庭,家長尊重孩子的抉擇,留下,是他自己的選擇,罵也罵過、呆也呆過了,誰叫小孩子的適應力就是這麼驚人。

  從此以後除了偶爾國際電話聯繫,也不時興寄卡片這種肉麻兮兮的方式,網絡無國界,只要把視訊打開,他也能天天看見媽媽還有其它弟妹的生活情況。

  他想著今晚的晚餐,有肉有菜,晚餐迎刃而解。

  好吃的魯肉飯,吃下三海碗都沒問題。

  綠燈亮了,一心一意過馬路的祿瑤王卻被眼角那抹有點熟悉的影子給勾留住,然後停留。

  她不是跟男友一起走了,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應該多事的,可是看見她進了一條陰暗的巷子,有了自主意識的腳跟了上去。

  兩處大樓下的巷子光線不明,一個單身女子進來這裡做什麼?

  太危險了!

  死巷的盡頭有道小門。

  顯然,這是某家大樓為了安全起見特別設的防火巷。

  門是虛掩的,他考慮了下,尾隨著進去。

  他在樓梯口的轉角看到單人的露營帳篷,露營帳篷有點舊了,他掀開來看,帳篷裡沒人,只有一些簡單到不行的用具。

  寂靜的空間突然傳出類似水花的響聲。

  循著不是太清楚的水聲,樓梯轉彎處是個廁所。

  他沒多想,手一推開,結果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後,愣住了。

  「叩!」一隻水杯敲中祿瑤王的額頭,然後掉落地面。

  「你在看哪裡?大變態!把你的眼睛拿開!」倉促驚慌的叫嚷,米迦家動作快得可以當棒球投手。

  「啊,對不起!」飛快轉身,臉皮染上了一層紅。幸好他臉龐的顏色深,又沒有第三者,才能從容按下怦然亂跳的心。

  他什麼都沒看到、沒看到。

  攝進眼中的就兩團小包子;很白、很白的那種。

  一思及此,努力想褪掉的熱燥餘溫又更熱烈起來。

  她居然在裡面洗澡,脫得只剩下一件草莓小褲褲;而剛剛砸到他腦袋的凶器水杯,居然是用來洗澡的用具。

  老天,拚命叫自己不要想,那畫面卻更清晰。

  幾分鐘過去,米迦家出來了,因為太過急切,腳跨門坎時摔了一跤,摔得亂沒形象一把。

  祿瑤王聽見回頭看,看見她小臉繃得死緊。

  趕緊把她牽起來。「妳還好嗎?」

  「你看我的樣子叫好嗎?」噴火龍的火力果然十足。

  他把她牽到樓梯口坐下,「膝蓋破皮了。」

  「不算什麼!」她不在乎。

  「女孩子不好留疤。」小護士沒帶出來,下次一定要記得帶在身上。

  米迦家粗魯的把破皮處搓了搓。「不差這一個啦,倒是你為什麼在這裡?」她會摔得這麼難看,他要負一半責任吧。

  坦白從寬,祿瑤王馬上把前後的原因說了一遍,還捧起手上那鍋魯肉左證,表示他沒撒謊,並不是故意跟蹤她。

  他一點不良的意圖也沒有。

  嗯……好香的味道。她肚子裡的餓蟲聞到好料馬上造反。

  「你發誓不告訴別人我住在這裡。」她臉上百分之一百是大姊頭,那種很台妹的表情,不必拿扁鑽還是小刀出來恐嚇就很有威嚴了。

  「我不會說的妳放心。」她這麼沒有安全感嗎?是什麼原因讓單身女子住在人家公司的倉庫下,陰暗不通風,住久了會生病的。

  「你會煮菜?」米迦家摸摸扁了半天的肚皮。

  「嗯。」

  「請我吃晚餐我就考慮原諒你。」A他一頓晚飯吃沒什麼大不了的,誰叫她身上的零錢都掉光了,下次宰人的時候應該要記得先把所有的財產收好。

  而他除了囉唆了點,看起來很好商量。

  他沒有半點不樂意。「魯肉飯妳吃嗎?」

  「吃!」為什麼不吃?不吃白不吃。

  「那到我家去。」

  「警察宿舍?」她對條子感冒得很。這樣去算不算自投羅網?

  「我爸今天值班不在家,妳不用擔心會碰見他。」

  「我可是個名聲壞到骨子裡的太妹,你還把我往家裡帶,不怕我偷東西?」

  「如果我家有妳看中意的東西,說一聲,我就送給妳,不用偷。」又不是盜帥楚留香,偷東西還先知會喔。

  再說,真正的壞人反而會極力掩飾,而不會提醒你應該去注意他的舉動。

  不過這年頭小女生到男生家,應該比較恐怖吧!她都沒考慮到這點嗎?

  下次應該給她一次機會教育的。

  「切,無聊!」

  祿瑤王莞爾。

  公家宿舍的房子,哪來值錢的東西。

  半路上祿瑤王又多買了零食跟水果。

  「你餵豬啊,買那麼多水果。」不是說就他們父子倆嗎?兩個男人吃得下那麼多食物啊?

  「我不知道妳喜歡吃什麼水果,所以每樣都挑了一點。」蘋果、橘子、葡萄都是這季節的水果,好吃又便宜。

  「你剛剛不會問我?」

  「我怕妳不好意思。」

  「那種東西我身上沒有好不好!」不好意思?切!客氣是看人用的。

  「那最好了,挑食是不好的習慣。」

  「小老頭,我發現你隨時都能講出一篇道理,你不煩吶?」碎碎念,今天在警局還沒念夠啊?

  說也奇怪,她那麼討厭他,不是應該離得遠遠的?

  切!她是看在魯肉飯的份上才跟他走在一塊的。

  「怎麼會,這是做人的道理。」

  「夠了、夠了,要訓人,本小姐給你最良心的建議,以後你可以去當老師或是旗下擁有幾百員工的老闆,為了飯碗你怎麼囉唆,他們都不會有意見的。」再中肯不過的建議喲,沒見過哪個男生像他這麼愛長篇大論的。

  「妳喔……」他這次沒痛下毒手敲她額頭,卻用對男生來講算是很修長的手摸了摸她滑順的發。

  她一向最痛恨別人當她是小鬼,可是……怎麼他這一摸讓她心生奇怪的感覺,她的眼眶居然有點酸。

  可惡!「別動手動腳的啦。」貞操還是要捍衛一下的。

  想不到他用力往下壓。「小不點,妳有沒有150啊?」

  「亂講!」她忘記前面那回事,「我小六就超過150,現在穿上矮子樂起碼也可以號稱160。」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弱智,但是這攸關她重要的自尊,不可不申訴。

  「妳的骨架纖細,努力加餐飯還有聞到上面新鮮空氣的空間。」

  「少看不起人了,我又不是永遠這麼矮!」踮著腳比高度,雖然還是差人家一大截,卻很有小蝦米對大鯨魚的氣概呢。

  祿瑤王撇嘴,不以為然。「一百年後再說吧。」

  米迦家瞠大眼。她才有那麼一咪咪覺得他不錯……算她「暫時失明」好了,豬頭就是豬頭,牽到北京也不會變成優質黑豬。

  兩人鬥嘴鼓鬥得倒也逸趣橫生,二十幾分鐘後走進了祿瑤王的家。

  警員宿舍……還真樸素啊,想不到這年頭還有這種改良式的日本房子,四房一廳,溫暖的籐制傢俱丟著幾塊十字繡的椅墊,應該是祿媽媽的手工藝吧,泡茶幾有著厚厚的茶垢,顯然使用的頻率很高,平面電視上面是張全家福照片,陽盛陰衰,想不到他家人口不少哇,繞過開放式的廚房,後面是腳踏實地的泥土小院,小院子掛著黑網,網下搖曳生姿的各色蘭品像個小型博物館。

  她大致看了下,回到客廳,想不到轟隆隆的噪音直鑽她的耳朵。

  是廚房的抽油煙機。

  簡直跟馬路上的挖土機有得比。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祿瑤王回過頭來苦笑,「沒辦法,聽久了就很習慣的。」

  什麼叫習慣?他還真幽默!

  也許,從某些角度來看,他的耐力比旁人都強!

  祿瑤王放下手邊的東西,對著東張西望的米迦家說:「我家的浴室妳還沒參觀過吧,雖然不大,要不要也到此游一遊?」經過剛剛那麼一攪和,她的澡是沒洗成了。

  她沒有扭捏,拉拉鹹菜乾一樣的衣服。「不早說,我沒帶換洗的衣服來啦。」

  想不到他這麼細心。

  的確,用水杯洗澡超克難,不管天氣好壞只有冷水,她又不能像男生十天半個月洗一次澡也無所謂,每天洗澡起碼要花上一個小時,而且還要防東防西,怕被陌生人闖進來看見,說有多麻煩就有多麻煩。

  「如果妳不嫌棄,我的衣服借妳。」

  「我為什麼要嫌棄,你的衣服有臭蟲嗎?」

  「臭蟲是沒有,我一向把衣服洗得很乾淨。」

  「想不到你這麼賢慧?」真是烏干啦裝豆油,看不出來。

  他不知道又從哪裡拿出小護士。「小時候我爸都幫我擦這個,擦了,妳臉上的瘀青會消得快。」

  「你拿了人家廠商什麼好處幫忙打廣告?」

  「沒有,妳有張可愛漂亮的臉蛋,一塊青一塊紫總是不好看。」

  「我好不好看關你屁事!」

  「叩!」

  這人頭殼一定破了個大洞,打她很爽嗎?

  祿瑤王不贊同的搖頭。

  「這是語助詞,我說過沒有別的意思?」死腦筋,不開通!

  「我也說過女孩子不可以說髒話。」

  米迦家大翻白眼,他真是凡事嚴謹得叫人受不了。算了,在別人的屋簷下,這點雞毛蒜皮的事不跟他計較。

  「這是浴巾跟乾淨的衣服。」她還在做心理建設,祿瑤王已經從自己的房間拿出必需品。

  米迦家無言接過來,進浴室去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她出來,看見小護士就擺在客廳桌上的正中央,還有兩塊剛剛買的甜甜圈,隔著小門簾的他正在廚房裡跟抽油煙機作戰,瞧著他忙碌的身影,米迦家看得恍惚。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香甜的食物味道,有著她自己以外的另一個叫人安心的身影?

  安心?的確,他看起來跟自己年紀相當,做事說話卻很有分寸,不見浮躁。

  他不像她那一掛朋友,跟他們在一起很High沒錯,可是High完了心裡還是很空虛,感覺不到這樣的細膩。

  吃著甜甜圈看電視,偶爾瞧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她很久不曾有過這麼輕鬆愉快等吃飯的經驗;應該說從她離家「獨立」以後,享受被呵護照顧的好運道也Game  Over了。

  甜甜圈三兩下嗑完了,無心電視上正在播映的內容,遙控器讓她胡亂轉了一圈,她不如進去關心一下可以吃的晚餐吧。

  拍了下不爭氣的肚皮,又不是飢餓三十,更何況已經填了兩塊麵包,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祿瑤王回頭露出會心眸子,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妳幫我把櫥櫃裡的碗筷拿出來,再十分鐘開飯。」

  開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居然也叫她鼻酸。

  無聊的多愁善感,平常沒有的想法今天全部莫名其妙的冒出頭,就為了一頓飯?!她是流浪到怕了吧……

  香得叫人流口水的魯肉幾分鐘後真的上桌了,一盤炒青菜、魚鬆,稱不上豐富,米迦家卻吃下兩大碗白米飯,然後倒在沙發上陣亡。

  兩大碗飯對她是極限了,可是瞧瞧祿瑤王那個魯肉腳,單單就肉汁配飯已經幹掉五大碗,恐怖喲。

  「碗盤給妳洗。」揀起碗裡最後飯粒,他宣佈。

  「我是客人耶。」那油膩膩的碗盤,惡,饒了她吧。

  「我沒有把妳當客人。」如果來吃飯的是別人他不會計較,就因為是她……她很需要教育。

  這樣才有以後。

  以後,他已經想到以後;是的。

  他從來不做意氣用事的事情,有前面一步,肯定會有下下下……更多的步驟,說他心機深沉也可以,他都不反對。

  「洗就洗!」

  「不能打破碗,我家只有三個碗,妳打破,以後妳就要用狗碗吃飯。」

  瞧他說的是人話嗎?以後……她怔了怔。「我以後還可以來吃飯?」她的聲音有著不敢置信。

  「妳隨時都可以來。」

  切,她就知道那傢伙笑裡藏刀!

  叫她隨時都可以去吃飯,是隨時都可以掌握她的所有活動吧!

  明明知道她最不拿手的就是讀書,不管是數學、物理、化學、國文……八科項目裡……她都討厭!

  她就是記不住那些符號、之乎者也、say  you  say  me的。

  她已經很久……幾乎要忘記那些填鴨教育,忘記她也曾經是其中的一隻鴨。

  她的要求都這麼低、這麼卑微了……每天努力的打工,舒服的睡去,明早睜開眼睛又是新的一天……幹麼規定她每天下課到警局作功課補習?那個小老頭沒聽過洞是越補越大嗎?

  更何況她根本不需要好不好!

  到底要不要屈就?

  閃人,免費提供的美味晚餐就會泡湯。

  報到,就必須有被押著脖子去洗的心理準備。

  好啦、好啦,她老實承認除了晚餐,還洗了盤子……還在人家家裡洗了澡才走的。

  也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學校對她來說不是個需要去的地方。

  補習?就、不、必、了!

  她從清晨四點送早報開始,九點整的咖啡店小妹,下午四點半的洗車廠,腦袋裡轉的還是祿瑤王的「提議」。

  好像,打從認識他開始,就只有被吃得死死的份!

  人家說一物克一物,莫非,他就是生來克她的?

  腦袋運轉不順利,心情就差,心情差需要抒解,蹺掉洗車廠的班,想說直接殺到西門町去吃喝玩樂。

  這樣抱著燒的腦袋起碼可以得到最起碼的放鬆。

  但是……

  一山還有一山高,雖然交手不過幾次,某人卻把米迦家腦袋裡幾條縱橫的腦輪給摸出了個大概,早就閒閒守在咖啡店美美的大門口來個黃雀捕蟬。

  交了班,米迦家邊跟手機裡的人唬爛邊推開玻璃門,一隻打橫伸過來的手,直接沒收她花費三個月打工才賺來的貴重物品。

  「厚!欉三小……你怎麼在這裡?」望著身上唯一家產被收進某人的書包,她有大勢已去的認知。

  「這個──暫時歸我保管。」

  祿瑤王身穿某家貴族高中的校服,頎長的身材站到她小蝦米似的旁邊威魄力十足,心虛的米迦家差點咬到舌頭。

  他……帥得不像話。

  酷酷的眉壓在帽沿下面,深色的皮膚陽光得不得了,一咧嘴,一口白牙叫身邊的人立刻遜色不已,貼身的制服挺直的拉出他優美的線條。

  穿上制服的他有種光彩是別的男生身上沒有的,一種清楚的心動,不會錯識的浮上她的心間。

  反觀自己,真是遜到爆……

  好沮喪喔!

  她肯定是最近吃了他太多口水……慢!是吃了他煮的伙食,被食物影響所致,要不,她心動個什麼勁!

  所謂吃人嘴軟不是?不過,跟亂七八糟的心怎麼也牽連不到吧?!

  不過那間貴族學校可是在市中心最貴的地段,跟她打工的郊區咖啡店相差十萬八千里,要換幾趟車才能到這裡。

  他大爺真閒,專程跑來「登」她。

  不會是這幾天她的逃竄惹惱他了吧?

  「不行啦,還給我!」手機可是她很重要的對外聯繫管道。

  「來補習還妳。」他說的氣定神閒。

  「補你的大頭啦……」吃喝玩樂才是王道好不好!

  「妳不想到我家吃飯了?」那簡直是一道魔咒,哪知道祿瑤王更進一步。「今天立冬有燒酒雞,要不要?」

  切,她逃了兩天,還是逃不過食物美味的魔咒嗎?

  ──這就是為什麼要犧牲大好時光,現在泡在警察宿舍裡的原因。

  誰敢罵她牆頭草,媽的,善變是女人的權利好不好!

  「他是誰?你同學嗎?給不給把?給不給虧?」好吧……她根本無心在那堆數學符號上,看帥哥,賞心悅目又心曠神怡,這樣才是人生啊。

  祿瑤王不客氣的把她的頭扭轉過來。「他死會了,妳別肖想!」

  「想一下會怎樣,又不犯法!我還沒想到把他拖上床……」

  一指敲下,頭頂又吃硬栗子,這次真的很痛,可見幫她複習功課的黑面蔡有點惱了。

  「女孩子……」

  「不可以這麼粗俗……對不對?」早知道他要訓的話,滾瓜爛熟了啦。切!切!切!

  祿瑤王不語,只用森然的眼瞪她。

  「他自閉嗎?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後知後覺的笨蛋,眼睛裡只有心無旁騖的大帥哥。

  「別吵他,當他隱形人就好了。」他想,就算把眼珠瞪得掉出來她也不會看到,唉。

  「欸!你那是什麼態度?」年輕人聯絡一下感情有什麼不對。

  「妳先把自己顧好吧。」

  「讀書要不忘娛樂啊。」她像毛毛蟲,根本坐不住,一下玩筆,一下托腮,一下畫烏龜,一下瞄帥哥……就是對眼前攤開的課本興趣缺缺。

  「若湛是我們學校名列前茅的優等生,對妳這種國中程度都有問題的女生不會有興趣的。」

  厚!講得那麼直接。

  米迦家撇撇嘴。

  心裡終究是有點受傷。

  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用朝天鼻睨她她都無所謂,可是,連他也瞧不起她!

  垂下臉的她用頭髮覆蓋住表情,用空白的心緒掩飾不肯面對的微慍。

  祿瑤王可不知道女生的心思九彎十八拐,這一拐出了岔,上了天山,他不肯放棄的板著本來就嚴肅的黑臉為她溫習功課。「……我問妳假設sin(180°-θ)=a,求cosθ(180°)的值。」

  她像是被雷劈到的鴨子,直接推開評量。

  還真乾脆!

  「好,那我們換個簡單的……解釋一下三角恆等數的意思。」

  他那安之若素的表情看起來超欠扁的!

  「老師沒教。」

  「好,那我再問妳……」他壓下太陽穴紛紛冒起的青筋。怎麼他好像聽到磨牙聲?

  一問三不知,她……真是好樣的!

  「你不能問些簡單的嗎?」是她在磨牙,很厲害的那種磨法。

  他不知道數學課等同催眠課?而且,她跟課本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要把流放十萬八千里遠的東西再從邊疆挖出來,他的要求也太多了。

  祿瑤王把書本放下。「好,那最簡單的,妳把九九表背一遍,今天的課程就算結束。」

  砰!踢開的椅子發出大響聲,米迦家兩掌並貼在倒霉的評量上,「不要當我是笨蛋!」

  發飆啊,怎麼了?

  「我只希望知道妳的底限在哪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功課一團糟嗎?這樣以後怎麼跟別人競爭?

  「我就是成績差你想怎樣?本小姐也不屑高攀你這種優等生!把你的憐憫跟同情收回去,我不需要!」挫折感很重的恰查某用激烈的言詞在鞏固自己少得可憐的顏面。

  回想自己有說錯話嗎?沒有啊……

  書獃子還不知道錯在哪。

  「小米!」

  「米你家大頭啦!」她氣死了,把桌上的東西通通掃掉,接著跑掉了。

  「……」

  祿瑤王呆愣得很難看。

  看不過去的吁若湛好心的走過來拍他肩膀。「王爺,女孩子的心是很微妙的,你闖下大禍了。」

  「我?」

  「就是你。」

  這下可難了,死心眼,悶到連冷玩笑話都聽不出究竟的人,他完全不懂自己哪裡出槌啦。

  「慢慢想,我補習課時間到了。」吁若湛不會呆得指點祿瑤王去看腦筋急轉彎這類的腦袋訓練書籍,指點一二,剩下的要自己去想。馬子可不是那麼容易泡到手的。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來梅花撲鼻香呢?

  但是溫書還有八卦可看……很不錯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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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1:36
第三章   

  還是跟同一掛的人出去玩爽快!

  沒有人會問那些不上道的話,什麼家庭、出身、成績、將來……那些跟現在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事。

  大家不關心,因為未來誰預料得到?

  離開鬱悶乏味的學校,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才是神仙吶。

  可是快樂完了呢?是更龐大的空虛。

  不想去探討,就裝死吧!

  坐在機車後面乘著晚風的她,穿著男朋友脫下來給她的牛仔外套荒腔走板的嘶吼著兒歌,雙手三不五時還把司機的頭當做節拍器。

  「星期一猴子穿新衣,星期二猴子肚子餓,星期三猴子去爬山,星期四猴子看電視,星期五猴子去跳舞,星期六猴子去斗六,星期七猴子擦油漆,星期八猴子吹喇叭,星期九猴子去喝酒,星期十猴子死翹翹……」

  「妳就是那只潑猴啦!」甚恐怖的五音不全,騎著125的男生轉過頭來哈啦了一句,轉頭又把油門往上加。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有雨傘,你有大頭……」

  「恰北北別打啦,我的頭要被妳打爛啦。」也不知道是流行還是習慣,啦來啦去不是女生的專利了,男生也娘腔得很。

  「大頭很可愛。」她的聲音水水嫩嫩,和風摻在一起模模糊糊。

  「……我是帥,世界霹靂無敵的大帥哥!」他又不是大頭狗,他是人見人愛的便利店王子!

  「是啊,你帥,帥得要命!」

  亂七八糟的對話,沒有意義。

  到底是人迎著風,還是風吹著人,米迦家竟然想從車座上爬起來。

  機車晃了晃。

  「妳是笨蛋,等一下摔車,妳摔爛了我可不要娶妳喔。」

  「連你也說我笨……」她的心又酸起來。

  「我喜歡笨女生,好拐、好上、好甩。」

  她賞了他一巴掌。

  「妳今天吃錯藥啦。」不敢喊痛。

  「要你管!」有氣無力的。

  「欸,有人站在巷子口,會不會是條子?妳在這裡下車,我先閃人!」機車在十字路口停了,男生用肩胛頂頂趴在他背後的臉蛋。

  米迦家暈暈的跳下車差點扭到腳,還勉強學人家跳平衡木的選手把雙手高高舉平,「耶……我要出國拿金牌!」

  「又耍白癡!趕快進去,外面冷得要死!」雖然只是玩樂的伴,臨走前還是撂下關心。

  米迦家輕慢的轉動手腕揮手。「知道啦!」一轉頭,碰上一堵撞痛她鼻子的牆。

  「嘶……痛……」

  摸摸摸……牆有著溫度。

  她往上瞧,以為自己眼花。

  男子低下頭也在看她,神情嚴肅,毫無笑容,筆直的程度跟一尊廟裡的羅漢差不多。

  「妳喝酒。」想避也避不掉的酒味,迷離的眼,不知道是被風吹還是酒意盎然的通紅雙頰,整個人又熱又冰,這樣會生病的。

  「嗨嗨,優等生,怎麼有空到貧民區來啊?」再不濟她也能認出站在她面前的是哪隻牛鬼蛇神。

  好幾天沒看到他,米迦家是刻意躲著祿瑤王沒錯。

  那天像落水狗落荒而逃,臨走還為了可笑的自尊把人家狂吠一頓,現在看到他出現在「家」門口,一罐啤酒的酒意醒得七七八八。

  「我在等妳。」兩個小時又二十七分五十五秒。

  「無聊,反正我是無三小路用的人,你理我做什麼?」

  她嘴巴不饒人,心裡很高興有人為她等門。即便……他隔了好幾天才出現,那樣也夠了。

  這是什麼複雜的心態?難道她真的流浪孤獨太久了嗎?阿貓阿狗都是好人?

  沒有,她沒有,阿超算是她的男朋友吧,兩個人每天都在一起,她就沒有這麼奇怪又不明的感覺。

  「妳不是沒用的人,別讓妳無謂的想法蒙蔽自己。」

  她呵呵笑,眼睛、腦袋塞滿金條跟星星。「你果然是小老頭,動不動就長篇大論,你知道嗎?我討厭你說教,我討厭人家嫌棄我笨,可是你知道嗎?我也不想這麼丟臉……這麼笨,可是沒辦法,這是天生的,我是天生的笨蛋加三級!活該沒人要、活該被罵,但是……你你你講話好傷人,你也是混蛋加三級,欸,這樣加一加我的遊戲練功程度就往上升了六級,我是白魔法師……天下無敵……」

  她醉了!醉得嚴重。

  「叩!」她很用力的用她光亮潔白的額頭撞上他的下巴。

  祿瑤王不為所動,小小撞擊,就像蚊子叮,撐起她全身的重量,發現她已經安心的睡著,就睡在他的胳臂上。

  她……真是……

  用指腹按了下她充滿彈性光澤的臉蛋,很Q的觸感。

  女生真是奇妙的動物,安靜的時候如同天使,而她,是天使跟惡魔的混合品種。

  但是這個天使惡魔居然在外面混到三更半夜。

  等她醒過來絕對要嚴厲的罵她一頓才行!

  ──果然是嚴謹自律的祿瑤王,對自己嚴格,也不會放過身邊的任何人,米迦家遇見他,到底是幸運還是厄運?!

  已經醉倒的她大概也不會想知道答案的。

  天藍色的天花板。

  不是她黃色的帳篷。

  「嘖……」用被子摀住發皺的臉,沒來得及有別的想法,被子又被掀開,她咚咚咚地往外面的浴室沖。

  憋了一夜的尿意得到解放,推門而出……

  「早……睡飽了嗎?」

  夏克!米迦家瞪著穿汗衫的祿景福對她打招呼,就算體內的酒精還有殘餘,現在也被冷汗冒光了。

  他可是三番兩次逮她進警局的巡佐,不共戴天的仇人……好啦,雖然現在的他腳踩夾腳鞋,四角褲下兩條毛茸茸的飛毛腿,腋下夾著早報,居家的形象可親,可是看看吊在客廳牆壁上的警察制服,還是當次乖乖牌吧,她任性歸任性總不能讓帶他回家的小老頭丟臉。

  「伯父好!」

  「精神不錯!」

  她咧嘴,讓自己笑得像哈姆雷特。

  「妳昨晚睡的是阿瑤的房間,還可以吧?」家中缺乏溫柔的女性,尤其最難得的是由兒子帶回來的女孩。

  雖然在他的認知裡這個女孩跟溫柔有著很大的差距。

  更甚者,還是他的死對頭。

  「很好,謝謝。」她睡的是他的房間,那昨晚……

  像個很瞭解子女的爸爸,祿景福主動告知。「阿瑤昨天睡客廳啦,我本來叫他跟我一起睡,他嫌我香港腳臭,哈哈哈哈……」

  呃,真是有夠破壞形象的。

  「爸,你別在別人面前造你兒子的謠。」在廚房忙碌的祿瑤王敲了下鍋子表示他的抗議。

  二十幾歲高齡的老房子,就算不用提高音量講話,隔音設備有限,只要有耳朵的人就不怕接收不良。

  「哪有?別敲鍋子,蛋黃敲破了我可不吃!」

  居然拿他重要的早餐出氣,唉,養兒子真是養心酸的,有了異性,胳臂就往外彎,眼底早沒有他這相依為命的老爹了。

  不過……他還是要稍微懷疑一下兒子的眼光,改天帶他到眼鏡行檢查一下度數好了。

  「你的早餐已經在桌上了,除非你確定要吃冷掉的蛋黃,硬掉的蒜醬土司,浮出奶油的咖啡?」撒手鑭通常很有用,他那凡事好商量的父親唯一獨鍾吃這項,父子、父子,祿瑤王很知道用哪一招對付他最有效。

  「糟糕!我蹲便所一定要早報,要不然一天都不順暢。」冷天吃冷掉的食物絕對是祿景福最不能忍受的,他當然也不好意思在小女生面前坦承自己的弱點,假這借口鑽進唯一的洗手間。

  「老爸!」這種事不用說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祿景福飛快關上門杜絕毒氣四散;在外,他是戶長、局長,吆喝下屬誰敢不從,回到家,就只是個負責丟垃圾的歐吉桑,差別之大,叫人心酸吶。

  「妳餓了吧,過來一起吃飯。」就算學校制服上是格格不入的圍裙,祿瑤王依舊姿態自然,還是好看得叫人想撲上去磨蹭、磨蹭。

  唉,她幾時變成被收容的流浪貓,一心想討主人歡心?

  再看他深邃的氣質,狹長優美的單眼皮,簡單利落的短髮,要不是臉龐還帶著十幾歲的稚氣,那樣凌厲的五官叫人很難相信他才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我沒看過男生穿圍裙。」她認知的雄性動物裡都不屑於這樣的動作跟打扮,有的還排斥得很徹底。

  就連身為女性的她也沒什麼機會可以進廚房,每天有麵包、泡麵吃就很僥倖了,談什麼進廚房……

  「會難看嗎?」沒人可以讓他問,家裡兩個都是男人,老爸天天追著犯人跑,眼裡除了工作績效還是工作績效,三不五時記得回來洗澡換衣服就已經是托天之幸,祖上積德了。

  他挑嘴,討厭外食,所以天天開伙……偶爾……也打游擊啦,忙不過來的時候他就會「蛇」到幾個死黨的家裡頭輪流白吃白喝,反之,那幾個小子吃膩了菲傭煮的菜也會爬到他這裡來吃兩天「ㄆㄨㄣ」。

  家庭煮夫的裝扮他是滿習慣的。

  「不難看,是我沒看過男生穿圍裙……有點驚訝。」這時候的米迦家才慢半拍的想到剛起床,自己的頭髮能看嗎?臉上有沒有睡覺的痕跡?

  她的睡癖超差,每天起床臉上經常是讓枕頭跟棉被壓出來的線條,要是被看見了肯定招來一頓嘲笑。

  不過,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妳以後看久了就習慣了。」祿瑤王把一鍋熱騰騰的稀飯端上桌,菜心、魚鬆、兩面焦的蛋、海苔醬……這些是中式的早點,屬於祿瑤王要吃的份;咖啡、土司、半生不熟的蛋……是祿爸的。

  一家兩口人就有兩種吃法,也太折騰人了吧?

  「我要吃稀飯。」不再顧慮自己美不美,不用祿瑤王開口,米迦家就做了選擇。

  天天老是在外的她,既沒閒也沒錢吃這等講究的早餐。

  「明智的選擇。」有人跟他同一國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可……心裡就是喜孜孜地。

  「欸,我怎麼會在你這裡啊?」兩碗稀飯下肚,她總算有精神體力回顧一下昨夜。

  「妳喝醉了。」祿瑤王乾脆把鍋子移到她前面示意她不用客氣。

  「這樣粉丟臉ㄋㄟ,人家還以為我去參加飢餓三十。」

  喝醉?她沒印象。

  「我又不是沒看過妳吃東西。」

  「我吃東西就這德行,你想怎樣?」

  「對啊,不用客套,妳的牙我見識過,一鍋飯……我不會計較的。」從廁所出來的祿景福坐進自己的老位子。

  「討厭啦,阿伯,你好會記仇!」

  以為他忘記前仇舊恨了,大人還是這麼奸詐!

  「哪有,敢咬我的人不多,妳這麼恰,不記得妳都不行。」礙於兒子耳提面命過,不可以過度好奇,好吧,不好奇就不好奇,但是報一下老鼠冤應該沒關係吧。

  「誰叫你不聽我解釋!」

  「解釋?警察辦案講求證據。」啊咧,現行犯,還錯在他?!

  「就算眼睛看見也不見得就是事實!」

  祿景福點點頭,「所以上次那件事也只叫妳寫了悔過書,沒有落案,一旦有了案底,妳的人生就會變成黑白的了。」

  米迦家扁嘴。

  「妳要知道不管是妳打人還是人家打妳都是一種傷害,冤冤相報何時了,別再做讓自己以後會後悔的事情才好。」

  唉,果然是一家人,對於訓人都是滔滔如黃河長江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誰來救救她!

  「爸,你九點半要跟督察組來的新任督察開會,再拖拖拉拉就遲到了。」瞥見了米迦家眼底的叛逆和不耐,祿瑤王淡淡開了金口。

  「你看我的行事歷?」

  「你每天洗澡都不記得要從口袋拿出來,還敢說!」他變得婆媽是誰害的?!

  「好啦、好啦,你也要動作快,上課別遲到。」果然是警察大人,跟自己的孩子說話也少不了命令口吻……「還有──」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卻在瞄了米迦家一眼後自動消聲。

  小孩的事讓孩子們自己去處理吧!

  三兩口把早餐解決,祿景福換衣服出門去了。

  「謝謝你的收留,我也該走了。」她實在沒什麼理由留下來。

  「嗯,自己要小心。」

  「知道。」

  「別又跟人打架了。」她大而化之,大傷小傷沒斷過,這麼不愛惜自己的女生真是前所未見。

  米迦家聳肩。「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走到哪麻煩就到哪,不是我愛生事端、愛找麻煩,這點,我一定要說的。」

  會有爭端,多是別人對她有意見,她捍衛自己,自然手癢,相信她,她也不想讓自己的校外生活過得這麼精采絕倫。

  然而,被任何人誤解她都無所謂,唯獨,不想讓他有所錯覺。

  祿瑤王沉默了。

  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干涉她。

  談不上是朋友,戀人未滿,適可而止就好。

  「其它我不管,不過每天的補習不能缺席。」這是最低要求了。

  不關他的事不是嗎?但是半途而廢不是他做事的法則。

  既然攬下她,就一定要有結果出來。

  米迦家摸著額頭苦笑。「你會不會太看得起我?連老師都把我放水流了,你還是別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

  「就算妳對讀書真的沒興趣,以後有機會也要回學校拿到畢業證書。」人各有志,他也不局限人只有讀書這條路子可以走,但是,文憑掛帥的年代,基本的學歷絕對不能沒有。

  「我還要去打工。」那是她重要經濟的來源可不能斷。

  「我可以等妳!」他很堅持。

  「你真雞婆,比我男朋友管的還要多!」阿超只在乎她會不會跟別的油條出去玩,至於功課他才不在乎咧。

  「來不來?」他要的只是她的允諾。

  「先說好,不能再罵我笨。」小女人的但書很多。

  「別讓自卑變成妳生命中的絆腳石。」

  厚!這麼愛說教!

  她太年輕,年輕到體會不出話裡頭的深奧。

  「你敢念我我就跑。」

  「我只是希望妳能知道世界的遼闊與寬度,希望妳成為能夠自己思考的人。」

  有那麼瞬間,米迦家感覺到她跟這個男生是各據在兩個世界的人。

  她幾乎可以想見未來的祿瑤王會青雲直上,去到那個她可能一生都構不到的世界。

  而她,如果照這樣下去,會永遠都在地獄。

  這是剛滿十七歲的她頭一次詳細的端倪自己,也跟自己對話。

  「我能嗎?」她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

  「碰上我,妳將會無所不能!」

  「我現在才知道你也很臭屁!」視而不見受創的過往,她不能總是停留在那個讓心下雨的地方不是?

  她要想辦法走出去的。

  也許她並不是真的很滿意目前的生活。

  想改變,她也必須付出什麼的。

  祿瑤王思考了一秒鐘,端著沉靜到叫人抓狂的表情。「我想知道……九九表妳真的不會啊?」

  啊!米迦家差點暴走。

  虧她這麼明事理的建設自己的心態,一下就被欠扁的小老頭鬧了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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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2:04
第四章   

  已經高三的祿瑤王並沒有參加以升學率為目標的學校課業輔導。

  補習班?

  那更是不必了,從小學一路到高中,他的自動自發替祿景福省下不少銀子。

  他對自己的未來很篤定,因為知道要的是什麼,往後的路要往哪走,加上自信,所以他不像所有早上七早八早出門,月亮都出來了還掛在補習班苦讀的學子們。

  為此,班上的導師很不解,還以為在公家機關上班的老爸沒辦法支付他那些額外費用,還把無辜的老爸請到學校好好盤問了一番。

  進貴族學校讀書,也不是祿瑤王的初衷。為此,還跟遠在國外的母親有過爭執。

  祿瑤王認為依照他的能力,就算讀的是一般公立學校也能順利上大學,但是身為富家女的母親作風不改,她認為祿瑤王以前就讀的是私立貴族中小學,沒必要因為她跟丈夫的離異,她的孩子就要屈就一般學校。

  他諒解了媽媽望子成龍的心態。

  祿瑤王正站在人生抉擇的分捩點上面!

  不管時代再如何進步,男生跟女生還是擁有很不同的人生。

  老式的觀念男生是被抱以厚望的,男生要當兵,就算替代役也都是關卡;男人還有事業要拚,版圖可大可小,因人的野心能力不同有所差別。

  從小就是有主見的他,早把自己的人生計劃做成筆記。

  大學畢業後他將出國專攻碩士、博士學位,拿到學位的幾年內開創事業,幾歲後應該戀愛、結婚、生子……

  往後他只要一步一步的循著已經規畫好的路線走,他的人生將會圓滿無比。

  沒錯!這些都是他在遇上米迦家之前的計劃。

  而因為他一時的堅持,把他跟米迦家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兜在一起,這天外飛來的一筆,非常的消耗能量。

  他知道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也不敢對小米抱多少期待……但是,落差很大的時候,他也有深沉的無力感;想撞牆的那種。

  像現在,她又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就在他演算完微量元素的式子之後。

  牆壁的老時鐘剛剛敲過十一下,他也有自己的書要讀,沒辦法從頭到尾盯著她看啊。

  看著她因為甜睡臉蛋散發出來的通透紅暈,伸到半路的手又縮了回來。

  睡眠對她來說也許比桌上這堆書本還要重要,看她小貓也似的表情,心情微軟,都睡成這樣了,要是把她叫醒,會被天打雷劈吧。

  於是,他到房間去拿了件外套披到她身上。

  坐下來重新回到書本上面。

  然而,幾分鐘過去──

  他不得安寧的發現就算睡得不省人事,小米也能干擾他。

  算了!也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

  他推開椅子起來,無聲的歎息從肺腑發出。

  熟練的將她一把抱起,走向房間。

  從又冷又硬的桌面靠向突然而來的溫暖,米迦家連眼睛都不用睜開,身體有著自我意識的倒向他這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舒服了,嘴角忽而揚起,紅唇像是作了美夢噙起矇矓的笑靨。

  祿瑤王被她突如其來的甜笑恍惚了心神。

  他搖頭,不清楚想搖掉什麼,唯一確定的是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感覺跟她懷抱中的小人兒有關。

  他的房間不知道打什麼時候開始易主了。

  他今晚又是打地鋪的命。

  也罷!他是不是也該考慮多去找張彈簧床回來?

  答案是多餘的。

  而,他會不會太寵她了?

  現在才想到這個,好像……遲了。

  偶然的機會,他終於弄清楚小米為什麼老是打瞌睡了。

  那是一家號稱有美女洗車的洗車廠,開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邊,紅色的旗海飛揚幾乎蔓延到大馬路上,等著洗車的出租車更是多到蔚為奇觀。

  祿瑤王一眼就看到她。

  大冷天的,她穿著薄薄的小可愛跟熱褲爬上爬下幫客人洗車子,拉著水管的她全身濕透,等於泡在肥皂水中,臉上的笑容卻毫不失色,認真的程度連輪胎縫隙也沒放過。

  絢爛的泡泡五彩繽紛,倘佯在其中的米迦家青春活力洋溢,無敵得叫人離不開視線。

  洗完車體用清水沖刷過後再以大毛巾把車子擦過一遍,再打蠟,才算大功告成。

  幾個辣妹各有各的客戶群,動作賣力,生意鼎盛,一輛接一輛,多到蔚為奇觀,他想起來曾在電視看過電視台出動SNG車做過聯機實況轉播呢。

  祿瑤王看到米迦家在客人離去後用力的捶打酸痛的肩膀,甩甩手,轉過臉來又繼續迎接下一輛車。

  本來,他以為她打工的範圍只有送早報跟咖啡店。

  那麼耗費體力的工作,難怪到了晚上就無精打采。

  真是不要命,死要錢。

  也在那回眸的同時,她看見了站在安全島上的祿瑤王。

  遲疑也只是那一下,她回過神來朝著他俏皮的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

  祿瑤王清楚的可以看到她揮動手臂的時候32C的胸部差點走光!

  他發誓,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那氣,整個貫穿他一年四季都如冬的冷靜腦袋,不管綠燈的小人兒還沒開跑,他就橫越過大馬路,跨進洗車場的地盤。

  正在提泡沫水的米迦家發現手裡的重量一輕,「咦,還沒走?」

  「怎麼?希望我走?」

  「也不是這麼說啦……你平常上下課的路線都不在這邊,我以為你來辦事的。」

  他的確是路過。

  「妳沒提過妳在這裡打工。」有很大部分是訝異。

  「你沒問,我說那麼多有用嗎?」怎麼,那口氣像來查戶口的。

  沒錯!她就是這麼有個性。

  不會撒嬌、不會轉彎,不肯示弱、不肯屈服。

  對於自己的一切絕口不提。

  「為什麼做這個?」並不是他對這行業有偏見,是對她的袒胸露背有點……好吧,是非常地,不以為然。

  「賺錢啊!」

  「我可以介紹妳錢多打工也輕鬆的工作。」雖然他不是很想去麻煩幾個損友,他那幾個死黨家裡都是有錢人,想打工有得是門路機會,只要她開口。

  「洗車廠的老闆很罩我,我不想換工作。」洗車廠算是她三份工作裡薪水最豐厚的,更何況要不是畢哥,她已經不知道流浪到哪去了。

  「幾點下班?」

  「隨時都可以。」

  「別洗了!」

  「那不行,洗車算Case的,洗一輛淨拿五十塊,洗得多還可以分紅,今天生意很好,我要多洗幾輛。」

  祿瑤王也不勉強她,考慮了下竟放下書包,動作利落的捲起衣袖來。

  他的準備動作讓米迦家挑起秀氣的眉。

  「欸,你不必……」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快。」他抓起鬃毛刷幫她洗起車來了;這麼多車她要洗到民國幾年。

  「你真的不必……」他玩真的啊!

  「領薪水時,請我吃東西。」他用力的刷洗起箱型車,冰冷的水立刻濡濕了他整片的褲管。

  他手揮過的地方亮晶晶一片。

  男生的力氣真是驚人!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那瞬間,酸甜交織充塞在心中,那感覺強烈得讓米迦家必須更使勁的刷車才能掩飾心裡的激盪。

  一個車頭、一個車尾,一個瞅過來、一個眄過去,最後相視一笑,淺淺笑中沒有泯去什麼,而是多了兩人誰也還無法釐清的糾纏情苗。

  日又往前滑去。

  平常呢,祿瑤王跟米迦家還是各過各的。

  祿瑤王為了喚回她對所有科目的印象,違背了從不在課堂上打混的原則,利用不是重點課程的時間花心思為她整理各式各樣的筆記。

  多樣的筆記有舉例,有搞笑圖案,有易懂相關笑話,簡直是教戰手冊的最精華版本了。

  「嘖嘖嘖,王爺,你完蛋得很徹底呢。」向來跟他在校園形影不離的吁若湛冷眼旁觀了好幾天,把祿瑤王帶進帶出的筆記本「借」過來閱覽了一遍,作上結語。

  「你不要胡思亂想!」祿瑤王想動手要回那些他花了好幾個星期的心血。

  「我想多了?是你為她做了很多吧!」一針見血。

  「我只是隨手而已。」死不承認是最高原則。

  「既然是順便,也抄一份給我妹。」

  「她有你這麼高竿的哥哥,我無聊啊我!」

  「偏心就說一聲。」

  祿瑤王給他兩顆白眼,算是承認了。

  至於洗車廠,他也持續報到,不知不覺中竟然領到了第一份的薪資。

  「小子,幹得不錯!」畢哥是個二十尾巴三十出頭,留了撮小山羊鬍子,汗衫、海灘褲、夾腳拖鞋,比眼睛還要扁細的太陽眼鏡經常掉在鼻樑上,很雅痞的一個男人。

  「我只是來客串的。」

  「你安啦,小米的那份我也沒少給!」他畢哥是真人不露相,眼皮下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清楚得像親眼看過。

  得到意外之財,兩人樂得去好好慶祝了一番。

  畢哥對祿家小子可是別有用心,因為他發現不多話的祿瑤王是個難得的商業材料,不只有洗車出蠻力而已,澳客到他手中,他會以跟年紀不符的處事觀念、沉穩學識讓對方心服口服,既不得罪客人,又排解困難,讓這些人往後反而變成洗車廠最忠實的客戶。

  還有一回他有事急著出門,卻有個物料中盤商要過來跟他洽談生意,他臨時把底價交代了小祿,沒想到出門不到半天,難搞的中盤商馬上打了電話給他,開口就讚他請了個厲害的談判高手,以口若懸河的數據把本來想哄抬的價格,通通給堵得他最後只能以低於底價的三分之一賣出,大喊劃不來之類的……

  叫歸叫,此後卻是只要經過洗車廠就會進來指名找人泡茶哈啦。

  更妙的是怎麼都搞不定的排班表經過他大手一揮,那些辣妹們再也沒有大打出手的事件發生,就算還做不到相敬如賓的融洽地步,也是叫人大開眼界了!

  因為有祿瑤王這只好幫手,從來不敢肖想開分店的畢哥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大展神通了。

  他有他的打算,米迦家卻壓根沒注意到這些。

  唯一讓她鬆口氣的是下班後的補習不再那麼辛苦了,至少,她已經有多餘的體力把祿瑤王交代的功課作完,三不五時還能演算幾個式子。

  因為祿瑤王,她開始學習飛翔。

  等一切告段落,時間通常已經快要接近半夜十二點。

  他總是耐心十足的等她吃過宵夜,洗過澡才送她回「家」。

  幾條街的路不長,大多時候兩人在路上天南地北的聊著,當然,她的話從來沒少過,從打工地方發生什麼大代志到看見路邊流浪狗,不管什麼綠豆芝麻小事她都會報告一遍。

  大概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本來極重的心防在祿瑤王跟前已經逐漸消失。

  祿瑤王是個好聽眾,總是耐心十足的聆聽。

  也有什麼都不說的時候,兩人踩著路燈下的腳步看蒙塵的星星,要不就玩踩影子遊戲,看著還有人加班透著光的辦公大樓。

  天氣越來越冷,一直呵著手想保溫的米迦家索性把冷冰冰的手插進祿瑤王溫暖的口袋。

  「哇,你的手好暖。」大外套的口袋裡是祿瑤王的大手。

  「我是男人。」男人屬陽當然溫暖如火。

  「那正好,我只要到冬天就手腳冰冷。」她沒有半點男女之防,一隻小手鑽啊鑽的鑽進他的掌心。

  祿瑤王不自覺的握緊她。「那隻手也過來!」

  「你傻啊,這樣怎麼走路!」

  說的也是。

  他從另個口袋掏出預先帶出來的毛線手套,溫暖人眼光的米棕色,分了一隻給她。

  米迦家很愛嬌的把軟膩的五根指頭伸向他。

  祿瑤王無言的將指套一根根穿進她的手。

  她炫耀的晃來晃去,覺得溫暖直透心口。

  這天,他還是一如往常的確定米迦家進了門才轉身回去,幾條街過去,明明她的笑靨還在心版上流轉著,心情卻像堊礙著忐忑,眼皮猛跳。

  是怎麼回事?

  他凜然,腳步躊躇了。

  回首幽微光處,路燈下飛舞的撲蛾像在告示什麼……

  為了安自己的心,他旋足,往回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心急,最後小跑起來……

  氣喘的推開沒有鎖的後門,眼前看到的光景使他氣血翻湧、眼瞳放大,拳頭跟身體同時撲上去。

  正在試圖侵犯米迦家的流浪漢壓根沒想到還會有人闖進來,慌張下看清楚是個少年,狠心的一拳打中米迦家的臉,使她痛得縮成一團無法再抵抗。

  可是也因為他這麼想,後背狠狠的挨了好幾下祿瑤王的亂拳。

  他身材健碩強壯,根本沒把一個少年看在眼裡,往後直倒退的身體把祿瑤王使勁的往樓梯口撞,希望甩掉這個麻煩。

  雖然吃痛,但是,祿瑤王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人,他扣緊流浪漢的頸子,一記完美的過肩摔讓猝不及防的流浪漢騰空撞上米迦家的帳篷,腦袋跟牆壁做了最直接的接觸。

  齜牙咧嘴的人翻身又起來,只是腦袋的暈眩使得拳頭酸軟無力,他居然晃了個空鑽過祿瑤王腋下逃了。

  人跑了,祿瑤王握緊的拳頭這才放開。

  放棄去追那社會敗類,他轉向米迦家。

  她坐在樓梯最旁邊,驚魂甫定的拉著被扯破的胸襟,菱唇抖著即使努力了幾次,再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小米……」

  她聽見聲響,眼神用力的凝聚焦距。

  靠近她,祿瑤王更放軟聲音,「沒事了,小米。」

  可以想見她是很想假裝堅強的,但是才接觸到他溫暖的眼神,眼睛馬上泛起一圈紅,像被戳破的氣球,馬上撲向他的懷中。

  「你怎麼知道我……」

  「沒事,別說了!」他輕拍,很輕、很輕。

  看見她嘴角的血瘀,「那個人渣!」早知道應該多賞他幾拳,最好是就地閹了。

  從來沒有過的暴力想法躍然心間。

  她嗚咽,這才流下滾燙的淚水。

  「我有踹他……」她徒勞的想解釋什麼。

  「不管妳有多強悍,女生的力氣怎麼也比不過大男人的。」他的安慰很實際。「下次……也不是下次,要是再碰到相同的情況……我是舉例說明啦,盡量能逃就逃,要是逃不掉,就……給他吧,那也好過喪失生命。」

  他才說完,胸口就吃了硬仗。「你胡說八道!」

  不痛,所以隨她懲處。

  「我是處女欸,叫我把第一次給那種人,我不如死了算!」

  這是哪門子的安慰啊!叫人又哭又笑,也很想踹他一腳了。

  「好啦,別生氣,我有看到妳抓花他的臉,這也算出一口氣了對不對?」

  「我還想閹了他替台灣的婦女同胞除害呢。」她越說越激動。

  「不騙妳,剛剛這想法也才從我的腦袋跑過去而已。」

  她瞪他。

  兩人異口同聲──

  「殺人是犯法的行為!」

  兩人在對方的臉上找到忍不住的憋笑。

  這會兒,蟄伏在米迦家心中的恐懼才慢慢散盡。

  但是,她不會忘記這次的教訓。

  還有,儘管她自以為強悍,在男人天生的勢力下,卻完全討不了好。

  這讓她多了省思。

  「妳這裡不能住了,先回我那裡去!」

  米迦家回頭,看著毀了的一切。

  除了點頭,她還能怎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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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2:40
第五章   

  祿瑤王再度出讓自己的床,卻見米迦家的眼神渙散,受侵犯後的不安明白的顯現在她的肢體上。

  一向強悍的她受到這次打擊,大概會頹喪很久。

  抱著被子的胳臂放了下來。

  「走!出去玩!」

  小小的頭顱從別處轉了回來。「這時候?」都──幾點了?

  坐在床沿的她雙手空空,身上原來被撕破的衣服早進了垃圾桶,現在身上穿的是祿瑤王的厚襯衫。

  寬大的襯衫穿在她身上有種難言的柔弱。

  很難想像她之前喊殺喊打的狠勁。

  再細想,自從被他盯住之後她似乎安分了許久。

  「明天周休,今天玩瘋一點不要緊。」剛剛才經過意外事件的她大概也很難成眠吧。

  「我的衣服都洗了。」嘴角一扯傳來疼痛。

  「我有舊長褲,小六時候的,應該合妳穿。」

  「幸好我不是你弟弟,要不然什麼都要撿你穿過的真可憐。」臉上的肌肉抽動也痛。

  「我沒有弟弟,不然妳當我妹妹吧。」

  「妹妹?」她怔住。

  「當我妹,我會把妳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不需要哥哥。」她,在那個家有好幾個哥哥。那樣的關係不必再多了。

  她的口氣很酸,可,他聽出來了嗎?

  她要的不是兄弟姊妹的親情,她……想要……想要的是不一樣的……感情;他對她的。

  一件乾淨又完好的絨布棕色長褲落在她手上,打醒米迦家的沉思。

  「妳需要的,要勒住妳這匹野馬,沒有哥哥這種孔武有力的人不行。」他淡然的開著玩笑,雙手不停的還在衣櫃裡尋找。

  野馬啊,好多人這麼念過她,都沒有他說的話有份量。

  像是為了抹去她眼中極為沉重的迷惘,他很用心的找話題。

  「妳知道我那幾個死黨為什麼都叫我王爺?」

  米迦家也不知不覺被牽著走,「對啊,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了,一直沒機會。」

  「王爺是我的綽號,因為我講話很像老頭子,加上名字後面又有個王字,那些無聊傢伙只要嫌我囉唆就這樣消遣我。」

  「取得太好了!」

  「哼,妳很陳水喔!」他佯裝慍怒。

  「哈哈,王爺,我喜歡耶。」說完俏臉立刻染上可疑的紅暈。

  他不會有弦外之音的想像吧。

  「我們去哪?」她摸著布面。

  「隨妳,我們走到哪玩到哪!」

  出去胡瘋一陣總比在這裡胡思亂想的好!

  米迦家振作精神,換上了那件棕色長褲,居然很合身。

  祿瑤王很得意。

  幾分鐘後他們經過一家保齡球館,祿瑤王二話不說的拉著她前進。

  「我不會打保齡球!」

  「很簡單,妳從最小號的球開始打。」

  於是,他帶著她去繳錢,換鞋,找球,從糾正她的姿勢開始。

  米迦家洗了一晚的溝,他沒有譏笑,只一遍又一遍的下場示範,到後來竟然場內的人通通跑過來看他擲球了。

  基於輸人不輸陣的自尊心,米迦家到最後終於拋出人生第一次全倒紀錄,她樂得跳起來抓住祿瑤王大喊大叫。

  他縱容著,嘴角帶笑。

  離開保齡球場,祿瑤王把她帶往社區的籃球場。

  「欸,你不會……」

  惡兆成真。

  「打籃球是好運動!」

  她也知道是有益身心的運動,可是她剛剛力戰過保齡球效,握球洞的指頭還麻得很,籃球,她哪來的精力啊?

  四面八方的探照燈照得球場宛如白晝光亮。

  米迦家知道不睡覺泡夜店的夜貓子多,卻沒想到晝伏夜出在籃球場上消耗多餘體力的人也不少。

  各種階層年紀的人都有。

  祿瑤王趨前去交涉,想不到很快就有響應。

  A、B兩組人馬,祿瑤王手長腿長,得到他的A組如虎添翼。

  被分配到米迦家的那組人就有點小介意了。

  「別扯我後腿啊!」嗆聲的男生看起來肌肉發達是把好手,也因為這樣特別看不起女生。

  「誰扯誰的還不知道呢!」她最討厭這種目光如豆的男生。

  「只是友誼賽,你不要碎碎念。」大家都是臨時湊在一起,為的是打發這樣長夜,有什麼好計較的。

  「有她在我們會輸!」

  「不是都說了……只是打發時間的觀摩賽嘛……」

  開口閉口就是輸贏,得失心重,有那麼嚴重嗎?

  米迦家不會天真的以為所有的男生都像祿瑤王這樣,但是相較起來,這位「王爺」實在好得不像話。

  是稀有中的稀有人物呢。

  開火了!

  籃球是團體活動,最忌諱英雄主義,顯然,那個肌肉男求勝心強,他只要搶了球就跑,完全不照規章來,兩場上半就被蓋了數不清的火鍋,堂堂連輸十二分球。

  中場,機車的人被圍剿到臭頭。

  米迦家雖然沒有落井下石的參與,還是覺得有點給她小小的爽了下。

  為了一粒圓圓的球,大家搶來搶去,汗流浹背,誰灌籃了,高聲叫囂歡呼,誰跑球了,噓聲四起。

  為了一粒球,大家真情流露。

  果然,她剛開始的表現簡直是菜鳥中的菜鳥,連搶到球也不會運,但是,有樣學樣,最後就有了模樣。

  打籃球不是她擅長的運動,但是她從打架歷練下的運動神經卻是一級棒,身子骨柔軟,反應能力強,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就能拿捏到竅門,然後,她表現出來的比誰都出色!

  B組最後將分數追到終場……雖然,還是以六分之差輸了,但是大家流了汗,目的已經達到,輸贏已經不是重點。

  沒有人再介意她是女生的身份。

  有人吆喝著要去夜店。

  祿瑤王出來當壞人,表明兩人還是學生,是被禁止上那種地方的。

  大家揮手互道再見。

  筋疲力竭的米迦家咧著大嘴笑,由衷的地忘了嘴角的瘀痛。

  回去的路上,她累得抬不起腳步,精神卻是無比舒暢,之前糾結在心裡的垃圾都已掏盡。

  「把這喝完,休息一下,我們就回去了。」在7-ELEVEN便利店外面,一瓶微波過的巧克力牛奶暖暖的放進米迦家手中。

  她默默接過祿瑤王的好意,將巧克力牛奶放在運動過後冰冷又紅熱的臉上,看著微微要天明的天色。

  祿瑤王也在便利店前面的階梯坐下。

  「我們在外面混了一晚,你也變成壞孩子了。」

  想不到她還有力氣消遣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哼,這樣說我,既然這樣,往後我就不客氣的把你這張白紙染成黑布!」

  「我現在不就隨便妳染了嗎?」

  祿瑤王看進她亮湛湛的眼,他溫吞吞的又說:「在我看來……妳是一抹燦爛耀眼的朱碧。」

  朱碧。

  被盯上了!

  離開捷運站,人潮變少。

  老舊的街道白天治安一向還好,可是事情要發生通常就是沒道理。

  天生敏銳的寒毛豎起來,後方立即閃出來幾個人勒住他的脖子、用布袋蓋上,接著棍棒齊下的海扁他。

  因為調性的關係,他通常跟這些江湖色彩濃郁的分子沒有交集,他們為何找他下手?

  來不及細想跟反抗,已經遭到痛毆。

  相較於距離洗車廠幾百公尺外突然飛來橫禍的祿瑤王,本來專心洗車的米迦家也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心不在焉起來。

  祿瑤王從來沒有遲到早退的紀錄,今天……她不知道第幾度把脖子往祿瑤王會出現的路上轉。

  ──除非發生意外了。

  不好的念頭一旦鑽進腦子,曾經有過一個小時終結十輛車的閃靈刷手也沒了心思,二度把客人也當成車子洗刷的慘事在還沒發生之前,她丟下水管跟刷子鑽進服務站向蹺腳看《花花公子》的畢哥請假,工作移交後頭也不回的跑了。

  這一跑……再也沒有回來過。

  看起來像一盤散沙,實際上偏袒自己人偏袒到不行的五人組全部被米迦家驚動了!

  即使五人身上都是學生制服,也難掩各自不同的風采。

  吁若湛,如白水淡定,對誰都是一副禮貌周到的樣子,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少了股溫度。

  黑歙,兩道霸王眉,舒捲雲吞的氣概已經略顯一二,不安分的個性表現在對抗學校穿制服的制度上,幾個人裡面就他把制服拉出褲子外面,書包帶子勾著屁股下十公分,至於其它豐功偉業罄竹難書……不提也罷!

  殷翡,根本是個視覺系,從頭到腳,都是手工訂做,愛水的個性比女生還誇張,眉毛是描過的,金光閃閃的飾品一樣都少不了,走過的地方總會留下一陣香噴噴的風。

  容郡,搶盡所有人鋒頭的玫瑰少年,娃娃的臉蛋,小鹿斑比的眸子,即使是無所為的坐在那,他的美,屬人間少有。

  東方狂也,三分鐘一通電話,朋友通四海,東方狂也,又狂又野!

  「是哪個眼睛放在褲袋的渾球敢動我們的人?」暴跳如雷的人嗓門超大,黑歙橫眉豎眼,比黑社會老大還要老大。

  「既然是渾球就表示有眼不識泰山,你就算喊破了喉嚨,王爺也不會回來了。」殷翡好整以暇的對著自己弧型優美的十根指頭吹氣,因為才上過透明的修護指甲油,隨便碰到可是功虧一簣的。

  「你咒他死?!」

  「哪有,就事論事你不懂嗎?凡夫俗子!」

  「我是俗仔,那你就是個屁!」

  好低級的對話!

  兩個本來就不對盤的人一語不合……真的就一句話,就槓上了。

  「你們兩個──」有人跳出來主持正義?

  哪知道……「烏龜笑鱉沒尾巴,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要是喬不定,出去外面解決比較快!」

  這滿嘴風涼話的東方狂也立刻遭到黑歙跟殷翡追打。

  「你們──」有道實在看不下去的聲音悄悄想打斷越攪越亂的場面。

  可惜沒人賞臉,立即被淹沒。

  「下次再這樣不饒你!害我剛剛擦好的指甲油報銷了啦!」再捶下,很重的一擊,殷翡心疼死了。

  「人妖!」東方狂也不遑多讓,毒舌猛吐,一腳踹去,兩不相欠。

  「你有歧視眼光,小心我去告你,告得你屁滾尿流,連遮屁股的布料都不剩!」別看殷翡這樣,他可是法律系的高材生。

  將來以訟師為目標,要攪得無聊的人生天翻地覆!

  「你們──」女聲又響,這次把拳頭也捏起來了。

  不過,人多勢眾的男生還是把她忽略得很徹底。

  幾張嘴還繼續快意思仇,兩個像鬥雞,其餘的下注打賭,他們是很習慣這樣的打打鬧鬧,可沒想到會不會嚇到人家女生。

  米迦家的拳頭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她好想掐死這些臭男生!

  她放聲大吼,「你們真是夠了!」外加一拳打在殷翡家遠從新疆和闐以空運載回來八十八厘米高的碧玉上。

  戲劇性很強的一拳,只是,那塊價值千萬美金的碧玉一點事也沒有。

  吁若湛最早回過神來,他咳了下,把眾人的三魂七魄拉回一點。「妳別急,王爺性情沉穩,從來沒有聽說得罪過誰,也許他是一時興起去了別的地方。」

  「你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問不出所以然,讓米迦家緊繃了好幾個小時的神經酸痛,眼中完全無視幾個各自出色有型的帥哥。

  幾人有志一同的搖頭。

  「你們這些人到底算什麼朋友?」

  她驚天動地一喊,喊水會結凍再度凍住五個大男人的動作。

  「我不想靠你們了,我自己去找!」

  人跑了。

  非常有氣質的卡儂手機和弦聲恰恰響起,悅耳的聲響像魔法解除了突然肅靜的氣氛。

  是吁若湛的手機。

  他到一旁講電話。

  「現在是什麼情況?那個女人居然連正眼都沒有看我一下耶。」自命風流的人物高度懷疑起自己的魅力是否減退。

  「你算哪根蔥!」

  「我是人見人愛的俊男。」往臉上貼金也是自戀的東方某人。

  「是啊,都是那些禽獸不如的愛。」殷翡剛鬥完黑歙不過癮,轉來招惹另一頭老虎。

  「總比你可憐沒人愛強吧!」

  「本少爺要是沒人愛,你就只能靠邊站著流口水了。」

  其它人就看著兩隻鬥雞咯咯咯咯咯咯的吵個沒完沒了,比菜市場的女人還要聒噪,幾乎想抓塊什麼塞住他們的嘴。

  「不跟你一般見識!」不跟這種沒格調的人打口水戰。

  東方狂也還要反擊,只見吁若湛已經掛掉電話,朗聲吩咐──

  「王爺在大方醫院。」

  「他壯得像條牛,拉肚子、感冒還是十二指腸發炎?」

  「誰把那只沒頭蒼蠅叫回來?」吁若湛沒有回答黑歙的問題。

  「剛剛那個暴力女啊?」那麼粗魯的女生,要有個言語不對,不會拿拳頭問候他的媽媽吧?別叫他,他可不去!東方狂也才想隱身到後面──

  哪知道,他的腳才動那麼一動……

  「東方,你去!」

  「Shit!為什麼是我?」

  「你就是你,別囉唆!」

  東方狂也嘀嘀咕咕嘀嘀咕咕……還是摸著鼻子,拿著車鑰,追那不知道已經跑到哪的米迦家。

  「找到人在大方醫院會合!」吁若湛對著他的背影叮嚀。

  東方狂也回他一根長長的中指。

  祿瑤王被扁得像豬頭,丟在巷子裡,被人發現叫了救護車才送進醫院來。

  他頭骨腫脹,有腦震盪之虞,必須留院觀察,至於,肋骨裂痕、肩骨脫臼,皮膚外傷,看在年輕是本錢的份上,只要多加休養都沒問題。

  米迦家可不知道這些,當負責醫師在為吁若湛解釋的時候,最後進門的她嗚咽的撲進鼻青眼腫的祿瑤王身上。

  祿瑤王痛得齜牙咧嘴,卻沒有喝止她莽撞的行為。

  他反而用他腫了半天高的嘴臉,試圖安慰她。

  「只……是一……些……皮……肉傷……」不要如喪考妣啊。

  嘴唇蠕動,有形無聲。

  聽到他口齒不清的言語,米迦家更自責了。

  噙住,還是噙不住的淚珠磅礡的以如同水淹金山寺之姿,幾秒鐘已經哭濕了一大片床單。

  她的哭聲叫醫師還有五個大男生通通回過頭來……誰叫她的哭聲有、夠、難,聽!

  向來最不耐煩的東方狂也瞅了瞅,也只是掏掏耳朵,什麼都沒說。

  祿瑤王自從認識米迦家沒看她哭過。

  就算她自己因為打架全身青紫瘀血,仍舊維持著那種倔強如石的硬氣,不曾因為頭痛掉過眼淚,今天,受傷的人是他,她卻傷心成這樣……

  困難的移動滿是紗布的手,米迦家發現,用雙手捧過來,放在胸口,眼眶泛紅的她,鼻子也紅,但是那虔誠真摯的模樣深深扣住了他的心弦。

  如果真有愛情,愛情的雙翼搧動了一板一眼的這個大男孩。

  「我沒有把你保護好……對不起!」她把所有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不是妳的錯!」咳,他可是男人耶,保護他……非常非常令人感動的說法。

  「到底是誰把你扁成這樣?」她眉底的戾氣重現。

  「我沒看到……」這是實話。「但是聽他們的聲音、口氣,年紀大概跟我們差不多。」

  「你記得有得罪過誰?在學校或是校外?」

  是不是一起住久了,她問話的口氣跟他老爸辦案同個樣。

  物以類聚……是嗎?

  「也許對方認錯了人。」他想息事寧人。

  「不可能,你的目標這麼顯著,除非他們的眼睛都瞎了。」這裡問不出所以然,她自己去查。

  那些人絕對是衝著她來的,扁了祿瑤王是給她警告!

  靠!敢動她的人!

  「小米,床單快要被妳撕破了。」她腦袋裡面不會裝的都是不應該的血流成河的廝殺吧?

  不用猜,她的表情寫得非常清楚。

  唉。

  米迦家為了掩飾自己不期然的橫眉豎眼,拋下被單,一隻手還誇張的亂揉五官。「我太激動了。」

  就算激動,臉紅成那樣也不尋常。

  他兩隻手纏的都是紗布,左手還有固定帶,別說試溫,想感覺到她的肌膚都有困難,祿瑤王索性用牙齒咬起繃帶來。

  「你做什麼呀你?」米迦家不知道他發哪門子的瘋,趕緊阻止他愚蠢的行為。

  眼看此路不通,他只好向那群死黨求救。

  「殷翡,你來摸摸她是不是發燒了?」

  殷翡倒退三尺,一臉打死他都不幹的表情。

  要是有人哪天後悔翻臉想把他的手砍下來,他不虧死了!

  他寧可現在得罪朋友,不干蠢事!

  「東方……」

  「她不是我想娶的女生,摸了她對我的清白有損,這樣對不起我將來的老婆們,你叫別人吧!」

  這……是什麼狗屁論調?!

  「我很好……」米迦家抗議聲才脫口,一隻冰涼涼的手橫空過來貼住她額頭。

  那是吁若湛。

  「妳感冒了。」

  「只是感冒……」

  從洗車廠出來忘了把濕淋淋的衣服換掉,心情緊繃,一點也感覺不到冷熱不均,加上跑來跑去,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她也壓根不在意。

  現在,了不起是喉嚨有點癢,身體有點燒而已!

  「吊個點滴吧,身體會復元得比較迅速。」吁若湛叫她把嘴巴打開看了下她紅腫的喉嚨,下了批注。

  欸,他以為他是醫師啊?

  像是回答她的迷惑,祿瑤王點點頭說:「阿吁未來想進醫學院。」而現在的吁若湛已經以越級學生的身份在醫學院當實習生了。

  吁若湛簡言。「我去請護士來。」

  「謝謝你,阿吁!」祿瑤王沒忘記該有的禮數。

  吁若湛輕淡的丟下,「三八兄弟!」

  友情不是掛在嘴上的,尤其他們兩人。從幼兒園一路上來又是鄰居、又是同學,十幾年切不斷的孽緣。

  「容郡那個美人呢?他的志向?」米迦家坐到床沿幫祿瑤王調整枕頭的高度,對於自己也是病號無動於衷。

  「他有家業要繼承。」她是不是已經忘記他是病人的身份了?也罷,他就喜歡她的粗線條。

  「那個匪類呢?」殷翡、殷翡,叫土匪比較快。

  「他想建立一家世界最大的同志酒店。」

  「他是Gay啊。」悄悄的吐舌頭。

  才幾歲就承認自己出櫃,除了過人的勇氣,會不會太早確定自己的性向了?

  「他自己是這麼說的。」

  「東方呢?」

  「他啊……想把全世界每個種族的女人都娶一個來當老婆,包括阿拉伯、非洲、亞馬孫河的女人,這是他從幼兒園到現在都還沒變過的理想。」

  米迦家頭昏了,可是她沒忘了問:「你呢,你想做什麼?」

  「我們這幾個人裡面就我最平凡了。」他謙虛的說。

  「你不會繼承阿伯的志願當警察吧?」他身高體健,穿起警察制服肯定帥氣迷人。

  「太辛苦了。」那樣劬勞的工作,有他老爸貢獻一生就很夠了,他,敬謝不敏,挑著輕鬆的工作做就好。

  她噘噘小嘴,說的也是呢,自己的兒子受傷住院,到現在還沒看到他那個當老爸的蹤影,不知道在哪執行勤務的人恐怕也是很焦急吧。

  往後她老公要是個工作狂她一定會離婚的。

  想得遠了,把小小的天馬行空拉回來,聽祿瑤王繼續往下說。

  「我對科技產業沒興趣,我喜歡車子,未來開家二手車公司,只要做車輛買賣維修就可以了,公司不用太大好管理,因為這樣除了工作我還能擁有單獨個人的生活空間,妳覺得怎樣?」

  「問我?」她有些呆。

  「是啊。」

  「我……也在你的人生計劃裡面嗎?」

  「在!」而且,剛剛,更確定了。

  米迦家踢了下病床的鐵架,神情有點茫然。「你們各有各的理想,都知道以後要做什麼,我卻沒有。」

  就是有她這種人,飯鍋裡的一顆屎,不曉得將來的人生要做什麼,雖然她還可以仰仗年紀小率性的混吃混喝,可是在這群人中,她怎麼可以是最沒用的那一個?

  在她陷入對未來的彷徨時,她沒有想到,由於祿瑤王的關係她看見了另外一扇窗。

  窗裡頭,五彩斑斕,像小時候大家都玩過的萬花筒。

  萬花筒裡有好多開啟她可以往前走而不是沉淪的紙片。

  包括祿瑤王、吁若湛、殷翡、東方、黑歙……都是裡頭色彩濃烈的紙片。

  就算將來沒有跟他們並駕齊驅的能力好了,她也不能差太多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的不足。

  她必須把這些出軌的一團亂給圓回來!

  「小米?」

  祿瑤王真的是病人嗎?這節骨眼還要關心發呆發到無法無天的米迦家,真的是夠了喔。

  「嗯。」她回神了些。

  「妳在想什麼?」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米迦家咚地跳起來,向前跨了幾步,後來想到不大對,又轉回來,向著他說:「你說太多話,嘴巴都幹得裂開,不要再說話了!」她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我……」無從辯解的人啞口無言。

  如同一代女王的她朝著殷翡招手。「麻煩你倒點水給他喝。」

  「為什麼是我?」殷翡哀嚎。他明明站得最遠不是!

  「看在你是姊妹淘的份上我才讓你接近王爺。」

  「是喔,謝謝妳喔!」他沒好氣的說。

  「不客氣,照顧好他,我出去辦點事!」她說得豪氣干雲,小臉的狠勁分明……

  這,她是玩真的?

  真要這樣,現在的女生未免也太勁爆了!

  殷翡追上前,直覺想拒絕,卻差點撞上轉頭的米迦家。

  她渾然不覺,盯了殷翡一眼後又追加,「盯好他,別讓他下床,他喜歡吃魯肉飯還有奇異果,他喝水很挑,除了某家固定品牌不喝的,這是他小龜毛的地方啦,還有他睡覺一定要穿領圈都洗破的七龍珠大襯衫,還有擦澡的時候要小心別碰到他的傷處,知道嗎?」

  殷翡基於下意識的點頭,點頭之後恍然覺得不對想搖頭……卻來不及……米迦家已經出門。

  祿瑤王不能哭也不能笑,他辛苦維持的形象全部破功了!

  不到三秒鐘的時間,病房內爆出非常不相襯的狂笑……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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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3:05
第六章   

  放出風聲沒多久,米迦家就等到了人。

  她的冤親債主不多,心裡有數的,就那幾個。

  七、八個個頭起碼都有170以上的中輟生,如豹狼虎豹,年紀雖輕,身上刺龍刺鳳,猙獰走過的地方人人閃避。

  來到指定地點,還有幾公尺整批人定在當場,誰也不肯再往前。

  至於米迦家,她依舊懶洋洋的曬著午後暖陽。

  「小妞,妳在道上放話要找我們?」被推往前的大個子又高又壯,誰叫他是這些人裡年紀最大的,只好出來說話。

  「嗯,你們打了我的人?」她沒有站起的意思,偏著頭聲音很慢。

  「妳說誰啊,我們一天到晚幹架!」強詞奪理的意味很重。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男子漢敢做不敢當算什麼?!」要出來混也要混得理直氣壯,閃閃躲躲能有什麼作為?!

  「哼,那又怎樣?」

  「不怎樣。」米迦家站起來往前走,走到大個子跟前站定,而塊頭比她大上好幾倍的人,腳卻不穩的往後倒退,退到差點撞著後面的同夥。

  「你們要出氣可以衝著我來,把無辜的人也拖下水算什麼?」她非常心平氣和的問。

  這些人分明是挑准祿瑤王落單時下手。

  欺善怕惡。

  「妳想來替他討公道?上回妳揍了我所有的弟兄不說還上了警局,所有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被翻了出來,這筆帳的利息找不到妳算,算到妳姘頭頭上有何不對?」

  「你承認找他麻煩了?」

  「是又怎樣?」

  「不怎樣,以後當作不認識他,可以嗎?」

  她這麼的禮貌可是空前得很,以前只要尬上,二話不說開打,哪來這麼多廢話。

  「我憑什麼聽妳的?」

  米迦家還是波瀾不興,好聲好氣。「我今天是來搓湯圓,不是來打架的。」

  「呃……」吃軟不吃硬就像他這樣的人,大個子怕了,退回人群,頭對頭捉對商量起來。

  不是他們沒種,實在是幾次幹架她那拚命三郎的打法把他們的膽都嚇小了,也沒見她這麼低聲下氣過,生怕是設了陷阱給他們跳。

  對祿瑤王開扁,其實是為了挫米迦家的銳氣。

  商量了一陣,這次換了個矮個子出來。

  「如果我們不答應呢?」

  「我會魯到你們答應為止。」驟然轉低的聲音陰森許多,指節壓得喀啦喀啦作響。

  這些人,給臉不要臉!

  小矮子面皮抽動,倒退回去,再商量。

  米迦家耐心十足的等著。

  她不想繼續跟這群人攪和下去。

  以暴制暴也許是最迅速的方式,卻也因為這樣拖累了身邊的人。

  這是她該成熟的時候了,她要用另一種方法解決事情。

  一勞永逸的。

  「就這樣吧──」大個子又接手了,他清了清喉嚨。「我們老大說了,不管怎麼說妳都是女人,我們也不想為難妳,只要妳做一件事,我們天蠍幫跟妳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說!」她絕不拖泥帶水。

  大個子不安的把腿打開。「只要妳爬過我的胯下,我們就當作妳誠意的道歉了。」

  他才說完,後面的人迅速的又退好幾步。

  而他,尷尬的杵著,心裡把那些沒義氣哥兒們的爸媽通通問候了一遍。

  米迦家沒有任何表情。

  而,有雙桃花眼躲在不遠處觀看,他身上帶了小型接聽器,把米迦家跟對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當然啦,一不做二不休,也順便錄音嘍。

  「我要一份你們全部人簽字的切結書。」白紙黑字,將來誰都賴不掉。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我說話算話,以後也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

  「靠!妳欺負我們讀書讀到一半。」

  能擺脫這小魔女比什麼都好!

  「不會寫名字的我不反對按手印。」她精明得像只冬天醒過來的狐狸。

  聽完她的話「靠」聲不絕於耳……

  竊聽的人也露出莞爾的笑。

  他根本可以不用出馬,都是王爺瞎操心!

  但是,古韓信有胯下之辱,這隻小米蟲真的會因為王爺把自尊甩一邊嗎?

  這可不是容易的事。

  念頭一轉,他居然期待起後面的發展了。

  壞心,對不對?

  呵呵呵!

  祿瑤王出院回家了。

  後車箱的行李全叫米迦家一手包了。

  「分一些給我。」住了一星期多一點的病房,雜物不少。

  住院期間,大部分的東西幾乎都是她買的,她會趁護士小姐不在的時候偷渡零食給他解饞,租上一整迭的漫畫、武俠小說讓他打發時間,本來是很感動啦,但是,她吃得比他凶,看得比他快……有時候還搶他的。

  這樣的不分你我,讓他看見小米很小女生的那一面。

  問她哪來的錢,她總是淡淡的表示她平時不哈流行,滿省的,又是打工高手,所以手上有一點閒錢。

  再怎麼說都是她的血汗錢,她卻毫不在意。

  「不用,我力氣大。」

  的確。

  本來想不通她既沒學過跆拳道或是空手道,打架卻從沒輸過,原來憑的是一股蠻力。

  她拎著,跑了兩趟就把所有的東西搬進屋內。

  祿景福接回兒子,本來心裡是打算要來個三巨頭會談的,腰際的手機卻適時的壞了他的如意算盤。

  臨走前有些欲言又止,像是很多話要說又感覺匆促之間說不出所以然來,那種矛盾被米迦家看進了眼底。

  她知道祿景福想說的是什麼。

  祿景福走了。

  屋子裡剩下她跟祿瑤王。

  她若無其事的端出花了一早弄的豬腳麵線,一海碗,然後把祿瑤王從房間挖出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吃豬腳麵線去霉氣。」

  「妳什麼時候也迷信起來了?」金窩銀窩還是自家的狗窩最好,回家看到一切如常這才真的鬆了口氣。

  「這不是迷信。」她坐下來,兩隻手扳平擺在桌面上,下巴抵著,就這樣看著他拿筷子夾軟QQ的豬腳吃。

  他一定忘了,他也曾經為她煮過一碗豬腳麵線。

  那樣不起眼的食物溫暖了她荒蕪的心,種進最初的情苗。

  「不然是什麼?」祿瑤王隨口問。

  「終有一天,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即使星星、月亮、太陽、花草也是。但是唯有一件事永遠不變,那就是我願你快樂。」

  祿瑤王被她突然的咬文嚼字給嚇壞了,細想又不由得感動。

  他的感動不是因為拿破侖說了什麼,而是小米的那份心意。

  她從來都不是會讀書或是喜歡閱讀的女生,卻是為了他把拿破侖搬出來。

  驕傲如她,為了杜絕以後那些中輟生再找他麻煩,一聲不吭的讓人指著她罵,還差點爬過某人的胯下。

  要不是那些人被她的阿莎力嚇到,倉皇逃走,他相信,小米真的會言出必行。

  忍不住揉弄她的發心。「這麼慎重?我要不要搬出莎士比亞來跟妳來個大相互應和?」

  米迦家沒有為他的幽默露出任何微笑,她把脖子還有腰桿挺直,雙手規矩的收放在膝蓋上,彷彿這樣的動作能給她信心把繼續要說的話表達出來。

  「我是真心的!」

  如果要用全世界來交換,交換祿瑤王的快樂,她也不換!

  「妳想什麼啊,這麼嚴重?」

  「我……想我該回家了。」望著他還留有一些細微疤痕的臉,她的歉疚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祿瑤王放下筷子,梭巡她臉上細微的神情。

  「再說一遍!」

  「我出來很久,應該回家了。」不管謊言或真實,第二次就簡單多了。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回家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妳說得正經八百是擔心我沒有能力照顧妳嗎?我雖然還沒有出社會,也沒有事業,但是我絕對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妳!」

  她轉身避開祿瑤王溫柔的眼光。

  「不要不說話,有任何問題我們都可以溝通。」

  「我帶給你的麻煩夠多了,多到我都開始唾棄自己。」

  他幾乎把她當成了家人,吃住不算,只要是他有的東西她也一定有份女生版的,就算是那天她回來拿換洗衣服再回醫院時偷聽到他們父子的對談,眼前這溫柔的男生還是極力替她說話──

  「你交朋友爸爸從來沒有說過話,但是,她把你害成這樣,手骨雖然接回去,後遺症以後一生都會跟著你,你是不是應該考慮跟她疏遠一點?」

  她是也曾經感覺到祿景福的態度改變,在祿瑤王受傷之後,但是並沒有多想。

  「我受傷不是小米的錯。」

  乍然聽到他們父子對話,即使知道偷聽不對,釘住的腳跟卻怎麼也不肯走。

  「我並不想左右你什麼,從來你也不是個肯受父母左右的孩子,但是朋友的選擇很重要,你多想想吧。」

  祿景福不是那種嘮叨囉唆的爸爸,他想表達的意思傳遞了,就不說話了。

  很現實的父母心,直直敲進米迦家的心裡,很痛,她卻能諒解。

  她在這裡只是一隻寄宿蟲,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未來也不曉得在哪裡,如今,害人禍事上門,人家當然容不下她了。

  「那天,妳聽見我跟我爸的話?」

  米迦家不承認也不搖頭。「我換個方式說好了……」

  他不表任何意見。

  「我,喜歡你,但是,我很清楚,我配不上你!」再也不管會不會丟臉,會不會被唾棄,會不會……今天不說,也許,永遠不會有再一次的機會。

  老天爺通常沒有那麼好心讓他們以後還有交集的機會!

  不告白,她一輩子會留下遺憾,傾吐之後……至少可以自私的安了心,往後不管時光如何變遷,她都不會後悔的。

  她想得這麼深遠,祿瑤王始料未及。

  「小米……」

  他不想放她走。

  雖然他沒道理不讓她離開。

  「妳是真心的?」

  她勇敢的點頭。

  「給我時間,我要考慮。」

  「好。」

  這一考慮,整整三天。

  剩下十一個小時。

  他在倒數。

  蝴蝶將從他的手中飛去。

  他睡不著。

  被女生告白不是沒有過,雖然他不若其它幾個死黨搶眼,桃花卻也沒少開過一朵,但是,他不想在這種年紀談感情,只要談了,肯定會分心,他不是沒有感情的人,只是太確定感情不是現在的他需要的。

  可是,他任由小米闖進來了,沒有一絲猶豫。

  然後,他的生活裡有了她。

  如果失去她,他要怎麼回到那個孤獨生活的祿瑤王去?

  他從來都不是舉棋不定,沒主見的人;而現在的軟弱為的是什麼?

  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有人來來去去──

  事情很明白了不是?其實不管他的回答是怎樣,小米總是要走的。

  他沒有絲毫權力箝制她的去向。

  翻來覆去,卻聽見房門打開,腳步聲朝著他來。

  他佯裝睡著的閉上整夜無法闔上的眼睛,而全身的毛細孔都因為她的接近高度的戒備著,至於戒備什麼?他也不是很清楚。

  這些日子,客廳的沙發已經是他的床,米迦家看著祿瑤王高大的身軀屈就在小小的沙發上,一隻毛毛腿艱難的彎著,一隻大半跨在沙發扶手外面。

  對她這麼好的男生,她以後……大概都不會再遇見了。

  她是瘋了,才想離開他。

  其實……如果可以,她真的不介意沒名沒份的待在他身邊,一直一直,到、永、遠。

  永遠是什麼?她不懂,她只是想挨著他就好。

  仔細看,他的髮質很好,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粗硬,用手去摸,黑亮有彈性,偏生他喜歡短髮造型,只要頭髮長度稍微超過就非剪成他覺得清爽的高度;順著指腹滑去,她最喜歡他的耳朵了,大又厚,圓潤的耳垂摸起來像顆珍珠;最讓人不解的是他的眼,平常,他總戴著散光眼鏡,看起來嚴厲的五官很有距離感,只有她知道拿下眼鏡的他有雙迷人到不行的眼睛和眼睫毛。

  米迦家略帶粗糙的指到處遊走,勾起祿瑤王不該有的感覺。起初,神經是緊繃的,慢慢,隨著她遊走的路線他僵硬的身軀有了異常的反應,他忍著,以為她應該要見好就收,畢竟跟她在一起那麼久沒見過她任何不該有的脫序行徑。

  直到她小小的柔軟在他鎖骨的地方漫遊,他霍然睜開眼睛,也抓住她根本打定主意還要往下走的祿山之爪。

  「你醒了。」她蹲著,笑咪咪地。

  「很早就醒了。」能不醒嗎?唉。

  「我知道。」瞧他心跳起伏得厲害,哪有人家睡著這麼不安寧的。

  「妳學壞了!」

  「我本來就不是好女孩。」小太妹是她比較常聽到的。

  祿瑤王歎氣坐起來,拍拍身邊的位子要她坐下。

  她乖巧的移動翹臀跟他並肩坐在還有微溫的沙發上。

  祿瑤王把下半身的被子拉過來蓋住她,忍不住要嘮叨。

  「為什麼不穿外套就出來,還赤腳,妳不知道冬天的半夜很容易著涼嗎?」

  「祿大媽,我知道,人家只是忘了嘛。」兩人共享一床被子感覺這麼親暱,他們曾幾何時已經到不分你我的地步了?

  「這樣有沒有暖和些?」他繼續把被子往她身上披。

  她接受他的好意,趁著不注意,一下子被子又回到祿瑤王身上。

  「別再拉來拉去,要回家的人了,要是感冒,回家就難看了。」堅決把她包成肉粽的人難得展現強硬的一面。

  他雙手一圈,把她圈進了懷抱。

  米迦家沒有掙扎,雖然遲疑了下,她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彼此依偎。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對你坦白過我的家人。」

  「不要緊。」

  「你想聽嗎?」

  「妳說我就聽。」

  「我是個壞孩子,我是離家出走的……」

  「我知道,妳在反叛期。」

  沒聽完,她立即抗議,用手肘狠拐了他。

  「欸……」

  「實話實說也有錯?」他不是很真實的抱怨。

  「你怎麼確定我不是飽受繼母虐待的灰姑娘?」

  他輕笑。「能養出妳這種個性的媽媽肯定是個好人。」

  「你很討人厭知不知道?」

  「只要妳不討厭我就好了,其它人無所謂。」

  她輕捶了他一下,隔著被子,祿瑤王明白她的感覺──她竟然會不好意思……好難得的死穴啊。

  兩人天南地北的聊,越聊越多,彷彿都想把握剩下不多的時光。

  那晚,米迦家倚著祿瑤王的肩膀,兩人眼睜睜到天明,一起看著曙光染上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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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3:33
第七章   

  火車規律的在枕木上飛馳,單調的聲音催眠了大多數的旅客。

  車窗外的景色從擁擠的建築慢慢多了綠意,又從少數的綠意到了逐漸增加的人煙氣息。

  看著昏昏欲睡的乘客,有打瞌睡的、吃零食的、看報紙的,米迦家卻找不到半項適合她打發時間的東西。

  儘管一晚沒睡,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祿瑤王沒有留她。

  他只說要知道她家在哪,以後不要斷了聯絡。

  送她平安回家是他應該做的事,他不想讓她單獨面對可能無法諒解她的爸爸跟媽。

  他是個盡職過了頭的騎士。

  所以這一路上她扁著嘴,賭氣不說話。

  很沒道理對不對?是她自己要回家的,卻又想著別人來挽留,她好矛盾喔!

  離家越近,她無謂的堅持動搖了,真要不說話的分手嗎?

  當然不要!

  於是她隱忍了情緒,讓自己一如往常。

  冷笑話於是出籠了。她把網絡上看來的笑話挑出來講,希望能炒熱兩人冷卻許久的氣氛。

  祿瑤王很捧場的應和著。

  對於小米冷熱兩極化的反應他已經習慣,她啊……坐不住、閒不下來,就算生氣也安靜不了三分鐘。

  他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她太單純,不知道這世間有很多人擦身而過就過去了,有些人留下的痕跡又深又重,已無法視而不見。

  就如同她。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他很用心的當好聽眾,即使她說笑的方式不甚高明。

  她提到了阿超。

  「妳跟他提過要回家嗎?」

  「他沒問我也沒說。」很自然到不行的口吻。

  「妳當人家女朋友怎麼可以這麼沒責任。」

  「你老古板啊,現在哪流行這些,大家玩玩而已。」男的朋友,她多到手機電話號碼都塞爆了,阿超也從來沒承認過她是他的馬子。

  「我以為你們……」以為什麼?以為小米會跟那個叫阿超的男生定下來不變了?

  這世界有什麼是不變的?

  「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啦,那時候因為他有車,方便嘛。」她不介意自曝其短,反正她所有的缺點都攤在他眼皮底下。

  「妳啊,貪人家機車接送方便,就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那架式又是準備長篇大論的調調。

  米迦家驚恐的蒙上耳朵。「小女子知錯,祿大王爺,請你饒了我!」

  她圓滾滾的眼珠黑亮的瞅著他,表情雖然跟小丑沒兩樣,那嬌憨、那天真如同一塊巨石又正確無誤的撞進祿瑤王心裡。

  「妳喔!」他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臉上的線條像夏日暖陽下的一盆水,漾著叫人心折的溫柔。

  「嘻……」她笑開懷。

  時空不變,火車依舊往前飛馳。

  兩人的眼瞳卻互相映入了彼此。

  如果誓言能夠成真,那眼底的人兒將是永遠的烙印。

  眼兒收回。

  話題斷了。

  直到台中火車站下車,他們都沒有再交談。

  米迦家的家再小康不過,爸爸是老師,媽媽也是老師,一個是教務主任,一個是軍訓教官,兩個兄長,一個姊姊……呃,姊姊師範學校畢業,目前正在實習中,好幾家知名的學校都想網羅她,一家四口都是誤人子弟……呃,有教無類的高級知識分子。

  規矩的白羊群卻生出小米這樣的黑羊,不是突變就是抱錯人家的小孩了。

  不是只有她會有這種扭曲的想法,自摸良心,也許家裡的每個人都這麼揣測猜想過……

  相對的,小米的叛逆肯定也帶給家人不少困擾。

  祿瑤王帶著米迦家到米家的時候,是身為軍訓教官的媽媽來開門的。

  「伯母好!」祿瑤王非常有禮貌的叫人,倒是躲在他身後的米迦家頭低低的一言不發。

  「有話進來說。」頗有氣質的米母沒多說什麼,讓了讓,兩人進了透天厝。

  「伯父好!」

  正在描筆寫書法的米父聽到聲音手抖了下,緩緩放下毛筆,然後用張宣紙遮住他力持平靜卻寫得一塌糊塗的顏體。

  「伯父、伯母,我就是打電話來的祿瑤王。」

  「嗯,電話是我接的,我記得。」跟著後面進來的米母緊張的直摸著自家櫃子上的飾物,彷彿這樣可以化解心裡的不自在。

  「既然回家了,應該說什麼?」祿瑤王把小鴕鳥拉出來輕拍她還是不肯抬起來的頭。

  米迦家抿抿嘴,發現嘴唇又乾又澀。

  「啊,不用勉強她,她不想講的話誰都沒辦法。」米父很快為她解圍。

  「說!」祿瑤王可不覺得,這次把她的臉扳正。

  當人家父母的驚喘,要不是為了要端著身份大概抱在一起了。

  小女兒的叛逆實在叫他們兩個中規中矩的人吃盡苦頭。

  想不到──

  「爸、媽,我回來了!」

  兩人共同掏耳朵,然後又共同覷了眼,還一同不知所措了起來。

  「小米的情況我都在電話裡說過了,請你們不要責怪她。」

  「她肯回來,就好了……」當爹的也不能太丟臉,總算沒有讓兩個小輩又奪門出去。

  祿瑤王面向米迦家。「好了,既然人回家了就要聽話,知道嗎?」

  她點頭。

  「妳要跟家裡的人好好相處,有事打電話給我,嗯?」

  她又點頭。

  「那……我走了。」把小米交到父母手中,他就該功成身退了。

  米迦家遲疑了下,頭慢慢點下。

  「傻瓜,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我們隨時可以聯絡。」看她快要哭的表情,祿瑤王忍下幫她拭淚的舉動。

  他走了。

  米迦家維持著原有的姿勢,聽著門開,聽著媽媽喃喃的道謝……她捕捉不到祿瑤王的音浪,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離開了她的生命。

  「我們在外面混了一晚,你也變成壞孩子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哼,這樣說我,既然這樣,往後我就不客氣的把你這張白紙染成黑布!」

  「我現在不就隨便妳染了嗎?」

  「在我看來……妳是一抹燦爛耀眼的朱碧。」

  朱碧。

  為什麼會去想到多年前的對話呢?

  她記得,為了那二字,還特意去查了辭典。

  辭典上說,朱,正赤色。

  碧,青綠色的碧玉。

  他說那樣五彩斑斕的顏色是她;她刻骨銘心的記得。

  時間倉皇過去,在她盡全身力氣飛翔,追趕前面早已經飛得不見人影的同學的時候,急促的更改了數字。

  盡量踮著腳不去驚動已經從公家機構退休的父母,可是不管她多小心,每天習慣傳來的叮嚀還是十年如一日。

  「小米,出門要戴手套,我看氣象報告說合歡山下雪了。」

  這是在廚房的媽媽。

  「還有圍巾。」

  這會是把報紙帶進廁所的爸爸。

  他們,都老了,臉上的皺紋還有白髮比起十年前多了好多,多到有時候米迦家都會建議去染髮免得大家都傷眼。

  其實,她自己也不年輕了。

  二十八歲的女人,不是萬年無敵的少女,是成熟得快要掉渣的女人了。

  認命的折回房間。

  這些年來,哥哥姊姊一個個搬出去了,成家立業,立業成家,到最後居然剩下她這當年最不被看好的老么還賴在家裡。

  不知道是父母年老了,還是她真正成熟懂事了,親子間的火爆場面銷聲匿跡很多年。

  經過離家出走那道關卡,家裡的優等生逐漸把她加入天秤裡試著平等對待這天資或許不及他們的妹妹,而有形無形把她當成恥辱的雙親也怕她二度離家,又要擔驚受怕,那是一門艱辛的學習功課,過程呢,像珍珠含著沙,彼此互相磨合,成就了今天。

  「手套、手套,手套在哪裡?」即使心裡知道合歡山下雪也遠在天的那邊,今年是暖冬,其實是用不到手套這麼隆重的東西的……

  「咦?」

  衣櫃的最底層孤單單的躺著一隻手套。

  就那麼一隻,跟其它成雙成對的皮手套完全不同。

  那是一隻用毛線織的手套,古老的樣式,米棕顏色有些淡褪,線頭不知怎地還冒出來好幾處。

  她一直很珍惜的放在衣服的最下層,生怕刮傷還是被蟲蟻咬了還放了一大包的樟腦丸。

  後來太忙,忙著重新回到學校,忙著把自己變成苦讀的蠹書蟲,忙了十幾年,也把它給忙忘了。

  「呵,原來你躲在這裡啊……」

  想不到今天趕時間亂翻被她翻攪了出來。

  她懷念的拿起來,一根根套入指頭。

  有點小,但是沒關係,貼近臉頰輕輕摩挲,淡淡的樟腦味道,毛線摸起來的感覺就是跟皮革不同,好溫暖喔。

  這麼大的人還念舊,是不是很奇怪?

  管他呢!

  她決定了,今天就戴它去上班。

  「小米,阿超來接妳了!」沒時間沉溺,媽媽開始催促。

  「知道嘍!」她揚聲。

  呃──

  忘了說,四年前米家兩老為了讓米迦家不再南北兩地奔波,把老家出租搬上來另外買了幢公寓,跟女兒住一起。

  他們也沒想過,從來,讓他們夫妻操心最多,以為是最不親的女兒卻陪他們最久。

  「漲漲漲……一桶漲一元十角美元,上個星期才漲過五角,簡直是坑人,我乾脆把公司關掉到阿拉伯去挖石油算了!」

  米迦家才把安全帽交到阿超手中,得空的耳朵馬上接收到比一般人聲浪都還要高分貝的抱怨。

  一早就製造噪音,真是的!

  飛吻一枚算是Say  bye。

  窈窕的人影甩著飛揚的長髮跑了。

  阿超搖頭,把安全帽掛好,吊兒郎當的他沒有忽略米迦家只戴一隻手套。

  那手套看起來有點舊了。

  「真是有病啊她……」想不出所以然,粗線條依然的發動他現在的「大老婆」一輛重型哈雷,一身皮衣皮褲性格萬分的走了。

  畢氏汽車代理有限公司。

  沒錯!

  畢氏汽車廠最早是以辣妹為號召的洗車廠。

  這裡改變得不多,鮮紅色的旗幟依舊鮮明,辣妹一代換過一代,不虞匱乏,生意嘛,還是比多元化經營的二手車、新車販賣、加油站強上那麼一咪咪,可是在門面上,為了鄭重起見還是改了名稱。

  經過多年奮鬥,咳……應該歸功那些辣妹的功勞,畢氏洗車從街邊的小店面擴大成現在佔地220坪的經銷商。

  對於當年誇口要北中南開分店的畢哥來說,一間店面實在有損顏面,也滿足不了他的野心,但是,他的能力已經是極限。

  當年要是祿瑤王肯留下來幫他,江山肯定不同,可惜,他看好的人才不能為自己所用啊。

  當他偶然遇到大學畢業後出來找工作的米迦家,二話不說馬上把她拉攏進來。

  許是藏著私心,當年,那個小子也是因為小米的關係才來洗車廠的,他把小米留下來,也許還有再見到祿瑤王的機會不是?!

  這樣的邏輯說起來不通又好笑,畢哥卻很堅持。

  米迦家可不知道畢哥心裡這些轉折。

  能夠回到熟悉的地方工作是可遇不可求的。

  幾年來,她比誰都努力,人家八點上班,她總是七點半就到,員工五點下班,她常常徹夜加班。畢氏這兩年來的業績,她居功厥偉。

  說她是磨坊的一頭驢子也差不多。

  不會有人相信支持她這麼拚命的動力,竟然是好多年前那場離家出走的境遇。

  進到辦公室,還在滔滔不絕發表牢騷的畢哥正講到慷慨激昂處,米迦家不想打斷他,逕自打卡。

  男人四十一張嘴啊。

  畢哥沒啥改變,老樣子,扁扁的肚子還維持著,唯獨下巴本來烏黑亮麗的一撮山羊鬍有了白色的入侵者,攻城略地之餘,還有越來越擴大版圖的趨勢。

  看見她。「小米,妳來了!」

  「早啊,老闆。」現在的她擁有獨立的辦公室。

  畢哥跟了進去。「小米,油價又漲了。」

  多此一舉嘛,這件事他們討論過很多次,已經不是新聞了。

  「我知道。」晨間新聞已經說了好幾遍。

  把厚厚的外套脫下來,然後是手套,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親愛的老闆,有事情也等我喝杯咖啡再說好嗎?」

  「時間很緊迫,妳知道我們只是一家小型企業,燃料的價格對我們來說攸關營利收入……年關快到了,生意好難做……」

  「這我知道,前兩天的會議才討論過,我已經把完整的企畫案寫出來,我會負責搞定的!」要是這樣還不能讓只會出張嘴的中年男人閉嘴,她就要去買耳塞了。

  「真的?」

  「要不然你自己收回去做。」敢質疑她的能力?!

  畢哥駭然。「啊,我幫妳買了早餐,我去拿!」

  「謝謝!」

  把蚊蟲驅逐出境,米迦家這才有空坐下來呼吸進辦公室的第一口自由空氣。

  她把桌上的檔案打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對車行來講原油燃料等同每天要喝的水一樣,偏偏國際情勢詭譎,不管大小企業都想維持油料的平穩輸入供出。

  這不簡單,市場的價格混亂,他們這家加油站本來就要看油商的臉色了,最近油價波動更是加遽,供需根本沒辦法取得平衡。

  總而言之,燃料能不能平穩的取得是他們最傷腦筋的事情。

  於是呢,天才畢哥就把腦筋動到石化業龍頭的天下油品…

  據她手頭上的資料顯示,天下油品是橫跨東南亞太極集團旗下的營業項目之一。

  叫人傷腦筋的大集團啊。

  大集團最看不起他們這樣的小公司了。

  這加盟方案有多方人馬想競爭,單單台灣這塊地方就有無數的對手,畢哥還真是丟了個燙手山芋給她呢。

  繼續一星期毫無結果的打電話嗎?

  不了!

  既然那些大集團的總機這麼麻煩,層層轉接,電話費都不知道貢獻了多少,還不如直接殺到對方的巢穴開誠佈公吧!

  這就是米迦家。

  多少年過去,血液中衝動的因子偶爾還是會冒出頭來作祟一下。

  「畢哥,我出去一下。」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她交代了聲,就要出門。

  「去哪?」還在茶水間跟咖啡奮鬥的人應了句。

  「太極集團。」風般席捲出去了。

  呃,太極?

  畢哥趕了出來,都是水的手還沒擦。「欸欸……小米?」他獨對冷冷的空氣,慢慢把嘴邊剩下的字眼吐出來,「這麼早,人家公司還沒開門咧。」

  這急驚風……

  房間的暖氣開得剛剛好,不燥不冷,像眼前能溫潤人脾肺的熱茶。

  喝茶的記憶很多年了,是根深蒂固的習慣。

  秘書們也都知道他的習慣,只要他飛台灣,競相泡來的都是一心二葉的好茶。

  大陸再名貴的茶葉都比不上台灣烏龍的香醇。

  那是一種鄉愁,無以名之。

  阿吁笑他是回游的魚,只要季節到了,排除萬難也要回去產卵地。

  呿,狗嘴吐不出象牙!

  台灣潮濕的氣候對他的關節不好,只要雨季來臨或是像這樣的冬天,以前斷過的手骨就會隱隱作痛。

  他才不管死黨怎麼笑!

  要是沒有每年會提醒他的這份酸痛,他也許會忘記那個曾經在他年少生命中活躍過的影子。

  她以這種方式留在他的記憶中,強勢又霸道,他卻一點都不介意。

  這是他今年逗留台灣的最後一天了。

  在冬季,對她的思念特別強烈,回到有她在的城市就算是他稍稍不為人知的回顧吧。

  這季節,他誰都不想分享;精神、體力或是時間。

  每年回來,他都會覺得腳下踩的這塊土地變得更不一樣,但是,他還是要回來……習慣,真是害人的東西……

  事業在軌道上,朋友呢,滿天下。

  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他沒有不滿,是心裡有個空缺,從來都沒有誰能遞補。

  都這把年紀了,一路過來談過不少戀情,可是,他都很放得開,只要感覺過去,就是過了,並不留戀。

  唯獨……小米啊小米……

  喝掉杯子裡變冷的茶,澀意充滿喉頭。

  再好喝的茶也要趁熱的時候下喉,再珍貴的感情要是沒有趁當下把握,是不是也像茶葉一樣徒留空虛一把?

  「瑤王,你好了嗎?」輕敲門扉進來的美女是他認識了將近一年的生意對手,從生意到朋友,走了將近一年。

  大家都在空中飛來飛去,難得有時間眾在一起吃頓飯,即使她出現的時間不對,看在生意的份上,他沒有拒人千里。

  「可以走了。」

  有個可以談心的美人,年紀相當、閱歷相當,不黏不纏,知進退、曉應對,要是大家都繼續單身下去,他們也許會有未來。

  美人挑了挑精心描繪的柳眉,「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他看起來有些陌生,剛剛,她好像在他那立體的輪廓上看到感情。那不是她熟識的祿瑤王。

  他風度翩翩,態度非常內斂,想從他的口中聽到甜言蜜語簡直比什麼都難,但是她欣賞他的雍容闊度和社會地位。

  沒錯!她要的就是能夠與她匹配的對象,要不然也不會挑挑揀揀,浪費許多青春。

  「怎麼會?」

  抓起椅背上的毛呢大風衣,沒有驚動上面的高層,只跟秘書交代了聲,他離開了辦公室。

  「我想到處走走,妳不介意走路吧?」

  「啊,走路?」她穿的可是細跟的高跟鞋欸。

  「嗯。」

  她擠出顛倒眾生的笑容。「當然。」

  「我會走慢一點的。」

  他的體貼細心只有明白的人才會懂,但是美女通常只是視為理所當然。

  她不懂這麼烏煙瘴氣的城市有什麼好逛的,真要逛街,也該是巴黎的羅浮宮,比佛利山莊的精品街吧!

  祿瑤王並不擔心自己的隨性會招來狗仔的跟拍。

  太多年定居在上海,低調的生活方式,不作無謂的曝光,不僅媒體不得其門而入,就連同業對他的認知也不多。

  他從來都不是招蜂引蝶的個性,平靜、簡單、正常的生活對他來說比事業還重要。

  事業,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需要公諸大眾。

  接手太極,不是他當初的志願。

  太極當初也不叫太極,它的前身是母親娘家的事業。

  父親的不長進為娘家詬病,一直以來也不看好這邊的人。

  那時服完預官兵役的他回到里斯本探親,在媽媽的軟硬兼施下到了外公的公司去當個基層員工,他肯做又認真,難以掩蔽的商業天分也被原來不看好他的外公發掘,這下,更不可能放人了。

  經過與父親的長談和好幾個夜晚的考慮以後,他也同意由里斯本出發是個好的起跑點,於是他離開自己的方向,投入另一個戰場。

  他的生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其實最早的時候他並沒有忘記跟小米的約定。

  電話熱線經常在半夜燃燒。

  後來她說要回到學校想專心讀書他也非常鼓勵,經常寄卡片或是激勵的短文給她,希望她能得到往前邁進的動力。

  接著呢,她上了以前抵死都不會去的補習班,可是也因為她忙碌了起來,常常打電話去要不是不在家、要不就是睡了,有時候她勉強打起精神接電話還會講著講著就睡著了。

  望著電話線那端的一片靜寂,他很能體諒。

  畢業前他推甄上了心目中的大學,她還在水深火熱當中。

  四年大學,斷斷續續的聯絡,最後一次見面,是她拿著放榜的學校專程從台中北上來報喜。

  那天,為了慶祝他們還去吃了火鍋。

  大熱天吃火鍋……也只有吃的人才知道那種滋味了。

  之後,兵單來了,他去當了一年十個月的預官。

  之後,他飛到另一個國度,也就沒有之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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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0 00:34:00
第八章   

  廣場上,節慶的味道由淡轉濃了。

  聖誕節濃綠艷紅的聖誕裝飾,還有些餘情未了的蔓延在各大百貨公司及店面。

  應景的水仙、仙客來、銀柳還有依舊鮮艷如昨的聖誕紅熱熱鬧鬧的簇擁著、並排在花店的大門口。

  想想,他是男人卻從來沒有送過一束花給任何與他交往過的女人。

  無從解釋是什麼心態,他隨手向花店小姐要了一束不知道什麼花名的花,轉送給詫異的美女。

  小雛菊……收過上百種花朵的人就是沒收過這種絲毫不起眼的菊花。

  她要哭還是要笑?

  良好的教養還是讓她道了聲謝。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在發芽,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阿樹阿上一隻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牠,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吶現在上來幹什麼……」

  實在說,歌聲並不怎樣,卻吸引了祿瑤王。

  那種N年前就沒有人會再唱的童謠居然出自一個大女孩的口中。

  沒來由的瞧上一眼,看見了頭戴毛線帽,小風衣,雙肩小背包的背影,她不畏寒的皮短裙下正賣力的擺動雙腿,唱作俱佳。

  逗得眼角還帶淚光的小女孩咯咯笑出來,看著她的祿瑤王也不自覺露出鮮少的莞爾。

  「好嘍,不哭,媽媽一下就回來把妳帶回家嘍!」女孩掏出鮮艷亮麗的糖果,真是哄人的高手。

  他想起小米也愛唱歌,歌喉其實不是很好的她不管洗澡、興起就會唱起小毛驢之類的歌,唱完不過癮還會改編,常常害得在廚房的他差點錯把自己的指頭當成豬肉剁。

  最誇張的是她對著蓮蓬頭、書本捲起來都能唱……

  他,想她。

  他茫茫的看著小女孩的年輕母親尋來了,道了謝,把孩子帶走了。

  大女孩揮手,然後瀟灑的轉過身來,那側面──

  機車的喇叭聲響吸引了米迦家的注意力,她才偏首,又轉回頭。

  這一回頭錯過了她不知道的因由。

  她又跑又跳的往前,一個巴掌呼過去。

  吼,這死阿超每次都遲到,害她等那麼久!

  「妳又打我的頭!」

  「你頭大多打幾下會怎樣!」米迦家熟練的跨上重型機車後座。

  「妳再打下去,我變笨了,女朋友跑掉找妳算帳!」年少時的冤孽到現在還被她陰魂不散的奴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我會跟小莉說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小莉是以前洗車的辣妹之一,現在可是一家涮涮鍋店的老闆娘了。

  誰也沒想到,阿超會跟小莉走在一起。

  「妳坐我的車、用我的人居然還想扯我後腿!」

  「別忘記我是你跟小莉的牽線人,你要做牛做馬報答我的。」

  「我知道。」他已經為了這句話付出慘痛代價了!

  機車如箭射出,人群很快淹沒他們。

  小、米……是她!

  他們的「打情罵俏」全部落進祿瑤王冒火的眼中。

  他怔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身邊的美女,久到……阿超的機車早不見了他還不曾回過神來。

  「改變行程?為什麼?」

  視訊的屏幕上看得出來很毛躁的工作代理人很想跳起來殺人;一個人要是沒日沒夜的身兼兩家集團公司,又連續個把月只能睡一個小時的覺會不會抓狂?

  會!而且是很凶的那種!

  最要命的是巴望到可以卸任的最後一天,卻被晃點了,能不想瘋狂殺人嗎?

  「睡過頭了。」精神有些萎靡的祿瑤王並不想解釋清楚。

  「這不像你,什麼爛借口!」

  「反正我就是回不去了,上海那邊的工作你也駕輕就熟,一事不勞二主,你就繼續代班下去吧。」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馬上搭下一趟班機滾回來,不回來!我就把你的公司轉手賣掉!」整張臉已經黏在屏幕上的殷翡表情扭曲。

  「隨便你好了。」

  「啊……你有種不要走,我去叫人來!」殷翡不敢置信,像跳蚤似的跳離開屏幕,不到幾秒鐘屏幕前塞進來另外一顆頭顱。

  是吁若湛。

  「王爺?」

  「就算是你也沒得商量,我要繼續休息。」他斬釘截鐵!

  「決定了?」

  「嗯。」

  吁若湛考慮了下。「好吧,要是太極有殷翡不能拿主意的事,我叫他傳真給你。」

  「謝了!」

  「三八兄弟……」吁若湛若有所思,「王爺?」

  本來要關掉視訊的祿瑤王又被叫回來。

  「還有事?」

  「你……在台灣遇見你要找的人了?」他只是揣度。

  「嗯……見到了……不過,她已經有男朋友。」聲音啞了下。

  「還真的被我料中……」吁若湛喃喃自語。

  「不管怎樣我都要見她一面!」

  「也好,能把事情攤開來說大家才能沒有牽掛的往前走。」那個女孩留下的痕跡太深刻了,深刻得就算時光怎麼流逝,被推著往前走的人還是會頻頻回過頭來。

  上帝悲憐,也是該給個結束的時候了。

  「王爺?」吁若湛喊他。

  「我只是失戀,不會死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青澀的少年。

  「你這失戀還來得真晚。」

  「把你家最好的酒拿出來等我!」這意氣風發得好像不對。

  「知道了,我會回家把所有的好酒都藏起來。」

  「小氣鬼!」

  「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就因為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家裡的每個老鼠洞我都再清楚不過,你還是認命等我過去吧!」

  「你就是吃定我了,想當年看你被吃死死的樣子還真懷念呢……」

  「別屁了!」

  「真的見到,幫我跟那只潑辣的小米蟲問好。」

  「會的。」他會的。

  忿忿的咬著雞腿堡出氣。

  炸得油酥香脆的雞腿咬在嘴中卡卡作響,一雙黑眼兒不甘心的瞪著對街的天下油品辦公大樓。

  難怪米迦家要氣。

  不管她用什麼辦法就是見不到天下油品的負責人,一到守衛處就被無情的攔下來,就算她花了好幾天的時間跟那些守衛們套交情,他們還是愛莫能助。

  好吧!激進的法子不行,守株待兔總行了吧!她就不相信那隻兔子不會有讓她逮到的一天。

  都在畢哥面前拍了胸脯了,要是連人家總經理的臉都見不到,她也沒臉回去車廠了。

  不知道這樣需不需要以死謝罪,以告天下?

  哎呀,真是不吉利,真的不行,降職回去當洗車小妹吧。

  這麼老的洗車妹……可能會把所有的客人都嚇跑……

  她邊想邊吃,叫來的食物一下就掃光了。

  還好她在外面的開支可以報公帳,要不然這種花法,就算拿她一個月的薪水來填也不夠。

  啊,人出來了!

  根據那些守衛伯伯們的形容,天下油品的大老闆又高又魁,加上她印象中的大老闆們每個都把車子開來開去,根本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運氣差點的,恐怕就算在這裡守上一輩子也別想見到人!

  看似陌生的臉孔,身邊跟著美女,更重要的是那些哈著腰送他到門口的人,她認得其中一個是天下油品的業務部經理。

  既然連業務部經理都這麼謙卑了,那個人確定無誤就是浪費她好幾個星期時間的大龍頭。

  米迦家動作迅速的衝出漢堡店,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想殺過馬路──

  就算隔著一條街,以她0.1的眼睛也能把對方看得非常清楚。

  想不到是他……

  儘管他變了樣,又成熟又穩重,米迦家還是一眼把祿瑤王認出來。

  那種又陌生又熟悉的衝擊,接著快樂的喜悅馬上從心底升起。

  「祿瑤王!」她喊,希望他聽得到。

  不過,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祿瑤王又被許多人緊緊包圍,就算她喊得再大聲也被淹沒在噪音裡面。

  她往前跑,不管紅燈還是綠燈。

  眼眸不敢眨的鎖著對面。

  她看見美女緊偎著祿瑤王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麼,他面無表情的點頭,接下來居然接受了美女獻上去的熱吻。

  大街上接吻,不是太稀奇的事。

  他,有女伴……也不是很嚴重。

  她這樣安慰自己。

  可是腳不肯動了。

  狂叫的喇叭,緊急煞車聲,要閃躲米迦家的車子,本來就不是很暢通的車陣,因為她,交通打結了。

  「找死啊!」運匠氣得破口大罵。

  「小姐,現在是紅燈,妳到底會不會看路?」趕上班的人火氣更大。

  「要死到別的地方去,別在這裡害人!」

  她回過神來,心跳如擂鼓,忙不迭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腰彎得差點對折了,沒有時間喘氣,一鼓作氣跑越過馬路。

  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輛別克接走了祿瑤王還有跟他在一起的美女!

  關緊的車門也關上了她唯一的希望。

  她只來得及看到車尾還有排氣管的煙塵。

  「祿……」

  她伸長的手只撈到空氣。見到他的喜悅、錯失的失望一下湧上心頭。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車廠的。

  許多人跟她打招呼她都視而不見;其實她很想不讓自己表現得這麼明顯,都那麼多年了,她這樣悵然若失太誇張了不是?

  神情麻木的回到座位,她把自己蜷縮起來,她感覺不出來心裡頭是哪種滋味。

  只是覺得麻麻地……

  畢哥接到第一手通報,趕緊進來。

  「小米……」她臉上蒼白的表情是他沒見過的。

  「畢哥,陪我喝酒去!」

  「小米,大白天的,就算案子沒談攏也不用酗酒,了不起讓原來的油商繼續壓搾,妳用不著這樣。」丈二金剛抓不著頭緒的畢哥牛頭不對馬嘴的安慰,可是這種安慰法根本是落井下石。

  「去不去嘛?」她完全的不耐煩,眼光梭巡著可以陪她去瘋的人。

  畢哥小心翼翼了起來,連忙阻擋她梭巡獵物的眼光。

  「真要喝?」

  「廢話!」

  「妳請客!」

  他有多久沒見過不講理的小米了?

  合作多年,他其實都快要忘記小米的真面目,以為她就是任勞任怨,好相處又懂事的一個女孩。

  「隨便都可以啦。」

  「我先打電話回家報備。」

  「麻煩!」

  「好吧……」

  不敢再多問,沒有說不資格的老闆只好自動降級成為陪酒小弟,捨命陪君子嘍。

  居酒屋。

  別看清酒不起眼,強烈的後勁也是會叫人生不如死的,她卻拿來當白開水喝,大吟釀,數一數三瓶都已經空了。

  不說話,埋頭狂喝,小菜看都不看。

  畢哥膽顫心驚,怕貞潔不保……呃,怕眼前的小米。

  她陰沉得叫人害怕。

  「小米,妳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就說吧,畢哥畢竟比妳多吃了幾年白米飯,就算幫不了忙當妳的垃圾桶也沒問題。」

  米迦家拿著泛紅的眼睛瞅他。

  「我……失戀了。」

  沒聽過她在談戀愛啊。

  不敢碰觸地雷。「我叫兄弟去砍了阿超那王八蛋!」

  「阿超?嘻,你想哪去了,他算哪棵蔥,我跟他什麼關係也沒有!」為什麼大家都要把她配給阿超?

  「不管是不是阿超,天下男人這麼多,明天換一個!」

  「我也想,可是他一直住在我的心底,我想趕……也趕不走!」不曾向誰吐露過對祿瑤王的心意。

  這年頭,誰會相信一段幼稚的愛戀從她少女時期延續到今天?

  她腦袋燒了吧!大家只會這麼說。

  她不是沒人要,只是心底有過他以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你明白嗎?」

  呃,「明白!」就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也不能在這節骨眼承認。

  她瞇眼,把剩下十分之一的酒全部倒進杯子裡。

  「我這些年這麼拚命到底為了誰?」

  「為自己啊!」別再喝啦小姐!他在心底哀鳴卻不敢去搶杯子。

  他是個很孬的老闆啦……

  她搖頭,口齒不清的自言自語,「誰說的?我想讓他看看我也有好的一面,想讓他摸摸我的頭……說我很認真、很棒!」

  畢哥或許糊塗,可是,他驚人的發現他忽然知道了她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他一直不明白到底是哪來的力量讓曾經是叛逆少女的小米徹頭徹尾改頭換面,其實那個答案早就很明顯了,是他太疏忽,完全沒想到那裡去。

  只有愛情的力量才能改變一個人,尤其是改變一個女人。

  「小米,妳見到祿瑤王了?」

  那名字被提及,米迦家茫茫的眼神恢復了下焦距,「他身邊有個大美人,兩人可親熱了呢。」

  欸,果然!

  總算理出讓她情緒失控的原因了。

  「小米,正常的男人都有女人,妳不也有阿超嗎?」

  「阿超……是我的男友?」又是阿超,他跟她算是一對嗎?原來大家都是這麼看他們的。

  她苦苦的笑了出來。

  笑完,杯子裡的酒對她失去澆愁的滋味,她低了頭半天,從下巴飄出話來。「畢哥,我大概沒辦法自己回家,你可以送我回去嗎?」

  苦刑要結束了嗎?畢哥喜出望外。「沒問題!」

  「那結帳走吧。」她還能站得起來。

  畢哥去付帳,米迦家顛著腳步往外走,迷濛的眼看不清前方,竟然撞進了一對剛進來的客人。

  「小心!」

  因為全無防備,她被對方的力道差點震到角落去。

  「對不……呃,起!」儘管暈頭轉向,這些年來在社會上打滾的經驗讓她學會了向人低頭。

  「妳還好吧?」

  奇怪!雖然看不清對方卻覺得他的聲音好聽。

  她很想把自己披頭散髮的樣子整理一下,卻因為怎麼都站不穩,徒勞無功。

  「我……不好……很不好……」

  酒後吐真言,她真的很不好哇!

  頭髮總算撈起來肯聽話的回到後腦勺去,完全露出她被酒意醺紅的臉蛋來──

  「小米。」

  米迦家以為是畢哥在喊她。

  「畢哥別叫我,頭好痛呢。」接著身體一栽,又撞進那堵像山一樣寬闊厚實的懷抱。

  畢哥結帳出來,看到歪倒在祿瑤王身上的米迦家,目瞪口呆。

  ──這,說人人到,說鬼鬼到,世界說大很大,說小很小,這地球是怎麼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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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0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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