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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完美情婦(理想另一半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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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3 02:45:27
第九章        

       愛一個人並不苦,苦的是,愛他,卻不得接近他。

  關懷一個人也不難,難的是,關懷他,卻不能照顧他。

  愛與關懷都是人之常情,但並不表示每個人都有權對另一個人表示這些,有太多顧忌,太多考量。

  所以她不怨,從來不,她只是有一些些遺憾,一點點傷感。

  所以,她不該哭的,只是想起將近一年來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忽地很不捨,就要與他分離了,很難受……

  盡情地哭過後,韓悅樂平靜許多,她展袖拭淚,頰畔淚痕初幹,涼風便吹過,卷來一片細雨。

  細雨如針,剌在她瞼上,她深吸口氣,踉蹌地站起身,忽地,一雙手臂由身後探來環抱她纖腰。

  她身子一顫,不必回頭,也能從那熟悉的氣味與觸感分辨來人是誰。

  「品深,是你嗎?」

  「……是。」

  「你什麼時候出院的?」她仰起容顏,歡迎更多的雨滴墜落,洗去她哭過的線索。「醫生不是說要你多住幾天嗎?」

  「你怎麼知道?」圈著她的臂膀緊了緊。

  「我打電話問過醫生了。」

  楊品深沉默半晌,然後轉過她身子,凝定她水光瀲濫的眼眸。「為什麼不去醫院看我?」

  她眨眨眼,故作輕快地問:「怎麼?你很希望我去嗎?很想我嗎?」

  「為什麼不去?」他不跟她打哈哈,固執地追問。

  她心弦一緊,不覺打了個寒顫。

  他這才驚覺她穿得單薄,雨勢又逐漸增強,連忙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裏。「回去再說。」

  回到家,兩人各自洗了個澡,韓悅樂頂著半溼的發走進客廳時,楊品深已坐定沙發,瞪著茶幾上一臺筆記型電腦。

  閃亮的紅色外殼,印著明黃色的某種標志,還囂張地打上「Zeonic  Industrial」的白色字體。

  這是日本電腦公司特別推出的夏亞紀念版Notebook,是全世界所有夏亞粉絲不惜一切代價也想收藏的限定珍品。

  「啊,你已經發現啦?」韓悅樂嫣然一笑,在他身旁落坐。「這是我在日本拍賣網偶然發現的,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他愛透了!

  楊品深伸出手,半猶疑地輕撫外殼。

  「你知道這Zeonic  Industria是什麼意思嗎?」韓悅樂問。「我一直想不透。」

  「這是惡搞動畫裏的設定,黃色標記是吉翁公國的國徽,Zeonic  Industria則是一家軍工企業。」他恍惚地微笑,星眸點亮異樣神採。「對鋼彈迷來說,吉翁公國可以算是夢想中的國度吧。」

  「是嗎?」她淡淡笑問。

  他驀地轉頭,炯炯的目光鎖定她。

  「你從日本回來那天,說買了個禮物要送我,就是這個嗎?」

  「是啊。」

  「這個,不容易買到吧?」雖然她說是「偶然」發現,但他不認為光憑偶然便能買到這樣的夢幻珍品。

  「嗯,是費了一番功夫啦。」

  是怎樣一番功夫?該不會她在日本那幾天,都在上山下海替他尋寶吧?她怎會知道他喜歡夏亞?難道上回那個Naku模型也是她刻意買給他組的?

  楊品深默默思索,逐漸領悟這女人的一舉一動其實都隱含深意。他凝視她,剛沐浴過的她,秀發溼潤,臉蛋清新如芙蓉,彎彎的粉唇更添幾分俏甜之味,而那雙眼——

  他驀地屏息,喉嚨幹澀。「你的眼睛腫得像核桃。」拇指輕輕點過她眼皮。「你這幾天都在哭嗎?」

  「什麼?」她駭愣,連忙搖頭否認。「哪有!」

  「不要對我說謊。」他緊盯她,語氣輕柔,卻也嚴峻。

  她怔住。

  「其實你這幾天,一直想去醫院看我對吧?可是卻不敢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老實說!」他厲聲道。

  她嚇一跳,見他神情嚴肅,知道自己瞞不過了,只得強扮出漫不在乎的笑容。「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問我?那裏本來就不是一個情婦該去的地方,萬一遇到你的家人或女朋友,為你帶來困擾,就不好了。」

  果然和趙鈴鈴說的一樣。

  楊品深眉葦一擰,眼神陰晴不定。

  「怎麼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我沒去看你,你很生氣嗎?」

  他的確很生氣,但還有更深層的原因。「今天我在醫院裏碰見趙鈴鈴,她跟我說了一些事。」

  「你碰見鈴鈴姊?」韓悅樂臉色一變,眸底浮起一抹戒備之色。「她跟你說些什麼?」

  「她說,我是你第一個金主。」他仔細緊盯她神情每一分變化。

  「她真那麼說?」韓悅樂啞然。為什麼鈴鈴姊要洩她的底?

  「她還說……」他微妙地一頓。

  她一顆心提到腔口。「說什麼?」

  「你之所以去拜她為師,目的就是想成為我的情婦,你的目標一直就是我。」

  落雷在韓悅樂腦海乍然劈響,她慌了,頭暈目眩,辯駁的言語怯懦地縮在唇腔裏。

  「……她說你是她一個好朋友的遠房親戚,從那親戚口中聽說她很懂得應付男人,所以主動找上門,拜托她教你。」

  完了,全完了!

  鈴鈴姊竟然全都說了!

  韓悅樂驚駭地刷白臉色,整個人彈跳起身,連退好幾步,她想躲,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她不敢再面對他!

  「你坦白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千方百計接近我?」

  為什麼?

  她能說嗎?該說嗎?六年來一直埋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能攤在陽光下嗎?

  「樂樂,你說。」他站起來,偉岸的身軀一步步逼近她,猶如猛獅相準他的獵物。「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她的目的?

  難道他還不懂嗎?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樂樂!」他提高聲調。

  夠了!就算她真的是小白兔,他也無須如此一再玩弄。

  「樂樂……」

  「因為我喜歡你!」她嘶聲喊,唇瓣激顫,清亮的眼含恨。「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不顧一切想接近你,這樣你明白了吧?」

  楊品深怔駭。

  其實他早就隱隱約約猜到了,只是不聽她親口招認,無法輕易相信。「為什麼  ?」他百思不解。「我們以前見過嗎?」

  他們見過嗎?

  韓悅樂吃吃地、傻傻地笑出聲。他們當然見過!只是他忘了,忘得幹幹凈凈,她珍藏寶貝的回憶,對他而言,只是過往雲煙。

  好笑,實在太好笑了……

  她笑不可抑,整個人軟坐在地。「唉,我們當然見過啊,我以前還在你手下工作呢。」

  「你在我手下工作?」楊品深震驚不已。「什麼時候?」

  「六年前,不過那時我只是個小小行政助理。」笑夠了,韓悅樂收住狂態,拭去睫上點點淚珠。「你還記得你有一次送一個生理痛的女職員上醫院嗎?那個人就是我。」

  「什麼?!」他不可置信。那個他連長相都記不起來的女孩,竟是她?

  「還有一次,你喝掛了倒在馬路旁,有個女人把你送進賓館,那也是我。」

  他倏地倒抽口氣。

  「你忘記了,對吧?」

  「我記得。」他喃喃澄清,他記得曾有個溫柔善良的女孩與他纏綿一夜,只是——

  「你想不起我的長相。」她倣佛看透他思緒,主動接口。「其實也不奇怪,你那晚根本喝醉了,我長得也有怎樣,暴牙又戴副蠢眼鏡,那麼醜,你不記得最好。」

  「你不醜!」他直覺反駁。

  「我現在牙整好了,換了隱形眼鏡,又懂得穿著打扮,是比以前漂亮多了,不過那時候,的確很難看。」

  「不,你不難看!」他又駁斥。不知怎地,就是無法聽她如此貶抑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她淡淡彎唇。這安慰實在牽強。「我自己長得怎樣,我很清楚,至少我現在對自己有自信多了。」

  他悵惘。

  韓悅樂深吸口氣,站起身,挺直背脊。「雖然你那時沒注意到我,可我卻一直偷偷喜歡著你。那天晚上過後,我逃走了,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跟你上床的人是誰,我覺得自己好蠢,不曉得以後怎麼在公司面對你,所以馬上遞出辭呈,離開臺北。」

  她頓了頓,憶起當時驚慌失措的自己,有點好笑,卻有更多感慨。「我躲回南部家裏,告訴自己一定要忘了你,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忘不了。我有一本剪貼簿,裏頭全是關於你的報導,我老是會翻來看,後來,剪貼簿變成兩本,然後是三本……」

  楊品深極度震撼。

  是什麼樣濃烈的情感,能讓一個女人對自己如此念念不忘?

  「你離我愈來愈遠了,我很清楚這一點,可是我卻放不下你,我知道你不會把我這麼一個平凡女生放在眼底,你擺明了不談戀愛,不願付出感情,跟你來往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我憑什麼引起你注意?我不可能令你愛上我,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方法,就跟那天晚上一樣。」

  「於是你決定跟我上床?」他聲嗓微顫,胸海卷起驚濤駭浪。

  「就連跟你上床,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她澀澀地自嘲。「你從不涉足夜店,不玩一夜情,你Call的都是最高級的應召女郎,而我不想成為那種每天必須面對不同客戶的女人。」

  「你當然不行!」楊品深駭然咆哮。「為了接近一個男人墮落風塵,你是笨蛋嗎?!」

  「也差不多了。」她苦笑。「我想來想去,只好去找鈴鈴姊幫忙,求她替我捏造—個背景,好讓我能以社交花的身分在你面前亮相,吸引你的注意。」

  這就是她的秘密,藏在謊言之後的真相,一個女人追愛的心路。

  即便楊品深再寡情,也能體會出她一直悄悄守住的,是如何純摯美好的情意。

  「所以,你喜歡我?」

  「我愛你。」她坦然告白。

  他怔然凝望她,她低伏的羽睫宛如一根根打緊的結,縛住他的心。

  曾經恨她不夠在乎自己,現在又為她太在乎自己而感到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謝謝。」他只能道謝。

  韓悅樂驚愕。

  「謝謝你愛我。」他一字一字,倣佛很困難地從齒間迸落。

  她瞪他,驀地恍然。

  她愛他,他很感激,但無以回報,只能道謝。

  他是……這意思吧?

  她頓時悲從中來,只得咬緊牙關,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神傷。

  她豁盡尊嚴來愛他,並不是為了討他人情,更不是想聽他道謝——這太侮辱人了,太教人心碎!

  「跟我續約吧!」

  心神還未定,他又拋出另一枚震撼彈。

  她被轟得暈頭轉向,已然說不出話。

  「跟我續約,樂樂。」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既然你喜歡我,就留在我身邊,五年也好,千年也好,只要你開出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這就是他紆尊降貴,決定送她的回禮?

  苦澀的酸潮,在韓悅樂胸臆泛襤,但她已哭不出來,只覺得咽喉被一道奇異的力量掐住,好幹,好痛。

  「我不能。」她拒絕他的提議。

  「為什麼不能?」他鬱惱。「你不是愛我嗎?不是一心想接近我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繼續留在我身邊?」他都已經說了條件隨她開啊!

  「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要光著腳在岸邊草地上走嗎?」她不答反問。

  他一愣。

  「那是我媽教我的。」她低聲解釋。「她說人不開心的時候,只要把光腳丫踩在泥土上,吸收大自然的靈氣,心情就會好多了。我媽很喜歡大自然喔,她有自己的菜園,種的都是純天然的有機蔬菜,她常說多吃天然的食物,才能永保健康。」

  她忽地停頓,淺淺一笑。

  他怔望著她恬淡的笑容,不明白她說這話的用意。

  韓悅樂知道他不懂。「我是深深被愛著的,品深。」她柔聲道。「我爸爸、媽媽,他們從小就疼我,愛我如命,不只他們,我們家其他親戚長輩,也都很寵我。」

  所以呢?他擰眉。

  「我並不缺錢,就算我真的找不到工作,回家開民宿,跟我媽學種菜,應該也能過不錯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繼續跟我簽約?」

  「我不能再做你的情婦了。」她幽幽地挑明。「就算我肯,我爸媽也不許,我不想傷他們的心——雖然我已經傷了。」墨深的眼潭,浮起一汪苦澀。

  為了追愛,她不惜背叛父母的信任,不僅自私,也太任性。

  「在跟你簽約以前,我就決定了,我只給自己一年時間,這一年,夠你記住我,也夠我擁有回憶,可是,不能再多了。」她揚起眸,凝睇他的眼神淒楚,卻也堅決,「為了那些愛我的人,我也應該多珍惜自己一點,你說是不是?」

  「……」

  「對不起,我騙了你。雖然離合約期滿還有一個月,不過如果你想解約,我可以把錢都退給你。」柔荑自楊品深掌間抽出。

  他木然垂首,審視自己空落的掌心。

  這雙手,究竟曾經確確實實抓住過什麼?

  「我從不毀約。」沉默許久,僵抿的唇總算吐落機械化的語音。「既然約已經簽了,就執行到約滿為止。」

  夜晚的酒館總是煙霧彌漫,好讓都會的男男女女在此看不清彼此的真心,更容易牽扯一段段零負擔的桃色關係。

  但楊品深仍然少上酒館,他不談情,不說愛,不屑扯謊,即便是短暫的露水姻緣,也嫌麻煩。

  這家位於東區的Lounge  Bar,是他唯一肯光顧的夜店,除了這間店是魏元朗的朋友開的,也是因為女主人擁有許多珍貴的爵士樂唱片,為店裏營造出慵懶宜人的風格,來這裏喝酒,很舒適,很自在,很合店名「Enjoy  Life」的情調。

  是夜,他難得主動約魏元朗來此,兩個大男人坐在角落的L形沙發上,要了一瓶威士忌,幾碟點心,對飲小酌。

  「說吧,找我什麼事?」喝幹一杯後,魏元朗爽快地問。他很清楚這個好友不是愛閒扯淡的人,沒事不會約人瞎聊。

  「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楊品深若有所思地開口。

  「什麼事?」

  「關於你曾有個前女友為了事業『放棄 你那件事,是真的嗎?」

  「拋棄就拋棄,不用替我說得那麼好聽。」魏元朗擺擺手,坦然自嘲。「怎麼  ?什麼時候你也學會挖別人八卦了?」

  「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楊品深白他一眼,頓了頓。「我是想問問,後來她怎麼樣了?」

  「誰怎樣?」

  「你前女友。」

  「你說亞菲?」魏元朗似笑非笑。「她現在事業成功得很,是一家外商管理顧問公司臺灣區總經理。」

  外商管理顧問公司的臺灣區總經理?楊品深靈光一現。「你前女友不會就是葉亞菲吧?」

  「沒錯。」

  「原來是她!」楊品深訝異。葉亞菲聰明能幹,行事決斷,在業界頗享盛名,是少數他極想延攬進「三十而立」的女強人。「你們現在還有來往嗎?」

  「現在嘛,算是朋友吧。」

  「朋友?」楊品深怔忡地握著酒杯,細細咀嚼這微妙的變化。

  他跟樂樂,也可能成為朋友嗎?

  「怎麼會忽然問我這些?」魏元朗看出他不對勁。「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後悔嗎?」他不答反問。

  「後悔什麼?」

  「當年離開你,葉亞菲後悔嗎?」楊品深直視好友,很認真地問。

  「你的意思是,亞菲為了事業放棄我這麼一個好男人,會不會悔恨?呵呵……」醇厚的笑聲蕩響。「這問題你該問她,不是問我。」

  這回話避重就輕,四兩撥千斤,完全說不到重點,楊品深鬱然鎖層。

  魏元朗見他難得流露出不確定的眼神,心下隱約有譜。「其實你最想問的,是你自己對吧?你該不會也想為了什麼,放棄某個女人?」

  楊品深胸口一震,悵然無語,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銀色腳鏈,癡癡地打量。

  「這鏈子是誰的?」魏元朗好奇地問。

  「是很久以前,一個女人落下的。那個晚上她跟我過了一夜,隔天趁我沒醒,就偷偷溜走了,我只能找到這條留在床上的腳鏈。」

  「你也有過One  Night  Stand?而且還一直收著這鏈子?」魏元朗星眸璀亮,更好奇了。「那女人肯定很有魅力,才會令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楊品深澀澀地撇唇。「我根本想不起她的長相,我那晚喝醉了。」頓了頓。「後來她又出現在我面前,我還是不認得她。」

  「她到底是誰?」

  「一個你也認識的女人。」

  「我也認識?」魏元朗愣了愣,片刻,忽地恍然大悟。「是韓悅樂?」

  「嗯。」

  「你跟悅樂,原來以前見過?」魏元朗難以置信。

  「沒錯,只是我都不記得了。」楊品深懊惱地仰盡一杯酒,將韓悅樂告訴他的—切,簡要轉述。

  魏元朗興味地聽著。

  為何他朋友們的情史,一個比一個精彩?

  「……原來悅樂跟你,竟有這麼一段淵源。」

  聽罷楊品深說明原委,魏元朗主動為兩人各斟一杯酒,加了冰塊。

  楊品深接過酒杯,淺啜一口。「你不曉得嗎?」

  「我只知道她的目標是你,但不曉得為什麼。」魏元朗解釋,蹙眉想了想,忽然很為韓悅樂抱不平,手肘打橫,警告地頂了頂好友。「說起來你這家夥也太傷人了吧?那麼可愛的女孩,你居然記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楊品深眉葦聚攏。「你也知道我從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就連他曾經自以為愛過的向初靜,也只是偶然飄過他心湖的一葉浮萍。

  他從不曾牽掛誰,更沒想過要留住誰,但如今,為何如此彷徨……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做?」魏元朗一句話問入他心坎。

  「我說要跟她續約,她拒絕了,她說做我一年情婦,已經夠對不起她的父母,她不想再傷他們的心。」

  「她說得有道理。」魏元朗淡淡地評論。

  這話,他不喜歡聽,他當然明白她的苦楚,可是……

  「你還想人家怎樣?」魏元朗倣佛看出他的不愉,語氣嘲諷。「一個女孩子,為了接近你,都不借出賣自己的尊嚴了,你還能狠下心再繼續踐踏人家?」

  「我沒踐踏她!」淩銳的眸刀不悅地砍向魏元朗。

  後者漫不在乎地領受,笑笑地瑞起酒杯。「你只是除了一紙合約,什麼都不能回報她,因為你這人從沒想過要談感情。」

  難道你想過嗎?

  楊品深擲給好友一記白眼。一個比修士還清心寡欲的男人,沒資格評斷他。

  「我是沒想過。」他板著臉。「我承認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但也從沒想過要跟她結婚,你應該知道,像我們這種人的婚姻結合的是彼此的家族利益——」

  「那你哥呢?」魏元朗涼涼地打斷他。

  「我哥是傻子!」他譏誚地撇嘴。「我本來還以為他會為我立下一個好榜樣,不過事實證明,他的婚姻也只是笑話,白白將『泰亞 接班人的位子讓給我。」

  所以何必為了女人放棄財富與權勢?簡直蠢不可言。

  楊品深思緒陰沉,酒杯落下,在桌上敲出清脆聲響。「如果不是我哥主動退出,輪不到我來做這執行副總裁,不過既然已經是屬於我的東西,我也不打算拱手讓人。」

  「你的意思是——」

  「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當上『泰亞集團 的總裁!」他表明決心。

  「也就是說,你不會讓一個女人阻礙你的腳步,就算那女人很愛你也不行。」魏元朗進一步替他引申話中涵義,語氣平淡,嘲弄之意卻明顯。

  楊品深暗暗磨牙。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還要問我什麼意見?」魏元朗聳聳肩,嘴角勾起氣人的笑弧,他又殷勤地為兩人斟酒。「來,幹杯!祝福你和悅樂好聚好散,你早日娶到何芬芳,結合楊何兩家龐大的商業利益。」

  「誰說我要娶何芬芳了?」他拒絕接過好友遞來的酒杯。

  「你不娶她,你老爸會放過你嗎?他不是一直希望你們倆快點完婚?還是你有更好的老婆人選嗎?不過話說回來,家世能比何芬芳更優的千金小姐好像也沒幾個——」

  「你說夠了沒?閉嘴!」怒意在楊品深眼潭燒起熊熊大火。

  魏元朗若是夠聰明,就該小心被灼傷,只可惜在某些時候,他神經還挺大條的。

  「你找我出來,不就是想聽我說嗎?」他好整以暇地晃了晃酒杯。「你聽好,品深,人生只有一次,沒有重來的機會,你做了決定,就最好不要後悔,因為有時候就算你後悔至極,也挽回不了已經發生的事。」

  「這是你的肺腑之言嗎?」楊品深冷哼。「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前女友後悔跟你分手,你也不會再接受她了?」

  「如果是你,會嗎?」問題拋回。

  楊品深一怔,片刻,緩緩搖頭。

  魏元朗微微一笑,正欲發話,眼角餘光忽地瞥見人口處一個東張西望的女孩。

  「向晚虹?!」他駭然驚喊,眼睜睜瞪著那女孩。她身穿吊帶褲,頭戴報童帽,秀發短薄,相貌甜俏,外表猶如一名可愛的美少年,卻是他近日最大的惡夢。

  「那鬼靈精身上是裝了探測雷達嗎?怎麼我到哪兒她都能找到?」

  魏元朗不答,手忙腳亂地提起背袋,一貫從容的神態戲劇化地崩毀。「抱歉,品深,我得走了,下次再聊。」他匆匆撂話,匆匆轉身,臨走前,不忘再雞婆地叮囑一句。「聽我的,千萬別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楊品深惘然目送好友健步如飛的背影。

  做了決定,就不該後侮,這道理他很明白,所以他從不讓感情影響理智的判斷。

  他沒想過,要讓一個女人動搖他一直以來堅定的信念。

  也許,他該瀟灑放她離開……


  「我希望你離開。」

  楊仁凱叼著煙鬥,大刺剌地坐在沙發上,坐姿很唯我獨尊,出口的話便是命令。

  韓悅樂呼吸一凝,步履卻沒慢下,力持鎮定端來剛煮好的養生茶飲,擱在茶幾上。

  「我不明白伯父的意思。」

  真不懂嗎?楊仁凱斜眼睨她,嘴角含譏。

  她視若無睹,嫣然一笑。「抱歉,伯父臨時來,沒什麼好招待的,這杯養生茶是我煮的,如果不嫌棄就請喝吧。」

  幾句場面話,既暗示了對方不請自來,也展現她的落落大方。

  「你不簡單。」楊仁凱淡淡評論,端起茶杯啜飲。「你知道我這幾年很注重飲食,所以才招待我這杯養生茶吧?」

  「這茶還合伯父口味嗎?」她不答反問。

  「不錯。」楊仁凱放下茶杯,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從她只薄薄勻著粉粧的秀顏,看到毛料格子裙下的修長玉腿。他看著,手指若有所思地揉捏下頷。「從雜志照片看起來你應該挺傃的,沒想到在家裏這麼素雅,品深原來喜歡這種調調?」

  韓悅樂不語,此刻最聰明的應對便是靜默。

  楊仁凱閒閒吸口煙,又繼續說道:「我本來以為你只是品深的點心,吃吃就算了,不過他最近好像是甜點吃太飽了,老拖著不肯吃正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頓了頓,索性開門見山。「說吧!你要多少錢?」

  「……」

  「要多少錢你才肯放過我兒子?」

  要她放過品深?她從來沒想過糾纏著他不放啊!

  「他不是我能綁住的人。」韓悅樂苦笑。「伯父請放心,我們合約就快結束了,合約期滿我就會離開。」

  「合約?」

  「嗯,我跟他簽了一份合約,期限是一年。」

  「包養情婦也要簽約?」楊仁凱好訝異,半晌,進出一串朗笑。「有意思!你這丫頭我喜歡,長得又漂亮,能迷得我兒子團團轉,肯定有些能耐。」鎖定韓悅樂的目光意味深長。「我看,你跟了我吧!」

  「什麼?」韓悅樂一震。

  「開出你的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他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意思吧?

  她驚愕不已,容色微微刷白。「伯父,你……」

  「還不懂嗎?」楊仁凱微妙地扯唇。「我要買你。」

  強悍的聲明在韓悅樂心海炸開驚濤駭浪,她顫著身子,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年紀比她父親還大上幾歲的男人。

  「怎麼?嫌我人老,在床上會令你惡心?」楊仁凱對她驚駭的神情很不滿。「是,我這幾年是收斂許多,不過我的能耐可不比一般年輕小夥子差。」

  說著,他站起身挨在韓悅樂身旁坐下,表情也變得淫邪。「要不要先試用看看  ?」

  試用?韓悅樂一嗆,直覺彈跳起身,想躲。

  楊仁凱卻不放過她,猿臂一拽,硬將她扯向自己懷裏。

  她慌亂地掙扎。「你……離我遠一點!」

  「怎麼搞的?」楊仁凱擰眉。「明明是個蕩婦,還裝清純小百合?」他瞪著她慌極染紅的容顏,忽地眼神一變。「不過你這模樣倒真是別有風情,好,夠銷魂!」他攫住她肩膀,利用自己身軀的重量將她壓倒在沙發上。

  韓悅樂驚懼地抽氣。

  不會吧?她的力氣居然比不上一個老男人?而且他是品深的父親啊!他究竟想對她做什麼?

  「楊先生,你聽我說,你誤會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她試著以理性說服他。

  但他早已拋卻了理智的外殼,餘下的是男性赤裸裸的欲望。「你別動,丫頭,你愈動我就愈想要你……還是你故意的?這就是你在床上挑逗男人的手段嗎?」

  才不是!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你放開我!」她使盡力氣想推開他。「你不怕我告你嗎?快放開我!」

  她憤然尖喊,但身上的重量卻依然沉重無比,她掙脫不開他,鈴鈴姊曾警告過她男人的氣力比女人大上許多,他們若要用強,很少女人逃得過。

  但她必須逃,不能任由這男人侵犯自己,她必須逃!

  她咬緊牙關,伸手摸索茶幾,抓起煙灰缸,往楊仁凱頭上砸。

  「你搞什麼?!」楊仁凱驚怒交加,伸手撫摸額前流血的傷口。

  趁他松懈的時候,她急忙滾下沙發,踉蹌地直奔大門。

  他搶在她握上門把前拙住她手腕。「你別想走!」

  怎麼辦?難道她真的逃不了嗎?

  刺痛的眼淚竄出,「伯父,請你冷靜一點……」

  品深救我,你在哪裏?炔來救我啊!

  狂亂的心音在胸口鼓動著,急促的,一聲接一聲,敲響了絕望,敲碎了心——

  「這是在幹什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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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1-12-23 02:46:22
第十章    

       楊品深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

  自有記憶起,他不曾如這夜瘋狂暴躁,怒意似火山爆發,滾燙的融漿覆蓋整片大地。

  楊仁凱被兒子嚇呆了,連額頭的傷口都忘了,在他的嚴厲威脅下,吶吶地對韓悅樂道歉,然後摸摸鼻子,識相地閃人。

  楊品深目送父親離去,怒氣稍斂,激動的情緒卻無法緩和,他轉過身,望向韓悅樂。

  她蜷縮在落地窗畔,容顏埋在雙膝上,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從她不停顫動的嬌軀察覺到藏不住的恐懼。

  有什麼,重重墜落在楊品深胸膛,心口瞬間凹了個大洞。

  他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下,想出聲安慰,言語卻在唇腔死絕。

  他能說什麼?他父親居然想強上她!簡直不可原諒,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自覺無顏面對她。

  「樂樂。」直過了許久,他才鼓起勇氣顫聲喚她,大手想安撫她,卻遲疑地凝在半空中。「你……還好吧?」

  她搖頭。

  他胸口劇痛。「你是不是很怕?對不起,我沒想到那老頭會找來這裏,還對你做那些事……對不起。」

  除了道歉,他不知該說什麼。

  「我沒事。」細微的嗓音悶悶地逸出。「沒關係。」

  「樂樂……」他又喚她,好想抬起她的臉,卻又不敢。

  他怕自己看見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容顏,怕自己在她眼裏看到懼意,或恨意。

  「你爸爸……要我離開你。」她低語。

  他眉問一凜。「他那麼說?」

  「他說我耽誤了你的婚事。」

  「別管他,那根本不幹你的事!」他粗聲咆哮,有股衝動想痛扁父親一頓。

  「他還說,他要……買我。」

  「他什麼?!」冰眸卷起千堆雪。

  「他要買我。」她細聲細氣地重復,他聽不出其間是否含著濃濃自嘲。

  該死的老頭!

  楊品深狠狠磨牙。「你別理他,那老頭腦殘了,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對父親僅餘的敬意,在此刻,蕩然無存。

  「我記得你說過,」她又沙啞地揚嗓。「只要有標價的東西,都不貴。」

  他愣住。「我是那麼說過。」

  「這觀念,是你爸爸教你的嗎?」

  他聞言,心跳一凝。

  她這話問得不疾不徐,輕輕的,不帶一絲銳氣,卻猶如最淩厲的落雷,痛劈他的心,從來不覺得自己這樣的價值觀有何不妥,但她淡淡一問,頓時將他逼到汗顏。

  「樂樂……」

  「其實,是我自找的。」她終於揚起頭,迎向他的卻是一朵清麗水燦的笑花。

  他怔怔地望著那融著水意的笑容。

  她怎麼能笑得出來?他以為她會痛哭失聲——

  「我在決定當你情婦以前,就想過可能會遇到這種事,畢竟大家都會以為我是可以花錢買的,只是沒想到……」笑意稍稍冷凝。「連你爸也想對我出價。」

  「我真的很傻,對吧?像笨蛋一樣。」她澀澀地自我調侃。

  她的確很笨,為了接近他,將自己包裝成標價的女人,怪不得其他男人也想出價。以後,她還得面臨多少次類似的侮辱?一日是他的情婦,或許終生都得承受異樣的眼光。

  她真的很傻,他值得她如此犧牲嗎?值得她這樣飛蛾撲火地愛他嗎?

  楊品深心神不定地咬牙,冷汗從鬢邊沁出,掌心也因倉皇而溼潤,他握住韓悅樂冰涼的手,深深地、深深地望她,倣佛要將那柔弱又堅強的倩影烙進靈魂深處。

  「明天來約會吧。」他啞聲提議。

  「什麼?」她愕然。「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嗎?」

  「沒關係,我想跟你在一起。」他恍惚地低語。「我們從沒像一般情侶約會過,難道你不想試試嗎?」如果最終必須對她放手,至少他希望能多留給彼此一些快樂回憶。

  他要與她約會,最初的,也是最後的約會。

  一般男女約會都做些什麼,楊品深毫無概念,不過他很認真學習,事先上網查了約會指南,規劃出豐富的一日行程。

  清晨,他開車來接韓悅樂,帶了她最愛的貝果和咖啡當早餐,熱熱的咖啡溫暖她的胃,他的體貼暖的是她心房。

  「我們要去哪裏?」她好奇地問。

  他微微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跑車迎著冬季宜人的陽光出發,婉蜒過風景秀麗的海岸線,經過白沙灣時,兩人下車踩浪,水溫清涼,格外沁人心脾。玩盡興了,便坐在沿岸的咖啡館觀海聽濤。

  接著,兩人來到淡水,在老街閒逛,他穩穩地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她芳心震顫。

  她曾聽說過,只有戀人才會如此親昵地勾纏彼此手指,她盯著地上兩人時而交疊的身影,也許在別人眼中,真會認為他們是一對情侶?

  「我們來照相好嗎?」她忽然提議。

  「照相?」

  「嗯。」她拿出手機,斜斜往前舉起。「來,笑一個。」

  「真的要照?」他有些不自然,不習慣照相。

  「笑嘛!」她甜甜地撒嬌,嗔睨他。

  他只好點頭,牽動嘴角。

  她乘機按下快門。「再一張!」

  鏡頭抓不同的角度,表情換過一個又一個,卻同樣俏麗甜美,她審視著螢幕上兩人相偎的臉龐,心弦揪扯。

  這些照片,以後都將成為她最珍惜的回憶。

  想著,她驀地鼻尖—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她忙忍住。

  離開他後,她多的是時間可以哭,所以她現在要笑,在他心版上,留下自己最燦晨的笑容。

  「要不要玩這個?」他忽地揚聲問。

  「什麼?」她流轉眸光,見他指的是一臺抓娃娃機,驚訝不已。「你會玩嗎?」

  抓娃娃,不像他這種男人會玩的遊戲啊!

  他咳兩聲,似乎略顯尷尬。「看我的吧!」投下硬幣。「你想要哪一只?」

  她沒回答,仍是怔傻地望著他,他察覺到她狐疑的眼神,更加窘迫,眉葦一擰,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幹麼?懷疑我的能耐啊?」

  「不是懷疑,只是……」她搖手否認。糟糕,大男人似乎有些下不了臺了。「呃,我看就要那只小兔子好不好?」

  「沒問題。」他極有自信地點頭,看準方位,搖下怪手。

  當怪手抓起小絨毛兔的那一剎那,兩人都不禁歡聲大叫,但喜悅不過轉瞬,小兔子已滑溜地逃開。

  「哎呀,好可惜!」韓悅樂不禁蹙眉。

  楊品深瞥一眼她失望的神情。「再一次。」他又投下硬幣,堅持非逮到獵物不可。

  一次又一次,小兔子柔弱歸柔弱,可聰慧得很,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逃脫。

  「算了,不要玩了。」韓悅樂勸他放棄。

  「不行!」事關男人的尊嚴,他怎能輕易罷手?

  「如果你這麼想要,我們去隔壁店裏買一只好了。」

  「不是我想要,是你想要!」他低斥,銳眸仍是專注盯著玻璃櫃裏笑得詭異的小白兔。

  她惘然,看著他又似懊惱,又很不服氣的表情,不禁莞爾一笑,胸口像傾倒了一桶蜂蜜,甜蜜蜜的。

  男人有時候,還真像個孩子,但他並不是無理取鬧要任性,歸根究柢是為了討好她,希望能送她中意的禮物。

  「加油吧,品深。」她無聲地以唇形鼓勵。

  果然經過佳人加持,楊品深時來運轉,竟真的讓他撈到那只調皮可愛的絨毛兔。

  「哇~~你真的辦到了耶!」她歡然摟住他肩頸,又叫又跳,為他開心。

  他忍不住也勾唇,雖然對自己花了這麼長時間才達成任務頗為不滿,所幸還是大功出口成。

  這雙手,總算抓到一點東西了,能令她開懷的東西……

  他怔忡地凝視她清亮的笑顏,好一會兒,才酷酷地將戰利品遞給她。「給你。」

  「謝謝!」又得到一個能永遠寵愛的寶貝了,好高興!她緊緊地將絨毛兔捧在懷裏,親了又親。

  他有些不是滋味。「你應該親的人是我吧?」

  「啊?」她愣了愣,望向他顯然吃醋的表情,噗哧一笑。「是,謝謝你,我親愛的主人。」說著,她踮起腳尖,溫柔地在他頰畔輕輕一啾。

  他心一動,大手掌住她後頸,將那頰面的啄吻化成雙唇火熱的纏綿。

  她防備不及,教那熱吻逼得透不過氣,嬌喘細細,水眸瑩瑩。

  黃昏時分,兩人並肩坐在一處隱僻的河堤上看夕陽,日輪很火紅,悠慢地在另一岸沉落,四周很安靜,倣佛在世界的盡頭。

  暮色昏蒙,情欲的獸在這逢魔時刻悄悄蘇醒,他傾過身,咬住她柔軟的唇。

  夕照剪出兩道依偎的身影,他慢條斯理地親吻她,方唇曖昧地碰觸、輕點,舌尖舔她美好的唇緣,勾勒—線溫柔。

  她伏落羽睫,輕淺地低吟。

  這樣的輕吻,比之前霸氣的熱吻更令她悸動,心韻急亂,如蝴蝶不停撲翅,一下下拍著胸口。

  他擦過她的唇,悠悠地用那溫熱的唇膚,以及性感的氣息,在她薔薇色的芙頰作畫。

  她不知道他畫的是什麼,只覺得那一道道輕輕掃過的痕跡,就像流雲劃過天空,什麼也沒留下,卻又令人永懷不忘。

  忘不了了,他這樣的吻,這樣的柔情蜜意。

  她會記著,永遠都記著,到老了坐在搖椅上,也能對著夕陽慢慢地回味。

  「品深……」

  「嗯?」

  我愛你。

  她深情地回吻他,滿腔癡戀在唇畔躑躅,苦在不能說——

  謝謝。

  品深,我要謝謝你,

  昨天,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我想,也會是我這一生最最特別的約會。

  我會好好珍藏你送我的小免子,你的相片,我會收在最鍾愛的寶盒裏,我的唇,會永遠刻著你的體溫。

  我也會記得,一個在商場上運籌惟幄的堂堂副總裁竟然親自為我買菜下廚,雖然你只是負責把湯底跟火鍋料丟進鍋裏,但我知道,那是你體貼我的心意。

  我知道你是藉此向我表明,在這一天,你當我是一個值得寵愛的戀人,而不是事事以你為先的情婦。

  謝謝你,願意寵我。

  其實你對我一直很好,雖然我們是這樣的關係,但你從來不曾冷落我,糟蹋我,你把我當朋友,關心我,照顧我。

  離開你,我很捨不得,真的很難過。

  我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合約還沒到期,我便悄悄溜了,請你原諒我,我實在沒勇氣繼續留在你身邊。

  我怕自己,走不開。

  你也許怪我毀約,但我請你諒解,你一定能懂的,對嗎?

  對不起,謝謝。

  最後,我想請你聽我說,別太賣命工作了,人生還有其他美好的情趣,偶爾閒下心來,放慢腳步,體會一下如何?

  祝福你,願你工作少一點,快樂多一點。

  祝福你,品深。

  Bye  bye!

  淩晨,天色將明未明,韓悅樂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在她買給他的夏亞紀念  Notebook下壓下信箋,留下房子和車鑰匙,靜靜地轉身離開。

  她不敢多看床上的男人一眼,怕這一眼太戀戀不捨,會讓她走不開。

  她提著行李袋下樓,來到闊朗的中庭,回頭,仰望關住他的那扇窗。

  他就睡在那房裏,與她纏綿了一夜,他大概很累吧?希望他睡得好,作個香甜的夢。

  希望他以後夢裏,偶爾會有她。

  希望他別忘記她,但也不要牽掛太深,她不想擾亂他的生活,願他過得平安喜樂。

  「拜拜。」她望著那緊閉的窗扇低語,這聲道別不是期盼「再見」,而是永遠不見。

  不能再見他了,從今以後,兩人天涯一方,各不相幹。

  「拜拜,品深。」她閉上眸,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斬斷所有的留戀,毅然邁開步履。

  經過警衛室時,她對相熟的警衛點頭微笑。

  「韓小姐!」他見到她,眼睛一亮,探出頭來。「這麼早要出門嗎?」

  「是啊。」她漫應,不多做解釋。

  「正好,有人要我交一樣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

  「這個。」警衛將一個小紙袋遞給她。「那位先生說是他撿到的。」

  「撿到的?」韓悅樂揚眉。是什麼?那人又怎麼知道是她的東西?她莫名其妙地拆開紙袋,取出裏頭的東西,攤在掌心上,跟著愕然愣住。

  是一串銀色腳鏈,六年前她不意遺落的飾品,竟於此時完璧歸趙!

  「他還要我跟你說,千萬不要再玩突然消失的把戲了,更少要好好地跟他說聲再見。」

  突然消失?說再見?

  韓悅樂心神不寧,顫聲問:「這是……誰送來的?」

  「是我。」

  一道沉靜的嗓音落在她身後,她震驚地旋身,迎向發話的人。

  是楊品深,他逆光站著,偉岸的身軀有若希臘神祇,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心韻狂亂。

  「為什麼?」她惶然不解。「我的鏈子,怎麼會在你那裏?」

  「六年前那一晚,你把它遺落在床上。」

  「你一直收著?」她不敢相信。他為何要這麼做?

  「我收著,是因為我想有一天可能會再遇見她,雖然我想不起她的長相,可是我一直記得那天晚上,有個女孩很溫柔地照顧我。」

  「你……」她悵偶。原來他一直收著她的腳鏈,原來他想過再遇見她,並非全然不把那一夜放在心上。

  「話說回來,你這女人,總是這樣天還沒亮就偷偷溜走,連聲再見都不說嗎?」他忽問。

  她聞言,羞窘地赧紅了臉。

  他走向她,行進的姿勢堅定而瀟灑,一步步牽動她心跳。

  終於,他來到她面前,低頭俯視她。「你的下一任金主是誰?」

  「嗄?」韓悅樂愣了愣,不明白這是玩笑,還是有意責難。她澀澀地彎唇,勉力微笑。「我想不做了,這一行太辛苦,我還是回家開民宿好了。」

  「你要改當民宿老板娘?」

  「嗯。」

  「我倒不想轉行,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當上『泰亞集團 的總裁。」他傲然宣言。

  她溫柔地望他。「你一定可以的。」

  他緊盯她,半晌,嘲諷地挑唇。「你以為很容易?你知道我在董事會遭受多少阻力嗎?他們甚至威脅要集體辭職。」

  「真的嗎?」她憂慮地顰眉。她的確知道他與董事會處不來,但沒想到情勢如此艱難。

  「你擔心我?」他審視她煩惱的神情。

  「嗯。」她垂下眸。雖然擔憂,但她明白自己沒資格置喙,也不能給他什麼建議,甚至連留在他身邊精神支持都不行。

  楊品深默默凝視她頹喪的模樣,片刻,嘴角微妙一扯。

  他刻意清清喉嚨。「我一直認為有標價的東西,都不貴,我現在還是這麼想。」

  「是嗎?」她顫了顫,悄悄握緊手中的銀鏈。

  「但麻煩的是,我看上一件無價之寶,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要怎麼樣才能擁有她?我發現代價很高很高,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負擔得起。」

  他說什麼?韓悅樂愕然揚眸。

  映入眼潭的,是一張意味深長的臉龐。「直到剛才我看了一封信,才恍然大悟——我是個傻瓜,我傷害了—個深愛我的女人,辜負了她,她居然還在信裏對我說謝謝,謝謝我願意寵她。我終於想通了,我這一生就算功成名就,爬到世界最頂端,沒有她,也不會過得快樂,她是我這輩子所能遇到最理想的另一半,名利權勢、家族人脈,什麼也及不上她,我能夠失去一切,就是不能失去她。」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熱烈。「如果我這樣的男人還配得上寵她,如果她還願意讓我寵她,那我願意寵她一輩子,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無所謂,只要她肯留在我身邊——」

  是她看錯了嗎?還是他眼眸真的微微泛紅?他讀過她留下的信了,所以才趕下來挽留她,是這樣嗎?

  韓悅樂芳心怦然,拚了命地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她承受不起期盼之後的失落,不敢作夢。

  然而,他卻在半真半幻的夢境裏,說著誘惑的語言。

  「韓悅樂,我,楊品深,想提供你一份新合約——做我這輩子唯一的妻,條件是我的心,我的一生,以及所有我給得起的東西,你有權休假、罷工,爭取任何你想得到的福利,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盡力。」

  「品深,你……不可能吧?」她夢幻地瞧著他,淚星瑩瑩閃爍。這是在作夢吧?他這等於是向她求婚!「那何芬芳呢?你不是要娶她嗎?」

  「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她。」他搖頭,「我爸要我娶她,是因為她家族豐沛的人脈關係,也是我們『泰亞 的大股東之一,但人脈關係我自己可以經營,我也不管董事會是不是挺我做總裁,他們若識相最好,否則我寧可向他們宣戰。」

  「宣戰?」

  「有太多方法可以搞定董事會。」他眼神炯炯,嘴角揚起戰意的微笑。「買通董事,徵求委托書,甚至聯合私募基金發動MBO也行。」

  「MBO?」她愈發一頭霧水。

  「Management  Buy  Out。」他解釋。「就是公司的管理階層聯合外力收購公司的股權。」

  她大概懂了。「可這樣不是很冒險嗎?你或許可以因此坐上總裁的位子,但公司所有權也會落入外人手上啊!」

  「沒錯,是很冒險,所以我賭董事會不敢跟我玩。」

  「你瘋了嗎?」她不敢置信。

  為了她,不惜將牌面上所有的籌碼推出去梭哈,值得嗎?

  「值得的。」他彷佛看透她的思緒,俊唇一彎,似笑非笑。「應該說,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比起總裁的位子,我更想要你。」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心口揪緊,眼眶酸楚地刺痛。「你不是說,你的婚姻一定要對你的未來有利,我只是個再平凡也不過的女人……」

  「卻是唯一能給我快樂的女人。」他低語,眼潭深深的情意,囚住她。「你不是替我許了願嗎?工作少一點,快樂多一點,我要你幫我實現這個願望——跟我簽約吧!樂樂。」

  是夢吧?這美好的求婚,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

  韓悅樂怔癡地想,清透的眼淚如流星,劃過頰畔。

  楊品深動容地吻去那淚星,接過她握在手裏的腳鏈,單膝跪下,將六年來一直掛在心頭的感念,圈上她秀氣的足踝。

  然後,他抬起頭,由俯視換成仰望。「你願意嫁給我嗎?樂樂。」

  專情的目光,牽引她神魂。

  「我……願意,我願意!」

  她驀地拋下行李袋,飛奔進他懷裏,他順勢起身,抱著她在空中轉圈圈,見她笑中含淚,禁不住也鼻酸。

  「樂樂,樂樂!」他情動地喚她的名,聲聲都是眷寵,是依戀,「我愛你,我愛你!」

  「我也是,我也是啊!」她輕聲吶喊,回應他的告白,也回應自己多年來的執著與相思。

  初陽破雲,射出早晨的第一道光,剪出地上兩道親密交纏的影子,沉默的、不說話的影子,卻道盡了人世間最美的愛情故事——

  天亮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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